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號』在到達雷諾特許的第四天一大早,便立刻裝滿貨物並且賣掉運來的商品,啟程回諾頓。比起來的時候,船上多了大約三十人,除了亞深睡在客艙之外,其他人一起睡在會議室之中。
凱恩面無表情地觀察海風的方向及洋流的變化,從出發那天早上到現在已經過了整整兩天多的時間,他始終未去看過安淇,因為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倒是衛德,反而已經去看了兩次,順便將之前有去看過安淇的水手名字全部問清楚寫了下來。
「逃避好像不是你以前會做的事。」衛德將名單過濾完交給亞深後,便瞧見他一個人站在船頭,週遭的氣氛很冷,也沒人敢向前去跟自己船長問話,只是他們都很擔心安淇的狀況,結果忙的反而是他這個航海長。
「衛德,我不該那麼決定,是嗎?」凱恩仍看著遠方的海岸線,只有跟衛德,他才能說出那些會讓人覺得他不夠堅定的話。
「我是那麼覺得。」衛德苦笑,大手扒過被風吹得像鳥窩一樣的棕髮,要不是剪得太短不適合在重要場合出現的話,他真想直接理掉,對於整理頭髮這種瑣碎的事情,他可沒有像凱恩那種耐心。
「可是亞深跟我們在一起已經這麼久的時間,我不能罔顧他的想法。」他必須預防任何會讓人心蠢動的可能。
「你是老大,愛怎麼決定都是你最大,你要否定他的提議輕而易舉!至於原因,在和安淇這些日子的相處之下,你要說的話,也不是不可能讓亞深相信,我啊!說起來好像以前比你更追求所謂的原則問題,現在才發現,你比我固執得多。」
「你們的生命在我手中,我愛安淇,可是我不能拿你們的生命跟理想開玩笑。」凱恩回身看向老友,發現老友臉上的面容與表情,依然是和最早認識的時候一樣。也許有些東西已經隨時間歲月消逝,可最重要的東西一直都在。
「就算你不把安淇關起來,我也不會覺得你拿我們的生命跟理想開玩笑,凱恩,我覺得問題出在你不夠相信我們,你不相信假使有一天,你做了什麼讓我們失望的事,我們依然會支持你。」在凱恩的心中,並不認為他們這些兄弟的感情如同他對他們一樣的深,也許除了他這個可以同穿一條褲子的人之外。
「是嗎?」撥開擋在視線前的金色髮絲,心裡想著衛德所說的話有幾分可能性。
「沒錯!」
「也許是吧!」他的確是不認為這其中的有些夥伴可以不計較所有。「問題是我的想法並沒有錯,和我們在一起的人有多少?我並不認為每一個人都跟你跟我一樣,要不然這一次怎麼會出現奸細?」
「那就是你要自己解決的問題了,我可以給你意見,卻不能決定你的想法,不過我勸你,該轉念頭的時候就該換換新觀念,要不然吃苦的可是自己,像我,得到的教訓就是比大家多吃了一天的乾糧。」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便有了該換換腦袋的心理準備,畢竟看別人吃大餐自己吃乾糧的感覺可不好受。
「呵呵!」凱恩輕笑,他知道衛德直爽的個性最受不了這種自找的忍耐了。「原來美食就可以打動你,你這麼好收買!」
「怎麼可能!」衛德撇嘴。「當然是還有其他原因……不過有一句話我要先聲明,我可以接受安淇當你的情人、當我們的夥伴,並不代表我就可以接受他成為將來的公爵夫人,別忘了,你還沒有繼承人,還有諾頓、還有個有資格當公爵夫人的美人在等你。」
「你不說,我真的忘了。」
「以你的腦袋怎麼可能忘了?別當我是笨蛋。」從小他就知道凱恩的腦袋不是自己可以比的,因此他從來不在讀書跟記憶這方面跟凱恩爭強。
「是啊!」
他有點受不了自己現在的優柔寡斷了,看來是該有所突破的時候了。
「對了,差點忘記跟你說,出發前我去看了哈克,他要我們小心,他說我們來時的海上風暴可能會不只那次,通常這種突然的暴風雨會接二連三。」哈克可以說是所有海上船隻中最知名的領航者,他帶領過無數船隻逃過死劫,從一個簡單雲的變化,就可以知道等一下的天氣,每一次來雷諾特許的時候,他都會過去跟他請教一番。
「告訴每一個人這件事,讓他們小心準備,不要再有和上次同樣的事情發生了。」上次的暴風雨,讓安淇差點因此而死……
安淇……他的小天使……他依然無法克制自己去想他……
「又想到小傢伙了?」
「嗯!」點點頭,這並沒有什麼好隱瞞。
「既然想他,就下去看看他,我已經下去看過幾次,他人很不好的樣子,在那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燈都不點一個,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叫了才出來吃點東西,這樣下去我擔心他的身體撐不下去。」說完,轉身去命令所有人去徹底做好『海神號』每一個部分的檢查,並且把所有有重量的東西平均放實,得以平衡船身每一處的重量。
若是不幸真的再遇到下一次的暴風雨,絕對不能再跟之前那次一樣狼狽,竟然讓一個生手給救了兩次命,對他這個航海長來說,面子全部都丟光了。
船頭留下凱恩一個,在衛德離開不久之後,高大修長的身形也回身往自己的船長室走去,他想去看看他的小天使,在去之前,必須拿點東西。
為什麼躲在被子裡?他怕黑嗎?可怕黑為什麼不把燈給點著,他特地為他留了盞燈,並時時要人去注意燈裡是不是還有燈油,為什麼不點?
一堆的疑問在腦中盤旋,打開船長臥艙的大門,一眼就可以看到床頭附近擺放的幾隻小熊娃娃,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小熊娃娃帶著海盜船型帽,另外一隻小一點的背上縫了一對小翅膀,那帽子跟那翅膀都是商店的店主特意幫安淇縫上去的,自從拿回臥艙之後,兩隻小熊每一天的姿勢都不同。有時候海盜小熊抱著天使小熊,有時候海盜小熊跟天使小熊玩親親……真像個小孩子!可自己卻愛他這樣子孩子氣地玩,有時候自己還會跟著他一起討論怎樣的姿勢比較可愛。
取過兩隻小熊娃娃,輕輕地像抱著他的小天使一樣抱著。
不管他的小天使是不是怕黑?他都想帶著他們去陪他,希望……他可以原諒自己的自私……
◇ ◆ ◇
船艙底下,中午負責送飯的提姆小心翼翼點燃燈火,剛剛下來的時候,他差點又被放在一邊的貨物給絆倒,昨天中午送飯的時候他還以為安淇是不小心把燈火弄熄,結果現在又是這樣,可見分明是安淇故意的。
「這麼暗,你不怕嗎?」掀起棉被,看見那一雙深藍色的眼瞳張著,沒看著燈光,也沒看著他這個說話的人-思緒已經不曉得跑到哪裡去,淡色的唇瓣微微張著,不時可以聽見輕咳從其中逸出。
果然,病還沒好個完全又遇上了這種事,不加重才奇怪。
「來,先吃藥,再吃飯。」把藥粉倒入杯子裡搖晃,確定溶解完全之後遞給安淇。
小手接過那一杯藥,然後像是沒力氣握緊一樣,匡啷一聲,杯子破裂一地,藥水在船板上蔓延,一股濃厚的藥味刺鼻。
「糟糕!都是我不好,怎麼忘記你還病著沒什麼力氣,等我一下,我立刻再去跟戴爾拿藥,一下子!」要衝回去的身子被安淇給拉了回來,深藍色看著自己的眼瞳像是找回神緒一般,懇求他不要離開。
「不要……」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小腹,他不能吃藥,在人造人懷孕的這一段期間,藥物一不小心很容易會造成胎兒的不正常,他要生出一個健康漂亮的寶寶來,絕對不可以有任何差錯。
「可是……」
「我已經好很多了,不吃也沒關係。」咳嗽只是後遺症,因為在這種地方太過潮濕、空氣又差,才會比之前稍微嚴重一點,他已經利用相同的方式躲掉其他負責迭早晚飯兩人的藥了。
「可是……」提姆還想堅持,卻敗給了那雙堅定的眼睛。「好吧!既然你這麼說的話,那就要快點好起來,不要讓我愧疚。」
摸摸安淇的頭歎息,然後蹲下身子把地上的玻璃屑給清理乾淨,不讓它們有機會傷到安淇。「你啊!真像是我那個小妹妹。」
「露佳真的很像我嗎?」常常聽提姆這麼說,有幾次說過他妹妹的名字就叫做露佳,可以前總是跟凱恩黏在一起,要不然就是被提姆其他的一些鬼怪故事給轉移,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仔細問個清楚。
「你們一樣有藍色的眼睛,下次我拿照片給你看,雖然是黑白的,不過露佳真的很可愛喔!她跟你一樣都小小的,小時候常生病偏偏又不愛吃藥,現在長大了,像個淑女一樣,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希望她身邊不會有太多的蒼蠅。」
「蒼蠅?」
「我是指那些追求她的壞男人啦!」
「壞男人?」
「當然!沒有經過我同意的自然全部都是壞男人!」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會被其他男人給搶走,他就想噴火把那些混蛋給殺光光。
「呵呵!露佳一定很高興有你這樣一個好哥哥。」小小的臉蛋終於露出一點笑容來。
「也許吧!」瞧見他終於笑顏逐開,提姆也露出笑容,只是笑得有點落寞。
「……安淇,別生船長的氣好嗎?」
突然間,整個氣氛又寧靜了下來。
「我沒生凱恩的氣。」真的,一點也不生氣。
「真的?……不,怎麼可能,發生那樣的事情,不管是誰都會生氣,你不要瞞著我,我不會跟船長說的,還是把話說出來,消消氣對身體也比較好一些,要不然間在心裡只會……」
「我真的沒有生凱恩的氣,真的。」阻止他繼續念下去,提姆最大的特點就在於,當他發表關心的時候,如果沒人阻止他的話,他有辦法從早上念到晚上,再從晚上念到早上。
「為什麼?」
「我也想問為什麼?」令安淇既是思念又是痛苦的聲音,皆在提姆的問句後響起。
他抬起頭,瞧見那個已經像是熟悉了大半輩子的身影,還有他懷裡的小熊娃娃,豆大的眼淚,如珍珠一般滾落而下,一下子就濕了整張小臉,即使深深吸氣忍住也阻止不了。
為什麼哭?他不是已經絕望了嗎?不是早已經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怎麼還會想要落淚,想要奔入他懷裡?
提姆看看兩人,識相地趕緊離開,留下兩個為愛折磨的人在這個安靜的角落裡。
「對不起。」走進牢房裡,這才真正感覺到自己的殘忍,竟然在明明知道他的清白下,把一個病還沒全好的人給關到這樣狹小、陰暗又潮濕的地方,而且這個人還是他心裡最重要的人。
抱著小熊的雙手,不曉得該先放下手中的玩偶,還是該先緊緊抱住這個被他傷害了的寶貝,申吟了一聲之後,乾脆捉著兩隻熊,連熊帶人一起抱入自己的懷中,感覺懷裡的身子又小了些。
安淇說不出半個字句來,除了哭泣之外,他找不到任何的字可以說出此刻的千頭萬緒,可以說出心裡的每一種痛。
他要怎麼說自己是怎麼傻到愛上同樣有野心的男子?
他要怎麼說他也許只是個沒有靈魂只懂得愛人的娃娃?
他要怎麼說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要怎麼說自己對他的來到,竟然是除了喜悅之外,再無其他的怨言?
所有的委屈只能化成淚水一顆一顆滾落,難過得無法自己。
「別哭,是我不好,別哭……算了,哭吧!好好的哭,只是別哭壞了自己的身體。」緊緊的抱住因為哭得厲害而顫抖的身子,一滴滴的淚都像是針一樣重重地刺進自己心坎裡去,痛得他無法呼吸。
哭吧!
藉著他的哭泣來懲罰自己的無情,最好是讓自己痛到可以毀掉那顆固執的心,重新好好付出,真正的去回報他給予的這麼多滿滿的愛,無悔的付出。
◇ ◆ ◇
不曉得哭了多久,安淇只覺得自己渾身沒了半點力氣似的,軟在凱恩的懷裡,兩隻小熊也一起躺在那一雙大手中,雪白的翅膀都快被壓扁了。
半垂眼簾,雙手反握那一雙牽著自己的大手。「你想,哭過可不可以就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通通忘記?」慢慢抬起雙眼,看著凱恩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頭的深情使自己窒息,窒息在害怕與喜悅之中。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也許我會常常哭。」
「呵!」安淇笑了出來,想像凱恩常常哭的樣子。
還是這樣的表情最美,他的小天使果然還是比較適合笑容。
「安淇,原諒我好嗎?我知道我是太……」
「不要說原諒,我從來不恨你,所以不要說原諒,愛上你是我自己心甘情願,不該要求你和我一樣,那是我的奢求。」
「不要這麼說!」不由自主地,伸手將小腦袋壓進自己的懷中,眼眶酸熱。「要求對方像自己一樣的愛,從來就不是奢求,這是應該的,錯的是我,真的是我。安淇,我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這二十多年來不管是別人要求我,還是我的自我期許,都只有必須讓我的領地人民過得更好這一個目標,為了它,我努力了太久,久到忘記真正愛一個人,該是怎樣的對待,所以我希望你原諒我,不管你氣不氣我,怨不怨我,因為我真正地犯了一個錯。」在這幾天的時間裡,他卻該死地像鴕鳥一樣逃避承認自己的過錯,傷害到的還是他的安淇。
聽見耳邊撲通撲通的心跳聲,安淇再度閉上雙眼。
他想起了之前的那一雙專注於實驗的眼。
他和他,還是有一些的不同,雖然都一樣充滿慾望,可是他的凱,是願意看著他的不是嗎?
也許不是最重要的,可至少他看著他,願意努力和自己付出的一樣,這便夠了是不?
人不能太貪心,現在這樣便已經足夠,也許等到許多年之後……
不,他不會有十多年之後,他的……
抬起頭想要跟凱恩說出自己所發現的事,卻透過燈光瞧見亞深那一張陰沉的臉,後頭還有衛德。
凱恩也發現了,不過他這次沒打算放開安淇,現在在這裡的幾個人,正好夠隱密來把話全說清,並糾正他之前所犯下的錯誤。
「亞深,我想我改變了我的決定。」
「我看得出來,爵爺。」
「你不反對?」凱恩可沒因為四周的光線陰暗就沒注意到自己得力屬下的眼神跟表情,雖然還是很陰沉的模樣,但是在他剛剛說完自己的決定之後,亞深的眼中並沒有任何怒火或是不滿,甚至還有一點笑意。
「我不反對。」
「噗!」後面的衛德偷笑,這不能怪他,他可是難得看到凱恩會有出乎意料的時候,那表情挺難忘的,不是激動,不過就是可以瞧見那股訝異及欣喜交織,真像個小孩子。
是不是跟安淇在一起久了就會被傳染這種症狀?
「為什麼?」凱恩當然不可能忽略掉衛德那麼明顯的「表示」,瞪了他一眼,打算之後再來報復,現在自己的心情很好,好得不想跟他計較,他只想馬上把安淇抱起來用力親。
「我已經知道奸細是誰了,只是還沒有證據而已。」既然已經知道奸細是誰,自然就不能再把無辜的人關在這種地方。
「是嗎?不只是這樣吧?」畢竟安淇的身份依然未明,依照亞深平常比任何人都謹慎的習慣,不太可能因為找到奸細就放棄尋找安淇的可疑身份。
「你們的事,這幾天我都聽戴爾跟威特他們說了,湯姆的眼光我一向佩服,如果他覺得安淇是天使,那便不會是奸細,以你們親密的程度,他想要殺你的話,幾百次都綽綽有餘,偏偏他不但沒動手,還為了救你差點把自己給害死,天底下沒這麼笨的奸細……更何況,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或是炮彈打過來的人……」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身後的衛德一眼,這次換凱恩偷笑出聲,上帝果然是公平的。「……我可沒辦法問上帝。」
衛德嘟噥,他不過是講錯一句話,就要被笑一輩子,真的是莫名其妙,會說錯話的人又不只他一個,為什麼每一次經典都是他?
「沒想到我想跟你說的,都讓他們給說了……」凱恩歎息且自責,要是他一開始就這麼解釋,有沒有可能會讓整件事情圓滿一些!
「也只有他們能說,你要是早在兩天前就跟亞深說這些,他大概會先跟你打起來。」
狠狠的一拳朝衛德臉上揍過去,幸好衛德一直有在注意,趕緊伸手接了下來,不過還是被打得掌心疼痛。
甩甩被打得很痛的手,翻開一看,掌心一下子就充血似地紅。
他媽的,他可沒受過什麼傭兵訓練,要是這一拳讓亞深給打到了,說不定連腦袋都一起飛掉。
「我不是你,沒無聊到那麼衝動。」
「沒有?那這一拳是怎麼一回事?」
「哼!」
「好了,別吵了,亞深,那現在要怎麼辦?我不能再讓安淇待在這裡,這裡空氣太糟,對他的身體很不好。」他們兩個的確是個性非常不一樣,一個直爽一個陰沉,不過有個共同點就是,很愛吵架。要吵,他們多的是時間可以吵,他現在想盡快帶安淇離開這裡,剛剛他在聽亞深說話的時候,就發現懷裡的人一直咳個不停,他很擔心。
「暫時還沒有證據,必須委屈在這裡再待一陣子,要是現在就讓他上去,我怕會打草驚蛇。」突然間就讓嫌犯獲釋,這樣一定會引起真正奸細的懷疑,甚至直接猜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經被他們給發現。「這樣一來,我們若是想要找到證據的話,那就更難了。」
「不,我不能讓安淇繼續在這裡待著,可以想其他的辦法。」輕輕拍著懷裡人兒的背脊,本來一直乖巧聽他們說話的人兒,現在咬得一張蒼白的臉都紅了起來,偏偏又努力壓抑不讓自己干擾他們說話,很是辛苦。
亞深望向那個咳得像是快要斷氣的小傢伙,的確,他要是再繼續待在這裡的話,不用三天,必死無疑。
「這樣好了,你們偷偷上去,別讓其他人發現,我等安淇吃完飯之後,一會再抱他上去,你假裝等我抱上去後才發現我改變決定,然後……」
「我知道了,假裝不同意,跟你吵。」
「沒錯,雖然吵架平常都是你跟衛德兩個人的工作,不過我想『海神號』上的船員對你都很陌生,不會知道這一點。」
「那就這麼決定吧!我跟衛德先上去了,你們……!」瞄了瞄一邊一口未動的食物一眼。「就慢慢用。」
凱恩一笑,看著兩人上去之後,又看看手中的兩隻小熊。「看來我拿他們下來是多餘的。」
安淇抓過兩隻小熊,像以前以樣放在一起玩親親……然後想到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只是一直這兩個字,代表的會是多久的時間?
他該告訴凱恩嗎?
他不想說,因為他知道凱恩一定會難過,反正等到過了三個月的時間,肚子也瞞不了人,到那時候再說好了,給他一點時間逃避一下!他暫時可以假裝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他們很快樂也很幸幅。
連同自已是誰一起忘記。
「小天使,你還沒跟我說你原諒我了嗎?」端起一直被遺忘在一旁的食物,撕開麵包沾了點湯餵進安淇的嘴裡,看他手中無意識地晃動兩隻小熊,兩隻小熊的嘴巴就在那裡親啊親的。
「我沒生氣,也沒有恨你,所以怎麼原諒,是你自己要原諒你自己。」對凱恩從來只有心甘情願,他不需要問出口己的原諒。
凱恩輕笑,安淇的口氣就像是個活了六十多歲的老人家。「好吧!我承認我暫時無法原諒自己,等有一天我確定自己可以愛你就像你愛我一樣多的時候,也許我就會原諒我自己了吧!」看安淇吃進去之後,又趕緊捏了一小口餵進去,滿意地看小嘴咀嚼吞嚥。現在他的小天使太瘦了,瘦得他很擔心,希望可以把他很快喂得像個小胖豬一樣的健健康康。
「那,還愛我嗎?」
小嘴停止動作,仰頭奇怪地看他一眼,好像他問這個問題有多多餘一樣。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聽你說,那會讓我安心一點。」他變得脆弱了,竟然可以用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讓自己感到安心。
安淇微笑,凱恩還是這樣的表情最可愛,最像個長不大的男孩。「我愛你,不管你怎麼對我,我都愛你,因為除了愛你之外,我什麼也不懂,如果有一天,少了你的愛,我就什麼也不是了。」
「我的確是要你說你愛我!可是我不想聽你把自己說得這樣卑微,我希望有一天,你同現在一樣愛我,可是是愛得充滿自信,這些自信是因為你很好所以我愛你。我在諾頓可是個萬人迷呢!一個萬人迷愛上的小天使,絕對是這世界上最棒的情人,我希望你可以這麼想,這麼對待自己,相信自己,好嗎?」
他不是沒有發現,在這次事情過後,雖然小天使一樣愛他,可是言詞態度中卻多了點卑微的感覺,他不曉得這份感覺是怎麼來的,可是他不喜歡,他想要他的安淇和過去一樣自信快樂。會這樣也許都是自己的錯,因次他會從自己開始想辦法一起改變,這樣的感情,也許才會真正的長長久久。
「我不知道。」因為他是個娃娃罷了,也許沒有完整的靈魂。
「不可以不知道,說好!」
小嘴抿了抿。「好……」
「這麼不甘情願的?」
「好啦!呵呵!」看他瞪大眼珠,眼珠子快要掉下來的樣子,安淇笑了開來。
「這樣就對了,來,快吃完,我們等一會兒還有一場戲要演呢!」會笑就好,只要還能保有如此燦爛純真的笑容,一切就都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