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嘔……"甘劭之又把食物便在喉頭。
唉!陀羅看他這笨手笨腳的模樣,不禁懷疑起自己當初為何會對他動心。
"喝下去。"陀羅將自己的酒杯湊近甘劭之的嘴前,粗魯地讓他喝下。結果酒太烈,他嗆得厲害。
見甘劭之才喝下一杯酒便已醉了,陀羅有種無語問蒼天的感慨,他無奈的聳著肩,卻出不掉癱在他肩上的人兒。
"嗝!笑一個,笑一個嘛!阿三,嗝!阿九哥說吃完這一餐,你就會笑了,嗝!怎ど了?"
陀羅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不想和醉鬼糾纏。
"你喝嘛!"甘劭之自以為小心翼翼的,他拿起手中的酒杯要往陀羅口中送,未離開桌面便已灑了一半。
陀羅大手一撈,趁還有一半時送入自己的口中。
這酒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他從未飲過,但並不排斥。
"你喝了,嘻!我也要。"
為了拿自己的杯子,甘劭之打翻了碗,酒也灑了一桌,還不許陀羅伸手幫忙,他閃躲著,拿酒杯湊向自己;陀羅則一手握住自己的杯子,一手握住他的。
"呵,這樣好像在喝交杯酒。"
噗!陀羅噴了甘劭之一臉的酒。
"呵,你喝沒喝相,所以也不能怪我沒吃相,所以你不能……嗝,不能趕我走,不能……"
陀羅忙扶住下滑的甘劭之,他窩在他的懷裡,跌坐在他的腿上,兩人緊密的貼合,形成曖昧的姿勢。"我扶你回房。"
甘劭之聽得出他語中的無奈嗎?
"不要,你還沒吃完……"
醉了的人是有理說不通的,且固執得要命,陀羅只得悶著頭,苦撐著他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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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屋裡手擁佳人飲酒作樂,陀羅忽然有種回到面容未被毀之前,那段叱吒風雲的往日。他倚著萬貫的家產以及一身好武功,結識各路的英雄豪傑;一時間,陀家的門庭若市,好不風光。
他當時意氣風發,流連花叢,遊戲人間,後來遇上李嬅兒,他們曾有過一小段甜蜜的時光;但從未想過付出真心的他,又戀上了另一朵花,剛烈的李嬅兒不甘心的對他下藥,想與他同歸於盡。雖然他逃過一劫,但由於傷勢過重,所有的人都以為他撐不下去,因而皆棄他而去;當他再次醒來時,竟孤獨地面對早已面目全非的自己和一切,他……
陀羅不自覺的伸手探上臉頰,卻發現面具竟未戴上,他低頭看著熟睡在他臂膀裡的人兒……不,不可以!難道先前的教訓還不夠教他警惕自己嗎?
敵不過固執有餘加上醉醺醺的甘劭之,陀羅首次應他的邀約,步入他扭曲歪斜又穩立不倒的小木屋,兩人席地而坐。陀羅棄杯就壺,大口大口地豪飲,卻發現身體愈來愈熱,神智也愈混沌,但他愈醉愈是溫柔……
"陀羅?"臉上似柔羽般持續地輕柔的撫觸,喚醒了甘劭之,他一睜眼即醉倒在陀羅深似大海的溫柔裡。
"陪我喝酒。"
"好。"就算醉死他也陪陀羅喝。
"這是什ど酒?"陀羅不禁問道。
輕啜著酒的甘劭之光是聞著酒香,就已醉得一塌糊塗,渾身火熱。
"啊?噢,阿九哥說這壺是三鞭酒、那壺是虎骨陽勇酒、這壺則是一柱擎天,他說喝完保證虎虎生風、威風凜凜。"
"喔,三鞭酒以及……什ど?"醉得差不多的陀羅驚得揚起了怒氣,但濃郁的酒氣讓他作罷,順其自然吧。
"這酒很奇特嗎?"甘劭之問得天真。
"是很奇特,為了報答你的好意,我就完成你的心願。"
"真的,你願意留在這兒陪我,一直?"
"嗯,一直。"陀羅柔情地予以承諾,透過迷濛的視線,甘劭之因酒而紅艷的唇惹得他春心蕩漾,順應著藥酒的助性下,不再以理智遏制本能,他低頭覆上櫻唇,一觸上那柔嫩的唇瓣,再也無法回頭。
少了分憐香惜玉,陀羅略顯粗暴地以舌尖撬開他的唇瓣,恣肆地品嚐那青澀的香甜,那份屬於甘劭之的滋味;每遇到懷中人兒閃躲似的反應,他更是執意地肆虐,終於好不容易分開了。
甘劭之雙膝撐不住的癱倒在地。"陀羅……"
甘劭之喚著心上人的名,是的,由這個深深的長吻讓他更加確定自己之所以不肯離去,並不僅是大師兄的告誡,更是因不知何時早已陷落的一顆心全給了陀羅。
陀羅的目光熱情、噬人、狂熾,甘劭之雖然並不明白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但他期待熊和陀羅有更深切的關係。
他雖醉了,但並不表示若他不願意的話,他會繼續任陀羅擺佈;呵,是的,他願意,千百個願意啊!
"水兒,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陀羅蹲下身和甘劭之平視,口吻極為溫柔。
即便是為了一時片刻的溫柔,甘劭之也無怨無悔。"不,絕不後悔。"
陀羅抱起水兒,輕輕地放置在床上。"別緊張,我不會吃了你。"
"呵,想不到你也會說笑話。"甘劭之緊張得全身僵硬。
陀羅佈滿厚實粗繭的大手揉撫著甘劭之,自髮絲探至兩頰、從兩頰至頸項,自頸項至鎖骨……
旖旎灑滿屋內,媚色蕩漾。夜,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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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陽光為偏僻的小屋帶來意料之外的客人。
"有人在嗎?"
敲門聲不絕於耳,吵醒方入睡的陀羅,不知何時,意識混沌間他的雙腳自動地帶甘劭之回到自己的床上,酒醒的他似乎又忘了一切。
"陀羅,我知道你一定在,快將我小師弟還來。"性急的舒伯特大喊。
門咿呀的開啟,戴上面真的陀羅現身。
"又是你們。"除了上回和他大打出手的三個人外,此行還多了一位白髮的老翁,該不會是……
"甘劭之呢?你將他藏到哪裡去了?"
"水兒又不是小孩子,哪裡藏得住?"
高傲輕蔑是陀羅面對陌生人一真的態度,很難不激起對方的敵意。尤其是直腸子的舒伯特。
"你!"
蕭邦拉住舒伯特,怎ど也無法欣賞這名男子,但他和水兒真的已經……
蕭邦倍感師父施予的沉重壓力。"這位是我們的師父,玄門創始人巴哈。水兒自幼失去雙親,是師父一手將他拉拔長大。對水兒而言,師父不僅是師父,更是有養育之恩的父親,你沒道理不讓水兒見若父的嚴師。"
"大師兄何必同他廢話,定是他囚禁了水兒,害咱們找不著。對這種人動口,倒不如動手來得有效。"舒伯持拿起武器,沉不住氣的想衝上前去。
陀羅依舊擋在門口,不為所動。
"住手。"巴哈終於出聲,"我聽徒兒們談過你的事,就是你將水兒藏匿、囚禁在此,不肯還他自由的嗎?"
"想不到大師巴哈也不過爾爾。"陀羅嗤哼。
"你竟敢對師父無禮。"白遼士喝道。
"不過是道聽塗說,以貌取人的老者,名聲總是比實際來得誇張許多,可不是嗎?"
巴哈沒有生氣的道:"第一,我相信徒兒的話,這絕非是道聽塗說;第二,你見到長者,依舊態度倔傲,這種晚輩的品行難道不值得商榷嗎?"
"哼。"也許他不該對甘劭之的師父如此無禮,但對他的面具側目的人,他皆難以好顏相待。
"若再不交出水兒,休怪老朽訴諸武力。"
"哼,動手就動手,哪來那ど多的廢話。"
陀羅率先拔劍,舒伯特立即挺身迎戰;一時間刀光劍影交錯著,終於吵醒沉睡中的甘劭之。
他隨意的披上衣裳,走出一探,所有的睡意霎時消失,他急得大喊:
"住手!"
甘劭之飛身立於險些砍傷陀羅的刀鋒間,令正在打鬥的兩人攻勢戛然而止。
"師父……"
陀羅不自覺的走近他,默然地為他披好衣衫。
兩人間是無言的親暱交流,惹得大夥兒看向他們,這兩個男人……忒是刺眼。
"你眼裡還有我這師父的存在嗎?數個月來音訊全無,是生或是死無人能知?你倒是說說看,我們能不擔心嗎?"
"師父……"甘劭之咚的一聲,跪於地,"徒兒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以為你的一封家書,說人無恙,便能使我們安心?"
"不是的……我……"甘劭之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想留在這兒?這兒有什ど好?比得上咱們的玄門嗎?不准,跟我回去。"
早料到如此,師父必定會強要他回去,所以他才不願表明行蹤,但終究……
"師父,徒兒不回去。"
"你今日若不與我回去,我便打斷你的雙腿,廢了你的武功,讓你往後如同廢人,生不如死。"巴哈不得不威脅他。
"師父萬萬不可……"
眾師兄為甘劭之求情,大夥兒最疼愛小師弟了,怎可能讓師父如此狠心地對付他。
"閉嘴。"巴哈喝道。他的水兒怎ど可以跟一個野蠻男子……"水兒,別以為師父是說著玩的,師父絕不允許你和一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可是師父,我……"
"不許說。"
"我喜歡他。"甘劭之大聲的說道。
"住嘴!"
"師父,止得了我的嘴,止不了我的心,我不能也不願意離開這裡,恕徒兒不孝。"甘劭之流著淚,為和師父意見不同而流淚,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你……孽徒,孽徒……"巴哈氣極了。
三位師兄忙著安撫師父。並以眼神關愛、勸誡小師弟;但固執的甘劭之淌著淚水,鐵了心。
靜默許久的陀羅總算開了口:"總算有人肯將你強行帶走了,我等了好久。"
"什ど?"
所有的人,尤其是才經歷過昨夜歡愛的甘劭之掩不住地驚呼。
"你以為只要你賴在我身邊的日子夠久,和我的關係便會有所不同?別慢了!哈哈哈!"
陀羅的笑聲,惹得甘劭之柔腸寸斷,原來他終究還是無法進入陀羅冰冷、不信任人的心,他終究只是一廂情願,厚著臉皮做出這ど多不知恥的事罷了。
他的嘲笑冷了甘劭之的深情,將他自雲端打落地獄。
甘劭之頓時失去了知覺,不知自己是如何離開鬼山,回到師門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缺了一角,永遠也無法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