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思 第八章
    不能再和他在一起了,他的藍色眼睛似乎有魔力,讓自己無法抑制的沉淪……在沉淪下去之前,總要做些什麼,救救自己,不要再這樣下去了!

    「七公子,這是我們王爺特意讓人送過來的。這是南海的珍珠,這是薄荷琉璃盞,這是天竺的佛色水蓮花……還有這個……」

    一個靈秀少年,雙手捧過一塊碧綠色的玉珮,笑著說,「這是王爺從小戴過的,他說送給七公子,公子肯定喜歡。雕工很細,而且玉可是萬中選一的好呢。」

    文少央就這麼看著他,也不說話,也不接過來。

    小童眼睛眨了眨,連忙把玉珮放在一邊,又繼續說,「七公子,還有別的好玩的。您看這個……」

    他一指,那邊一個香木雕刻的帆船。

    「這是西洋國進貢的,七公子你看,這船甲板小,肚子大,很有意思的。」

    好像看著文少央對這個也沒有興趣,他連忙又說,「七公子,那邊還有很多種珍貴的藥材,有幾味還是和蘇大祭司自己配的……」

    文少央畢竟是大夫,說到這裡,他果然往那邊看了看,小童連忙過去把那個盒子捧了過來,「七公子,您看,這是和蘇大祭司用的,據說可以把人的斷骨都能接回去呢,可神了。」

    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做大夫了。文少央眼神又黯淡了下來。

    「七公子……」

    正說著,外面有腳步聲,似乎有五六個人,捧著食盒過來,然後就在那邊的八仙桌上把東西擺開了,竟然是各種各樣的包子。

    小童笑著說,「七公子,王爺說您喜歡吃包子,這些都是金陵這邊很有名的師父做的,您嘗嘗,要是喜歡就多一些,也是我們這些下人的福氣……」

    「我想回天牢。」文少央忽然這麼說。

    小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愣住了。

    「七公子,您不高興嗎?」

    「我應該回天牢,那裡才是我應該待著的地方。」

    「你說什麼?!」

    聲音從大殿外面傳了進來,整個寢殿中鴉雀無聲。

    姬雀真幾步就過來了,他氣鼓鼓的看著文少央,額頭上還有些細汗。

    「你剛才說什麼?」

    「你聽見了。」

    「我就是讓你再說一遍!」

    他雙手抱著手臂,就站在文少央面前,而文少央坐在靠著窗子的軟榻上,面前就是擺著各種精緻包子的八仙桌。

    「我……」

    「停!」姬雀真手一擺,對著那些人側了一下眼睛,那些人連忙退下去了。

    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要回……」

    「不要再說了!」雀真高聲說了一句。

    然後是沉默,氣氛有些尷尬。雀真有些煩躁的,走了幾步,他在等待著,可是,如果要讓文少央打破沉悶,他肯定不肯!還是要自己先服軟。

    「我說,你怎麼這麼難討好?」

    姬雀真湊過去,文少央扭開頭,他又湊過去,這次文少央避不開了,「這些東西你都不喜歡嗎?我還可以再去找,一定能找到讓你喜歡的東西,笑一下好不好?」

    文少央只是低聲說了一句話,「我要回天牢。」

    不能,不能再這樣和他糾纏下去了,一定要離開,一定要離開他……死了也好……

    心中好像生出了什麼感覺,莽撞的,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

    要是……要是真的喜歡上他,那可怎麼好呀?

    天空中有人看著呢……

    那雙冰冷的藍色眼睛,仇恨的目光……

    「你!」姬雀真伸出手指在文少央的鼻子上,戳戳戳。

    文少央長得文秀,鼻樑纖細,鼻子也出乎意料的軟。戳了兩下,鼻子就塌下了,看上去好可愛。

    再戳戳……

    文少央被他這樣孩子氣的動作惹惱了。

    「你做什麼?」文少央皺著眉,向後躲開,雙手摀住鼻子,瞪著姬雀真。

    「你的鼻子好軟,好可愛,哪像這裡……」雀真的手探過去,摸在文少央的心上,「其實這裡也很軟,就是對我那麼硬。總是說讓人生氣的話!愛上我有那麼難嗎?你喜歡什麼我都會給你的,偏偏還要對我說那些氣話,說什麼回天牢,我知道你生氣抄家的事情,可是那是鄭王的旨意,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我是囚犯,我應該在那裡……」

    雀真的手指擋住文少央的嘴唇,「不是,不是囚犯,你是我喜歡的人。」

    有些任性,好像他說的話就能改變聖旨。

    雀真湊到文少央的腮邊,親了一下。

    涼涼的感覺。

    「文家,除了文則海,別人都不會死,為了你,我也不會殺了他們的。」

    雙手捧起他的臉頰,溫柔的親著。嘴唇和嘴唇碰到一起,麻麻的感覺。

    「可,可是……我是你的仇人……」

    「不是,你是我喜歡的人。」

    「少央,我喜歡你,你是我的人,你的命也是我的……」

    姬雀真摟著文少央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輕分開文少央的雙腿,似乎還有些發顫。那是因為昨天被他愛的太激烈了。

    「我今天什麼都不會做了,讓你休息,好不好,我對你好吧?所以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雙手扶上了他的腰身,抬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別走,哪裡也別走,就在這裡……好不好……我會讓你愛上我的……」

    姬雀真的手攬著文少央的腰,就這麼抱著他。文少央的髮絲散開了,掃在雀真的臉頰上,癢癢的……

    他是害羞嗎?只是這樣被動的被自己親著,卻感覺不到他的熱情。

    可是他的嘴唇感覺真好,涼涼的,舔一下,他的臉頰就紅了。還把眼睛閉上了,腰也開始微微發抖。

    不過……逐漸的,好像什麼被融化了。

    少央開始伸出了小舌,軟軟的,被自己勾引著。

    一點一點點的……碰觸著,舔著……

    口舌交錯著,似乎比身體上的歡愛更纏綿入骨,更讓人心動……我怎麼可能放開你?

    雀真把懷中的少央摟的更緊了。

    真想就這樣和他膩在一起……

    「王爺!和蘇殿下的急信!」

    殿外一個活靈活現的聲音,然後就是腳步聲踏踏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段硯看著自家的王爺看著自己的眼神好像已經把自己大卸八塊了!

    眼前這個兩個人……!

    那個人就這麼分開腿坐在王爺的身上,而王爺抱著他,可是,那個人好像受到了驚嚇,被王爺抱著,而且王爺在盡力安撫他,並且還在親他……

    「沒事,沒事……是段硯這個混蛋小子!」

    王爺的手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就在他的嘴唇邊上說著,「沒事,沒事的……」

    段硯連忙轉身,閉眼,慢慢向外摸。

    「我沒看見,我什麼都沒看見。王爺,和蘇殿下的急信,要是你有空,到書房來一下啊……我什麼都沒看見……」

    被那個混蛋小子一攪,什麼氣氛都沒了!

    最後親了文少央一下,姬雀真抱起他放在軟榻上,自己站起來,「這裡有我找遍了金陵城才找到的包子,你一定要吃哦……我要去書房一趟。」

    他不說話,閉著眼睛也不看自己。

    嗯……好吧,把他當成是害羞好了。

    又在文少央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姬雀真這才依依不捨的走了。

    ***

    文少央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再看到姬雀真。文少央在金陵離宮不算囚犯,他可以自由走動,下午的時候,他就到後面的花園轉轉,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因為他也不喜歡有人跟著他。

    那裡有湖水,這麼看過去,居然也是碧藍碧藍的。

    「……少央,我的名字是雀真……在母親部族的語言中,是湖水的意思……」

    雀真。「少央,愛上我是不是比讓你死還難受?」

    「文七公子!讓我好找!」一個清朗的聲音,卻讓文少央全身一顫,他不可置信的轉過身,看見那邊的垂柳樹下,站著一個人,一個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姬敏中!在逃的祿德王世子!

    他一身勁裝,有一絲殺氣,可是就這樣站在那裡,又像原來的那個風度翩翩的親王世子。

    「人心似水,一山望著一山高。我應該怎麼說呢?原來以為文家的七公子只是個不喜歡世俗爭鬥的醫者,他清高,他不屑,他不會隨著整個文家投靠在江南王門下。可是最後還是我看錯了,他其實才是最聰明的一個。他早就已經把寶壓在別人身上了。」

    姬敏中慢慢走過來。

    「沅王府的姬雀真,你的確聰明。那個人呀,之前誰能想到,一個番邦女人生的小雜種,最後能走到這一步?他居然得到了和蘇大祭司的支持,成為儲君!」

    「文七,你是怎麼看出來他不一般的?」

    「文七,你又是怎麼魅惑他的?」

    傍晚的陽光把他的臉照亮了。其實他長的很英俊,就是有些陰沉沉的感覺,和他的性格很像,文少央從小就認識他,可是也就因為姬敏中性格中的陰沉,他們無法成為好朋友。

    「別這麼看著我,好像我是一個雜碎。」

    姬敏中走到文少央面前,在他身邊走過,走到那片湖水邊,看著湖中的游魚。姬敏中和文少央互相認識,有二十多年,相互看不順眼有五年,從那之後,一直到現在,他們之間只是互相視而不見。

    自從文少央的父親文柏遠去世之後,文少央就搬出金陵文家了,他一直在草廬住,那之後,他和姬敏中就再也沒有見過。

    「世子,你來這裡做什麼?」

    「呵呵。」姬敏中輕笑兩聲,「別這麼緊張,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改換門庭,投靠別人是你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我這次來,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

    文少央聽著姬敏中平淡聲音中的陰狠,不由心中一動,他沒有說話,等著姬敏中繼續說,可是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麼好消息。

    「你的朋友在我那裡做客,我來告訴你一聲,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什麼?」

    「你的朋友呀,真是衝動。那天在金陵城外的森林中,他們居然妄圖和我的黑鷹旗廝殺,結果一死一傷,還好我氣量大,讓受傷的那個人在我那裡養傷呢。」

    什麼?!是瀾滄和茗戰!

    一死一傷?

    他們是怎麼到的金陵,他們是如何到的金陵,他們是何時到的金陵?

    在自己沉浸在愛慾中,為了一些到底愛還是不愛這樣的芝麻小事輾轉反側的時候,他的好朋友居然已經身陷絕境!

    瀾滄和茗戰是為了救他!

    而他……

    「你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

    文少央忽然抓住了姬敏中的胳膊,可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放開了手。

    「你是騙我的!你這樣的人一直在欺騙別人。當年也是,你說我的父親犯了大罪,只要我殺了沅王的世子,他就能活下去,可是你騙我!那個罪名其實就是你搞出來的,然後你再用它來威脅我,你只是想要我成為你的殺人工具!」

    「哈!現在知道為自己開脫了!怎麼,看姬雀真那小子在床上對你好,你就愛上他了,是不是?想要找替罪羊,再把自己開脫出去,這樣你就可以和那個小子快快樂樂的在一起了,是不是?」

    姬敏中抓住文少央的胳膊,「我告訴你,你別做夢了!你這樣的人,懦弱膽小,陰險狡詐,如果不是看在你還有些用處,我不會容忍你這麼多年,對姬雀真那個小子獻媚的!」

    被文少央冰冷的手指甩開了,他倒是一派輕鬆的說,「哦,至於我說得是不是謊話,其實我們抓住的那個小子,不但模樣好,身材也不錯,尤其是……」

    他看著文少央笑,笑得仍人毛骨悚然。

    「他後背上那朵白色的曼陀羅花,讓那小子更媚了。真想看看幾個男人輪流做他的時候,他後背上的花朵是不是更艷……」

    瀾滄!他們抓的是瀾滄!

    只有瀾滄後背上有紋身,也只有撕開他的衣服才能看到那個,一死一傷,那麼茗戰已經……

    都是我的錯!

    他們是為了我才遇險的!

    文少央忍住打他一耳光的衝動,唳聲問道,「姬敏中,你究竟想要什麼?!」

    「那你有什麼東西,是值得我要的?」

    文少央不說話。如果論心機,論陰狠他不是姬敏中的對手,可是目前這個情勢,明顯是姬敏中要他做什麼事,他只要等他說出來就好。

    又是一聲輕笑,姬敏中似乎已經勝券在握。

    「明天把姬雀真騙出來吧,就說你想要到西山看牡丹。放心,我不殺他,我只是想要他作人質,換我的家人出來。其實我要殺他很容易,我既然能進入金陵離宮,我就能殺了他!我的父母兄弟還在他的手中,只殺他一個人,那麼我的家人就全賠進去了,這樣的事情我可不做!」

    把雀真出賣給姬敏中?

    一想到他的眼睛,他說過的話,文少央的心就好像被撕裂了一般。

    ……少央,我喜歡你……愛上我好嗎?

    把他出賣給姬敏中?

    用他來換瀾滄?

    為什麼要給我這麼殘酷的選擇?

    文少央沒有說話,姬敏中又說,「文少央,慕容瀾滄可是為了你被擒的!他曾經經歷過什麼,我想你清楚,我也清楚,難道你想他再次經歷那些嗎?而且還是為了你,慕容茗戰已經死了,文少央,難道你還想慕容瀾滄為你受盡污辱甚至失去性命嗎?你好好想想吧……」

    瀾滄?溫柔的瀾滄,那個總是笑著對自己說話的瀾滄?

    茗戰已經死了,他的茗戰已經死了……他現在就在姬敏中的手中……

    如果再讓瀾滄經歷那些……

    不敢想像!

    「別說了!我答應你!」

    文少央手腳冰冷,他抬頭狠狠看著姬敏中,「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你不能動瀾滄!」

    姬敏中看著眼前的文少央,這個人,曾經和他走的那麼近,卻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他身上有自己永遠缺少的坦蕩,即使他的悔恨他的憎惡都那麼坦蕩。而自己永遠只能在陰謀與陰謀中徘徊。

    文秀斯文的他,卻有一雙暗如寒潭的眼睛!

    就那樣看著自己……居然讓自己有一種自慚形穢的錯覺!

    「別那麼看著我!你這麼看著我好像我是一個雜碎!你也有錯!你別想把自己摘的那麼乾淨!無論如何,當時那個孩子的母親,是你親手毒殺的!」

    「只是你真有手段,居然可以讓他忘卻自己的仇恨,忘記自己的母親,而愛上你!」

    「別說了!」文少央高聲叫了一聲,然後似乎隱忍著,又把聲音壓下去了。

    他抬起眼睛看著姬敏中。

    「你就是一個雜碎!」

    姬敏中本來想要出手的,可是聽見有人來了,他狠狠瞪了一眼,就消失了。

    看著天邊金紅色的火燒雲,文少央抓著袖子的手指收緊。

    要怎麼辦呢?

    要怎麼辦呢?

    瀾滄……雀真……

    還有,已經逝去的茗戰。

    究竟要怎麼做?

    痛苦好像魔鬼的爪子一樣,抓著他的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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