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霧夜和第崆一連賴在小屋裡不知過了幾個日與月,貪婪地彌補離開七年的缺憾,兩人飢渴地索求彼此,彷彿這個世上,只要有彼此的存在便已足夠,漸漸地,吃光小屋裡所有的存糧後才醒悟,畢竟現實生活還是得面對,人還是得吃東西的,而為了吃東西,非工作不可。
而提醒他們這對可謂新又可謂舊的熱情小情侶的,除了咕嚕咕嚕叫個不停的肚子外,就是一個極為不識相的不速之客。
「我還在想,那個癱在男人身上猛撒嬌的小伙子是誰呢?誰知竟是我家那好些年都不肯回家和家人相聚的小弟呢!」
話聲一響起,驚得在自己家裡衣衫不整的小情侶,忙著找不知掉落何處的衣物遮掩身子。
「四郎,你沒事老往我家跑做什麼?」花霧夜不先忙著遮蓋自己精壯的身軀,倒是先撿拾第崆的衣物幫他穿戴。
「聽聽這是什麼話,今天我終於認清你這外表忠厚的小子,竟是個見色忘友的無恥之徒!」
「沒事的話,這兒不歡迎你,請回。」花霧夜冷冷地拒人於千里之外。
「喂!你真是太傷我的心了,算算,好歹我也比我這個十一弟待在你身邊的日子更長、更久,理當情感更深才是。」
「長而無用,就似你的外貌,華而不實。」穿好衣服的第崆轉而為花霧夜著衣,一副伉儷情深的模樣。
「好,很好,你們沆瀣一氣,同一鼻孔出氣,有了新人忘舊人,有了情人忘親人,不顧道義……」
花霧夜右手將門打開,左手摟著伊人,不捨離他半步遠。
「你說夠了沒?」
「不論你說夠了沒有,這兒都不歡迎你,你是要自個兒走出去,還是要我請霧夜將你丟出去?」第崆皮笑肉不笑,精緻的瓜子臉美則美矣,但隱藏在其下的寒意,不需言明。
第四郎調調地摸了摸自己碰了一層灰的鼻子。
「我走就是,那我特地來的目的也就用不著說了,都怪找好心、多事、自討沒趣、惹人嫌……」
「惹人嫌這句話是對的,誰教你洩露我在這兒的事!難道你連我師父都說了?」第崆俏麗的臉一沉,大有想殺人的陰戾。
竟然威脅他!他好歹也是他四哥,虛長他數歲耶!
罷了,從小他便明瞭,他鬥不過鬼靈精怪的十一、十二弟,二哥和十二弟現在也正為男人而纏扯不清,難道他們家的男人都只會對男人有興趣?他可不要!他要一個嬌滴滴,柔情似水的美嬌娘。
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第四郎瞧見花霧夜的手握成拳,大有狠狠擊向他俊臉的態勢,識時務者為俊傑,他這傑出的好青年,還是快快吧話說完的好。
「先聲明,秘密可不是我洩露的,是你自己那沒什麼原則的師兄們說的,虧他們還一口保證絕不會出賣你,誰知在你師父怒眼一瞪下,就……」
「若非你先告知他們,他們怎會有機會洩露給師父知道!」第崆握緊雙拳,手裡握著不知名的粉末。
第四郎瞧見第崆手間的白色粉末,心知不痲和尚是個亦正亦邪,又瘋且癲的和尚,雖是醫術高明,卻更是使毒能手,只因他秉持著要學正就必得學負,正負兩相得宜,有正必有負的歪理。
為何他這門外漢這麼清楚,還不是從十一弟的師兄們那兒現學現賣來的。
「等等!」現在強調他是四哥肯定沒用,第四郎可沒那麼笨。
「你不想知道我來是為了什麼?」
「這還不簡單。是來通風報信、討人情的。」
好聰明的十一弟,若他能在霧夜面前為他美言幾句,他們合資生意,他也許能多撈些油水,誰教霧夜公私分得這麼清楚明白,讓他想多污一點甜頭也沒機會。
「怎麼?不誇我聰明?」
「你怎會知道?」
「這還不簡單。」
「礙…」
◇◇◇
「師父,您老人家一直待在樹上,小心上頭風大著了涼。」第崆勾著花霧夜的手腕,並肩立於小屋前,神情自得。
而第四郎在不知不覺中早已中了第崆的毒,和那日第崆離開師父的住處使的毒一模一樣,也就代表著,第四郎也得苦上個三天三夜,莫怪他躺在地上大肆申吟。
「你是誰?幹嘛巴著我的小崆崆不放?」不痲和尚指著花霧夜的鼻子喝道,不知他是當真沒看清楚,亦或視而不見,很明顯地,明明是第崆巴著人家不放,而非如他所言。
「師父,您怎麼站得離我那麼遠,那我如何才能給您一個欣喜若狂的擁抱?」第崆敞開雙臂,笑得好甜好甜。
一旁的花霧夜眉心一擰,心裡想著,真想將他關進屋裡,不讓任何人瞧見,他的笑容、他的一切只屬於他,他不想和別人分享。
不過花霧夜很快就會知曉,第崆隱藏在笑容下的,是令人膽戰心驚的邪惡意圖,他——絕非善良之輩。
「不用,在你告訴為師的那解藥配方之前,為師的還不想自討苦吃,一次就夠了,很夠了。」癱在地上的第四郎聽到那是連不痲和尚都解不開的毒,頓時一愣,那是何等的劇毒?他不值幾個錢的小命……一驚之下,便暈了過去。
「師父,您就別客氣了,以您那偉大、高超卓越的醫、毒術,豈有解不開的毒,徒兒不過是在您面前獻醜、耍猴戲罷了。」先給不痲師父一頂高帽,讓他不戴不行,還誇得他心花怒放,實在高招。
「哈哈哈,還是小崆崆瞭解為師的我,哈哈!」
身後的三空低著頭,不敢掀師父的底,若師父解得開毒,他又何必同師父一同躺在冷冰冰的地上,一連受苦數日數夜?想起那不堪回首的記憶,三空渾身一顫,毛骨悚然。
「先不說這個,去、去!你們全給我離開!」不麻和尚斥喝著眾人,想單獨和小徒兒談「心」?
花霧夜憂慮地望著第崆,第崆則回以要他寬心的微笑,讓他和師兄們一同走離他們一段距離之外,看得見但聽不著他們的話。
◇◇◇
三空將花霧夜拉到一旁,壓低聲量悄悄地說話,他怕被小師弟聽到嘛8你就是小夜夜?」
「是,怎麼……」怎麼這麼叫?只有一個人會這麼叫他……一空明白他的疑惑,自動接話:
「第崆在入師的時候,每天哭得像淚人兒,水做的似的,那麼可愛的娃娃整天哭,教人好不心疼,一邊哭又一邊咳,那才真是教人看不下去,恨不能挺身代他受苦……」一空一不小心,沉涸於回憶裡,記憶中的第崆太過惹人憐愛,他才會至今仍忽視他的真面目,縱使被他耍也甘之如飴,唉!花霧夜心一揪。
「那時他口中總是念著小夜夜這幾個字。」三空搶話講。
原來,是他辜負了他。
可是那時他還小,還有身子弱的母親得照顧,所以他不能不顧一切地飛奔至他身邊,而且,他當時也不知道他身在何方?
那時的一別竟是七年!好漫長的歲月……但花霧夜不惆悵,因為他有自信,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很快地便能彌補那七年的空缺,他和第崆將不離不棄。
「不過,你還真有勇氣。」
「此話怎講?」
「小時的第崆皮就算了,反正力氣不大,毒術也不好,何是今日……噢……」三空莫名打了個哆嗦,他只能說,他佩服花霧夜的勇氣。
「是嗎?」第崆應該不會如此待他的……應該吧!
花霧夜頭皮開始發麻,不過既然愛都愛上了,又能如何?見招拆招吧!嗯!就這麼辦!
一空和三空見到花霧夜的決心,只能歎氣,能感到樂觀,也只有現在吧!總之,他們也只能祝福兩人能永結同心、永浴愛河,否則,萬一他惹小師弟生氣,怕是他們這些做師兄的也逃不過災難哪!
◇◇◇
「就是他?」不痲和尚問,他知道一直讓他以休養身體為由留在身邊的小徒兒心裡有個人,因為那個人,使得地想離開他身邊。
以一般人而論,身為徒兒偷走身為師父的寶箱裡的寶物是何等地大逆不道、不可原諒!但,不痲和尚及第崆不是可以歸類於一般人的人,不論價值觀亦或行為模式都大相逕庭,這或許也是他們師徒倆合得來的最主要原因。
身為師父卻被徒弟施毒加害,他非但不生氣、不發威,還喜孜孜地,只想找到第崆問個明白,那毒是怎麼配的,又該怎麼解?
這當然是在其它徒兒看不見的私底下進行,畢竟身為一個師父,面子偶爾還是要顧一下。
第崆也知道不痲師父並未怪罪於他,甚至又想要他留在他身邊,他也喜歡師父,但這和喜歡花霧夜是不同的。
「嗯,就是他。」果決的語氣中帶著些微的羞赫。
「哼!不怎樣嘛,常聽你叨叨唸唸的掛在嘴邊,還以為是多優秀的大人物,結果竟是塊黑木炭?」
「師父。您再批評他,我就不告訴你那本小冊子在哪裡。」聞言,不痲和尚一驚,忙換上討好的笑臉。
「我的小祖宗,我只是擔心你年輕,看人不夠準,怕你被騙去當……」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許你該為霧夜惋惜才是。」
說的也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想法,不過他還是捨不得他的小崆兒。
「想不到您竟會私藏那種冊子……」第崆勾過不痲和尚的肩,竊竊私語。
「嘿嘿,隱居山林,偶爾也會覺得無趣嘛,好玩而已,你可別說出去。」不痲和尚神情緊張,彷彿發生了什麼嚴重的大事。
「可以,我不過是想請求師父答應一件小事而已,就不知師父肯不肯點頭?」
不痲和尚瞪了小徒兒一眼,他能說不嗎?
「你說吧。」
「師父,我知道您身邊的銀兩不少,可否借來一用,讓我和小夜夜可以開間商行和第四郎抗衡?」第崆笑得很媚,他要教訓教訓沒事跑來擾亂他和霧夜的不速之客,看他以後還敢不敢!
「可以。」不痲和尚自齒縫迸出這兩個字。
很好,這吃裡扒外的小崆兒,真傷他的心,但他不反擊,他就不叫不痲和尚,他絕對會找機會討回這筆帳。
至於那是本什麼樣的小冊子?只有天知、地知、他們師徒倆知,因為這秘密……天機不可洩露。
◇◇◇
後來,不痲和尚也改居在濟南城內,資助第四郎,專門和第崆唱反調,兩造在濟南城裡你爭我奪,竟也開創出不錯的佳績。
只可惜為求勝出,第崆鎮日忙進忙出,忙得不可開交,冷落了一旁的情人,情人雖也忙碌著,卻心生怨懟,噢,好像久候不歸丈夫的妒婦。
「第崆,第崆!」正忙著對帳的第崆不搭理花霧夜的呼喚,他很高興這回他們搶到了陳府的訂單,略勝一籌,不過這不夠,他還想贏更多。
花霧夜伸手將帳冊擋住,教第崆無法再看下去。
「幹嘛?」
「你不覺得你已經夠讓你四哥灰頭土臉了嗎?夠了。」花霧夜想起帶著兩個可怖的黑眼圈來懇求他的第四郎,說他再也受不了不痲和尚非人道的鞭策了,一副好不可憐的模樣。
「不夠,不和他鬥鬥,他不知道我的厲害。」
「第崆,喝杯茶消消火,答應我別再和你四哥鬥氣了。」第崆接下遞來的茶。
一口飲荊
「再勝一回,我就罷手,我也有點厭了,再一回,我就答應你先前提的想法,和四哥合作,拓展更大的事業版圖。」
「當真?」霧夜的心意他豈會不知?他也只是整人整好玩的,很快就不想再玩。
「奇怪……突然間好想睡喔!」第崆驚覺事情有異。
「你竟……」第崆逐漸陷入黑暗的意識,恍惚間聽到花霧夜的話語——
「我只是看你太過勞累,不忍心,又想和你一同渡假,所以我已經將所有的事全交給你四哥了……」花霧夜講得坦蕩蕩,只是帶著一點點愧意。
他只是想好好地擁有第崆而已,過著只有兩人的生活,不受打擾。
想當然耳,連夜在意識無法清醒下,被帶至人煙稀少、四面環海的崆峒島,第府祖產之地,醒來後的第崆如何能高興得起來?
但,花霧夜就是有他的辦法,加上有著無人能及的無比毅力,在床上賣力地貢獻他的年輕氣盛及強烈的慾望。
「礙…霧夜……」吟哦不已的第崆早已忘了生氣,深陷花霧夜所佈置的旖旎情境間不可自拔。
兩人之問究竟是誰技一口二籌p.又怎生分得清。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