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的尺寸是這樣嗎?」
雷歐光著身子半趴在紀何身後,雙手還不安分地往紀何腰上摸來摸去,惹來紀何的連番白眼。
由於紀何的作業已近完成,接下來只需要修飾一些細節就成,所以光著身子當模特兒的雷歐就開始不安分起來,一下子往廚房跑、一下子又癱在沙發上,反正他現在不必定住不動,只要在紀何要比對時回椅子上坐好擺姿勢就成,因此雷歐也越來越坐不住了。
「怎麼?你對這尺寸不滿意?」紀何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要不是雷歐老是搗蛋,這雕像早就完成了。
「我滿不滿意不是重點,問題是你滿不滿意啊!」雷歐依然是嘻皮笑臉的模樣,不正經地說。
自從說出心裡話之後,他與紀何的相處是越來越自然,所以心情也輕鬆愉快了許多,只不過……
兩人之間的對話也越來越百無禁忌。
至於紀何,自從清楚自己對雷歐的好感之後,放開心胸的他,不再對同性相戀有著強烈的排斥;和雷歐親近之後,當然也就不客氣起來了。
他放下手裡的工具,轉過來面對雷歐,往他的下腹瞄了一眼。
「如果我說不滿意呢?」這一句當然只是玩笑話,因為雷歐不但身材好,技巧更好,哪有不滿意的道理;但是看到雷歐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紀何就想殺殺他的銳氣。
「你不滿意?那……」雷歐勾起一抹魅人的邪笑,「那我只有用技巧加上多多練習來補償你了。」
「多練習?我看你只是慾求不滿吧!」紀何踢了踢雷歐的小腿。認識了雷歐之後,他覺得過去自己對法國人的印象有誤,因為法國人不是浪漫熱情,應該說他們是「激情」才對。
「我也只對你慾求不滿啊!」雷歐撫著小腿,無辜地低嚷一聲。
雖說因為工作之故,他得暫時拋下為他癡迷的眾多美女,守護在紀何身邊;不過自從與紀何陷入情人般的熱戀後,他的腦子裡倒真的沒再想過要出去找其它女人了。
這對雷歐來說也挺詭異的,因為以往他追求女人,總是沒多久就分開,在連續幾夜的激戀與浪漫之後,就會開始覺得索然無味、無聊,所以戀情往往持續不久,但和紀何卻不然……
「你還真敢說。」紀何對雷歐的個性沒轍,不懂眼前的他到底懂不懂得害羞這種高尚的情操。
「敢說敢做敢當,這才叫男人。」雷歐一把抱住紀何,舔了舔他的臉頰問道:「今天忙完沒有?要不要吃點好料以慰勞一下你的肚子?」
「如果你不妨礙我做作業,我早就忙完了。」紀何對雷歐雖然抱怨連連,行動卻和說出來的話相反,他靠向雷歐,把臉埋在他的肩上,享受雷歐溫暖的懷抱。
「不過說到吃飯,我看是你自己餓了吧?」吃飽了就滾床單,滾完了就叫餓,雷歐果然是靠本能生活的「野獸」。
「想吃什麼?你今天忙了一整天,還是別煮了,我們上館子吃吧。」反正這食衣住行的支出統統都可以報公帳,所以雷歐也樂得享受。
「我寧願麻煩一點在家裡吃。」紀何放下作業,到廚房洗了手,打算做些好菜,餵飽雷歐這頭法國熊。
「不想出去吃……你怕花錢啊?」反正情報局有的是錢,不多花一點,哪對得起自己年年繳出去的稅金?
「不是……」紀何翻著冰箱,考慮晚上要做什麼菜,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雷歐聊著天。「最近好像有奇怪的人跟著我,我不想出門。」
「奇怪的人?」雷歐立刻拿起長褲穿上,然後跟進了廚房。「什麼樣的人?你瞧見臉了嗎?」
紀何不提,他都快忘了,有人正虎視眈眈地等著對紀何下手哪!
大概是近來日子平靜過頭,除了報公帳拿錢以外,雷歐都快忘掉自己身為法國情報人員了。
「我不知道是什麼人,只是覺得這兩天出門,身邊都有人跟著……」紀何覺得自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好讓人跟蹤的。
在翻過冰箱後,找不到什麼可以做晚餐的材料……
「我想只是我反應過度吧,說不定那些人正好跟我同路,所以我們還是出去吃吧。」
「說的也是,或許你只是想太多。」雷歐聳聳肩,沒露出什麼太過吃驚的表情,可心裡卻忍不住警戒起來。
由於先前對方一直沒動靜,所以他還當對方死了心,沒打算來找紀何,不過若是紀何的感覺正確,那對方應該是派人來盯紀何了!
「我去拿錢包,順便換件衣服。」雷歐找了個借口,隨後便鑽回房間裡。
說是拿錢,其實雷歐卻是回房拿槍,他翻出隨身的證件和手槍,謹慎地放入懷中後,才帶著紀何出門。
「你在緊張什麼啊?」紀何拉了下雷歐的袖子。「你不會是想弄清楚誰在跟蹤我吧?看你的眼睛東瞄西望的。」
打從踏出家門,他就覺得雷歐怪怪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和平時差不多,但憑藝術家與生俱來的敏銳觀察力,他還是發現雷歐有些不對勁。
「就跟你說應該只是我多心,你別這麼在意了……還是說……你擔心跟蹤狂是我的仰慕者,怕他把我追走?」紀何忍不住笑了起來。
「嗯,不無可能,誰教你長得這麼漂亮,勾來幾隻不識趣的蒼蠅也是有可能的。」雷歐故作逗趣地雙手抱胸,用力點了點頭。「所以你還是乖一點,出門多穿幾層衣服,最好戴帽子、口罩、墨鏡……總之會露出來的都遮住吧。」
他裝出輕鬆的態度,自然是不希望紀何起疑心,因為他保護紀何的任務原本就是機密,紀何若是能注意自身安危,那是再好不過了。
「拜託,現在是夏天耶!」紀何苦笑著搖頭,若是真的穿這麼多衣服出門,他不熱死才怪。
「那你挨著我身邊走好了,讓那些蒼蠅知道有人護著你。」這句話說的似真似假,因為無論於公於私,不管是否是跟蹤狂,雷歐都想護著紀何。
「我看你只是想召告天下,說我和你是一對吧!」紀何笑著搖搖頭,但還是往雷歐身邊挨近。
此時,他只感謝藝術學院林立的拉提爾市,對同性相戀這樣的事接受度頗高,他才能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依偎著雷歐走在街上。
雷歐滿意地摟住紀何的肩膀,一副宣告所有權似地緊緊擁住,帶著紀何漫步在充滿夏意的街道之上;只是兩人甜蜜歸甜蜜,雷歐卻也沒忘了工作,他一邊低聲與紀何聊著天,一邊以眼角餘光利落地掃過四周,果然很快就發現到跟蹤者的行蹤。
而且由跟蹤者的舉止看來,應該不是單純愛慕紀何的人,因為對方的跟蹤方法太高明了,若非他是情報人員,而紀何是感覺敏銳的藝術家,也許他們倆都不會察覺到。
也就是說,他得更加小心了,因為暗地裡想對付紀何的人,已經摩拳擦掌、蠢蠢欲動了。
「對了,最近雖然碰上跟蹤狂,不過倒也有好事呢!」不知道自己身陷險境的紀何,甜蜜地依偎在雷歐身邊閒聊,聊著這幾日的事情。
「有個威特爾廣告公司,說之前看過我的作品,想請我進公司工作,你知道這家廣告公司嗎?」
由於在紀何的認知中,雷歐的工作就是廣告公司的藝術總監,所以向他探問同行的狀況,再適合也不過了。
「威特爾……」雷歐其實不是真的在當藝術總監,所以自然不清楚這些事情,只不過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從來沒聽過這家公司,況且紀何還是個只念了一、兩年雕塑的學生;別說工作了,離畢業都還早得很哪!一般公司應該不會找上紀何這樣的學生才是啊!
再者,若是紀何真有本事可以引來廠商延攬,那早就有一堆公司擠破頭想找他進公司,又怎麼會在這種詭異的時刻冒出來?
所以結論就是──有問題。
「沒聽過,你確定那是廣告公司?跟你談這件事的人是誰?又看了你什麼作品?」為了確定,雷歐不放心地追問起來。
「半年前我和同學一起在公園辦了個露天的小展覽,他說是那時看到我的作品,覺得我值得栽培,所以想讓我進公司工作。」紀何回想著當時的情況,仔細的說給雷歐聽。
「他還給了我名片。」他打開皮夾,找出名片後遞給雷歐。
雷歐接過卡片,開始不動聲色地檢查,這張厚厚的卡紙上燙了威特爾公司美術執行經理的字樣,名字寫著卡特·洛爾,背後則印有公司的住址與聯絡電話,乍看之下是很平凡的名片,可是……
「哪家公司這麼無聊?竟用這樣厚的紙做名片?」雷歐露出嫌惡的表情,然後翻了翻名片,再用手指彈了一下上頭的燙金字體,依著那有別於一般名片的觸感,他立刻發現,在這張看似光鮮亮麗的名片中,應該藏著薄薄的感應芯片。
啐!真是有夠無聊的小把戲,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而且這類的名片他就有好幾打!上頭印的職稱雖然因為任務不同,所以頭街都不太一樣,但裡頭都有個共通點,就是藏著各種小玩意兒,像是發訊器、竊聽器之類的精密芯片。
這樣的小東西拿來唬唬外行的紀何或許還好,但他可是國家情報局的人員,用這種東西想騙他?門兒都沒有!
「我說紀何,這公司你就先別聯絡了,讓我調查一下他們的聲譽你再考慮,如何?」為了不讓紀何起疑心,雷歐在確認過後又放回紀何手上。
「可是,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所以想去試試看;而且他們還管吃住,提供員工公寓耶。」優渥的員工福利是讓紀何動搖的主因。
「還真是……待遇優渥。」至此為止,雷歐幾乎就要確認敵人打算採取金錢攻擊來包圍紀何。
可是他不能說出來,所以要打消紀何心動的念頭,就有些困難了。
因為他總不能大剌剌地對紀何坦白,說那家公司分明是在誆他,不是真的要請他去工作,說什麼包吃包住,只是想從紀何的行李中找出他們想要的目標物……
唉!保護工作還真是難上加難啊!難道他情報局的上司就不能另外想個辦法來對付敵人,非得要無辜的紀何來當誘餌?
「最主要的是,這家公司願意栽培我,如果我去那邊工作,他們會替我付接下來的學費……」紀何低下頭,認真考慮起自己的將來。
「你的學費啊……」雷歐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從天堂掉回人間。
是了,紀何是來法國念雕塑的學生,所以有許多現實問題要考慮,不像他這個成天大搖大擺花納稅人金錢的情報人員,除了少數時間得要賣命工作外,其實平常還算清閒。
「這個……倒是得好好考慮。」雷歐的臉色也跟著沉重起來。
如果付不出學費,紀何只能回國,到時候勢必得與他分開;倘若面臨了這樣的狀況……他該怎麼辦?
留下紀何?還是放手?可他對紀何的感情又無法收回。
他們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難道都要當作不算數嗎?
雖然明知現在應當以工作為重,他應該優先回報上司,說對方已盯住紀何、還設下陷阱的事,但是……
他就是忍不住去思索自己與紀何的問題。
「雷歐?」紀何發現雷歐陷入沉思,所以出聲輕喚他。
「嗯?」雷歐正專心於自己的問題裡,對紀何的呼喚,只是輕應一聲。
「你覺得我該不該去?」由於這事情影響了兩人的未來,所以紀何覺得還是徵求一下雷歐的意見比較好。
「這個……」說實在的,雷歐真的回答不出來。
因為在他們之間,夾雜著一個天大的謊言,所以讓他難以啟齒。
他知道自己是喜歡紀何的,也明白紀何也接受他的感情了,近來甚至可以用平常心來對待兩人的關係;但是,倘若紀何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他還會這麼體諒他嗎?
紀何……會不會罵他是個騙子?
種種不確定的因素讓雷歐遲疑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要賺取聖母學院的學費、供紀何吃住,應該都不成問題,但最大的阻礙並不在這裡,而是紀何在得知事實真相之後還能不能接受他。
「紀何,我想……」雷歐凝視著紀何清麗的臉龐,忍不住伸手撫摸他嫩白的臉頰,柔聲道:「你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思考。」
畢竟,這個問題不只是關係到他的工作,還關係了兩人的將來,他不慎重怎麼行呢!
「我想取消這次的任務。」
雷歐打了電話回情報局,在找到上司之後,立刻開門見山的提出這樣的請求。
「虧你還是頂尖的情報員,講這什麼白癡話啊!」理所當然的,話筒裡傳來一陣咆哮。
「我只是說出實際感想。」雷歐無可奈何地掏掏耳朵,就怕被上司的大嗓門給吼聾了。
他仔細考慮過後,發現自己根法無法眼睜睜地看敵人躲在暗處等著傷害紀何。
紀何是無辜的,只不過因為他們情報局一個小失誤,因而無故被盯上,算來應該是情報局的疏失才是啊!
「我管你什麼感想的,你可是頂尖的情報員,別動不動感情用事行不行?」上司的咆哮聲自話筒彼端傳來。
「我也不想啊!」雷歐忍不住反駁起來,「要不是艾蕾娜出紕漏,我們也不會把無辜的民眾牽扯進來,說起來這件事不能怪我吧?」
所謂的無巧不成書,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三個月前,法國情報員從武器販子手中奪回一份美法合作的新式武器設計圖,並將這份資料帶回法國;當時負責這件工作的,就是雷歐的東方女性同事艾蕾娜。
艾蕾娜在回法國時,為了掩人耳目、逃過追兵,所以稍稍改變造型,做了男裝打扮。
原本這只是為了躲過武器販子,卻沒料到艾蕾娜的男裝模樣和紀何的身影差不了多少;最不幸的是,偏偏她又和紀何搭同一班飛機到法國,相似的外型和同時入境的巧合,讓武器販子們弄錯了對象,誤以為紀何就是握有設計圖的情報員。
法國情報局得知這個消息後,決定將錯就錯,設下陷阱想用紀何引出武器販子克雷茲;另一方面則趁武器販子搞錯方向的大好機會,暗中派人把設計圖偷偷送回美國。
也因此,雷歐被分配到紀何身邊,負責盯住紀何這個大誘餌,在紀何把克雷茲這條毒蛇引出洞外時呈報上去,或是在有搞不清楚狀況的小羅嘍想殺害紀何時保護他,免得克雷茲這條大魚還沒上鉤,就平白害死一條人命,到時候事情若被揭發,法國情報局的面子肯定會掛不住。
「事情都決定這麼久了,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抱怨?」讓上司最不解的是,雷歐之前一直聽令行事,怎麼會到克雷茲的人都快被引出來了,才突然良心發現、不想利用紀何?
「我……」雷歐這下真的是有苦難言。
如果讓上司知道他想退出這個計畫,純粹是因為他喜歡上紀何,那一定會遭到一頓炮轟的。
「你該不會是一不小心讓誘餌跑了、或死了吧,所以才想取消任務?」雖然上司不覺得雷歐會有這種失誤,但雷歐種種不自然的舉動和反應,卻讓他忍不住做出這樣的聯想。
「不是的,因為對方以廣告公司的名義想叫紀何搬進假的員工宿舍……」雷歐簡單的將事情詳述給上司聽。「我覺得讓無辜百姓涉人危險並不是個好方法,若是紀何進入克雷茲的勢力範圍,雖然的確可以藉機引出克雷茲,但要保護紀何也同樣變得困難許多……」
雷歐半是心虛、半是誘導地勸道:「我們情報員不是應該要讓人民遠離危險嗎?拿紀何當誘餌的計畫和這樣的目的有些背道而馳吧?」反正扯了這麼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為的就是想改變上司的心意。
「你這笨蛋給我聽好,既然知道維持和平和保護法國人民是我們的工作,就好好執行任務,別忘了你真正要保護的是法國,不是一個沒什麼社會地位和國際影響力的外國人!」
簡單說來,這次的計畫只是要利用紀何來抓武器販子,以保護法國和平,至於誘餌本身的安危,情報局的決定和作法是——能保護就保護,倘若真沒辦法,也以任務為優先,只要能抓到克雷茲,犧牲一個小小的外國人總比讓干百萬的民眾陷入危機來得好。
「人命又不是以身份地位來衡量的!紀何的命也是命啊!」雷歐抗議著。
「你有沒有算過,犧性他一個人可以救多少人的命?他的犧牲會值得的,大不了他真的出事時,我們讓他蓋國旗,這總可以了吧!」讓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舉行國葬,他們已經夠厚道了!
「別說這種觸楣頭的話。」雷歐有些不滿,為什麼上司總要說得一副紀何絕對會犧牲的樣子。「我會盡力保護他的,非不得已,我也會出示證件要他跟我一起逃!」雷歐說不動上司,只得拿自己有可能洩露機密的話來威脅上司。
「不准!你的工作就是要確定他引出克雷茲,他如果和你逃了,我們要怎麼抓人……喂?雷歐?喂喂?」上司邊罵邊大呼小叫,只是雷歐早就沒在聽。
雷歐氣憤地掛上電話,他知道向情報局求援已是難事,而且上司那邊完全不管紀何的死活,所以要保住紀何的性命就只能靠自己了。
燃起煙,雷歐吐出一口白霧望向窗外,開始思索起是否有兩全其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