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思 第四章
    是冤案,終可昭雪,是過錯,回頭是岸……

    可是,哪裡是岸?

    「少央,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總覺得我整天攀附著祿德王,給你們文家人丟臉……」

    這,是二叔的聲音……似乎很遙遠的過去,那個時候他比現在年輕。

    「這次劫殺沅王世子,你一定要去!這是祿德王的命令!」

    「你父親獲罪了,只有祿德王能救他,你不能違逆他的命令!」

    所以,他一定要去。

    他帶著弓,看見了渭水邊上的母子,沅王妃和一個五歲大的孩子……那個女人美艷高傲,一頭漆黑色的頭髮,湛藍的眼睛,冷冷的看著自己……他拉開了弓,射出了那支毒箭……卻無論如何都射不出第二支箭。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戰戰兢兢的救人,就為了給自己多一份功德,好讓自己贖一些罪……可是,每天夜裡他總是輾轉難眠,他睡不著,似乎一睡就能看見那只湛藍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自己……

    「文少央!你醒醒!」

    嘴上雖然這樣喊著,可是姬雀真的動作卻很輕。

    持續的高燒,來勢洶洶,文少央就安靜的躺在那裡,要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真的好像死去一樣。怎麼辦,到底要怎麼辦?

    李太醫來了,他看過之後,開過一些藥,可是無奈的是,文少央的牙關咬的死死的,灌不進去藥。

    「奇怪……他的身子因為受過毒傷,雖然毒藥已經解了,可是身子很弱,這倒沒什麼……只是這個高熱有些奇怪……」太醫探脈,一邊喃喃自語。

    姬雀真在旁,忽然想起來什麼,他紅臉,結巴著說了半天,老太醫才大概明白了,他檢查了一下病人的下身,發現裂傷也不嚴重。

    「王爺,這個病耽擱不得。這樣吧,這裡是金陵,能不能去找一下金陵文家的文少央?雖然文家現在入了獄,按常理說,他們不會再給別人看病,可是他是文少央,絕對不同常人,他不會見死不救!而且他可是江湖人稱的『閻王避』,只要還有口氣,他絕對能救活的!」

    姬雀真一聽,著急的心都涼了。

    「不找他不成嗎?難道除了他,就沒有人能看得了這樣的病?」

    太醫只當是王爺不想把犯人放出來,想了想說,「那就只能冒險試一下這個了,臣看文少央的脈案醫書,只能試著放血了,希望能過了這關。」

    這個時候,姬雀真忽然有一種恐懼,平時只是感覺到,如果有他在,自己應該死不了,可是,他病了……世上卻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文少央,你給我醒過來!要是你敢死,我要……我就把文家的人全殺了,我讓你死了也不安心!你聽見沒有?!」

    到了第四天,高熱終於退了。

    撐著沉重的眼皮,文少央努力睜開眼睛,映入眼睛的是那雙明亮的藍色眼睛,雖然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文少央?文少央!你醒了!」

    剛好像要表現一些溫情,可是那個藍色眼睛的主人馬上板起面孔,用手指點著文少央的鼻子,故做高傲的說,「文少央!你聽著,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的命也是我的!沒有我的命令,你哪裡也不能去,死也不可以!聽見沒有?」

    無力的感覺。

    我什麼都給了你,你還想要什麼?這個債,到底要怎麼才能還清?

    「文少央……你聽見了沒有……」這次的聲音沒有那麼神氣了,而是有些脆弱。

    叭嗒一聲,臉頰上一涼,似乎是淚水,可是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個人掉的……那人的手指從他的臉頰上摩挲著那顆眼淚……

    「文少央,看你總是哭,真沒用。這麼多年我比你難多了,九死一生,什麼苦沒有受過?我都沒有哭,看你,總是哭鼻子……」他也說不下去了,就這樣把臉埋在自己的胸口,雙手把自己環得死死的,就這麼抱著他。

    自己哭鼻子卻說是別人哭的。

    什麼靖澤王?什麼沅王世子?什麼大鄭未來的太子?

    他還是那個孩子,一個任性卻堅強的孩子。

    ***

    坐在園子中紫籐花下面,這裡的籐椅都墊著厚厚的墊子,而雀真就站在自己面前。

    「文少央,你瘦多了。」

    雀真的兩隻手放在自己臉頰上,他的手涼涼的,還不老實,動動自己的鼻子,又捏了捏臉頰,好像在揉搓一個麵團。

    還說自己瘦了,其實他也瘦了,鼻樑上的青色血管都看得見了。尤其是現在他的姿勢,湊在自己的面前,鼻尖都挨到鼻尖了,要被吻了……

    「王爺,王爺……」

    聒噪的段硯又出現了,他看見兩個人這個樣子,先是臉一紅,轉身就要走,結果姬雀真冷冷的聲音叫住他,「什麼事?」

    看著王爺站在那個人的面前,看他的表情,明顯是好事被打斷後的不耐。好像擺明對自己說,要是沒有重要的事,就要把自己剁開做成包子!

    「王爺,還是找不到祿德王世子姬敏中的下落。」

    雀真眉一挑,「那就繼續找,查問一切他可能認識的人,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當時他們就是沒有殺的了我,才讓我反過來咬死他們的,要是留下這個禍端,將來肯定麻煩。」

    「是!」答了一聲,還不走。

    雀真問他,「還不快滾?」

    「王爺,黃總管來了,就在前面花廳,說是帶來了老王爺的書信。」

    「讓他過來吧。」

    「可是……」段硯有些遲疑的看著他身後的文少央,「要是讓老王爺知道了,不好吧。」

    是不好。

    文少央心說,又是仇人又是男寵的,任何一個事情讓他們家的老王爺知道了都不好。

    「有什麼不好?如果他有事就讓他過來。沒事就讓他走!」雀真似乎對這些沒有耐心,他過來抬手試了試文少央的額頭,「好像還是有些燙,我說文少央,你要不要再躺一躺?」

    好像完全把段硯忽略了。

    段硯撇嘴,真是見色忘友……哦不對,是見色忘下屬。

    真是的!他摸摸鼻子,轉身去找黃總管去了。

    「不要了,我沒事。」

    一個號稱『閻王避』的大夫,現在這麼病懨懨的在這裡待著,真是丟臉。

    「真任性!說好了,如果今天晚上還熱的話,明天一定要把李太醫找來,再吃幾帖藥。」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知道肯定沒事的!」

    「哼!」雀真不和他吵,把被子再給他裹了裹,這個時候,段硯領著黃總管出現了。

    「王爺。」

    黃總管大概四十歲,一付帳房先生的樣子,他過來先是恭敬的對著雀真施禮,可是在看到他身後的人之後,非常意外。

    「七公子?」

    「大黃?」

    異口同聲:「怎麼是你?」

    ***

    座北朝南的王府,朱紅色的大門,上面懸掛著黑匾,用金色的隸書寫著斗大的三個字「沅王府」。

    終於到了,文少央拉過那個孩子,剛要走上去,孩子忽然說,「正門只有在父王回府的時候才開,走側門吧。」

    那好像是那個孩子第一次對他說的正常話。

    從側門到了王府裡面,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出來迎接的他們,他是王府的總管,姓黃。「小世子,您回來了?」

    文少央想著這個孩子應該會讓人抓他吧,可是孩子緊抿著嘴唇,不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這位是?」他看著文少央。

    「喔,我送他回來。」

    「哦,原來是公子救了小世子,真是太感謝了。」

    「沅王妃她……很抱歉,她已經……」

    黃總管看文少央有些支吾,連忙說,「王妃在雍京,公子說的應該是阿依蓮瑪夫人吧,我們已經知道了,前天剛發了喪。」

    發喪?文少央看了看王府,華貴依然,沒有任何辦喪事的樣子,現在應該還在頭七吧。

    但是他不想多問。一時之間竟然無話。

    「原本應該讓王爺來見見您的,只是,王爺現在在雍京,所以實在對不住了。」

    「他在雍京做什麼?世子才剛遇險,他……」文少央不知怎麼了,竟然有些生氣。

    嘿嘿……忽然,那個孩子在旁邊咯咯的笑著,竟然有幾分恐怖,幾分嘲諷,幾分哀傷……

    「你錯了,我不是世子,真正的沅王世子是我哥哥,是沅王妃生的孩子。那天,我們相遇的那條路本來是哥哥要走的,結果接到線報,說不安全,所以父王護著哥哥走另外一條路,讓我和母妃走那條路,不過對外面還是說是哥哥走的那條路,結果,所有的刺客都上當了,我們從一開始就是被犧牲的棋子……」

    「父王為什麼要去雍京呢?呵呵,因為鄭王要看看各家世子,要選太子,所以不能耽擱的……」

    「小世子!」黃總管感覺雀真說的太多了,這些話是不能對外人說的!

    文少央怎麼告辭出來的都不知道,他站在王府外面,黃總管送出來了。

    「公子,剛才小世子多有冒犯,他……」

    好亂,真的好亂。

    如果,他當時不射那支箭,那個夫人也不會死,而其實文家也沒事,因為祿德王從剛開始的目標應該是沅府的世子,而不是那個孩子吧……

    錯了,完全錯了……大錯已鑄成,我……

    「公子,請問公子怎麼稱呼?」

    「啊……我……」

    文少央看著那個總管,從身上拿出來一支玉哨,遞給他,「總管,小世子路上中毒了,雖然已經解毒,可是恐怕以後對身體還是會有影響,那個如意行是我自己的藥材行。」

    「喔,好。」黃總管收下了,「多謝,公子怎麼稱呼?」

    「我在家排行第七。」

    「七公子,多謝你。七公子……」

    「怎麼?」

    這次是黃總管欲言又止,「七公子,你是好人。」

    這句話簡直比直接打文少央臉的耳光都令人難受。

    「那我走了。」

    本來想著,也許除了仇恨之外,不會再和沅王府有任何聯繫,誰知道,在半年後,卻收到了如意行朝歌分行轉過來的信箋,是黃總管寫的,字不是很好看,只是問他發熱是不是餘毒未清。

    文少央連忙回信,問了問具體的狀況,然後告訴他,世子應該是得了炸腮,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都會這樣,又讓朝歌的如意行送過去幾貼包好的草藥。

    這樣,一來二去的,他和黃總管倒成了經常通信的好友。

    逐漸的,黃總管什麼的,也就變了稱呼,他還是叫他七公子,而他則叫他大黃。

    這些年,信箋總是沒有間斷過,因為如意行的生意做的不小,到任何地方都會有他們的鋪面,這樣也就形成了一個大網,到處都可以通信。

    每次到了季節的交換,還是什麼別的時令,文少央總是讓如意行準備好世子的藥,送過去,然後信上寫的也都是世子的身體什麼什麼的,有的時候文少央也讓他們送一些治腎虛的藥過去,因為大黃畢竟上了些年紀,該養生了。結果文少央會收到大黃,用非常古雅的詞罵他的信箋。

    大黃的字越寫越漂亮,逐漸的,他的字就練成一種非常嫵媚剛強的字體,這讓文少央曾經非常佩服。一個成年人,居然這樣下功夫練字,實在不容易呀!

    可是,三年前,他們似乎就斷了聯繫。

    那個時候,父親讓他娶祿德王的郡主,他寫過信說因為要娶妻,並且要住在未來岳父家半年,可能這段時間不能回家,於是讓如意行準備了半年的藥,連同信送過去,只是,大黃卻沒給他回信……

    再以後,郡主成了堂哥的妻,再以後,他就去西域採辦藥材,雖然他也經常寫信去沅王府,可是一直都沒有收到回信,一直到出了那件事,雀真中了文家的陰陽散……

    那件事過後也有一年多了吧,誰想到會在金陵又見到大黃。

    算是認識了十五年的故人了吧,即使他們之間的信箋說的最多的都是雀真。

    「七公子,你……你還好吧……」

    大黃要上前說話,結果雀真站起來擋住他。「喂,父王叫你過來,究竟什麼事?」

    「王爺,老王爺說,讓你有空的時候,回家看看,說他很想你,大世子過世之後,老王爺就您這麼一個兒子,就是昔年有什麼事,那也都過去了……」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嗎?」

    「哦,還有這個。」大黃拿出來一封信,上面的字清秀蒼勁,遞給雀真。

    「這是和蘇殿下給您的信,說他過一陣子就來江南,現在鄭王身體不好,他正在雍京,抽不開身。」

    「知道了。」平淡的回答。

    對於師父來說,終究還是那個人最重要,曾經感覺有些不舒服,現在想想其實都無所謂。世上的人,總會有自己最在意的人,遠近親疏,不可能一樣的。

    對於父王來說,哥哥曾經是他的一切希望,對於和蘇王叔來說,也許鄭王才是最重要的,對於母親來說,自己最重要。

    可是對於自己來說,那個人最重要。

    對於那個人來說呢?

    雀真回頭看了看那個人,結果看見那個人一直看著大黃。忽然很賭氣,這個時候,自己看著他,他不是應該看著自己嗎?自己看到卻是他目不轉睛的看著老黃,就好像一腔柔情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

    大黃想著自己事情了了,他對文少央說,「七公子,好久不見,七少奶奶好嗎?」

    「好,非常好。」

    少央心說,好個頭,哪來的七少奶奶,我又不認識,我怎麼知道她好不好?

    雀真臉色特別不好看。

    他有妻子了,自己當然知道,據說是那家的郡主,好像就關在文家的院子裡面,自己還專門關照過,一定要看緊點,絕對不能讓她跑出來!想跟我爭,哼!

    「那就好,七公子是好人,七少奶奶跟著你是福氣。」

    大黃剛說完,雀真就趕人了,「行了行了,要是沒別的事,你先走吧。」

    忽然文少央聽著不對勁,「等等,你說誰跟著我?」

    「七公子不是娶妻了嗎,當然說的是七少奶奶呀。」

    「啊?」少央的嘴巴張的很大。

    難道我忘了告訴他,後來我堂哥把那個郡主娶了嗎?

    雀真推著大黃向外走,「行了,你去跟父王說,等我有空我會回去的。」

    等了一會兒,看見雀真臉色不好的一步一步挪過來,他看見少央在看書,一把奪過書,扔在一旁。

    「你又做什麼?」

    「你為什麼要娶那家的女兒?我告訴你,她已經讓我看管起來了,你這輩子別想再見她了!」

    什麼什麼跟什麼呀?文少央忽然想起來,抓著雀真著急問他,「你沒把她怎麼樣吧,文家的人呢,他們都沒怎麼樣吧?」

    「這麼關心她?哼哼!」甩開他的手,「我告訴你,你是我的人,不許再想她,不然我就讓人殺了她,然後埋在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我讓你一輩子都見不到她!」

    「我看她做什麼?我想她做什麼?她又不是我老婆。」

    「哼!等等,你說什麼,什麼她不是你老婆?」

    「你說是慧郡主吧,她曾經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不過過了門之後就嫁給我堂哥了,剛才大黃還說什麼七少奶奶,我就感覺奇怪,沒反應過來……」

    啊!雀真的嘴巴張的好像一個雞蛋。

    「早知道你不敢這麼做。」忽然變得非常開心,跳過來,把文少央身邊的書什麼的都扔在一旁,一下子抱住了他。

    不對,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直勾勾看著懷中的人,問他,「你老實告訴我,瀾滄是誰?你和他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做夢的時候總是念著他的名字?」

    黑雲壓頂!文少央忽然說,「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氣鼓鼓的看著他,雀真吼著,「因為你是我的人!這是你欠我的!」

    「我欠你一條命,可是我不欠你別的人情!如果你想要報仇,我就在這裡,我說過,要殺要刮你隨便,可是你沒有權力問這些事!」

    我沒有權力?!雀真氣的想要把眼前這個人拍死!

    「好!不就是什麼瀾滄嗎?我就不信我找不到這個人!等我找到他,我把他扒皮抽骨,讓你看見他都不認識他!你等著!」

    想要砸東西,可是眼前的人……

    又不忍心摔他,於是只能衝著大樹打了一下,嘩啦啦,樹葉落下許多。

    別過頭,就這麼站著,也不走。

    說話呀,只要你說話,我就……我肯定不去找那個什麼瀾滄的麻煩!

    可是你也要說話呀……至少說一句服軟的話!

    可是,除了幾聲非常弱的咳嗽,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氣死我了!為什麼直接說我沒有權力問這樣的事情,難道看見自己喜歡的人爬牆,連問都不能問嗎?

    對於他,我算什麼?

    都等了這麼久了,他還不說話?

    雀真有些賭氣認命似的轉過頭,卻看見那個人正在看著自己。可是在看到自己的同時,又低下了頭。

    他總是這樣,做什麼都是偷偷的。

    這些年,他背著自己偷偷做了那麼多事,他以為自己就好像一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嗎?雀真嘟起嘴巴,轉身來到文少央身邊,看著他有些驚訝的眼神,就這樣抱著他,而自己坐在他身邊的地面上,把臉放在他垂著的手心中。

    「世子?」

    「雀真,我的名字是雀真。」

    他不說話,不願意叫自己的名字嗎?

    雀真抬頭看著文少央,一雙眼睛湛藍湛藍的。

    「少央,我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在母親部族的語言中,是湖水的意思,因為母親家鄉那裡有一個非常深非常深的湖水,也非常清,清的都能看見湖底,感覺好遠……」

    他看著自己。

    「少央,我知道,其實你很討厭我,如果,我把這雙眼睛挖去,再也看不見,你會不會繼續照顧我?」

    「你……」文少央忽然有些膽戰心驚。

    他好像什麼都知道,他知道那個人是自己,他知道是自己為他解了毒,他知道自己什麼都能給他,可是,他到底還想要什麼……

    忽然感覺到,他要求的是,也許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這讓自己有一種無法面對的恐懼……不,這樣不行!他掙扎著要起來,他想要離開這裡,至少離開這個人。他真的無法面對他。

    可是他拉著自己,讓他無法動,無法走開。

    雀真也看著他。

    究竟要怎麼做,才能真正留下你,才能讓你看著我,才能擁有你……你能把什麼都給我,可是你卻保留了我最想要的……

    「文少央,愛上我,是不是比讓你死還難受?」

    被他突然說出的字驚呆了。

    愛上他?文少央想過自己和他許多結局,各種各樣的,其實最好的一種,也許就是老死再不相見,可是,這些都在靖澤王來到金陵之後破滅了。所有牽扯進來的人都不會善終!

    那之後,他想過了他們之間唯一的結果,就是自己連同文家一起覆滅,他想了整整十五年的結局,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這樣的一種可能。

    愛……上他嗎?

    即使,第一次和他纏綿的時候也沒有想過。他沒有拒絕他,因為……他欠了他的……

    「少央,究竟讓我做什麼,你才會愛我?」少年的聲音很委屈,甚至都有些哀求了。

    不要……不要再這麼問我了!

    窒息的感覺,就好像被人壓在水中,無法呼吸……

    他不敢看雀真,不敢想他們第一次的見面,不敢想那麼血腥的夜晚,那是他的罪,是他永遠無法面對的過去……可是那雙眼睛,有些哀傷,真的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樣,清澈的湖水……別,別這麼看著我,求求你……

    他別過臉去。

    雀真把他的臉頰扭過來。

    他閉上了眼睛。

    嘴唇上傳來輕輕的接觸,是那人的嘴唇。

    輕輕的親著他,細密的問著。「要我做什麼,要怎麼做,我不要你的命,你欠我的……是情債,少央……」

    不要說了!

    讓我究竟做什麼,你才能放過我?

    我累了,真的太累了……

    不要再向我索要什麼了,手指握的緊緊的,好想把自己蜷縮起來,但是少年不讓他這樣做,他抱著他,就這麼抱著他……忽然,感覺身體被一下子抱了起來,晚風吹過來,都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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