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見千正坐在慎島貞睦的房間裡,看大夫替慎島貞睦把脈,他瞪著平見正弘冷冷地問了一句:「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讓慎島貞睦跟著平見正弘,沒想到會變成這種情況。
「這個……」平見正弘瞟了大夫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當著大夫的面談論這件事。
但是看看父親嚴厲的表情,平見正弘知道如果他不給父親一個完整的交代,父親是不會原諒他的,說不定還會把慎島貞睦給調回身邊去。畢竟,慎島貞睦是平見家重要的臣子。
「我在山上抱了貞睦。」平見正弘低聲應道:「我想他應該是吹了風所以染上風寒吧。」雖然他可以承認接受自己愛上男人這回事,但可沒大方到對這種私密的事侃侃而談。
「現在是初冬。」平見千正像在提醒平見正弘似地說著。
「是我疏忽。」這點平見正弘沒打算否認,他一時失控忘了週遭環境,是他不對。
「也許我不該讓貞睦跟著你。」平見千正看了看因為高燒而臉頰發紅的慎島貞睦。
「讓貞睦跟著你更糟,他已經想讓自己輕鬆下來了,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平見正弘不以為然地搖頭,「如果讓他回去跟著你,那他又沒得放鬆,總有一天會累垮。」
平見千正挑了一下眉,「他跟你說了什麼?」
「我跟他吵了一架。」平見正弘雙手抱胸,以勝利者的姿態應道:「然後他說他應該丟掉過去的包袱,所以我就告訴他,沒用的回憶丟掉就好。」說著,他的聲調突然一沉,「結果他當場昏過去……」
平見正弘越說,越覺得自己蠢。
貞睦那麼難過,甚至都發燒了,而他卻只顧著跟他示愛、發脾氣……
「你知道貞睦過去的事?」平見千正雖然希望慎島貞睦能受正弘影響,改改他那過於固執的個性,卻沒想到他的變化還真大,竟然會對正弘這個小鬼推心置腹,將他藏在心裡的事告訴正弘。
平見正弘蹙了下眉頭,不答反問:「父親大人指的是哪件?」
貞睦今天對他說了不少,也不知道有沒有每件事都告訴父親,若是講了不該講的,可就對不起貞睦了。
「你這小鬼想套我,還早得很!」平見千正笑著揮了揮手,讓大夫和侍女們退了出去。
「你想要貞睦,就得壓過三豐慶島。」當房內只剩下兒子和慎島貞睦後,平見千正才淡淡續道。
「就是那臭老頭害得我和貞睦吵架!」一聽見三豐慶島的名字,平見正弘再度怒火中燒,尤其慎島貞睦現在又病得昏沉沈,讓他更是氣得破口大罵。
「與其和貞睦吵這些往事,不如努力點,讓你在貞睦心裡的份量重過三豐慶島。」平見千正對平見正弘提出忠告。
慎島貞睦鑽牛角尖的毛病,讓他把這些記憶全放在心裡,除了工作外,他的生活就是沉浸於過去的悔恨。
或許他會將所有的心力的時間都放在工作上,就是因為不想一個人獨處,讓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啃蝕他的心。
「這個主意好!」平見正弘握緊拳頭低吼一聲。
如果能超越三豐慶島這個陰影,讓貞睦更重視他這個少主……或情人,那他就能夠讓貞睦重展笑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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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人!」平見正弘突然轉向平見千正,屈膝跪下。「我想在父親大人身邊學習,成為一個能夠扛起重任的男人!」他不願再當個孩子,也不希望自己是永遠的「少主」,他要在慎島貞睦的心裡佔有一席之地。
「你做得來?」平見千正對這個毛躁兒子不怎麼相信。
「我知道會吃苦。」平見正弘抬起頭,堅決的回視父親大人,「路有不平,我不會只顧著繞路而行,而是去跨越和修補。」這是他身為親王繼承人的責任,也是得到貞睦真心的唯一路徑。
「我沒打算讓你這麼早面對這些事,不過……看你自己吧。」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平見千正想讓他有個輕鬆的少年時期,至於世間的現實,等他大一點再來面對也不遲。
「我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意,相信父親大人也明白,我愛貞睦,甚至迫不及待的想得到他的心,而最快的方法就是成為超越父親大人的男人、成為貞睦的支柱,並將三豐慶島這個名字從貞睦的心裡抹去!」
平見正弘說罷,像是在表示自己的決心般對著平見千正叩頭,前額與地板相觸,換來一個響亮的回音。
「家臣的日子可不好過。」雖然知道他的決心,平見千正還是不放心的再次提醒。
「不會比看著貞睦受苦更難過!」平見正弘認真地瞧著父親大人的臉。
平見千正沉思了一會兒,「等貞睦病好了之後就回我身邊,如果你真有心,就一塊跟來……記得多聽、多看、少說話。」
「多謝父親大人。」平見正弘再度叩頭,但隨即又提出疑問:「貞睦也得回父親大人身邊?」他蹙了下眉,對此不表贊同。
事實上,他不希望貞睦再去操心這些事,至少現在先別去擔心,因為貞睦實在需要休息。
「他跟著我不會比陪你還累,與其擔心他,不如小心你自己別扯他後腿。」至少他這個主子從未讓慎島貞睦染上風寒,還病倒在房裡。
平見千正說完一甩袖子步出慎島貞睦的房間,臨走前還瞄了一眼昏睡中的慎島貞睦和皺著眉頭的平見正弘。
沒想到事情真如他所願,正弘為了貞睦學著獨立,貞睦也因正弘而改了死板的硬脾氣,這最大的贏家,或許是他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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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請問您要起床了嗎?」
一大清早,侍女就端了洗臉的溫水來到平見正弘的房間。
「嗯……」平見正弘用手按著臉孔,其實他還沒睡飽,但是想想今天開始就要跟在父親身邊學習,所以他絕不能拖延。「我要起來!」平見正弘勉強翻起身子,接過水潑了幾下,然後甩了甩頭,總算讓自己清醒些。
「少主,貞睦大人問您是要在房裡用餐,還是和親王大人一塊早膳?」侍女一邊替他更衣,一邊問道。
「跟貞睦……」平見正弘脫口而出的話到了嘴邊又吞回去,他改口道:「我要跟父親大人一起用早膳。」他差點又忘了自己是要去跟「父親」學習,不是跟「貞睦」學。
「那請到前廳去吧,大人已經在等少主了。」侍女說完就退出房間,既然少主要與大人一同用餐,那這裡就沒她的事了。
平見正弘整裝完畢後,依言匆匆趕到前廳。
廳內簡單地擺設著兩張矮桌,兩人份的早膳已為平見千正和平見正弘準備妥當,撲鼻香氣迎面而來,對於一早起床肚子空空的平見正弘來說實在是絕大的安慰。
平見千正早已在桌邊坐著等平見正弘來到,見慎島貞睦一如以往地跪坐在平見千正身邊。
「父親大人,我遲來了,請見諒。」平見正弘沒忘記自己現在算是來見習的,所以對父親大人也必恭必敬起來。
他走到自個兒的位子上坐下,還順道瞥了眼待在父親身邊的慎島貞睦,這下他終於明白,為何貞睦在照顧自己的時候會一副中規中矩、不苟言笑的態度。
就跟現在一樣。
兩個人的表情都嚴肅得不像話,吃頓飯而已,卻弄得像是要上戰場。
「貞睦特地讓廚房備了你喜歡的菜色,趁熱吃吧。」平見千正拿起筷子,試吃兒子喜歡的餐點。
冒著熱煙的清粥、淋上醬汁的豆腐,以及撒了香菜的魚湯——但是沒魚肉,因為他不愛吃,只喜歡魚湯的味道。
原來慎島貞睦跟著他的期間已經注意到了……
一想到這點,平見正弘忍不住勾起淺淺的笑意,暖暖的幸福感在他的胸口蔓延開來,讓他頓時忘卻早起的辛勞以及冬天的寒冷。
「謝謝你,貞睦。」雖然他很想給慎島貞睦一個吻,不過父親大人恐怕會大發雷霆。
「這是我該做的。」慎島貞睦笑了笑。
平見正弘瞧著慎島貞睦的笑臉,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
雖然有點不情願,但……或許貞睦還是待在父親大人身邊較為習慣,他的精神看起來相當不錯,完全沒有前些日子染上風寒、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不過現下與其去考慮這些事情,不如早點成為獨當一面的男人,最好連父親都一起超越,到時候貞睦便可以安心地待在他身邊。
想到這點,平見正弘舉起筷子打算快點用完早膳,這才發現桌上沒慎島貞睦的早膳。
「貞睦不吃嗎?」
「貞睦比我們還早起床,也比我們先用餐。」平見千正低頭吃著餐點,「放心吧,我沒虧待他,他的菜色和我們一樣。」
「哦……」平見正弘邊看著慎島貞睦邊喝了口熱湯,末了又說一句:「那明天我會更早起來。」
最起碼得比父親早起,好一同用餐,不然老是讓父親等他還得了?別人說不定會以為他是個好吃懶做的主子。
「這麼早起來做什麼,早上也沒你的事。」平見千正倒不覺得他有辦法這麼早起。
「我想跟貞睦一起吃飯。」平見正弘說得堅決,「而且,早起也沒什麼不好。」
平見千正看了傻兒子一眼,「不准。」
「給我不准的理由。」平見正弘的語氣裡大有「你能奈我何」的意味。
「你認為貞睦比我們早用餐是為了什麼?」平見千正沒直接回答。
既然正弘說要在他身邊學習,就讓他自己動腦子想想,自己找答案。
「怕主子被毒殺,在主子起身前把一切處理妥當。」平見正弘毫不考慮地應道。
這點貞睦之前就說過了,父親該不會以為貞睦待在他身邊時,他什麼東西都沒學到吧?
「不過,我不想哪天有人下毒害我卻害到貞睦。」平見正弘又補上一句。
「你若是執意和貞睦一同用餐,才會有人在下毒害你時連累貞睦。」平見千正瞪了下見正弘一眼,弄不懂兒子怎麼會這麼死腦筋,「既然知道所有的食物都要先經過貞睦這一關,還會有人下無謂的毒嗎?」
「說不定下毒的人看貞睦不順眼很久了,因為他把主子保護得滴水不漏。」平見正弘忍不住搖搖頭。
「父親大人重用貞睦固然沒錯,但久而久之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你重要的左右手,說不定目標會轉向貞睦,畢竟少了他,對平見家來說是個很大的打擊。」
他可不是沒用腦子思考的笨蛋,光講著保護慎島貞睦這個漂亮口號,卻沒個行動力和理由。
「我還有其它左右手。」平見千正雖然不想這麼說,但就算慎島貞睦不在,也有取代慎島貞睦位置的人。
「我只想要這個貞睦。」平見正弘皺了下眉頭。
對他來說,慎島貞睦是無可取代的人。
「所以你想把他保護得好好的,不讓他受一點傷。」平見千正對著天真的兒子笑道:「你……若有這個想法,就永遠得不到貞睦。」
「我想父親應該也明白,自己愛上的人必定會成為自己的弱點,在這種情況下,要能夠保護自己所愛的人,就必須變得比任何人都強,如果我夠強、甚至讓人不敢心生反亂之念,那麼我身邊的人自然就能夠安全生活。」這是平見正弘從慎島貞睦與水蓮身上體認到的事實。
「總算開始用腦子,不過……你還不夠瞭解貞睦。」平見千正伸手勾起慎島貞睦的下巴,「如果這麼簡單就走了,留下來的主子沒人守護他才不放心。」
為主人犧牲,是最不得已的情況。
事實上慎島貞睦挺惜命的,否則他也不會在平見千正身邊一待就是十幾年。
「貞睦不會成為主子的弱點。」彷彿在證實平見千正的話一般,慎島貞睦堅決的應道。
「只要你不胡鬧,貞睦就守得住你也保護得了自己。」平見千正對平見正弘露出一抹嘲笑意味的笑容。
「就是因為我還不夠成熟,才要父親大人你來訓練啊!」平見正弘恨恨地咬牙回答,把平見千正的話給頂了回去。
因為阻止不得,所以對於父親總愛在他面前做出種種與慎島貞睦感覺親密的舉動,總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就麻煩父親大人嚴加督促,讓我早點成為不會妨礙旁人又能獨立自主的少主吧,所以現在請父親大人盡快用膳,別老是把手搭在貞睦臉上!難不成都四十好幾的大人還要人喂嗎?」平見正弘忍著氣把飯菜扒進嘴裡,像是要把剛才的怒氣給一併吞掉,語氣酸得讓屋裡醋味瀰漫。
「是你想讓貞睦喂吧。」說完,平見千正還故意刺激打翻醋罈子的兒子,他用筷子夾起小菜,送往慎島貞睦嘴邊,「這個不太對我胃口,你吃了吧。」
慎島貞睦乖乖的張嘴,把小菜給吃了下去。
「父親大人!」平見正弘忍不住丟開筷子,用力拍著桌面對平見千正嚷道:「請你不要逼自己的兒子做出殺父的行為!」真是讓他忍無可忍,明明就是在整他!
「是嗎?」平見千正沒去安撫妒火中燒的平見正弘,「貞睦,這小子若是造反,你認誰當主子?」
「自然是大人。」慎島貞睦恭恭敬敬的跪在一旁回答。
「總有一天超過你。」
平見正弘白了平見千正一眼,他站起身走到慎島貞睦面前,伸手揪住他的衣領,迅速地彎身下去狠狠地吻了一記,才鬆手往外走去。
「我吃飽了,請父親大人慢慢吃,我在外頭等著!」
「慢著!」平見正弘還沒踏出大廳,就被平見千正叫了回來。
「幹嘛?」平見正弘沒好氣的轉過身。
剛才玩得還不夠啊?雖然平見正弘是這麼想的,不過……當他一回頭,看見平見千正斂起笑容,滿臉嚴肅的模樣,他就明白並不是這麼回事。
「等我用完早膳,你就和貞睦一塊到我書房來吧。」平見千正說罷,又繼續享用他的早膳。
「大人?」慎島貞睦對大人的命令有些驚訝。
平時大人只有在處理公事時才會待在書房,他讓平見正弘也一塊兒進書房的意思是……
「這孩子總有一天得當家,先讓他學著點吧。」平見千正瞄了平見正弘一眼,「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
雖然他希望兒子再輕鬆個幾年,不過他無法保護他一輩子,也不可能什麼事都幫他處理得好好的,所以……或許現在是正弘學習獨立、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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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派出去的人回來沒有?」平見千正一邊看著公文一邊問道。
「有兩個斷了聯絡。」慎島貞睦命人把小火爐拿進書房,並替平見千正和平見正弘端熱茶過來,「不過北邊的國家似乎有內亂,暫時不會再想南侵稻津國吧。」
「前天捉到的人呢?」平見千正喝著熱茶點了點頭。
「這……」慎島貞睦看了平見正弘一眼,似乎對平見正弘在場有些顧忌。
「說吧。」平見千正揮了揮手。「如果他連這點事都受不了的話,也別想超過我了。」
「是夫人的探子。」慎島貞睦微微皺起眉頭稟報。
「母親大人?」平見正弘忍不住插話,「母親大人不就在父親大人身邊,為什麼?」有問題直接開口問父親就好了,派什麼探子啊?
平見千正沒回答平見正弘,只是繼續向慎島貞睦詢問:「是為了早倉尚宇左遷的事?」
早倉尚宇是早倉恭子的兄長,原本在朝中頗具權勢,卻因平見千正的彈劾讓皇帝給降了級,所以早倉一家包括早倉恭子在內,會對平見千正心懷不滿也是自然。
「不,似乎是因為少主已經元服,夫人想讓少人繼承親王之位,所以……」慎島貞睦依然語帶保留。
「原來母親大人對父親大人的不滿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平見正弘沒弄清楚前因後果,逕自猜測著其中的問題。
平見千正瞥了平見正弘一眼,對他弄不清狀況就一直打岔有些不耐煩。「貞睦。」
「是。」慎島貞睦應了一聲便轉向平見正弘。「早倉家與上河親王原本就是政敵,夫人雖是大人的側室,卻是為了監視大人才嫁到河洛來的。」
「原來你們是政治婚姻啊!」平見正弘恍然大悟。「難怪母親不滿。」沒有愛情的婚配,再加上父親不知憐惜……會有好結果才有鬼。
「主要還是為了大人將早倉尚宇收授賄賂一事呈報給皇上的關係吧,左遷的早倉家想再出頭只能靠少主,所以夫人急著讓少主繼承親王之位。」慎島貞睦向平見正弘解釋事情的始末。
「母親大人還真是天真。」平見正弘忍不住搖頭歎氣。「難不成她覺得我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犯錯的早倉家奪回權勢?」
他雖然與早倉家有血緣關係,但是個性卻向來正直,見不得依法賄賂等行為,既然已經知道母親的娘家做出這種事,他會幫著母親才怪!
「天真?恭子比你精明多了。」平見千正丟了一封信到桌上。「你自己看看吧。」
雖然早倉恭子想讓兒子接任親王之位,卻沒打算讓平見正弘管事,她私下收買幾個家臣,所以即使平見正弘坐上親王之位也只是個傀儡,到時候不管平見正弘要做什麼,都會遭這幾個老臣阻撓。
平見正弘攤開信件大力中掃過一遍,雙眼先是瞪大而後轉為黯然。
「原來母親大人連我都想利用啊!」他雖然明白官場黑暗,卻沒料到連親王母親都不能信任。
將信放回桌上後,平見正弘突然蹙起眉心,對著平見千正質問道:「父親大人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何不早告訴我?莫非父親大人也認為我會任母親大人利用嗎?」對於母親此舉他雖然感到有絲難過,可是讓人當笨蛋耍的滋味更不好受。
「跟你說有什麼用?」平見千正不覺得平見正弘有能力處理這件事。「難不成你要找恭子理論,或是立刻把這些家臣關起來?」
「父親大人應該也不喜歡被人算計的感覺吧?」平見正弘反駁道。
「你早點習慣比較好。」平見千正對兒子的憤怒不以為意,畢竟他也是這樣被算計過來的,想脫離這種被人耍弄的命運,就得學著先發制人,搶先一步扳倒對手。
「我現在不就在習慣?」平見正弘板起面孔。「所以麻煩父親大人知道什麼就告訴我!」
真是!先前不肯讓他跟著學時說他太天真,現在他願意學了又老嫌他……
也不想想他到了這個年紀才開始跟著父親認識這些官場黑暗是拜誰所賜?
平見千正沉默了一會兒。「貞睦,把這笨小子帶出去。」
「什麼?」平見正弘忍不住爆出抗議聲。「是誰什麼都沒告訴我,又要我馬上習慣的啊!不就是父親大人你嗎?」
「少主,大人是打算在您接任前把這些事情都處理完,不想讓您難過,所以才一直瞞著少主,請少主體諒。」慎島貞睦跪在平見正弘面前,替平見千正解釋著。
「要我體諒的話就別老是用父親和前輩的身份來壓我!」平見正弘不悅地瞪向一臉漠然的平見千正。
「跟貞睦出去,別在這裡吵我,你想知道的事他會告訴你。」平見千正只顧著看他的公文,沒再搭理氣急敗壞的毛躁兒子。
「少主,請到偏廳吧。」慎島貞睦開了紙門,將平見正弘請出平見千正的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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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睦,你跟著父親那麼久,剛才那些……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平見正弘靠在矮桌上,用手撐著下巴,一邊看著院子裡的積雪,一邊喝著慎島貞睦送上的熱茶溫暖身子。
「是……」慎島貞睦低聲應道。
「在知道事實真相後,看著我這個天真過度的少主,你不覺得很可笑嗎?」平見正弘有些喪氣地問著。
「我和大人都希望少主能快樂的多過幾年。」慎島貞睦搖搖頭。
「那只會養出個笨兒子來。」平見正弘說得挺坦然的。
「少主並不笨,只是經驗不足。」慎島貞睦又替平見正弘倒了杯熱茶。「反正這些事情晚點再認識也是一樣的,沒必要這麼早就讓少主知道。」
「那也要父親大人夠硬朗啊!」平見正弘有意又似無意地揶揄。「我知道你們疼我、寵我,不過這樣有些過分寵溺了。」不然他也不會落得直到現在還留著毛躁的脾氣。
「少主。」慎島貞睦看看有些落寞的平見正弘,不自覺的伸出手,撥開平見正弘前額的髮絲。「少主未來要面對的現實比我和大人辛苦許多,我和大人能擔下多少是多少……」
「看著你們辛苦,我也會覺得難過,不如讓我一起分擔點吧,這樣我還會好過些。」平見正弘閉上眼睛,感受著慎島貞睦纖長的指尖滑過額頭的觸感。
「若少主真這麼想,就請少主最近少出門,若是非外出不可,一定要帶著護衛。」慎島貞睦輕輕歎了口氣。
「嗯。」平見正弘難得聽話地點頭。「既然這樣,那我暫時不出去吧,不然為我一個人讓大家手忙腳亂也不好。」他沒興趣當個不知情理的少主。
「抱歉,得讓少主忍耐一陣子了。」慎島貞睦微微皺起眉頭,他知道平見正弘的個性外向好動,要這個少主整天關在家裡是委屈了點。
「無所謂,家裡有你在。」平見正弘詭笑。「可以天天看到你也挺好的。」
「怕的是我也沒空陪著少主啊!」慎島貞睦露出一抹苦笑。
「那你別太累,我父親最會虐待人了。」平見正弘傾身越過桌面,在慎島貞睦臉上輕吻。「累的話要記得開口,不然你要是病倒了,我就去找父親理論。」學著適應寂寞,或許才是他該學的頭一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