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光與影總是相輔相成,事物也有正反兩面,在菖蒲為了自我保護而變得幾近幼兒後,佐野忠幸才發現菖蒲以前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由於夜華的身分使然,所以在紫煙館那段時間,菖蒲總是體貼著他這個貴客,凡事順著他的意,盡管與自身的意願相違背,菖蒲也不說出口,而是默默忍耐。
別的事不多提,光是吃的方面,菖蒲的行徑便與過去大大不同,雖說菖蒲還是個少年,但他卻不像其他孩子愛吃甜食;如果將點心拿給現在的菖蒲,他只會把東西扔出去,甚至直接對他發脾氣。
和點心、糕餅相較。口感溫潤、甘醇甜美的清酒,似乎還比較得菖蒲的喜好。
至於他們初見面時,菖蒲為了轉移所有人的注意而大口灌入嘴裡的紅葉盛,那其實是菖蒲最討厭的東西!
光是這些看來微不足道、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夠教佐野忠幸感到驚訝。
因為在他的記憶中,自己雖然少了任意決策的自由,但可沒人敢逼他吃自己討厭的東西。
“啊——”
菖蒲的高聲尖叫將佐野忠幸自沉思中拉回神來。
只見菖蒲丟下筷子,揮手掃去眼前的杯盤,廚子精心烹調的美味灑了一地。
說來也是因為下人們總照著佐野忠幸的喜好來決定菜色,不合菖蒲口味也是自妖。
“菖蒲?”佐野忠幸連忙起身,繞過矮桌到菖蒲身邊把他從桌邊拉開,然後細心查看他的雙手,確定沒有受傷後,才轉頭對旁邊端菜的下人怒道:“不是告訴過你們,菖蒲不喜歡的菜就別端給他!”
“可是……”
侍女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膽子大一點的侍女開口說:“我們不曉得菖蒲少爺究竟喜歡吃什麼……”
被下人一點醒,佐野忠幸才猛然驚覺,他根本不知道菖蒲愛吃什麼。
他只知道菖蒲不愛吃什麼,因為菖蒲一看見討厭的食物就會大喊大叫以表抗議,但是愛吃的……說實在的,他不知道。
看看眼前被菖蒲掃開的食物,且是一般百姓難得吃到的魚和肉,卻是他們佐野家平時常吃的東西,倘若菖蒲不愛吃,那下人豈不是根本不用准備食物了?到時候菖蒲八成會餓死!
“菖蒲,你喜歡吃什麼?說出來,我讓人煮給你吃。”佐野忠幸沒辦法,索性抱著菖蒲柔聲細語地問著。
“菖蒲喜歡菖蒲。”菖蒲答非所問,只顧著把玩手上的鏈子,這是前幾日佐野忠幸給他的東西。
因為他不肯離開花海,只要沒見到菖蒲花就哭鬧,佐野忠幸只好叫人找來這條手鏈,看著裝飾在上頭的菖蒲花,菖蒲就會安靜下來。
“我是指吃的。”佐野忠幸捺著性子與菖蒲溝通,因為他可不想見到菖蒲餓成皮包骨,畢竟清酒再好喝也填不飽肚子。
“那個你不喜歡吧?”佐野忠幸指著桌上的菜餚,然後又摸摸菖蒲的嘴唇。
“你到底想吃什麼?告訴我好不好?”
還記得以前他總是挑剔著這樣不吃、那樣不吃,雖然當時沒人敢對他這個小主子說任何不是,但是……想必廚子們就如同現在的他傷透腦筋吧。
佐野忠幸突然有些感歎起來。
這算不算是報應?因為他過去的任意妄為,所以今天老天爺才給了他菖蒲,要他好好體認照顧一個人的辛苦,以及愛上一個人的滋味。
菖蒲依然沒開口回答,只是用腳踢開離他不遠的矮桌,對上好的鯛魚料理表達厭惡。
“我知道,你不愛吃魚。”佐野忠幸揮揮手,讓下人把魚收走。
“不然,我帶你上街吧?我們去街上瞧瞧,看你喜歡吃什麼?”佐野忠幸知道菖蒲現在幾乎不會說話,索性想出這個主意。
他決定帶菖蒲上街晃一圈,只要到賣小吃的鋪子和餐館裡走一走,應該就可以知道菖蒲愛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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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忠幸真是煩惱到極點了。
他帶著菖蒲去了幾個有名的餐館,可偏偏他們端上來的菜色都不合菖蒲的胃口,而街旁的點心又不討菖蒲喜歡……
聽著菖蒲肚子發出的咕嚕聲,他知道菖蒲肚子餓了,卻又不曉得菖蒲肯吃什麼,讓他越想越心急。
“菖蒲,你真的沒有喜歡吃的嗎?我知道點心你不喜歡,魚和肉你也不喜歡,可你總要吃點東西啊!”佐野忠幸帶著菖蒲漫步到行人稀少的街邊,他摟了摟菖蒲的肩膀,對於這件事實在是找不到解決方法。
他所有想得到的店家剛才幾乎都逛過了,若是再找不到菖蒲愛吃的,菖蒲就只能餓肚子。
聽見那益發大聲的咕嚕聲,佐野忠幸在煩惱之余,還多了點心疼。
當佐野忠幸為菖蒲不肯吃東西一事焦急時,菖蒲突然從佐野忠幸身邊跑開,直往小巷子跑去。
“菖蒲!”佐野忠幸先是一愣,然後拔腿追上去,現在的菖蒲根本沒有認路同家的能力,萬一讓他走丟,很容易出事的。
由於小巷子交錯縱橫,菖蒲的動作又輕盈無比,沒一會兒工夫菖蒲便不見人影。
“菖蒲?”佐野忠幸看著四周全然陌生的小巷弄,心裡慌了。
菖蒲去了哪裡?他根本認不得回家的路啊!
“菖蒲——”佐野忠幸焦急地四下搜尋,盼著能找回那道纖瘦的身影。
“啊——”
一個熟悉的高音傳來,算是給了佐野忠幸該往何處尋人的指示。
佐野忠幸循聲追去,才發現菖蒲跑進一戶民家的後院,而且正跟兩個不到十歲的孩童搶稀飯吃。
由於菖蒲的體型怎麼說都高過那兩個小孩許多,所以被搶了稀飯的孩子只能站在一旁拼命哭,而孩子的母親聽見吵鬧聲自然跑了出來。
當她發現菖蒲搶了自己孩子的食物,便開始大罵起來。
菖蒲抱著碗裡沒加什麼料的稀飯,自顧自的吃著,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讓佐野忠幸看得有些傻眼。
原來這就是菖蒲喜歡的?清淡的稀飯?早知道他就叫廚子熬一整鍋給菖蒲!
快步穿過柵欄,佐野忠幸掏出些銀兩安撫了那位母親,然後拉著菖蒲離開。
“菖蒲,你喜歡吃稀飯是不是?我們回去吧,我讓廚子煮一鍋給你,看你喜歡什麼小菜都煮給你吃。”佐野忠幸半哄半拉地抱著菖蒲回到大街上,看見菖蒲吃下稀飯,他心裡總算是放心許多。
依照菖蒲的習性看來,再想想之前菖蒲說過他喜歡喝清酒,味道似乎都偏向清淡柔和的口感,也許他該讓人把油膩的東西撤走,煮些口味清淡點的食物和小菜給菖蒲吃。
“菖蒲喜歡稀飯……”菖蒲捨不得剛才的美食似的,不斷回頭望著身後的小巷子,然後拉住佐野忠幸,有些不高興的瞪著他,仿佛在責怪佐野忠幸把稀飯還給那兩個孩子。
“我們回去,我讓人天天煮給你吃,好不好?”佐野忠幸柔聲安撫著,就怕菖蒲一生氣又突然跑掉,讓他怎麼找也找不到。
菖蒲看著佐野忠幸,然後眨了眨眼睛,雖然眼前的男人剛才把稀飯還給那戶人家的舉動讓他有些不高興,不過他剛才說,回去以後天天給他好吃的稀飯……
“菖蒲喜歡稀飯,菖蒲喜歡少主。”雖然早忘了眼前男子的名字,但老聽旁人少主、少主的喚著,菖蒲也就這麼跟著叫。
“菖……菖蒲!”佐野忠幸愣住。
他從來沒聽菖蒲這麼對他說過。菖蒲說他喜歡自己?他沒聽錯吧?
“菖蒲!我也喜歡你!我喜歡你啊!菖蒲”佐野忠幸感動萬分地摟住菖蒲,感覺心口仿佛有股熱流往四肢竄去,震得他有些暈眩。
也許,老天爺不是在懲罰他,而是為了讓他尋到真愛,所以才將菖蒲派到他身邊吧。
“謝謝你……菖蒲……”佐野忠幸捧起菖蒲的臉頰,顧不得這裡是大街上,他就著菖蒲的唇,便細細地輕吻起來。
菖蒲學著輕舔佐野忠幸的唇,讓佐野忠幸吻著的感覺溫暖又舒服,所以他一點都不排斥。“菖蒲喜歡少主,菖蒲喜歡吻。”重復著這幾句話,菖蒲開心的笑了。
“別叫我少主,叫我忠幸。”佐野忠幸輕撫著菖蒲的唇,柔嫩的感覺令他眷戀不已。
“忠幸?”菖蒲微歪著頭,似乎弄不懂這個詞匯的意思。
“忠幸是我的名字。”佐野忠幸吻了吻菖蒲的臉頰。“少主是下人叫的,你叫我忠幸就好了。”
他的菖蒲不是下人,也不再是夜華,而是他的情人,所以理應叫他的名字,就像他叫菖蒲為“菖蒲”一樣。
“菖蒲叫你忠幸,菖蒲不是下人。”菖蒲努力整理著佐野忠幸告訴他的話,眸裡卻突然閃過一抹憂傷。“菖蒲不是下人……菖蒲……是夜華……”
“菖蒲!”佐野忠幸臉色一變,沒料到菖蒲竟會聯想起這件事。
他抱住菖蒲,仿佛要將“夜華”這兩個字自菖蒲腦海裡剔除,低吼道:“菖蒲不是夜華、不是下人,菖蒲是忠幸的情人!一輩子都要在一起的情人!”
那一瞬間,他心疼了,因為菖蒲就是為此受到傷害,才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所以他更不能讓菖蒲憶起過往。
他們好不容易才能和平相處,菖蒲也漸漸喜歡上他、願意接受他,怎能在這時候恢復成原本劍拔弩張的關系!
也許他是自私,但是……再給他一點時間吧!讓菖蒲也愛上他,到時候即使菖蒲恢復了原本的記憶,也不會排斥他……
佐野忠幸的吼叫聲雖然成功打斷菖蒲的思緒,讓他停下思考,沒再探尋與夜華一詞有關的記憶,但也嚇著了像孩子易受驚一般的菖蒲。
他推開佐野忠幸,頭也不回的往街上跑去,直到他撞上路人,跌倒在路上。
“菖蒲!”佐野忠幸慌張地推開旁人趕到菖蒲身邊,將他扶了起來。“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吼叫,你沒嚇著吧?我不會再這樣吼了,對不起。”
佐野忠幸心疼地拍掉菖蒲手腳上的灰塵,提起衣袖替他抹了抹臉,連聲道歉。
他老是忘了菖蒲現在是孩子般心性,稍稍大一點的聲音都足以把他嚇跑,偏偏他總是沉不住氣。
復雜而懊悔的心情讓佐野忠幸不由得皺起眉頭,只差沒重重地歎氣。
“菖蒲?”聽見佐野忠幸的呼喚,先前被菖蒲撞倒的路人,也在隨行僕役的攙扶下爬了起來。
他拍拍繡著攏屋字樣的外衣,仔細打量著撞上自己的少年。
“好久不見,你長大了不少啦。”受害者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反而親切的向菖蒲打招呼。
聽見有人和自己說話,菖蒲自然將臉轉了過去。
在看清中年男子的臉孔後,菖蒲瞪大眼睛、僵直身子,連連退了好幾步。
“菖蒲?你認得他嗎?”佐野忠幸見菖蒲一副驚恐的樣子,連忙將他護到身後。“別怕,有我在,沒事的。”
“怎麼,幾年沒見,你就忘了我不成?”中年男子仿佛沒見到佐野忠幸似的,笑著朝菖蒲伸出手。
其實這個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就是最初買下菖蒲的富商,也是讓菖蒲正式成為夜華,得了菖蒲身子的男人。
在菖蒲的記憶裡,這個男子等於是自身苦難的起源。害怕,是自然的反應。
菖蒲看著中年男子往自己走近,發出驚人的高聲尖叫。
“你離菖蒲遠點!”佐野忠幸護著菖蒲後退了幾步,因為光是聽菖蒲的淒慘叫聲,他就知道菖蒲有多麼厭惡這個人。
“他現在不是你認識的菖蒲了!別碰他!”佐野忠幸不知道這男人是何來歷,但是菖蒲害怕、恐懼的聲調聽在他耳裡只讓他更加心疼,所以他知道,眼前這男人對菖蒲來說,有著絕對的危險性。
“你是這孩子現在的客人?”看著佐野忠幸保護菖蒲的舉動,中年富商笑了笑。
佐野忠幸沒回答,只是哼了一聲。
“看來你很寵這個孩子……這也難怪,他的床上功夫是挺教人銷魂的。”
“閉嘴,他已經不是夜華了。”刺耳的笑聲與招呼,令佐野忠幸感到惱火。
他知道菖蒲的過去,自己也曾鄙視過夜華,所以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會說出如此不屑的話語,但是……菖蒲如今己非夜華,而是他的情人,他要以雙手親自保護的對象,所以眼前這個應該曾是菖蒲客人的男子,看在佐野忠幸眼裡是格外的礙眼。
“原來你替他贖了身啊?”中年富商有些驚訝。“小伙子,我勸你別對夜華太沉迷,怎麼說娼妓就是娼妓,不過是玩偶罷了,沒必要因為他們的技巧高明,就為他們神魂顛倒。”以一副過來人的高姿態,中年富商向佐野忠幸提出忠告。
“看你這麼喜歡菖蒲,大不了過兩天我送幾個孩子給你,他們和菖蒲一樣,都是我親自調教的,而且比起菖蒲,可說是有天分多了。”像是在對佐野忠幸炫耀一般,中年富商說著自己與菖蒲的關系。“就算未經人事,他們也不像菖蒲那樣不聽話,記得我買下菖蒲時,得把他綁著才能享受,以第一次賣身的孩子來說,菖蒲可不討人喜歡啦!”
“你……你說什麼……”佐野忠幸一下子刷白了臉。
綁著?這個男人是菖蒲的頭一個對象?
聽他這麼說,他當初抱著菖蒲的時候,豈不等於……
“閉嘴……閉嘴!誰跟你叫樣?我是真心喜歡菖蒲!可不像你這個專玩夜華的混帳!”佐野忠幸的腦袋有著瞬間的暈眩,他大聲吼著,一邊緊緊抓住菖蒲的手,一邊怒視著眼前的男人。
怒火,已經分不清是為了什麼在燃燒。
佐野忠辛不知道自己氣的是菖蒲曾遭到這個男人不人道的對待,還是氣他奪走了菖蒲的初夜,或是氣他不將菖蒲當人看,抑或是……
他仿佛見到了過去的自己。
佐野忠幸額上正冒出一滴滴冷汗。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正是以前的自己嗎?不將夜華當人看,只視他們為玩物,甚至以征服和調教為樂……
想到自己曾與這個男人一樣,所以才引來菖蒲的厭恨,佐野忠幸忍不住感到思心欲嘔。
“菖蒲……不是夜華……”細小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談。
菖蒲縮在佐野忠幸背後,顫抖的手緊抓著他。“菖蒲是忠幸的情人……”
像是在抗爭,菖蒲大聲的嚷了起來,哽在心口的郁悶更教菖蒲落下眼淚。“菖蒲不是夜華……不是夜華!”
“菖蒲……”佐野忠幸回過身,將菖蒲摟進懷裡安撫著。“是啊,菖蒲不是夜華,是我的情人,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他的菖蒲……過去他跟眼前這男人一樣傷害過菖蒲,甚至讓菖蒲一度以自殺為要挾想要離開他,如今老天爺給了他這麼個機會,所以他絕不再重蹈覆轍,犯下跟過去一樣的愚蠢錯誤!
“我們回去吧,菖蒲,我叫廚子煮稀飯,再擺上些小菜給你吃。”佐野忠幸決定早些把菖蒲帶回別館,免得在街上又遇到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的家伙。
畢竟菖蒲以前曾是當紅夜華,若是再讓其他菖蒲的舊客看見了菖蒲,只會讓菖蒲受到更多的傷害罷了。
菖蒲早忘了食物和自己還餓著肚子的事,他抱緊佐野忠幸的頸子,自顧自的哭了起來。“菖蒲……好難過……”至於難過些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當街大哭的美少年,和帶著大批僕役與兩人爭執的中年男子,吸引了路人的注意。
看不相干的好事者聚集過來,中年富商為了避免麻煩,干脆掉頭離去,只是臨走前依舊不忘挑撥。
“小伙子,我勸你別把夜華的眼淚當真,裝哭訴苦可是菖蒲的拿手絕活。”
佐野忠幸恨恨地一咬牙,因為還抱著菖蒲,又不想多惹來紛端,所以他僅是低著聲音迸出一句忠告:“老頭子,我勸你最好早點學著體貼別人,否則哪天你橫死街頭都沒人替你收屍!”
說罷,他半抱半哄地帶著菖蒲遠離人潮,免得菖蒲在人們的觀看下又縮回自己的殼裡,到最後連話都不說。
“菖蒲……好痛……”菖蒲讓佐野忠幸牽著,往別館走去,一路上淚水依舊不停自臉頰滑落。
“乖菖蒲,不痛,我在你身邊,不痛了。”佐野忠幸摟著菖蒲的肩膀,路上柔聲低語地安撫著,還不時地牽起菖蒲的手替他搓揉著掌心。“菖蒲沒錯,你是我的情人,除此之外就只是菖蒲,別再哭了……”
“好痛……”菖蒲沒因佐野忠幸的安慰而停止哭泣,反而用手抓緊胸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這疼痛並非因為外傷,而是一股像是心讓人撕裂般的痛楚,教菖蒲難以忍受。
“菖蒲!”佐野忠幸打橫將菖蒲抱起,半跑步地往別館直奔而去。“忍耐一下,我馬上找大夫來!你別再哭了,我看了都心痛了,菖蒲……別哭了,我會陪著你的……”
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若不是他,菖蒲也不會再度受傷!
佐野忠幸一邊暗罵著,一邊又感到矛盾異常,因為……不管怎麼說,最初重傷了菖蒲的人都是他啊!
菖蒲,很快就到家了,你忍一下,馬上就不痛了!”緊抱著懷裡的菖蒲,佐野忠幸又急又痛地趕著路,心裡除了祈禱菖蒲沒事,他什麼也做不到……
*凡間**凡間**凡間**凡間*
正如佐野忠幸所擔心的,自從發生了街上的那一場混亂後,菖蒲變得更加封閉。
大夫想替菖蒲診治,他只顧著尖叫逃開;侍女們要幫他更衣、伺候他沐浴,他便又哭又鬧的;到最後,甚至只要一見到人他就放聲慘叫。
不過,讓佐野忠幸感到安慰的是,菖蒲並不排斥他的陪伴。
夕陽西下的余暉映在菖蒲半是發愣的臉上,把他的白嫩肌膚染得有些微紅,宛如是喝醉酒而微醺的酡紅,他趴在佐野忠幸的腿上,像在發呆,又像在欣賞半空中的落日。
“菖蒲,這個給你。”佐野忠幸打開小瓶子,取出一顆紅通通的小果子遞到菖蒲嘴邊。“來,有點酸,不過這是甘甜的梅子,你吃吃看喜不喜歡?”
知道菖蒲喜歡清淡一點的食物後,佐野忠幸開始將所有想得到跟清涼或爽口有關的食物全搬到菖蒲面前,三不五時便取些口味各異的小點心來讓菖蒲試吃,除了討菖蒲歡心外,多少也是希望菖蒲能被這些雜事引開注意力,別再煩心那一日的爭執。
舔了舔酸甜的梅子,菖蒲接過梅子,開心的送進嘴裡,只是在他咬了幾下後,又不高興的吐了出來。
因為梅子的味道雖好,但裡頭堅硬的果核卻讓用力咬下梅子的他牙疼。
“菖蒲不喜歡梅子,好痛……”掛在眼角的淚珠,讓人一見即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氣咬住果核。
佐野忠幸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迸出笑聲。“老天,菖蒲,梅子只能吃外邊的果肉,裡頭是核,不能吃的,要吐出來。”
他伸手替菖蒲抹掉眼淚,將菖蒲吐出來的梅子丟到一旁,然後再挑起一顆梅子,這回他可學聰明了,先將梅子肉小心地剝了下來,拿出果核在菖蒲面前晃了兩下,放到旁邊的碟子去,接著才將梅肉遞到菖蒲唇邊。
“來,吃吃看。”佐野忠幸柔聲勸著菖蒲張嘴。
菖蒲先是用懷疑的眼神打量著佐野忠幸手上的梅肉,然後才鼓起勇氣張口含進嘴裡。
“菖蒲喜歡梅子。”他意猶未盡的舔著佐野忠幸的手指,捨不得漏掉一丁點梅子的美味。
“菖蒲……”
佐野忠幸忍不住憶起菖蒲在紫煙館時,當著他的面舔起美酒的模樣來。
當時菖蒲的表情煞是誘人,引得他欲火難耐,而現在……
瞧著他單純的表情,佐野忠幸沒了原始的欲望,卻有著滿心的保護欲。
他想保護菖蒲一輩子,那是他看見菖蒲重拾笑臉時。心裡唯一的念頭……
“菖蒲喜歡梅子。”舔去沾在佐野忠幸指尖上的梅粉後,菖蒲鑽回佐野忠幸的懷裡,像貓兒一樣躺在他的大腿上。“菖蒲喜歡忠幸。”
這算來是頭一次,菖蒲如此明白地承認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的是忠幸,而不是少主。
“菖蒲……”佐野忠幸笑開了,低頭覆上菖蒲的唇淺啄了幾下,柔聲的烙下火熱的愛語:“忠幸也喜歡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