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起碼會來向我求救一下。」東方孫朗從雕刻長廊裡走出來,一點都不介意自己表現的很不夠光明磊落。
他剛剛就這樣看著她跟神廚過招,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看得入迷。
「又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事。」沒有太多表情,剛才她就已經看到他,這個禍首還朝著她眨了下眼睛,她心一亂,保持不住冷靜,這才動氣。
唉,得罪人,還是這房子的成員,她以後的日子難過了。
真奇怪,他的存在感很強,是那種幾百個人你會一眼注意到他的人,可方纔他那魔魅的氣息卻收斂得跟平常人一樣。
收斂自如的氣勢,這裡的每個人都透著股古怪。
「雷克斯講話直,沒腦子,你當他放屁就好,我們這家人諸多怪癖,以後你慢慢會知道。」
「真不希望是這樣。」貧困真的害人,她如果有錢一定馬上跑得遠遠的,也不用跟這些人過日子。
也許吧,人是有韌性的動物,一旦習慣,什麼困境都過得去的。
俗話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豐田車。
她拉拉耳朵,只能這麼自我安慰了。
「手伸出來,這給你。」
「謝謝。」
是某家知名的餅乾,經常一出爐就賣光了,她以前還專程去排隊。
但是,他們的感情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融洽,聊開了起來?
「你看起來不是很喜歡?」
「喜歡……如果是換洗的衣物更好了。」
大屋裡有專業用的烘乾機,可是她換來換去就身上一套衣服,每天只能脫下來洗乾淨,烘乾後直到第二天傳回去。
晚上幾乎是光著身子睡的。
雖然東方孫朗對她不差,連被子都是上好的絲被,光滑輕暖,裸著身子睡覺是舒服到不行的享受,不過她跟時代脫節得厲害,不管怎樣都覺得穿一身棉衣睡覺最無憂。
「這樣啊。」他沒想到這麼細節的事情,不禁有些歉疚,畢竟她被強行帶來的時候真的就只有身上那件衣服,現在注意一看,的確還是那天那一件,強勢的眸子溫和不少。「我馬上派人送服裝目錄給你參考,喜歡的可以訂下來,你放心,錢不是問題。」
呃,老大,你真懂得什麼叫收買。
「不用,我是想可以預支這個月薪水的話,我知道附近有平價的大賣場,那邊就有我可以穿的衣物了。」
「你不必替我省錢。」她這種美德真是難得一見。
「我不是替你節省什麼,只是我習慣花自己的錢,這樣比較安心。」她不是沒錢,郵局存款簿裡攢下的幾百萬,當然比不上這些一條街一條街買的富豪,可是那是妹妹的學費。
「我等一下開票給你。」東方孫朗沒說什麼,一口答應。
「我想要零錢。」
他看了她一眼。
「就這樣。」
兩人回到有遮蔽處的迴廊,有塊遮頂的地方果然暖和很多。
他指著那些醋缸問:「那些是什麼?」
「我的尚方寶劍。」
他用一種不是很明白卻信任的眼光對上她的眸。
一雙羞赧的眸子,慢慢地臉紅過耳,透出渾然天成的靈秀。
彼此交會一眼,有什麼輕暖的東西撞進了彼此心頭。
「我們有自家的視頻進口公司,你想要什麼都可以買到品質價格都很漂亮的東西。」
「有些東西我習慣自己來。」
他也不勉強,陪著她走進屋子。
「你今天很準時下班?」她匆促的找話說。
「我想回來吃你煮的料理,我好想念嚷著食物已經滿到喉嚨的滋味。」
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提早下班還是準時下班的他,今天幾乎是盯著牆上的掛鐘讀秒等下班的。
湯特助交給他餅乾的時候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辦公室員工驚訝的眼光,他只覺得有必要每個都那麼誇張嗎?
他也是人,想要準時回家吃飯是正常的吧?
這些天他跟顧客簽約,幹部會議,客戶約談,徵信、保全、囊括各區的月會協商、檢討這些事馬不停蹄的完成,把整個公司裡的精英團隊差點操翻,嘀嘀咕咕的抱怨多得可以衝破大樓屋頂。
杜曉算看著他那孩子氣的表情,意外的隨和,不覺嘴角噙笑。
以前,怎麼會覺得他是妖魔?
不,其實他對她一直是這個樣子,就算不經同意把她變成肉票,態度還是老樣子。
「我聽說你跟其他員工一起吃里昂的菜?」里昂,大屋子裡最資深的意大利廚師,平常就由這位主廚大叔供應全家的餐點。
「嗯。」
目前她對這位老闆沒有任何貢獻,一道菜也沒拿出來,他不在家,天氣又冷,她不想應付那些湯湯水水,有鍋中飯為什麼不吃?
不過那六個家務幫傭、一個管家、七個廚子、四個園丁,這還不包括清洗衣物的大媽,看到她都沒給好臉色,每個看她的眼神跟刀子差不多。
不管你心裡多麼的不樂意承認,這個世界永遠是推崇標榜真善的人性,華美的外表卻才是實際追逐的。
「你想吃些什麼?」
為了幾片餅乾,就要賣命,可憐的廚師職業病。
「只要是你做的,多少都吃得下。」
杜曉算差點石化。人家只是字眼上的片面意思,不要自行演繹,這樣太難看了……
這個家的廚房真不是蓋的,雖說是小廚房,廚具都是頂級的德國貨,應有盡有擦得啵亮,閃人眼睛。
小廚房是她向東方孫朗要來的。
他沒有表情,想了想,點頭說好。
人不要做自己不擅長的事,譬如說試圖去跟對你飽含敵意的人閒磕牙、泡茶之類的。
她知道那些大廚也不會歡迎她去佔地方。
要煮什麼呢?
她剛才看過一遍,所有的漁獲蔬菜都是最頂級的,看看她隨意拿出來的青蔥、大蒜,紅的、綠的、白的、紫的蔬果應有盡有,不吃看著也舒服。
她會拿菜刀,是因為可以跟爸爸一起站在廚房裡……
切切煮煮,滿屋子都是食物的香氣,把點單整理歸納送進廚房的媽媽,坐著小板凳在廚房門口寫作業的妹妹,那是一份甜蜜的回憶。
說起來是父親發掘了她烹飪的天分,原來杜老爸曾是知名飯店的大廚,年輕時手藝超群,在許多富豪家裡都曾經短暫的停駐,也受聘各家飯店,後來因緣際會愛上了她的媽媽,這才回到台灣開了杜家小館,她、小妹接連出生,那真是一段幸福的日子。
煮菜對她來說,很多時候只是學以致用,不讓自己餓死的專長,她承認當客人吃過她的料理那心滿意足,洋溢幸福微笑的樣子確實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這也是為什麼她會一路在廚師這個行業裡打滾並沒有想過要離開的主因之一。
鰱魚頭咚地掉進水槽。
天啊!她居然在準備的時候神遊,這可是大忌!
幸好所有的材料都還沒下鍋。
現在這小廚房就是她的世界,她不求這一輩子要如何飛黃騰達,大富大貴,只希望每天這樣平平安安的過去就好。
起了油鍋,要炸魚頭。
她告訴自己不是沒做飯菜給他吃過,平常心就好。
她開始忙碌,專心認真,然而本來應該在書房的東方孫朗卻探了頭進來,他穿著休閒的V字領毛衣,長髮披肩,漂亮深邃的長眼慵懶而迷人。
「我那些師兄弟聽說你要下廚,說要過來嘗嘗你的手藝。」
如果沒有長舌男去宣傳廣告,那些閒雜人等會知道她要下廚嗎?
算了,一個人的菜煮也是煮,就算多出幾張嘴巴也就四個人,頂多肉菜都加倍就是了。
這些華裔美國人都習慣西式餐點,看起來修改一下菜單就可以應付了。
豪門規矩大,這家人卻沒有這層囉唆。
不見她有反應,以為她不高興,他搔了下頰。
「你是我私人的廚師,卻讓你做這種事。」
「並不麻煩,冰箱的食材很充足,只是下不為例就好。」
平常貴族人家並不會聚集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不管那些人存什麼心,既然東方孫朗她的老闆來開口,她沒辦法說不。
「人多就吃火鍋吧?」
「只要是你煮的都好。」
又說這種話,他不知道他一個風姿清雅的妖魔級帥哥說出這等話來,會叫多少女人誤會?她是每天都泡在廚房的油煙裡,可本質也是女的,還是會想些不該想的好不好?
被他認同她的廚藝就已經是很受寵若驚的事情,但是她的腦袋很清楚,好啦,每次看到他還是會有不適的暈眩感,但她不會自作多情的把食慾跟感情混為一談。
「需要幫手嗎?」
「如果客套就免了,大概再一個小時就開飯了。」她的心跳漏掉好幾拍。
想不到他捲起袖子,衝著她笑。「有什麼我可以做?」
杜曉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驚訝了?」
他即使什麼都不做的站在那裡就足以讓人昏厥,還要洗手做羹湯?他不如直接讓她死了算!
「你出去、你出去,你在這裡我不能做事。」她推他。在古時候這就叫什麼……逆上……了吧?
「我不會妨礙你的,其實我也沒那麼不食人間煙火,少年的時候我們跟師父住在山上都自己開伙,雖然那伙食比豬食還難吃。」
他這次的笑很不一樣,溫厚的胸膛因為笑聲顫動著,顧盼神飛,一雙眼靜靜的瞟來。
「我要炸魚頭,那邊有我中午做好的小菜,應該出味了,把那些冷盤都分開裝起來。」遞給他一雙長筷,挑樣最簡單的給他做,這樣可以了吧?
「遵命!」
他只是隨便這樣笑一下,她就覺得那聲音如溫暖的春水舔舐過她的皮膚,再加上他那輕微吐出氣息的模樣,她的心臟喘不過氣的發出罷工的叫囂。
還是遠離一點好。
「你的家境出身看起來這麼好,需要拜什麼師父?」
有著中文名字,擁有很深的江湖關係,好幾個師兄弟生活在一起,這個英文名字叫蓋文的東方孫朗到底是什麼人?
「我以為你都不會問呢。」幾樣小菜,聞起來味道香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他一點也不慚愧的拈起一塊放進嘴巴。
這一吃可停不下來,嚼嚼嚼,嗯,真是美味!
「東方先生……」
「叫我朗不然就叫我蓋文,你挑一個。」
「蓋文先生。」
「唉,其實我比較傾向你叫我朗,不過我知道這急不來,如果可以少掉先生就更親切了。」他的手一直沒停過,幾樣小菜已經去了大半。
「蓋文。」她的臉比那些紅辣椒還要辣紅。
這人……如果一天到晚把他的話當真,不用多少時間她就會變成高血壓患者了。
拉回思緒,如果她不想重做那些開胃菜,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順他的意思,專心吃東西的時候,蒙在他五官還有身上的疏離冷酷都不見了,像個大孩子。
對於杜曉算的「受教」他很高興,順勢給了很無辜的一眼。
「我餓了。」
這叫順著籐樹往上爬嗎?
「你先吃點這個吧。」
很無奈的拿出一盆煎得焦酥香脆的蔥油餅,那可是她要當宵夜的點心。
東方孫朗道了謝,找了張距離她最近的高腳椅坐下,風捲殘雲的掃蕩那幾塊蔥油餅。
用早蔥水蔥北蔥還有大蔥四種青蔥,內層加了芝麻醬增添香氣,吃得出來是用一點豬油干烙出來的,要是能夠來一杯珍珠奶茶,就是台式最經典的吃法了。
看他吃得正歡,杜曉算屏住的氣悄悄的鬆了……他喜歡,那就好了。
她絲毫沒想到自己會不會太過在意東方孫朗的反應。
「你看那兩個人是不是有我們不知道,即將要發生的,或者已經發生的姦情正在進行中?」賊兮兮去廚房偷窺回來的雷克斯滿腹不解。
天大的謎團啊,從來都是奉行君子遠庖廚的孫朗,這會兒正窩在那小小的廚房裡有說有笑。
「我說你太閒了,管到他頭上。」
亞瑟正在看一疊醫學文獻報告,對雷克斯的行為嗤之以鼻。
「你們這些臭男人一點同袍愛都沒有。」
「那是當然,我們不是你這只花蝴蝶,下半身思考動物,腦子染黃的男人,這跟同袍愛八竿子扯不到一起。」
跟神廚講話從來毋須客氣,那是自找死路,翻過一頁報告,亞瑟頭也沒抬。
「食色性也有什麼不對?!有體力才能上床,做過愛肚子餓才有心情品味美食,環環相扣,你們這些凡塵俗子哪能懂得水跟魚的快樂。」
「我是不懂,我只要知道你不用到三十五歲就會陽痿,永遠的六點半,心情就好到不行了。」
這話從專業人士的神刀嘴巴說出來,可信度爆增,變成鐵則。
「你這張烏鴉嘴!」雷克斯啐他,依舊堅持自己奉行不悖的論調。「女人還是漂亮又沒用最好,輕鬆又容易到手,要丟棄也不會捨不得。」
「你這套理論最好不要被你的女伴們知道,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亞瑟繼續潑冷水的千古大業。
的確啊,雷克斯除了拚命開分店的能耐以外,他那雙帶了鉤子的眼睛最是銷魂,讓他看上兩眼,女人只有跟著走一條路。
如今唯一不受他影響的女人正在廚房裡忙著。
他跟雷納德心裡都有數,這傢伙不只嫉妒人家小女生拿到東方家的食譜,還生氣她很自然的對他的美貌視而不見。
這對自尊心比天高的神廚來說,比直接捅他一刀還嚴重。
所以他聯絡所有的人來找碴。
如果讓他那張挑剔的嘴吃出什麼不滿意來,那個可憐的女人就得捲著鋪蓋走路了,當然,前提要孫朗也同意——
「我隨便拋個媚眼她們就沒轍了,你啊,別以為每個女人都長腦袋。」
「那你最好碰不到一個把腦袋牢牢拴在自己脖子上的女人,不然有得你苦頭吃吃的。」
看不起女人要是哪天開始走霉運,會不會把褲子輸光光,哼哼,他會等著看的。
「真要有那種女人在說吧……」他才不會那麼倒楣。
「你問雷納我說的有沒有道理?」亞瑟需要一個同盟國戰友。
雷納德,像他們這些師兄弟就喊他的小名雷納。
雷納智商三百,有副精密的腦袋,擁有足以影響操控世界資金流動的巨大能力,預估期貨指數變化和股市走向、操盤能力神准異常,要讓股市狂飆還是崩盤,輕而易舉。
他是個股王。
「沒營養的話別來問我。」完全不想捲入這無意義戰場的雷納是幾個師兄弟裡最會享樂的人,他不像神廚分店一家家的開,也不像東方清俊和孫朗要為集團跟幫務勞碌奔波,他能躺著就不坐,能不思考就不動腦筋,就連旗下的投資、控股公司也交給專業經理人打理,奉行不悖的就是人生短暫,要及時行樂。
幾分鐘過去……
兩人取得共識,問個冷人發指的腐蟲不如找無儔當裁判。
可無儔~
兩人的眼光投向那個活在自己世界裡,跟花花世界一丁點關係都不存在的人,兩人摸摸鼻子,得了,就,別,自,找,無,趣,了。
至少在這一塊,兩人難得的取到了共識。
被唾棄到極點的無儔坐在花廳最靠角落,卻有溫暖光線的軟榻上曬太陽,文風不動的看著。
他是格格不入的,朦朦朧朧難以看透,一把水藻般蜿蜒垂到地上的黑髮,穿長衫,沒錯,那種古時候男人穿的長衫,他的整個世界只有那本用藍草染書面的古線裝書。
基本上大家都承認他是個活在石器時代的人,不是很認真的開了家古董店,也搖搖欲墜,倒店指日可待。
兩隻聒噪的烏鴉絲毫影響不到他看書的興致。
幸好,東方孫朗出來喊開飯了。
每個人面面相覷。老大,這不是你的工作吧?你可是這宅子的當家,那個該死的廚娘腿斷了嗎?
大伙陸續進到餐廳——
「用火鍋來打發我?」雷克斯首先發難,表情極度不滿。
知道被有心刁難不是應該使盡全身解數,把會的料理都端上來好好的巴結他們?居然就送了一個火鍋。
真是惡劣的性格!站在一旁把魚白往鍋裡放的杜曉算在心裡搖頭歎息,但臉上還是風淡雲輕的很。
東方孫朗看在眼裡,忽然想起這孩子才二十出頭的年紀,要不是那張娃娃臉提醒別人她的年紀,要不然那成熟度都叫人自歎弗如。
他覺得心疼。
擁有好父母,健全家庭的小孩通常懂事的晚,可是到三十歲都還賴在母親的懷裡撒嬌,而她年紀小小卻已經在外面討生活,沒有經過滄桑,沒有看過別人臉色的人不會懂得要忍氣吞聲。
他對雷克斯幼稚的行為很不以為然了起來。這算什麼?重色輕友嗎?好吧,他承認有那麼一點……
正要準備挑剔菜餚的雷克斯背後一陣寒顫,可更讓他介意的是他居然被那飯菜的香味吸引,控制不了的拉了椅子坐下準備開動了。
「想不到幾個小炒還滿講究的。」
「哪裡不一樣?」亞瑟一問,眾人的眼光都投諸在雷克斯身上。
他有些得意。
「川菜棒棒雞、拌腰片,雲南菜椒麻雞,川揚菜餚肉,北方菜酥魚,江浙菜是鹽水嗆蝦,燒鴨是粵菜,煨青蛤是閩菜,還真是包羅萬象。」
雖然他語帶讚美,杜曉算還是低頭做她的事。
要不是小菜被吃光了,她也不會再做幾個小炒,充當下酒菜。
以後她下廚的時候一定要防堵不重要的人也溜進廚房去。
銅架火鍋滾沸著用鰱魚頭烹熬的湯底,汁乳稠濃,揭開鍋蓋每個人隨自己的意思夾菜入鍋燙熟立刻進口,杜曉算特別吩咐大家酒足飯飽以後再用鍋子裡剩下的湯汁泡飯,配上醬菜,完全不會浪費一滴食物。
眾人開動,她站在旁邊添湯加火,這頓飯吃得幾個男人互搶,舌頭都差點一塊吞進去了。
飯後她給每人端上以無花果、絞碎花生、南姜粉、金金桔絲、紅棗、蓮子、核桃、杏仁泡煮出來的果仁茶。
只有無儔喝的是釅茶。
「你為什麼對他特別?」東方孫朗的聲音聽得出緊繃。
那放了蔥姜棗橘皮茱萸薄荷山楂梅子去子剁細煮出來的釅茶,看起來就比他們喝的費工。
「你喜歡,我改天煮給你喝。」她被他的眼光脅迫,趕緊替自己收拾殘局。
「為什麼他有?」他不依不饒還要計較。
杜曉算在心裡長歎。「因為無儔先生看起來睡眠不佳,胃口不好,喝釅茶消食化痰,到晚上沾枕就能睡。」
最好有這麼神!她知道每道目光都這麼說,只有無儔文火似的掠過她,什麼表示都沒有,緘默得跟啞巴一樣,只是在聞過那茶香以後,慢慢地居然把一杯茶喝光了。
要論龜毛,這一家子沒有一個不是。
要說這裡是魔窟,每一隻魔都有他的偏執跟怪癖。
這無儔,能把杜曉算的茶喝完,已是破天荒。
可杜曉算才不懂這些,也不管,以為老闆們吃飽喝足,她的職責算是盡了,溜回她的小廚房,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該換她吃飯了。她的私藏都進了東方孫朗的無底洞,往後她得想辦法把她的私房菜藏到別處去。
只是一杯茶,他又在氣什麼呢?
欸,想破腦袋也無用,火鍋宴應該算成功吧?
的確,就連存心要挑剔她,向來吃軟不吃硬的雷克斯肚子裡的怨氣也被這一頓飯安撫得服服帖帖,再無二話。
不一次就收服所有的胃囊她以後會很麻煩,根據她這些日子聽到的小道消息,這幾個老闆都有各自的廚房跟廚子,來做客,這麼一次就好,下回請他們去辛勞自家的廚師。
讓其他人白領高薪不做事是不公平的。
她吃著遲到的晚餐,醬油蛋拌飯。
「也該你吃飯了,咦,醬油蛋拌飯嗎?我聞到豬油的味道。」進廚房來的男人一看到醬油蛋拌飯眼睛就直了。
「那是我的私房菜,你已經吃飽別再來搶了。」趕緊扒飯,她真悲慘,吃飯吃得偷偷掖掖,這男人的胃沒有底嗎?
「私房菜啊,你居然藏私。」
你嘛幫幫忙,外面那一鍋要是比不上小桌上的這些,她把頭剁下來給他踩!
她吃得用力,噎到了,胸腔嗆得難受。
拿筷子的手用力拍胸,忽然聽見後面一聲歎息,一隻手輕拍她的背,替她過氣。
「你當真啊,我好歹是男人,還真的來跟你搶吃食?我真失敗,這樣吧,你以後就跟著我們吃,我們吃什麼你也吃什麼。」東方孫朗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下令。
沒道理他們放羊似的吃草,她吃五千年的膏肥跟豐潤。
杜曉算緩過氣來,被他瞪得屁股發毛。
她在心裡哀號,她又哪裡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