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小鎮之後,三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往迷林城,只是從來不曾趕過路出過遠門的解無恨,在第三天裡臉色變得十分的憔悴,尤其一路上他除了喝過藥汁跟幾種可以炒著配飯吃的草藥汁外,根本就沒吃過其他的東西,所以到了後來體力無法負荷,
整個昏呼呼地倒在莫磊的懷裡,兩頰雙唇一點血色也沒有,配著過於白晰的肌膚,看起來跟個死人沒什麼兩樣。
「為什麼不多吃點東西?」後來才發現他只吃這麼一點點的莫磊,心裡捨不得對不舒服的解無恨吼!只好反過來質問同樣感到疲累的冰霜。她雖然也沒什麼機會出谷—不過至少都有在走動,而且三餐正常食用,不像解無恨那麼不正常。
「主子本來就只吃這些,是你自己沒問,主子又不讓我說的。」他氣,她更氣,因為她早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為什麼?」他不想聽其他無關的廢話,他要理由。
「因為主子是個藥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是用藥養大的,腸胃根本就沒辦法食用正常的食物,而且就算勉強吃,也會因為普通食物的寒熱物性不同,引起身體其他藥性的排斥,根本就不可能為了趕路而多吃一點,要不是為了你這種沒大腦的行為,我家主子幹嘛要這樣受苦,凶什麼?」
「怎麼不跟我說……」
那幾乎是自言自語,不過冰霜還是聽到了,馬上深吸一口氣,鼓起身上殘餘的力量,發洩自己心裡的不滿。
「問誰啊?當然是問你啊!如果我主子跟你說了,你一定又想辦法自己一個人偷偷走要我們不要跟,可是我家主子就是擔心你,怕你身上的毒沒有他時時照料,沒幾天就在半路上一命嗚呼,所以才一聲不吭。你知不知道藥人根本就不適合在外面這樣到處走動,那還是主子因為以前有機會離開養藥的大罈子才能像現在這樣走動,換成是其他藥人,一輩子都只能待在藥水裡,連走路是什麼滋味都不曉得,說不成才一剛離開藥水就馬上一命嗚呼,要不是為了你,誰會跟瘋子一樣自己折磨自己?」不知感激的混蛋,她一開始不應該對他那麼好的,最好給他餓個幾天,讓他沒力氣從床上下來逃走才是。
莫磊看向懷裡因為不舒服正微弱地喘息的解無恨,即使在這種時刻上身的冷汗依然是散發著清新的藥香。他見到他的那一天,就發現了這一個奇怪的特質,如今知道這個特質的由來,換來的是許多的不捨與心疼。
「你幫忙喂一下馬料,我幫他換件乾淨的衣衫,這樣濕著很容易害病。」
「你?」
「不然你來嗎?」莫磊揚眉,意味興然地瞧著她的臉慢慢一點一點染紅,然後瞪了他一眼,不服氣又不能不服氣地走出馬車外餵馬去。誰讓她雖然一直都在服侍解無恨的生活起居,可基本的更衣沐浴這些貼身事情還是都由解無恨自己來,要不然就是雲影幫忙,她一個姑娘家不適合做這份工作。
莫磊很快把那一身被汗濕透了的衣裳給脫下,露出一身瞧不見半點瑕疵的蒼白肌膚,也許是東西吃得太少而且又不正常的關係,手掌下的肌膚儘管十分的水嫩充滿光澤,可卻過份消瘦,稍微一個呼吸,就可以瞧見肋骨浮現,肌肉底下的骨架有點小,肩不是很寬,不過搭配起纖細的腰身與窄臀來,正好十分的柔和。
他這才知道,原來男人的身體不見得非要強壯如牛才好看,像這樣瘦瘦的身子,只要寬窄的地方得宜,一樣很好看。
……不過……解無恨的身體跟一般人不太一樣,竟然連微小的汗毛也找不到半點,是因為以前都泡在藥水裡的關係嗎?
直覺地聯想到水裡的魚也是都不長毛的。
真是的,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做這種無聊的想像。
輕輕撫過潔白的胸膛,光滑得有點不可思議,像摸到有形的水一樣,涼涼的,柔滑到讓人難以相信的地步。
若現在有人看到他的動作,肯定會把他當成有斷袖之癖的採花賊,因為他正戀戀不捨地在一個男人身上好奇地撫摸著,為掌心傳來的奇特觸覺而感動不已。
稍微平定一下心,打開一邊的包袱,取過乾淨的衣袍,果然整個包袱裡的衣物都是純然的白,而且質料也簡單的很,雖然不是很粗糙,但是摸在手裡仍然有點衣料紋路的摩擦感。
他的肌膚比較適合穿綢緞或是細柔的紗紡,一樣的冰涼一樣的柔細……
腦子裡想著眼前這一個無瑕的身子穿上綢緞的模樣,一股熱氣直竄入腹,讓他嚇了一跳,連忙克制住自己翩翩浮想的思緒,手裡加快動作幫解無恨換上衣物。
……他到底是怎麼了?
竟然對一個男人的身體起慾念?
而且……那感覺清晰地讓自己無法騙自己不過是一時糊塗,太過清楚,以致於讓他瞭解到只要解無恨在他面前寬衣解帶,他肯定又會有同樣的情況發生。
「到底是我不正常?還是你天生就有勾引人的本錢?」換好了衣衫,為了讓他能夠躺得更舒服一點,將人靠在自己的懷裡,眼睛就這麼看著那張即使蒼白中也不失其秀美的臉龐,不由地自己問自己這個恐怕很難得到解答的問題。
解無恨自然不知道他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只知道當他睜開眼睛,馬車外頭的天空已經是黑呼呼的一片一,一邊的空地上正燃著柴火,柴火邊架著幾隻小魚跟一隻剝好皮的兔子,冰霜忙著在上頭灑香料,而莫磊……他在另一頭架起了一個小火爐,火爐上的藥罐子,呼嚕嚕的聲音在蓋子邊緣震動著。
那是他的藥,遠遠的就可以聞到那股藥味,以前都是冰霜幫他熬,沒想到今天竟然會是莫磊在做這一份工作。
整理了一下馬車裡凌亂的被子,輕輕踏步離開馬車,雖然是休息了好一陣子,但是體力仍沒辦法完全恢復,腳踏到地面的時候仍然覺得有點虛浮,差一點就站立不穩跌在泥地上。
「你怎麼下來了?」解無恨腳尖剛踏上地面的時候,耳力甚佳的莫磊就已經察覺,瞧他連站著都快要軟倒的模樣,連忙放下手裡的工作來到他身邊扶著。
解無恨扶著他的手,對他輕輕一笑,剛剛他忙著讓自己的腳步站穩,沒瞧見他說話。
「你的藥吃了沒?」
「吃了,你怎麼下來了,在馬車上休息不是很好?」知道他沒瞧見自己的問話,莫磊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只好再說一次。
「可是……」讓你們這樣忙碌,我卻一個人休息……
接著的話,他沒說出口,知道說了也是沒用,他們肯定不會讓自已幫忙。
「別可是不可是的,讓你你好好休息就是希望你可以恢復體力,如果跑來幫我們的忙,又累倒了,那不就得不償失?」他不用說他也知道他可是兩個字底下想接的是哪幾句話,明明看起來就是不染世俗的人,可那不知打哪來培養而成的善良上讓他感覺更像個正常人一樣,反倒令人無法不憐惜。
莫磊說的他也知道,但是看著他們忙碌自己卻什麼也不做時,心裡就是會覺得愧疚。
「我說主子你就別擔心這些了,你看,反正我們都已經弄好可以開飯了,現在你就是想幫忙也沒有事情讓你做,吶,藥我幫你倒好放在一邊擱涼,快點趁熱喝掉吧!不然冷了喝更苦。」冰霜搶過來很快地說了幾句,與其兩個人在那裡爭執,她還不如趁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趕快把事情給做好,讓主子想做也沒得做不是更好的解決辦法嗎?
「辛苦你了。」
「不會,又不是多難的事情,我們趕快吃一吃早點休息吧!因為離下一個城鎮有點距離,所以今天只好在野外睡,主子您跟莫城主一起睡馬車裡,我睡外面的樹上,您看那棵樹多大,上面的枝**看了一下,跟我們谷裡的小床差不多大小,應該挺舒服的。」怕主子又擔心她會不會著涼這種事,趕緊把剛剛的發現給說出來,而且想來莫磊應該也不會推辭才是,她之前不久發現有人跟蹤的痕跡,想來他這個老江湖應該比她更早知道才是。
「是挺舒服的,比我們的馬車還要大,你可以放心。」瞧見冰霜暗示的目光,莫磊露出似有若無的一笑。
瞧他們兩人一搭一唱,不會武功的他自然不能也爬上樹去瞧瞧是不是真的,不過看看冰霜所指的那棵大樹,應該不是謊話,那樹幹的大小恐怕他們三個人展開雙手繞個圈圈也圍不起來。
「那就委屈你了,馬車上的毯子記得拿去用,免得著涼。」
「不用了,待在谷裡那麼多年,天冷的時候也不用多穿幾件,還怕這種天氣?」她雖然稱不上一流的高手,不過內功在解無恨這個用藥高手的培養下可一點也不低,下雪的日子都不擔心了,怎可能擔心這種不過入秋的天氣,況且他們三個人裡最需要毯子的人就是不會武功的解無恨了,要她跟自己的主子搶毯子用,天塌下來都不可能。
「可……」
「你就別擔心了,凡是內功到了一定的程度,天氣的變化對我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你要她蓋毯子,說不成她還覺得熱。」莫磊把人給拉到自已身邊,然後半推半就地一起在火堆邊坐下,先取過一邊待涼的藥汁遞給解無恨,自己再抓了一隻魚吃。
解無恨捧著藥碗發楞,剛剛他拉著自己走,一顛一顛的害他沒把他說的話給看清楚,只能從片面猜出意思,然後就被塞了一碗藥在手上。手掌心有點燙的溫度,燙不傷人,而且在這種天冷的時候反而有點舒服,剛剛他瞧見莫磊把碗遞給他的時候,手停了很久,似乎是在確定他覺得不燙之後才放心放手讓他取過。
「謝謝。」他是個很溫柔的人,那種不說出口的溫柔,令他想要微笑。
「沒什麼。」
莫磊以為他是在謝他幫忙熬藥遞藥的事情,所以沒有多想地繼續用餐,一下子把手裡的那條大魚給吃得一乾二淨。
「好吃嗎?」吞著碗裡的藥,解無恨很好奇地問,以前他從來沒想過去吃平常人吃的束西,他性子淡泊,對吃的用的穿的都不是很在意,對他來說只要能養活自己就可以了,所以以往瞧冰霜他們吃東西的時候,並不會覺得好奇或是想要嘗試。
可莫磊吃東西的樣子,讓他有種也想要試試的衝動,很好吃的樣子。
「還不錯,你家的冰霜挺會燒東西的,小小的一條魚隨便烤幾下,就比客棧裡廚子煮的好吃……你想吃嗎?」莫磊回過頭來,瞧見一雙充滿好奇,在火光中閃閃發光的眼瞳,那模樣乾淨得叫人想要抱著疼惜。
解無恨很認真的想了一下。
「嗯!有一點點想。」
「可以吃嗎?」
這次想得比較久一點。「一點點沒關係。」
「真的?」看他考慮了那麼久的時間,這個答案讓他很懷疑,要是他吃了出什麼問題,那他會一輩子後悔。
「真的。」這次是很肯定的答案。「不過真的只能一點點,吃太多的話怕身子會受不了。」
雖然有了保證,不過莫磊還是想了很久,最後才從一邊火架上撕下一隻兔腿,然後捏了很小的一塊肉,遞到解無恨的唇邊。沒想到解無恨竟像只小動物一樣,先是好奇地用鼻子嗅嗅,把香味聞進鼻子裡後才張口吃掉那一小口的烤肉,慢慢、慢慢咀嚼了好久,然後露出淺淺的微笑來。
好可愛……
「好吃嗎?」
「嗯!」笑得像個娃娃似地點點頭,嘴裡的味道他是第一次嘗到,可是滋味很好,真的很好,雖然他平常喝的藥汁一樣有苦有甜,但是剛剛吃的那一口肉,甜味跟藥草的甜很不一樣,帶了一股很特別的味道,只是因為他沒吃過肉,所以不曉得這味道應該叫做什麼。
「可以再多吃一點嗎?」莫磊瞧他吃得滿足的模樣,心裡一陣騷動,本來還不打算讓他吃的,可是現在卻忍不住想伸手再捏一小塊給他試試。
解無恨想點頭,不過一邊的冰霜卻已經瞪大眼睛。「不可以!要是吃壞肚子怎麼辦?這些肉雖然藥性不多只要不多食就不會造成毛病,可是主子您的胃從來就沒吃過像這種東西,以前吃的藥草也都是剁成細泥慢慢吃,一下子裝進這種東西,要是吃壞了肚子可不好。」
「沒關係,一點一點來的話應該是可以慢慢適應。」他希望解無恨可以像平常人一樣。
「你知道什麼,主子的身體跟我們可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人嗎?」他相信只要慢慢來,變得跟平常人一樣絕對不是問題。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你以為藥人之所以痛苦是什麼原因?」不懂還講得那麼理所當然,要是主子出了什麼事,他能付得了責任嗎?
「我不知道,你來告訴我如何?」他是不懂,但是並不代表他會一直都不懂。
「用幾句很簡單的話來說,藥人的身體跟剛出生的嬰兒差不多,你沒看過真正的藥人是什麼樣子,那種模樣,我一輩子都不想再看一次,你能想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因為一直被關在藥罈子裡,導致身子跟兩、三歲娃兒大小一樣的景像嗎?而且他們只要一離開一直養著他們的藥罈子,不小心摔在地上,全身上下的骨頭就四分五裂……」想起她剛到谷裡,谷裡還留著幾個藥人時的景象,她就全身發毛,那些藥人在那個人死前都被賣光了,有一次不小心,養著人的藥罈子打破在地,裡面的藥人摔了出來,因為正好還有幾階的階梯,人就這麼滾了下去,然後像爛泥一樣七孔流血慢慢掙扎死在階梯邊,那時的景象,害她做了好久的惡夢。
因此當她知道主子原本也是個被養在藥罈子裡的藥人時,被嚇得一顆心臟差點從喉嚨裡跳出來,注意了好久,終於讓她發現主子許多和一般人不一樣的地方,於是照顧起來也就更加地小心翼翼,怕哪天主子不小心摔著了,就跟那天她瞧見的那個藥人一樣七孔流血而死。
即使是見慣了血腥場面,聽著冰霜所說的景象,莫磊還是想皺起眉頭。
「我沒那麼脆弱,我在年紀還很小的時候因為你父親的原因,所以得以離開養著我的藥譚子,所以比起他們來,我好多了,其實已經跟一般人沒有太多的差別,一樣可以走路可以吃束西!冰霜是因為那時受到的震撼太大,才總是把我當成和那些藥人一樣。」解無恨輕輕解釋,冰霜說的景像他自己看的比她更多,加上自己本來也是其中一個,所以感觸……可以說很深,也可以說很淡……
很深,是因為他知道當一個藥人是怎麼樣的感受,很淡,也是正因為他明白當一個藥人的感覺,所以知道其實那並沒有什麼痛苦,在把胎兒放入藥罐子的時候,意識是完全被封閉住的,所以他們跟活在母親的肚子裡沒什麼差別,彷彿一直睡著,囚禁與死亡並不是什麼痛苦的事情。
……沒有快樂,自然沒有悲傷,沒有喜悅,自然也就不會明白什麼是痛苦……
抬頭看看臉上依然是怒容的冰霜,再瞧瞧一臉冷漠眼中卻透著關心的莫磊,不管是哪一個人,他們所希望的其實都是為了他好,冰霜希望他能活得長長久久,因此不願意他去嘗試任何的冒險,莫磊希望他能跟平常人一樣,所以要他一點一點跨步往前去得到該有的人生。
「已經很好了……」
莫磊跟冰霜雨人難得有默契地為他這一句話露出疑惑的表情,可過了一會兒,當火堆裡傳來柴火燒灼時「嗶跛!」聲,莫磊的雙眼顯現的是恍然大悟的清澈,隨著清澈而來的,是一層疊著一層的心疼,那種痛,其實不真的很痛,可是正因為他是如此細微一次又一次打在心坎上提醒自己,腦袋才能清楚的去感悟去體會。
真正不捨換來的疼,不是那種疼得在地上打滾的劇烈,而是這種讓自己揮之不去,不能不想的如絲糾纏。
「我覺得現在這樣已經很好,能夠一直這樣我便已經很滿足。」他,沒有願望或者應該說,他本來有願望,可因為達不成,所以不敢奢想。
「我不喜歡這樣!」冰霜毫不隱瞞地回答。
「我也不喜歡。」莫磊難得附和。
「我們活著不就是要求好還要更好?我覺得愉快這種東西是要去爭取才能擁有的,即使是原地踏步不前,也是需要毅力站穩,我希望主子可以活得更好一點……其實莫磊他說的也沒錯……」
她喜歡看主子的笑容,最近這些日子,主子雖然過得辛苦,不過臉上的笑容是那麼的真實,和以前沒遇到莫磊時的淺笑比起來,這樣的主子她看了也覺得快樂,她之所以反對莫磊,只是因為許多擔心與一點點小小的不滿,不滿自己主子總是對莫磊付出那麼多,而那個混蛋卻老是什麼都不知道地就開始提出一堆主意。
如果真的關心主子,希望主子好,應該是需要好好細心去看去觀察主子的需要再來出主意。什麼都不想就給主意,一點誠意也沒有,這種關心好浮面,她希望主子的付出可以得到同等的回報,即使這樣一來,關係超出了友情的範圍。
「冰霜的顧忌也沒錯,是我說得太急,沒想太多,應該問得更清楚一點……無恨,人生不只是這樣,雖然我比你年輕,不過我看過的世界比你寬廣,很多時候江湖裡的打打殺殺的確是令人心寒,不過如果沒有去嘗試,怎麼知道心寒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它固然不是令人快樂的感受,但是當久遠的時間過後,我們回想起當時,得到的思緒儘管已經沒了當時的激昂,可是反而能擁有更多的感觸。」
他說的東西,解無恨似懂非懂。
他的知識絕對可以說是高深,不過都是從書上得來的片面,從來,他就不曾從那些死板板的書上得到什麼樣的感動,他的感動全部來自於莫磊父子兩人,如此直接,如此簡單,所以他缺少可以從這個故事跳到另外一個故事的聯繫。
莫磊所說的感觸,他似懂非懂。
「不懂是不是?那就要努力去費心思尋找,如果有一天你能跟平常人一樣生活,我想終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明白我所說的意思。」
「換句話說,就是人要好好活著,努力活著,才能夠得到更多,人生才能夠更圓滿是不是?」解無恨總是清澈無比的眼瞳,首次染上了狡黠,光是看著那一雙眼睛,不需要多想,莫磊便明白他話裡的雙關意思,他是反過來說自己既然知道人要好好活著才可以得到更多,那怎麼還不聽勸地帶傷相心要去送死?
「我的意思是這樣沒錯。」他承認,一直不曾否認過這個事實,人本來就是要好好活著才有意義。
「你還好意思心說,既然知道幹嘛一點都不珍惜性命?存心想把我們給累死。」
冰霜聽到他的回答,馬上得理不饒人,嚴厲地反問。
「不過……」莫磊露出瀟灑的一笑,原本擱在一邊的長劍,長長躺在地上的銀穗被他的手一扯,躍上半空,在月光下轉了一圈又一圈之後,刀光閃爍上晃晃晃的光芒橫過他胸前閃爍。「……有時候,人生裡某些事物,比生命還更重要。」
「例如?」冰霜看了樹林間出現的黑影一眼,兩把短劍從寬大的袖口垂落張開的雙手。
「例如,像這個時候,你覺得你會先保護自己的性命,還是奮不顧身護衛無恨的安全?」這句話,他是擋在解無恨的身前說的,所以只有冰霜聽得到。
冰霜一笑,之前兩個人之間的齟齬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互相的理解獲得共識。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主子重要。」一樣是背過身,以莫磊所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輕說道,很細微的幾句話,可凡是聽得見的人都可以感覺出她的堅定。
「那好,你後面,我前面,至於你家主子……」回身攔腰抱起解無恨,幾個腳步輕移,把人給送進了馬車裡,默契十足的冰霜已經在同時護衛在馬車後。「……敢傷他的人,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