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半,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劃破了寂靜安寧的夜……
好不容易才進入夢鄉的牧野晴海,被走廊上嘈雜的聲音吵醒。
又急又亂的腳步聲,彷彿逃難似的一個接一個經過門外,偶爾還可以聽見玻璃破裂的清脆聲,還有不知什麼東西摔落在地面上的聲響混雜著。
真正逼迫他睜開雙眼的,是空氣中越來越嗆鼻的燒焦味。
這時候,遠處傳來中年男性拉開喉嚨大叫的聲音……
直到沙啞的吼叫在門前響起,牧野晴海才分辨出那是房東先生在通知大家失火了的消息。
來不及穿上衣服,牧野晴海起身準備開門一探究竟,這才發現房間裡已經蒙上一層白白的煙霧,室內的溫度也異常升高,難怪剛才會越睡越熱。
快速打開房門,牧野晴海叫住房東。「房東先生,哪裡失火了?」嗆辣的煙味使他不得不用手搗著口鼻。
「房子要塌了,趕快下樓!」
「什麼?房子要塌了?」
「對!要塌了!」
「我先回去拿……」
見牧野晴海不瞭解情況的危急,房東先生硬是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將他往樓梯方向拖去。
「拿什麼?有你的命重要嗎?」
他拉著牧野晴海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往下一個樓層跑去,還不忘用手中的球棒敲擊門窗,藉以驚醒可能還在睡夢中的房客。
等牧野晴海到達一樓時,才發現其它的住戶正以驚恐不安的眼神注視著陷入一片火海的公寓。
五層樓高的小型公寓,化成赤色火焰在黑暗中燃燒。
灰黑色的濃烈煙霧彷彿可以直達天際般的向上竄升。
約莫一個小時後,這場火終於被及時趕到的消防隊撲滅。
馬路上到處都是救火留下來的積水,巷子口也還停著兩輛消防車以防萬一。
兩名消防署的警察,正在對房東以及幾位自稱是目擊者的住戶進行筆錄,跟隨救護車到達的救護人員也在現場進行傷患包紮與心理安撫的工作。
穿著銀色防火裝、戴著黃色安全帽的消防隊員,徘徊在仍然飄散著刺鼻燒焦味的火場裡進行勘驗,尋找失火的原因。
只有輕微吸入性嗆傷的牧野晴海,在經過醫護人員的處理之後,獨自坐在花圃前的台階上。
抬頭看著這棟完全被燒燬的公寓,誰都不敢想像一個小時之前,自己還安安穩穩的睡在裡面,現在卻只能坐在冰冷的台階上望著它的殘骸歎氣。
牧野晴海原本還指望大火撲滅後可以進去屋裡搶救點什麼,但是看到五樓和四樓崩塌下來的位置,正好將自己的房門擠壓變形,裡面的情形如何慘烈可想而知。
今年剛滿五十歲的房東,為了掩飾日漸稀疏的頭髮,乾脆將所剩不多的三千煩惱絲一口氣全剃光了。
結婚十年和妻子離異,待一雙女兒出嫁後,只剩下這棟屋齡二十年的五層樓破公寓。這棟公寓老歸老、舊歸舊,仍然是許多窮學生和省錢一族的最愛,所以靠著它收租過活,日子倒也輕鬆愜意。
令大夥兒感到意外的是,平時連一塊錢都斤斤計較的房東先生,在房客眼中是一個又鹹又酸的小氣鬼,平時對於房客的意見與住戶糾紛也總是避之唯恐不及,沒有想到在這攸關生命的危急時刻,卻沒有棄大家於不顧。
所有的房客,除了那些剛好沒回來過夜或是上夜班的鄰居,幾乎全都到齊了。
從房東先生汗濕的上衣、被烈焰烤紅的臉,以及不知道被什麼銳器劃傷的腳,就可以知道他是拼了命挨家挨戶地叫大家起床,連打包自己財物的時間也沒有。大夥兒都因為能夠撿回一條命,哭紅了眼睛拚命感謝房東先生。
雖然火場的報告顯示,起火的地點是在五樓中央,外出上班的永澤先生因為家中過度使用延長線導致電線走火,但是房東先生卻頻頻拭淚,表示是他沒有將大樓管理好,才會引起火災使得大家在深夜無家可歸。
事後的責任歸屬與賠償問題都必須交給保險公司處理,暫時沒有結果,一夜之間造成的財物損失也無法估計。
一想到房間裡那些省吃儉用買來的原文參考書、課本、建築模型,還有上個月才買的,連分期付款都尚未繳清的個人計算機,牧野晴海就有一種欲哭無淚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