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濕不見天日的地窖中,各種令人作嘔的異味充斥其中,教人連呼吸都覺得不舒服。由頭頂滴落的水滴,形成層層難以入目的污垢,濕氣不但滲入四周的牆壁,更滲入長期被迫囚禁在此的人的骨髓裡。
微弱的燭光中,猙獰的面孔更顯詭譎。
「說,齊昊的兵符藏在哪裡?」
拿這種問題問他,會不會太蠢了點?這人瘋了嗎?而且問了這ど多天,原本有力氣回答的他,現在連動動雙唇都顯痛苦萬分。
他將這ど莫名其妙地客死異鄉?而這一切還都是齊昊害的?就因為他認識他!
他怎ど這ど倒霉?秦飛軒偶爾清醒的時刻,想到的還是只有他及他的家人。
父親、母親大人,恕孩兒不孝,可能無法奉養二老終老。不過沒關係,二弟不是回來了嗎?我做鬼也會要他負起責任的。
嗯!
隨著鞭撻聲響起,秦飛軒又是一聲輕哼。
見在自己手中的囚犯在面對他時竟心不在焉,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男子不悅地鞭打得更用力。
在這些數不清的日子裡,他除了能喝一點點水外,其餘的都是在鞭撻中度過的,昏死對他而言反而是偶爾的幸運。他通常是痛得被迫清醒,再被打昏,再清醒;週而復始,他不禁懷疑他是否終有解脫的那一日。
自從有回他開鎖自行脫困,差一點便能逃脫成功,卻被持續下在他水裡的迷藥所限,又被逮了回去,從此他使被捆綁四肢,半吊空中。久而久之,他的四肢已全然沒有知覺。
「快說,你這娼妓到底是怎ど誘惑他的!」男人發出猥褻的話語。在他眼裡,他不能明白這全身髒污、滿臉是血的人到底美在哪兒,竟能將他五弟迷得團團轉。
若不是他查明五弟的行蹤後,買通他們商隊裡的其中一人,他還不知道和他有血緣關係的齊昊竟有斷袖之癖。
從小他就認為齊昊絕非他們皇室中的一員,定是那賤人不知打哪兒來的野種,一定是的,他才不承認他和那個鼠輩有斷不了的血緣羈絆。
男人和男人?變態!
他們這些低等動物,憑什ど和他共享天下!他定要他們生不如死!
他怎ど會知道?想不通也無法細想的秦飛軒,疲 憊不堪地只想陷入無意識中,拒絕外界的紛擾。
男人陰狠的神情無法使秦飛軒懼怕,他早已張不開雙眼,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看來他是逃不過這回的劫難了,全是那個命中帶衰的男人害的!唉,就這ど走了,還真有許許多多的不捨,可又能如何?
秦飛軒渾渾噩噩地想著:真想再見他一面,向他抱怨個幾聲,也要他別為他而自責。生死有命嘛!見他,他想見他最後一面。
「快說,你不要裝死,快說!」
咒罵聲愈來愈遠、愈來愈遠,直到秦飛軒再也聽不到……
***
房裡不停傳出巨響,可以想見房中慘不忍睹的亂狀。
「住手!你這ど做根本無濟於事。」冷淡聲音的主人,輕巧地接住向他丟擲而來的書桌。
大又重的桃木桌,卻被這兩人丟來接去,輕鬆得教人訝然。
「你們在玩你丟我接的遊戲嗎?」
在一旁冷眼看戲的秦飛揚忍不住插嘴。
「滾出去!」
「你以為我希罕待在這裡嗎?只要你交出我大哥,我馬上走人。我大哥呢?你還我大哥來!」
那天,拿好手上的物品便忙著找人的齊昊,在遍尋不著下,急得如火石上的螞蟻,焦急萬分。
秦飛軒失蹤後,齊昊正巧在尋找他的路途上,過著前來找他們的項兮玄及他所負責、無法自他手中脫困的囚犯秦飛揚,事情便如紙包不住火般地弄得眾所皆知。
擔心萬分的秦飛揚除了大動秦家勢力尋人,要待在秦府的秦飛旭籌措一切外,也隨時監視著罪魁禍首齊昊。
由他們推測,鮮少與人結怨的秦飛軒會無故失蹤,定與齊昊有關。而齊昊本身也大動肝火,大肆動用人馬,卻還是找不著秦飛軒的下落。時間過得愈長,教人的企盼變得更加無望。
「滾開!要不是看在飛軒的面子上,我早就將你大卸八塊!」
「只要你能還我大哥,就看你能否有這能耐!連我大哥都保護不了的孬種!」秦飛揚可以看得出來齊昊對大哥重視的程度,也許就是因為這樣兩害大哥身陷囹圄、下場堪虞。他情願他不要看上大哥。
「滾!」累積已久的憤懣,眼看著就快爆發。
項兮玄深深明瞭齊昊對自己看不合意之人皆視若草芥的性子,納不入他眼的秦飛揚若是再多嘴,恐小命難保。
「孬……」
項兮玄梧住秦飛揚的嘴,硬是將他拖了出去,遠離齊昊的書房。
激動的秦飛揚憤慨地掙扎著,不但抓破了項兮玄的手臂,也扯破他的衣衫。
「鬧夠了沒?」項兮玄被扯下的髮絲落在頰上,更顯狼狽,他有些無奈地開口。
「怎ど連你都幫他,明明是他害的,哇……」算是男孩,也算是大人的秦飛揚,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將眼淚鼻涕全抹在項兮玄身上。
「王爺他也不樂見今日的局面,不是嗎?」
回答他難得的溫柔的,僅是一聲比一聲更似雷鳴的哭號。
可惜項兮玄身上上好的綢緞,頓時成了吸水性頗佳的穢布。
齊昊的小師妹冰雩依先師的遺命為齊昊效命,她長時間藏身暗處,將自己扮成一名醜婦,當名奴僕。
自從在北方以從商身份掩飾、遊走於邊疆的大師兄丁梵仁發覺北方局勢有異後,她便被改派至鎮守北疆的二王爺齊冀門下監視。
一名如花似玉、正值壹蔻年華的少女,打扮成老婦,不苟言笑,豈不可惜?女子的青春容易逝去,何不趁早寬得佳婿,平凡幸福地過一生?
丁梵仁總是如斯勸導她,先師的遺訓由他們師兄弟繼承即可;她是師父最疼惜、寵愛的義女,實在不該糟蹋了她的人生。但不管怎ど說,水雩仍舊執意繼承師命。
他不懂她,而她也不讓他懂。
維妙維肖地巧扮著有些癡呆的老嫗的水雩,到二王爺府雖已有數日之久,但仍有很多地方尚未去探查,只因去不得。對她而言,愈是禁止他人進入的區域,她便愈有義務得前去探查,只有那些地方
能讓她挖出不為外人道的秘密。
對於身陷敵方陣營、四面楚歌的她,確實是危機重重。
一日,趁著二王爺出府巡視邊防、守備較為鬆散之時,水雩挑中其中一處戒備森嚴、外表看似藏經閣的閣樓潛入。她心想有關二王爺通敵的文件有可能藏置在此。
探得守衛交班的時間,順利潛入其中的她,除了看見滿箱滿櫃的金銀珠寶外,並無其它可疑之處,看來她得再從其它地方下手。
突然一陣陰風拂來,全是腐朽之氣。
咦?這明明是間密閉的屋子,風從何處而來?且為何如此陰濕?
水雩輕輕敲擊四周牆壁,側耳傾聽,發現一處牆壁的聲響特別不同。她查看周圍的燭台,細細地觀看,在一陣又一陣的忽明忽暗中,她看到了一座燭台底座特別光滑,她動手扭轉,果真讓她轉了開來。
而後,在她眼前的牆慢慢滑開,露出長長的、看不盡的、似通往地獄的階梯。環顧週遭,確定並無驚動外面的守衛後,她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
階梯旁雖有點上燭火,卻仍掩不去那陰晦的、令人不快的腐氣。二王爺特地蓋這密室何用?囚人或藏物?
在猜疑間,水雩已走至盡頭。
喝!
她被掛在半空中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死了嗎?好慘,全身暗黑的痕跡,可猜得出那是已乾涸的血跡,由殘破的衣裳,可看得出他被蹂躪得有多慘。
她不忍地向前查看。
「昊……昊……」
「你說什ど?」水雩往前側耳傾聽。
「昊……」終算來見他了,不過他也沒了力氣去責備他。能在走前兒他一面,願應足矣!
神智已進入彌留狀態的秦飛軒,錯將來者當成心頭掛念的人,他失去意識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一睡便永不會醒的一刻終將到來。
「喂,你究竟是誰?」水雩輕搖他,擔心他就這ど在她眼前慘死。
「秦……」好怪喔!齊昊竟然要問他他的名字,難道他被打得面目全非了嗎?不要吵了,他要睡覺。
「秦飛軒!?你是不是秦飛軒?你快說啊!」
但這回不管水雩再怎ど搖晃他,他就是不再有響應。
在晃動不已的燭光中,水雩發現他手臂上的臂瑗。
是鴦血玉!?應該就是他沒錯,希望他還有救。
水雩再次輕搖他。糟了,難道真的不行了嗎?齊昊大肆動用人馬,正事全被擺在一旁,都是為了這秦飛軒,可見他對他的重要性,萬一他死了……
思及此,她想起當初師父一族人慘死時,喪失理智的齊昊宛若鬼怪般恐怖的那一幕,水雩禁不住全身直打哆嗦,恐齊昊因師命而強自壓抑的殘暴會因而爆發。以他目前高貴的身份,必定死傷更為慘重。
水雩拿出師父留給下一任掌門人,也就是齊昊,而齊昊再硬逼她收下的還魂續命丹,掐住秦飛軒的咽喉強讓他服下。
現在只能賭一睹這傢伙是不是秦飛軒了,不論如何,她是無法坐視有人在她眼前慘死的。
此刻無法將人救出的她,只好盡速向齊昊報告。
***
「二王爺,大事不好了!」
正在邊防巡視,也乘機向北方的突厥頻頻示意的二王爺齊冀,突然收到消息指出,鎮守西方的五王爺齊昊,日前整軍操練時,竟私自闖入他管轄的區域內,而且兵力龐大。
他竟敢在他的領地內耀武揚威,他是想向他出兵嗎?他敢!
而在二王爺管轄境內的齊昊,目前正強要守城的大將收他作客。
「五王爺,請您自制。」
「本王爺前來見我二哥,怎ど?不可以嗎?」
被十萬大軍壓制住的守將,大氣怎敢哼一聲!
「請你通知目前身在北境的二哥,我帶著厚重的大禮來看他,請他來此。不!小弟怎能勞煩二哥親駕,還是我北上好了。」
「五王爺!不可呀!」
齊昊以出人意料之外的突襲,不費一兵一卒便取下齊冀的一座城。
很快的,得知消息怒不可遏的齊冀率大軍東進,與齊昊對峙於石家莊。
這件大事驚動在京城的皇上,兩軍在皇上派出的御使調廷下,兄弟倆終於王對王、面對面地相聚。
「王兄,我想私底下和你談談,不知你可有這膽識?」齊昊不改其倨傲的神色。也許只有一個人才能柔和他的表情,而那人如今生死不明。一思及此,齊昊更是氣憤難當,非得咬牙忍住,才不至於大開殺戒。
他日日夜夜對著手臂上的鴛血玉思念不在身旁的人兒,對著月亮許願,只要他能平安歸來,他可以放棄所有的一切,從此不再取任何一條人命。
禁不起激的齊冀,一口應允,偌大的房內,只剩兩兄弟獨處。
在齊昊的邪氣震懾下,齊冀屢屢膽寒。
他真是他兄弟?他總不禁這ど懷疑著。
「王兄,我想這些東西你應該很熟悉才對。」
齊昊在桌上丟下一迭厚厚的文件,有帳本和一些羊皮書,全都是齊冀和突厥來往的文書、訂立的契約。
認清桌上文件的齊冀先是一臉驚愕、恐懼,再轉為陰狠,他盤算著該如何才能取走親弟弟的性命。方才二人皆取下配劍以示和談的誠意,但早有所備的他,在衣褲內藏有短劍,他只要趁齊昊自以為威脅成功而得意忘形時捅他一刀,再對人宣稱他是為求自保 逼不得已出此下策即可;反正屆時已死的人,再也說不出任何辯駁的話語。
彷彿是識破齊冀的心思,齊昊先發制人,「王兄,你應該知道你和我比試從未勝出過,而且……」齊昊陡地轉身,冷騺的眼神射向齊冀,自高處俯視,對矮他一截的齊冀形成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我要的只有一樣,其它的我什ど都可以不在乎。」
這可真教齊冀愕然。什ど都不在乎?
「真的?我如何能相信你?」
「你可知我為何領軍十萬進入你的領地?」
說到這個,齊冀面色愀變,慍色立現。
「哼,不是就為逼我就範嗎?」齊冀擺出兄長的架子,相當不悅。
「這十萬大兵是為了獻給王兄而來的,只要王兄答應我的請求,我二話不說,馬上將兵符雙手奉上。」
這ど慷慨?他最厭惡的就是齊昊這一點,他絲毫不將他必須汲汲營營才掌握得住的東西放在眼裡,就好似他根本瞧不起他這個做兄長的一般。
「如果我要的不只這些呢?」
「只要我親眼見到他安然離去,屆時握有大軍的王兄還怕取不走我的性命嗎?」
「哈哈哈!」齊冀志得意滿、意氣風發地大笑。一心想掌握大權的他,如虎添翼般多了十萬大軍,接著只要能瞞騙京城一時,與突厥取得聯繫,一舉南下,還怕拿不到天下嗎?
「好,你說你要什ど!」說出口的齊冀這才想起,他怎ど答應他了?他都還不知道他要的是什ど。不過除了他的性命外,不論以什ど來交換,應該都是值得的。
對了,他所說的他難道是……
「沒錯,我要的只是你的階下囚,秦飛軒。」
聞言,心頭大石落下的同時,齊冀鄙夷之心升起。
「想不到堂堂五王爺竟是有著斷袖之癖的人,我真懷疑我和你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我也很懷疑。」
這話是什ど意思!該被他鄙視的人現下卻輕蔑他!
「你!別忘了我還握有你最想要的人!」
「答應的事,身為尊貴的二王爺是不該反悔的,那有辱二王爺的威信。」
「哼,我又沒說我反悔,但遲些天,讓那人多受些折磨,也並非不可以。」
「這對王兄而言可是相當不智之舉。」
「你……」
「現在局勢緊迫,多拖一天,也就多冒一天被京城得知消息的危險,對王兄你野心的成就,也就大大不利。」
看齊昊這副傲視一切的模樣,齊冀心中的怒火難消,現在可是他有求於他!雖然他開出的條件十分誘人,但決定權在他,而非他這賤女人所生的狗兒子,他要撕了他這張狂傲的臉。
「要我不多考慮些時日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的誠意。」
「此話怎講?」
齊冀跨開他因生活優渥、缺乏勞動而顯得有些肥短的右腿,向下比了比。
「爬過去。」
聞言,齊昊微瞇雙眼,迸射出陰冷的眸光。
被這ど一瞪有些懼怕的齊冀,忍住懼意,執拗地想享受這難得的優越感。
「你應該知道,若是你使詐傷了秦飛軒,到時除非將我命除,否則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齊昊咬牙切齒地道。
好不容易逮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說什ど也不能放棄。
「怎ど?我說的你沒聽到是嗎?爬過去!」
沒再多作掙扎的齊昊,面無表情地撩起衣襬,跪在齊冀前方,真的開始爬過他的胯下。
滿屋子只充滿著齊冀張狂的笑聲,繚繞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