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濟南城,最動人的大概就是風光明媚的大明湖了。
大明湖位於濟南城北,周圍十里多,佔全城的三分之一。每當到了破曉黃昏時,景色朦朧,兩岸的垂柳輕搖,湖中的蘆蒲齊茂。大明湖的湖水淺,水色青碧淨可見底,足以與杭州的西湖相比擬,唐朝李白杜甫曾在湖中亭裡吟詩品酒。
左小草既不會吟詩更不會品酒,他不過是望著湖發呆。
「想什麼?」從剛剛見了湖人就傻了。
左小草在湖邊蹲了下來。「這裡跟春泫很像,都有漂亮的綠湖跟柳樹。」不過春灣的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爬不上去的小丘峭壁,大明湖這裡卻是一片蔚藍的天空。
「想家了?」
搖頭。「不想,沒什麼好想的,只是以前不覺得自己家附近好看,現在才曉得為什麼那些京裡來的人老喜歡在春灣裡晃。」現在他才知道這樣的景色很美,有令人目眩心搖的效果。
「小心掉到湖裡頭。」一個身子老往湖邊張望,也不怕掉下去。
「沒關係的,我可是長在灣裡的孩子,掉下去也淹不死……啊!」
不愛他說那個不吉利的字眼,把人帶回懷裡頭抱著,一點也不管四下遞過來的目光。
他沒感覺,左小草的感覺可就大了,從那天聽安蘭說自己喜歡孫顥開始,就連晚上也睡不好覺,臉紅的次數也增加不少,心裡老念著原來這就是喜歡,原來自己就是顥的媳婦兒,不過他雖笨,也曉得兩個男人之間蹦不出娃兒來,所以就開始好奇如果自己是個姑娘家,那該怎麼生小娃兒。
反正腦袋裡就這麼有的沒的想了一堆,怎麼睡著的自己都不曉得,隔天醒來眼睛酸澀還被安蘭笑成了熊貓。
「顥,什麼是熊貓?」
「四川的一種動物,長的像貓也像熊,身上只有黑白兩種顏色,整個頭是白的,只有耳朵跟眼眶鼻子的地方是黑的。」
很努力在腦子裡想像熊貓倒底長得什麼樣子,不過這輩子他還沒看過熊長得什麼樣子,根本無從想起。
「問這個做什麼?」他越來越喜歡抱這個小東西了,如果這世上有不愛動又乖巧的小娃兒,抱起來的感覺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安大夫說我像那個熊貓。」叫熊貓那到底是貓還是熊?
看看他如雪白皙的臉蛋,再看他黑咕嚕的眼珠子,最後瞄向眼睛四周微看起來有點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孫顥有生以來第一次發出朗聲大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可是如果被笑的人是他,就沒啥心情欣賞美男子豪放的一面。早知道他就不問了……他真的有那麼像那個什麼熊貓嗎?
「你比熊貓可愛多了。」他稱讚。
左小草抿嘴,他一點都不感到高興。以前是黝黑的膚色遮蔽掉他清秀的五官因此沒人注意他的存在,現在則是過於白皙的膚色強調五官的精緻卻換來可愛的稱讚。對於一個十五即將滿十六的男孩來說,兩樣都不值得高興。
哪一天他才可以聽到有人說他——哇!小草你真是英俊,小草你好強壯,小草真是威猛這一類的稱呼呢?
哈!小草真是威猛,聽起來連自己也覺得好笑,那株路邊的小草會看起來很威猛?肥料施得再多也是小草一根,人的名字果然有可怕的力量,以後他若是有了孩子一定給他取名叫做強壯……不以對!他都已經成了人家的「媳婦兒」了怎麼會有小孩子?
「你的腦子又裝進了什麼怪東西?」也許是生活環境的不同,小東西腦袋裡的東西常常有讓人驚奇的想法。
左小草歎口氣。「安大夫跟我說,男人是可以跟男人成親的……」原原本本將安蘭對他說的話重新說一次。「……所以我真的是你的媳婦兒了嗎?」
孫顥心裡頭笑得打跌,臉上的表情卻一點變化也沒有。「你想安大夫會騙你嗎?」他從來不會幫忙扛下不是自己製造的責任,安蘭玩的遊戲,等那天東窗事發時他自己想辦法解決。
左小草臉紅了紅。「那就是真的了?」照他所想,安太夫是不會騙他的,騙騙他又得不到什麼好處,他不但人窮而且更沒姿色,所以安大夫沒有騙他的必要。看來他真的是太沒學問,才會連這樣的事都不曉得。
回眼對上孫顥,小嘴張了又關,用力吸一口氣後臉又漲紅。「那當你的媳婦兒該做什麼事?」娘只跟他說過當人家的丈夫就要好好努力工作養家活口,不要像爹一樣不務正業只會喝酒賭錢跟凌虐妻兒。
「聽話就可以了。」眼中閃過一絲邪魅,可惜純樸的左小草看不出那眼神代表意義。
這句話他好像聽人家說過,說做人家的媳婦兒就要懂得聽丈夫的話,在家裡面要孝敬公公婆婆,丈夫就是天……奇怪!為什麼他怎麼想怎麼不對勁?難道真的是因為他太沒有學問了嗎?
怪不得大家都喜歡唸書,原來讀書人跟他們這些連字都看不懂得的老百姓比起來真是什麼都知道,以後他一定要更認真學認字讀書。
他認真的模樣教孫顥越來越是懷疑他真的會是金家派過來的奸細嗎?說什麼金家都不可能送來一個如娃娃一樣漂亮而且又再天真純樸不過的少年來孫府,只為躲避婚嫁。如果只是為了躲避婚嫁,大可找一個與金雯蝶相像的女人隨便湊合著瞞過金老爺即可,沒必要送個寶貝過來。
金家的目的究竟是為什麼?
之前他派人到春灣調查已經有回報,春灣的確是有戶姓左的人家,左家的一切跟小草口中說得完全一樣,只是鄰居說左家的孩子左小草長得貌不驚人,太過瘦小的身子有著黝黑的肌膚,長年帶著灰塵髒污。這樣的形容跟眼前的這個左小草完全不像,會是假冒的替代品嗎?那天真純樸不過是一種演技?若是的話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啊!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麼?」
「就是男人嫁給男人的事。」
孫顥靜待他說完話。
「那是我聽人家說的,也不曉得是真是假,春城的貴叔跟我說他住在陽春的侄女齊笈的時候,在頭髮上弄了個什麼自梳的記號,結果就跟隔鄰的另一個姑娘住在一起,然後像夫妻一樣生活,那不就是跟我們差不多嗎?」可是不對啊!他們是女人又不是男人,也沒跟他和顥一樣真拜了堂,還是不完全一樣。
啊!!!頭痛死了!他不想想了!
懊惱地頭兒一搔,發現孫顥又將他的頭髮綁成簡單的麻花辮,連忙粗手粗腳地解開,怪不得剛剛一直有人盯著他瞧,堂堂一個男人綁麻花辮能瞧嗎?
孫顥正因為他的話深思之中,從他說話的態度看來,真的像是住在春灣的孩子。「你懂得的事不少。」
「真的?」他一直覺得自己笨得很呢!受到稱讚,忍不住往他身邊靠活像是只邀功撒嬌的貓兒。
孫顥點點頭,決定再試探一次。「你還知道些什麼?」
左小草皺眉,努力從少得可憐的記憶裡硬擠出點東西來,手裡亂七八糟地將黑髮綁成著馬尾巴。「我知道的很少,都是到春城裡叫爹回家時聽到的……啊!你聽過東莞的人說話沒有?」
孫顥搖首,等他綁好不像樣的馬尾巴後又把它拆開重新綁成麻花辮。
「上次我在春城等爹回家時,聽見客棧的三個客人說話,我的官話說得本來就不是很好了,那三個人更是連聽都聽不懂,後來小二哥跟我說東莞那裡人說話都是這個樣子,好像一個地方就有很多不同的說話方式,如果沒有那裡的人帶的話,根本就沒法子在那兒走動。」這好像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學問,可是他知道的東西全都是從娘跟街坊鄰居口中得來的,本來就沒什麼學問。
這些東西就夠了,貴叔跟小二哥兩條線索,相信若是事實的話是瞞不了人的。「你最近學會了哪些字?看得懂亭柱上的對聯嗎?」
左小草望了一眼,很仔細地將亭柱上的對聯看個清楚。「除了那個一字外其它的都看不懂。」學了才曉得原來字有這麼多個。
「唸唸看你會認的字。」
「一到九個數字,還有字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相源茍不教教之惰……還有……賬冊跟名單……」想得太努力,不知不覺將金雯蝶教的幾個字全說了出來,反正他也不想照三姑娘的話去做了,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
聽見心裡想的幾個字,孫顥目光轉為陰冷,手下的力道抓緊了。
「痛!」頭髮被這樣一扯,左小草呼痛轉過身。「你喜歡我綁麻花辮嗎?」否則為什麼老是將他的頭髮弄成這樣。
孫顥只瞪著他瞧沒說話。
怯怯然地收回目光不敢再多說半個字,剛剛他還好好的不是嗎?為什麼現在突然就生氣了?
「回去了。」事情如自己預料的一樣並沒帶來好心情,想到他果然是金雯蝶派來的奸細,心裡就一肚子火。
「好。」左小草很快地站起來跟在他身後走,發現他不再牽自己的手,發上的麻花辮也沒打完,一下子就全散了開來。
他一定又是做了什麼蠢事惹他生氣了。
悶不吭聲地追著孫顥的腳步,嬌小的身子追不上人高馬大的孫顥,只好匆忙閃過觀賞湖景的人潮小跑步跟著。
四周的人群連姑娘都比他高大,一下子便失了孫顥的蹤影只留他一個人無措立足在湖中小島上。
「小姑娘你怎麼了?迷路了是嗎?」一個好聽的嗓音在背後響起,還來不及反應,手臂就被來人拉了過去。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很好看的一個公子,可是他不喜歡他加注在手臂上的力道及看著他的目光。
「嘿!你抓到了什麼?好漂亮的一個小娃兒。」那公子的同伴瞧見左小草奇特的容貌,一個個圍了上來將左小草圍在中心的位置上。
「不曉得是那戶人家的丫環,說不定是紅香閣的姑娘。」反正不會是好人家的姑娘就是了,瞧他不長且四散的秀髮估量。
聽他這麼說,其它人也放大膽子動起手腳來了。「嘖嘖!瞧瞧這身肌膚,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白的膚色,你們想會不會是那些洋蠻子?」伸手摸小草的臉頰一把,奇異的嫩滑彷彿留在指間。
左小草被他摸得差點吐出來,牙根一咬,抬腳往其中一個人的膝蓋上一踹,剎那間如鬼嚎的慘叫傳遍整個大明湖。
趁眾人還驚訝的同時,小草躍過還在嚎叫的那人背上往泊舟的地方跑,一開始抓住他的公子先反應過來,馬上跟在他身後追上。小島也不過多大的面積,小草馬上就被追上還換來一個巴掌。
這巴掌打得真夠狠,頓時眼冒金星跌坐在地上。
這是第三個巴掌了,最近他好像一直都在挨人打。
「臭賤人,本公子好好跟你說話,竟然敢動手打我的朋友,看我不好好教訓你的話,我就不叫……」
「你罵誰賤人?」冷酷聲音的主人扶起坐倒地上的小草,一雙眼睛看得那個正要報名的公子脊樑發寒。
孫顥以食指抬起左小草的臉蛋,瞧見蒼白頰上的肌膚出現巴掌印的同時殺機閃過黑瞳。敢動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你是誰?憑什麼打擾我教訓這賤人!」鼓足勇氣罵回去,孫顥的黑瞳活像從千年寒冰中刻出來的冷入人心,他差點被凍成冰塊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是第一個敢這麼對我說話的人。」勾起的那道曲線勉強可以稱做笑容,只是看見的人會亂不舒服的就是了。
左小草搖搖頭想搖去頭裡不停的嗡嗡作響,可不搖還好,這麼一搖害他差點當場吐了出來。
「惡!」連忙搗住嘴巴動也不敢動,很努力地將似乎湧到喉間的東西壓回肚子裡去。
孫顥的雙眼瞇成一條線,將人抱到小舟上。「夜叉。」話落,一個人影彷彿從秋風裡生出來一樣出現在一群公子哥我的前方,黑亮的長髮遮住大部分面容完全看不見頭髮另一端的樣貌。
「該怎麼解決你自己曉得。」轉身命稍公移船回岸。
沒有人敢阻止他離開,因為眼前這個像鬼一樣的人正堵在他們身前,只手夾著四把飛刀,每一段刀尖都對著一人的喉嚨。
小草忍了好久人都回到了孫家之後,感覺才好過一點。
想出口詢問孫顥到底是怎麼了,人就被拋在床褟上震得好不容易平靜點的腦袋又開始嗡嗡作響。
「我早該想到你曾經在金家待過一段時間。」左小草仍閉眼渡過一波一波侵襲而來的不適,孫顥的身子已壓在他上頭,兩張臉只隔不到一個指尖的距離。
生怕一開口努力壓下的穢物全吐出口,只好緊閉住口。
他的沉默在孫顥眼中看起來更為刺眼,活像一把釘子在肉裡鑽動。
他不過是一個轉頭的時間而已,立刻就勾搭上其它的男人,可見天生就是賤胚一個。
「你在金家的時候,那賤人究竟是教了你什麼?怎麼樣去勾蜂引蝶還是裝可憐?」就算他真的是來自春灣什麼都不懂的左小草,在金家那幾天的時間也夠隨流逐波養成惡習。
濺血樓最厲害的招數不就是在床上殺死敵人嗎?
小草對他的話只有疑惑。勾蜂引蝶是什麼意思?是說金三姑娘要他偷孫家賬冊跟名單的事嗎?儘管他還沒做,可曾經答應過三小姐,的確是他的錯沒錯,顥是應該生氣的。
「對不起。」
他的歉語只換來更大的誤會及怒火,這等於是承認了自己在金家學了那些招蜂引蝶的浪式。
「你以為說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事?」那就太小看他孫顥了。
只有一句抱歉不行嗎?「那我該怎麼做?」
孫顥輕哼。「既然你這麼喜歡勾引男人,我就讓你玩個夠,濺血樓的招式相信你熟悉得很。」倏地人離開內室,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回來房間裡頭,手中多了一瓶玉瓶。
左小草掙扎起身,腦袋仍是很昏,應該是剛剛跌倒時撞上了什以東西才會這麼嚴重。
為什麼顥會說他喜歡勾引男人?
濺血樓又是什麼東西?
他是個男人才沒興趣去勾引其它男人,顥會這麼說真的是……「這是什麼?」瞧見那一隻大掌打開玉瓶倒出帶點香甜味道的粉色液體往他身上塗抹。
他是撞到了頭,沒撞到身體,不需要在身上擦藥啊?「啊!顥,不要!」雙手已經解開他身上的衣物倒出更多的液體往他下體si處不放過任何一寸肌膚塗抹著。
「顥……」這藥好奇怪,塗上之後會發熱。「那是什麼?」
孫顥冷笑。「這是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這是我從濺血樓派出的人懷裡取得的淫藥,還沒用過,用在你身上剛剛好,相信你應該很清楚怎麼利用這東西。」
淫藥?他不曉得什麼是淫藥,只覺這藥使他越來越熱,感覺很奇怪。
「我不曉得……不曉得那是什麼。」
「不曉得?」孫顥將瓶中剩下的液體全倒進左小草口中。「我這一輩子最討厭別人欺騙我,最恨yin蕩的人,而你,卻正好兩樣全收集全了。」他之前曾經想過如果眼前這小東西真的如他所表現的一樣單純,或許他會就這樣寵他一輩子,即使一生不娶妻也無所謂。
活到至今二十又二,這小東西是唯一一個能打動他心弦的人,現在卻令他徹底失望。他之所以恨女人、恨這些無謂的情感,正因為他的母親是個yin蕩的女人。欺騙了丈夫、欺騙了自己的孩子、欺騙全天下的人。沒想到他難得動一次心,得到的還是欺騙yin蕩四個字。
「我……我沒有。」他是曾經欺騙過他沒錯,可是他沒有yin蕩,他沒有,為什麼他要這樣子說他?
「你沒有?」笑話!
身體的火熱令左小草忍不住扭動,但不管怎麼動都無法使身體感到好過過一點,只有在撫摸過自己身體時才能換來奇特的快感。
這樣還不叫做yin蕩?
瞧他難以自禁撫摸自己的身體,妖魅的模樣奇異地誘人,明明曉得眼前這少年有個浪蕩的身子,是專門來欺騙他的奸細,但自己的身體仍然以對這誘人的邪美起了反應。
怪不得濺血樓能成為一大邪派,眼前這陣仗有多少人可以躲過?
「看來你很能自得其樂。」他是要折磨他的,而不是讓他誘惑自己。
扯下髮帶將那一雙撫摸自己身子的手給纏到床頭,得不到解放的左小草馬上發出難受的哼聲,眼神有些混淆朦朧。
「你自己慢慢玩吧!看你可以撐多久。」他本來是要在這裡親看他受藥力折磨,可自己的身體卻不允許。
他該死的誘人。
恨恨地轉身離房並將房門鎖上,交代所有僕人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准進去。
他無情離去的背影教左小草發出嗚咽,混亂中的最後一絲期盼被抽離空,火熱的身子更加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