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海,你今天很熱情喔!」
從背後抱住了愛人餘韻未退的身體,德島龍彥在他汗濕的頭髮上甜蜜的耳語,滿足地呼吸情人髮梢的香氣。
「不是和平常一樣嗎?現在幾點了?」
從被窩裡爬出來拿手錶的櫻庭勝海,不著痕跡地掙脫德島龍彥溫暖的臂膀,企圖讓室內微涼的空調使自己的身心冷卻下來。
故意岔開話題的櫻庭勝海很清楚,今天的自己確實和以往不太一樣。
在過去的一年中掙扎了許久,櫻庭勝海終於從矛盾的情緒中做出了決定。
就在今天,他要提出分手。
對於最後一次的激情,櫻庭勝海自然卯足了全身的精力配合。
因為他深知過了今晚,不但會永遠失去德島龍彥的懷抱,就連空氣裡也不再有他的味道存在。
那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世界啊
即使明知道沒有德島龍彥的日子是多麼的乏善可陳、了無生趣,櫻庭勝海還是有不得不這麼做的理由。
當然,德島龍彥對於愛人私自所做的決定是一點也不知情的,他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欣賞櫻庭勝海的一舉一動,為他的美麗讚歎不已。
陶醉在甜蜜中的德島龍彥,絲毫沒有察覺一個巨大的暴風正朝他直撲而來。手錶上的指針才剛剛過了十一點。
衣著整齊的櫻庭勝海從浴室中走了出來。
看到他連皮帶都系得好好的,覺得事情不太對勁的德島龍彥從床上站了起來,直視著愛人緊繃僵硬的臉龐,戰戰兢兢地開口:「怎麼了?你要去哪裡?」
「我要回去了。」
「回去?不是說好明天要一起去參加畢業典禮的嗎?」
「我想自己去……」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生?」面對愛人不尋常的態度,德島龍彥擔心地來到櫻庭勝海面前。
然而他的手才一碰到櫻庭勝海額頭前的瀏海,隨即被反應激烈的櫻庭勝海揮開。
「不要碰我!」
這句話帶來的震撼在一瞬間,以無比巨大的威力衝擊著兩個人。
空氣瞬間凝結,房間陷入一片死寂,原本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中央空調,卻在這個時候變得十分刺耳。
櫻庭勝海反常的舉止,令德島龍彥不只擔心,還相當氣憤。
他溫柔的眼神倏地冷冽起來,口氣也降了幾度。
什麼叫作不准碰他?那可是勝海親口承諾過只屬於自己的身體,不是嗎?
「你怎麼了?」櫻庭勝海把身體靠在牆上,冰冷的感覺從背後傳過來,一路滲透到血液裡,他下意識地用於環抱住自己,像是在支撐薄弱的意志,逼迫自己演完這一場戲。
猶豫了幾秒鐘之後,他才以細若蚊鳴的聲音,說出了令自己心碎的謊言。
「我只是覺得該結束了。」
儘管櫻庭勝海的聲音是那樣的微弱,可是傳到德島龍彥耳朵裡的,卻是比閃電、雷擊更加震撼的轟隆巨響。
不敢相信這些話會從愛人的口中說出來,德島龍彥覺得眼前一陣暈眩,全身血液急速流竄卻找不到出口,心臟也因此加速跳動。
德島龍彥握緊雙拳,為了掩飾自己的憤怒與驚訝,他用刻意壓低而顫抖的聲音詢問因為恐懼而縮著身子的愛人。
「我沒聽錯吧?」
「沒有,你沒聽錯。」
德島龍彥覺得不可思議,明明幾分鐘前還在床上纏綿的愛人,怎麼會在一轉眼之間就變了心?回想過去幾個月的相處,兩人雖然偶爾有一點點小爭吵,但是都已經事過境遷說好和解了,並不足以構成分手的導火線。
「我做了什麼事情讓你不開心嗎?為什麼突然……」
「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是我累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模範生的櫻庭勝海,沒有想到這輩子第一次說謊,竟然是這種情形。
心虛與心痛的情緒交雜在一起,使櫻庭勝海說話的音量越來越微弱,幾乎快要聽不見了。
「累了是什麼意思?」
摸不著頭緒的德島龍彥,對他曖昧不明的態度已經失去了耐性。
從他冷硬的態度,櫻庭勝海找到了可乘之機,相對的也多了一點自信。他察覺德島龍彥的語氣中已經有被激怒的傾向,只要再加一點油,讓他真的對自己感到憤怒,最好可以被他厭惡,那自己的計劃就算大功告成了。
為了增添這齣戲的震撼力與效果,櫻庭勝海鼓起勇氣把頭拾起來,迎上德島龍彥那雙幾乎要噴出火的眼眸。
「累了就是累了,我不想再跟你玩下去,這樣你應該懂了吧。」
櫻庭勝海這一生都忘不了德島龍彥現在的表情。
他用難以置信的驚訝眼眸看著櫻庭勝海的澄澈瞳孔,想從那對比寶石還耀眼的眼睛裡找到一絲絲的虛假。
可惜過於震驚的德島龍彥並沒有看穿對方精湛的演技,連平時引以為傲的觀察力與洞悉事物的能力都在那問消失無蹤,完完全全被櫻庭勝海無畏無懼的眼神欺瞞過去。
「你該不會對我認真了吧?」
天外飛來的靈感讓櫻庭勝海為這場戲增加張力。
話才說完,一陣空氣的流動以比眨眼更快的速度掠過櫻庭勝海的耳邊,接著是玻璃碎裂的聲音。
有一瞬間,櫻庭勝海以為那是心碎的聲音,只是他無法分辨是自己的還是德島龍彥的?
德島龍彥收回揮出去的拳頭,原本掛在牆上的那幅畫,不但畫布的中心深深的凹陷進去,畫框的整片玻璃也都被擊碎了。發光的玻璃碎片無以計數地嵌在肉裡,沿著指縫流下的是鮮紅的血……這一刻,櫻庭勝海明白了無可奈何的事實。原來,被一拳擊碎的,不是只有掛在牆上的畫,連德島龍彥的心也已經裂成碎片。正在流著鮮血的,也不是只有德島龍彥的手,還有彼此傷痛的心……
僵持的局面不知道維持了多久,就在德島龍彥轉身離去的時候被打破。
他以冰冷得令人害怕的聲音說道:「笨蛋才會對你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