蘭芳一個晚上輾轉反側,他真的很想放棄了,乾脆回秋水堂去好了,乖乖的去陪客,可是不行啊!他很難不反抗,如果是言武就好了,可是怎麼人人都要他的身體,只有言武把他推開?他一定是嫌棄我曾讓人那樣……還說他師弟情況不同?我也用了真情啊!難道他師弟的心比較可貴,我的就不算數了嗎?還說他喜歡我!……言武在房外敲了半天門,手痛不痛呢?他現在睡著了嗎?……蘭芳煩悶的躺了一整晚,淚濕了又干,胡思亂想的,到天快亮時才睡著。
言武根本是一晚沒睡了,後悔又心煩的睜著眼,看著天色漸漸發白,起身換衣到拳師樓上香,卻發現蘭芳沒出現,他上完香便走到蘭芳房前,窗子還緊閉著,蘭芳還在睡?
推門進房,蘭芳仰臥在床上,被子也不乖乖的蓋好,睡的倒沉。
言武輕輕坐在床沿,替蘭芳拉好被子,聽著平穩的呼吸聲,看著安祥的小臉,發現淚痕斑斑,又覺一陣愛憐湧上來,這個小傢伙,昨夜哭了一晚?
他整夜未眠,蘭芳的睡姿倒引起他睡意,他躺在蘭芳身邊,看著他顫動的睫毛,白瓷般的小臉一抹紅暈真可愛……言武慢慢的沉入夢鄉。
蘭芳睡的正香甜,突然感覺到身邊有人,嚇的清醒過來,真的有人!他用力把這不速之客踢下床。
「哇!」言武快要熟睡了,卻感到有人踹了他一腳,讓他翻落在地,他痛的睜眼。
「段言武!你在我床上幹什麼?」蘭芳驚喜的發現床下的人竟是言武,「你有沒有受傷啊?」
摔下來的人站起來拍拍衣服,「你還真狠,昨夜賞我一巴掌,今天又踢我一腳,氣消沒?要打就一起打,不要保留了。」
蘭芳的氣來的快去的快,看到言武在房裡出現,不好意思的帶笑輕斥:「誰要你偷雞摸狗的躺我床上?昨晚死活不想上床的,我就說你是偽君子吧。」
言武坐到他身邊,摟他入懷,「你的過去我能瞭解,我是心疼你的傷,怎麼你就是不懂嘛!忘了昨夜,我真想要你,現在就要好不好?」
蘭芳捂著嘴笑說:「沒機會了,誰要你痛失良機,從今後誰都別想動我。」
言武當他是開玩笑,還想去親他,「再給我一次機會,絕不讓你失望。」
「走開一點!你愛裝純情就裝去,不是要交心嗎?以後都別動手動腳的,我們好好交心!」
「你真推啊!」
「難道還假的?我不玩欲就還迎那一套,說不要就不要,你敢強迫我?」
言武忙停手,「才一晚你就不要了?我不會強迫你,可是……這是暫時的吧?你不會永遠都不要吧?」
蘭芳笑的燦爛,「原來要這樣吊你胃口才行?我們有永遠嗎?那當然我想要才要羅!你真奇怪,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什麼啊?」
言武愛溺的捏著他小巧的耳垂,「誰奇怪?昨晚為我不碰你傷心成那個可憐樣,現在又不讓我碰了。我哪有想走了?是你把我推出去的。」
「哎呀!輕點,左耳只有一個,你別拉斷了,到底誰傷心啊!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蘭芳縮起脖子,可愛的模樣讓言武發笑。
「抱抱你可以吧?不讓人碰還裝那個撩人的樣子。」言武把蘭芳擁進懷裡,「不管是不是有更深一層的關係,我都很喜歡你,你的身體是很誘人,但是個性也很可愛,你是世上獨一二的蘇蘭芳。」
「我看你有點問題,竟然覺得我個性很可愛,是不是欠我揍啊?」蘭芳欣喜又不好意思的說,舉起拳作勢要打人。
言武抓住那只高舉的手,放到唇前親吻著,「隨你怎麼說,要揍我也行,說過我要對你好的,少不得讓你多撒野了。〞
「有這麼個皮厚的任我打,我就不客氣了。」
粉拳如雨下,都是不痛不癢的花拳繡腿,像撒嬌似的,蘭芳嬌憨的撒野,讓言武心醉,他暗暗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補償眼前受盡折磨的人兒。
***
繁華的戲鼓聲歇,粉墨登場的人兒,又演了一夜多情。悲斷了腸之後,馬上要換上一副笑臉,迎接客人贈來的彩禮。
怡園裡段師傅留下的規炬,只有謝完幕全員一起下台接禮,或是班主代各人接禮,沒有戲子與客人獨處的時候。
不像其他班子,經常讓戲子因為與客人獨處而受辱。要私下會面的客人,就算要送再重的禮,言武都會讓有武功在身的護院去送客。
再不然他從小跟著段師傅也學了不少功夫,真講到僵局時,他上衣一脫,露出結實的肌肉,拿出隨時繫在腰上當腰帶的軟刀,刀光一閃,鬧場的人只好走路。
蘭芳看過他抽刀一次,客人走後他驚奇的問:「你哪來的這種東西?」
「端親王送的生日禮。剛才那個鱉三也想碰你,真是找死,這軟刀我酌磨好久才練出訣竅,以後誰敢動你,我就劈了他。」言武又把刀系回腰上。
今晚來的倒都是正人君子,講話就講話,不會動手動腳的,蘭芳正放下心,看到怡園大門口走進一個熟悉的身影,心一驚便拉住了言武。
「怎麼啦?」言武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北靜王!」
他忙把蘭芳往身後推,「別怕,你先去躲躲,我來應付他。」
蘭芳看著言武高大的背影,心裡安定了一點,「躲不了一輩子的,我不怕他,讓他來,我倒看看進了端親王的地方他敢怎樣!」
正說著北靜王葉世容走近,「蘭芳,好久不見。」
「蘭芳見過王爺,給王爺請安。」蘭芳低頭咬了咬牙,吸口氣又提起勇氣抬起頭來直視他。
「本王給你送禮來了,我們私下談談吧?這麼久不見面是什麼意思呢?」北靜王說著便要去摸蘭芳。
言武把蘭芳往身後一推,舉臂擋住北靜王的魔爪,「王爺真多禮,不過師傅傳下來的規矩是不私下會客,蘭芳進我段門,也要從我門下規矩。」
北靜王臉色刷一下發青,「連我北靜王也得從你的規矩?好大膽!本王剿了你的園子!」
「王爺大人大量,何必跟我們低三下四的賤民計較?我的嘴就是不會說話,衝撞王爺還請您見諒。唉,還好是端親王罩著我怡園,否則我這張得罪人的嘴,不知要招多少人來拆台。」言武刻意加重端親王三個字,他是目前朝庭裡最得勢的王爺,北靜王也得讓他幾分。
北靜王臉一陣紅一陣白,過了許久才不甘心的說:「好,好樣的!」回頭示意端彩盤的長隨端上來,「禮收吧?蘭芳打開看看。」蘭芳看著眼前兩個鑲滿紅籃綠寶石的銀盒子,臉色更蒼白,顫著聲說:「王爺賞的太重了,蘭芳不敢接。」那盒子一向裝著什麼,他知道。
「你不接?本王就不好意思走了。」北靜王定眼看著蘭芳,看到他的害怕表情,更為得意了。
蘭芳站了一會,盒子還捧在他眼前,他回頭對師兄們說:「這禮太重了,你們別看,都站後面點。」
眾人面面相覷,想想蘭芳自有他的為難之處,於是都往後站了幾步,只有言武還站在蘭芳身旁。
北靜王一臉壞笑,「好東西怕人看嗎?」說完自己去掀開盒蓋。
兩個銀盒,一個裝著把手鑲寶石的魚鱗九節鞭,這就是打傷蘭芳的鞭子了,言武卻看不懂,另一個盒子裡翡翠色的粗長柱狀物是什麼?只見蘭芳皺起眉,撇開頭,連看都不想看。
言武於是自己伸手去接禮,「謝王爺賞,給王爺送駕!」他把盒子關上。
「哈哈哈蘭芳,你是破鞋再修給翻成金縷鞋了啊?哼!可惜鞋就是鞋,只能穿在腳下,戴是戴不了頭上的,我們走!」
北靜王走出後,言武擔心的看看蘭芳,「你怎樣?有沒有嚇著?他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蘭芳瞪了他一眼,
「誰會被那只死狗嚇著?狗放的屁當然是臭的,下去聞就好了,誰在乎!那兩個破盒你還捧著幹什麼?死狗只能送爛骨頭,什麼王爺嘛?兔爺一個!」
言武看他還罵人罵的威風,這才放心,「就是你會罵人,你不想看這東西,我丟掉它,免得你看了心煩。」
言武才轉身,蘭芳就改變主意了,「別丟!先把盒上的寶石挖起來。還有,那鞭子我要。」
「你要鞭子幹什麼?真要的話我給你買條新的。」
「我就要打過我的那一條!我要掛房裡日日夜夜盯著它,越是想到過去的痛苦,越讓我有勇氣面對未來。」蘭芳說著把盒中的魚鱗九節鞭取出,看了看,堅定的揚起下巴對言武一笑。
***
北靜王葉世容回府以後越想越氣,端親王亦擎把段玉樓霸佔了就算了,這蘇蘭芳已經給他佔過了身子,竟然也把他由自己口中搶走?不過他的爵等差上亦擎一大節,而且亦擎是皇上眼中的大紅人,文武百官也都巴結他,自己也拿他無可奈何。
蘇蘭芳……他的臉蛋簡直是迷死人了,柔軟的身體擺動的樣子更讓人愛不釋手,那張倔強的嘴總是不肯求饒,讓他更興奮的折磨他。
原本再過幾天等新建的園子蓋好,就要買下蘇蘭芳,把他藏起來,讓他成為自己的禁臠。想不到他趁自已抽大煙抽到不省人事後,竟偷跑出府,還往怡園避不見面去了,可恨!他非得把蘇蘭芳弄到手不可……
「王爺,納喇德拉大爺求見。」
他一向是不跟那些遠的不能再遠的貴族旁枝交往,那些人窮得當褲子了還死擺場面。這納喇一族更糗,連世襲的王位也因為前王爺犯事搞丟了,不過只有納喇德拉跟他意氣相投,偶爾登門他並不反感。
他叫進了納喇德拉,兩個人如常,又叫了些小相公陪酒,酒酣耳熱之際,開始動手動腳的。
「納喇大爺別啊別在這兒。」納喇德拉懷裡的那個小傢伙,胸口被他抓痛了,忙把他推開。
「小賤種!連你也瞧不起大爺嗎?要不是老頭子犯了事,現在你也得叫我一聲王爺!」納喇德拉已有幾分醉意,粗暴地咬著他的耳朵,讓他痛得哭出聲來。
「好了,放過他吧!納喇德拉,你家老頭子當年倒是怎麼鬼迷心竅的?好好的軍糧給他管得生霉,難怪皇上龍顏震怒。」
納喇德拉憤憤不平的說:「只怪我那個不知羞恥的姐姐,跟人不知怎麼搞的生了個野種,死雜種壞了風水,老頭子倒是給他連累了。」
葉世容笑得吐出口裡的酒來:「雜種能壞什麼風水?髒唐爛明清鼻涕,哪朝哪代的大家閨秀不傳些醜事的?那初夜見紅的假雞血我都看過呢!你不要亂扯,明明就是你家老頭兒糊里糊塗的,讓要緊的軍糧給潮了。」
納喇德拉認真的說:「真是那雜種害的,你不知道,他從小長得像個妖精,沒看過小孩子是那樣子的,一張小嘴又利,罵人罵得順口,好像有個大人藏在他身體裡說話。幾個堂表兄弟一塊唸書,就只有他過目不忘,像是有鬼在他耳邊提詞似的。小小年紀竟遠遠聽到人家撫琴,就不學自通……」
葉世容更笑得的下可遏抑,「那分明是個天才了,你們心裡有鬼,倒說他是鬼。」
納喇德拉惱羞成怒,「他真的不對勁,如果就著陽光近看他的眼,他的眼會變色,多可怕,變成金綠色的!這算是人嗎?」
葉世容突然收了笑,「眼睛會變色?」
「我沒說謊,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金光照了發金綠,若是銀色月光照了就閃爍著銀綠光,真像鬼魅一樣,家裡沒人喜歡他,連下人都躲著他,他娘更是看了那雙眼就要發瘋。」
「他人呢?我要見見。」葉世容想起另一雙會變色的眼。
「老頭叫人拉出去賣了,再留他下來,只怕要家破人亡,真給他氣死了!」
葉世容沉默了一陣子,皺眉頭說:「你聽過蘇蘭芳的戲沒有?」
納喇德拉尷尬的說:「秋水堂哪是我去得了的?老頭丟官之後家裡銀子用得緊……」
葉世容打斷他的話,「那雜種多大歲數?」
「誰知道?十六、七吧?對了,我七歲那年他出生……那是十五了。王爺要見他?誰知道給賣哪去了?」
葉世容得意的笑起來,「哈哈哈……天意!天意!蘭芳,你逃得出我手掌心嗎?納喇德拉,你說銀子不夠,我倒有個好生意跟你做,包你賺錢又出氣。」
葉世容斥退下人和兩個小相公,關起門來,不知和納喇德拉說些什麼。
***
台上的人照例下了台,站在台邊接禮,蘭芳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他笑盈盈的接過每份禮,跟言武領著一群配角向送禮的人道謝,這些是觀眾知音珍惜的贈予,而不是有所欲求,讓他覺得能收禮也是一種光榮。
人群漸漸散去,最後一個青年公子,打扮得雍容華貴,頭上戴著雕金坎寶束髮,齊眉勒著湘繡龍鳳金抹額,湖綠色的百蝶穿花繡緞袍,長穗編花硬腰帶,含著怒氣與哀愁,走到蘭芳面前。
「董鄂修羅?」他語氣悲慟的問了一聲。
蘭芳驚愕的看著這張熟悉又陌生的臉,聽到他曾擁有過的名字,「舅舅!」
「真是你?修羅,你讓我找得好苦呀,大老爺死了,我想找你回家,怎麼都找不到你,沒想到今天來聽名旦蘇蘭芳的戲,看到你那雙美目,我才知道是你在這兒粉墨登場。」
蘭芳皺眉看著他,從小這個小舅舅,就是領著眾人欺負他的頭兒,找他做什麼?還說他一雙美目?以前都叫他臭妖怪的……「我不該再叫你舅舅的,納喇大爺,蘭芳是個戲子,你找我幹什麼?當初拉我出府時你還在一旁幫著踢了幾腳,是不是踢不夠,還想再添幾腳?」
還是這張可惡的利嘴!
納喇德拉裝出後悔萬分的樣子,「修羅,你雖跟了娘的外姓,可也還是我納喇家的人,我從前是年輕不懂事,跟著德譽、德亦他們瞎起哄,老欺侮你,讓你受委屈了。你跟我回去,再沒人會欺負你,我們是一家人,怎能讓你淪落風塵?」
蘭芳鼻頭酸了,一家人?他們從不把自己當一家人,大家圍著吃飯,他跟著下人在廚房裡吃剩菜,因為他不能出現在外祖父面前。每個家族聚會,他都是被藏起來的那一個,遠遠的聽大家歡笑著,他多寂寞……
「納喇德拉!你搞錯對象了,想後悔?去廟裡上香吧!誰跟你一家人過了?就算我不叫蘇蘭芳,也叫董鄂修羅,跟你納喇氏無關,你要是手裡沒有綵頭禮金,就請回吧!」
納喇德拉看著蘭芳背過身子,一陣尷尬,但他不能放棄,事關他的銀兩……「你生氣是應該的,大老爺太狠了,竟賣你入秋水堂,我要是早知道了,一定去救你出來,還好你現在在這裡登場,我才遇得上你。你等著,舅舅給你贖身,你不用再唱戲了。」
蘭芳背著他,眼淚快奪眶而出,難道他們真的肯認自己了?他不回頭的往後走,邊說:
「你救我?笑話!我的贖身銀要三萬兩,你拿的出手?以為我不知道納喇家的底細嗎?勸你快滾吧!少在這丟臉了。」
納喇德拉壓抑著怒火,柔聲說:「三萬兩我確實一下子拿不出手,別擔心,我去湊,總要救你回家的。」
蘭芳快步跑走,遠遠的叫罵:「你去秋水堂救別人吧!橫豎是個人偶,你買了回去安良心用嘛!別人便宜又好用。別來煩我,我在這好得很,比在骯髒的納喇府好多了。」
細喇德拉還想追上去,「董鄂修羅……」
言武一把拉住他,「不用追了。」
「不要拉我!他的贖身銀我早晚會送過來,你急什麼?」
「他在鬧脾氣,你越追他越火大,蘭芳要願跟你走,我不會不放人,只是你窮追不捨的讓他氣極了,只怕他以後連見都不願見你。」言武是吃過虧的,好心的勸著納喇德拉。
「哼!廢話!」納喇德拉甩開言武的手,忿忿不平的轉身離開。
眾人疑惑不已,「言武,這人是誰呀?蘭芳的來頭是什麼?他像個有身份的人,叫蘭芳為董鄂修羅,那是他本名嗎?」
言武歎了口氣,
「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找新角兒了,蘭芳是貴族出身,現在人家尋上門來了,要是他想走,我也只好讓他走了……」
言武卸下台妝走回後院,蘭芳也卸了妝,坐在涼亭中發呆。
言武在他身旁坐下,「你不打算回家去嗎?」
蘭芳不回答,卻反問:「你希望我回去嗎?」
「我當然希望你留下,可是這要看你願不願意啊?你是貴族之後,一直留你在梨園裡,那是我太自私了,而且現在你要幫我們撐場面呢!你走了,誰來當我的虞姬?」
「如果他真拿出三萬兩給你呢?你可以再買更好的人啊!你是為了錦聯班才留我的嗎?」蘭芳輕靠在他肩上,他一直有很多抱負,如果脫了樂籍,他就可以報名科舉,他就有機會出人頭地……可是,言武要他走嗎?
「如果你真想走,就算他一分銀子不出,我都願意放你,怡園雖比外面的班子乾淨,也不用賣身,但是人來人往的,哪天若真讓你教人欺負了怎麼辦?你如果是貴族身份,人家也不敢動你……」
言武只說著自己的想法,蘭芳不耐的打斷,「我問的是你,你要不要我走?你要我離開嗎?
「我……我只覺得,每天都能見你的面就好了,讓你打打罵罵的習慣了,如果沒有你,我皮癢了要怎麼辦呢?」
蘭芳笑了,他起身跪上長椅子跨坐在言武身上,用上半身把他壓往欄杆,臉貼近他俯看著,「所以你要我留下?」
長髮輕掃著臉頰,蘭芳靠近的眼瞳閃爍著銀綠色月光,言武抱住他的纖腰,「我要你為我留下,不是為錦聯班留下,將來不管你唱不唱戲都無妨,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他撫著蘭芳的頸子,熱烈的吻著他的唇,蘭芳誘人的臉龐,在身上磨擦的身體,引發他的慾望,他要他!他想要這個誘惑人的嬌艷身驅,什麼交心都是假的,他要佔有他的身心……
兩人一起被浪潮衝上頂端後,蘭芳無力地趴在言武身上喘息,心中卻千頭萬緒,他跟言武身心都彼此相許,至少此刻言武確實愛著自己吧!可是要留下來嗎?
他其實很喜歡上台,在那一刻,眾人都仰慕他,他也喜歡錦聯班的弟兄們,大家都很寵他,不會看不起他曾經風塵僕僕的過去,但是他應該留下嗎?
現在他的身籍是賤戶樂籍,人人都可以踩上他幾腳的,這怡園是因為段玉樓跟端親王在一起,所以端親王罩著這裡,還派兵不時巡視,所以才能讓他安身。
如果段玉樓跟端親王分了呢?只怕他翻臉無情,頭一個就要派兵來剿。就算段玉樓一直受寵好了,官場無情,自己家就是給皇帝摘除王爺帽的,誰知道端親王能得勢多久?到沒人護著怡園的那一天,那些豺狼虎豹豈不撲過來?
自己受慣折磨了,就是再回去過那種生活,他也承受得住.可是言武呢?要叫言武束手旁觀是不可能的吧?難道真讓他為了保護自己而去傷人?
那個北靜王虎視眈眈的,一有機會就想趁虛而入,如果他回復貴族身份,量他也不敢亂來……
「言武……」蘭芳聲音仍然嬌滴滴的,帶著甜膩。
「怎麼了?我的小撒嬌仙。」言武愛寵的用手指撫弄他的臉蛋,原來蘭芳可以這樣嬌柔。
蘭芳坐起來,愛嬌的笑著,「我要跟納喇德拉回去。」
「什麼?」言武驚訝的看著他,他以為蘭芳一定會留下的。
「幹什麼那麼大聲啊?嚇我一跳。我知道你不想我走,我只是回了貴族身籍,往後還是住怡園啊!你不是說只要我在你身邊,唱不唱戲都無妨嗎?」
「你能脫了樂籍,我當然為你高興,只是你家人恐怕不會讓你住這兒,以後要見面就難了吧?」
就像小曲,當初和端親王在一起時,還不是說他永遠是他的師兄,皇帝憐惜他對亦擎的深情,愛惜他可人的嬌美,賜他封號跟行宮,除掉他樂籍抬入正白旗下,這樣並不會讓他對師兄的感情帶來任何改變,可是他多久沒出現了?
蘭芳天真嬌靦的笑著,「你以為他們真希罕我啊?要是這樣也不會推我入火坑了,我看他們不是良心上過不去,只是面子上放不下,沒想到我紅了,怕人知道我的出身竟是納喇家族,所以不讓我再拋頭露面。」
言武輕歎口氣說:
「你要多點信心啊!你舅舅不是說兩個大家族都靠你了嗎?其實走了也好,這裡不是金枝玉葉的人可以待的地方,看看你難掩貴氣,還是跟貴族交往好些。」
如果可以留下蘭芳,他會很滿足,別無所求的,可是他可以走得更遠飛的更高,自己怎能自私的留他?
「你想太多了,我在他們眼中是妖怪,是丟臉的雜種,他們才不會帶我去其他的場合認識其他貴族,而且我人在你這心在你這,你擔心?我明天找個刺青師傅把你的名字刺在背上,一輩子背著。」
蘭芳捧著言武的臉,堅定的凝視他,他要想辦法往上爬,他不像段玉樓,甘心委身於端親王。
有幾個得勢的王爺都暗示要包養他,但是他相信自己可以不要依賴別人,他更不想留在這裡給言武找麻煩,如果真有機會,他或許可以爬的更高,蘭芳曾熄滅的野心又燃起……「你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好像等了好幾個生死輪迴才找到你,怎會輕言放棄呢?相信我好嗎?」他想要功名,更要言武分享他的成功。
言武輕歎一口氣:「別說傻話了,我當然相信你,你可千萬別去刺青,很痛的。」
月光灑在蘭芳身上,他像神話中的飛天,傲然又親密的笑著。月光投入他眼底,就像傳說中的鬼魅,銀綠色的幽光勾走人魂魄,明明緊靠在他懷裡,言武卻突然覺得他也許留不住這個不屬於世間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