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宮的喪鐘迴響在雍京,驚醒了酣夢中的百姓,有人從窗邊門縫中向外張望,發現禁衛軍封鎖了雍京所有道路城門,而那些精通宮廷中各種隱秘掌故的人相信這些軍人圍住的必然還有各個王親國戚華美的府邸。
鄭王的遺體和他遺詔同時抵達禁宮正門外,有資格迎接的人全部跪在禁宮前的漢白玉鋪陳而成的天街御道,早春的風依舊寒冷,這裡的沉靜讓黑夜愈加的濃重。
眾人之前跪著的人正是和蘇與翊宣。
禁宮殿外,奚朝手中拿著一紙薄薄的詔書念著二百年來傳位時候永恆不變的話語,只不過上面寫的名字又將作為大鄭數年甚至數十的年時間標記。
「王五子翊宣,人品貴重,深肖朕恭,著即克承大統。」
話音剛落,沒有容得任何人反應,奚朝身後的禁衛軍壓起跪在地上的和蘇,沒有等奚朝再一次的命令直接帶走了。翊宣本能的就要衝起來,奚朝就著要扶起他的樣子壓住了他的肩膀,低低說了一句,「鄭王,請相信我。」
「奚朝,你要是傷害和蘇我不會放過你,無論你究竟是不是快要死去。」翊宣低低地說。
有識趣的人已經開始山呼萬歲了,奚朝隱在黑夜中的笑容有些飄忽,他說,「鄭王有自己的使命,而臣,也有臣要完成的事情,不過不是傷害子空劍的主人。」
對於禁衛軍無故抓走和蘇,沒有提出人異議。每一場的改朝換代就相當於一場手握詔書的政變。所有的人都如同行走在初春的冰面上,腳下面是否是冰冷湍急的流水,只有天知道,他們所能做的只是仔細一點一點地探路,然後確保自己這一刻依然健在。
至於前朝太子和蘇究竟是否有過錯,他的下場是什麼,沒有人真正在意。
翊宣著他的衛隊封鎖了整個東宮,嚴密監視著裡面所有動向。
先王彌江駕崩後的夜晚,是那麼的不平靜。
宮人把食盒擺和蘇面前,從裡面拿出了精緻的四碟菜,一碗白米飯,還有一壺酒。和蘇站在圓木桌旁邊,看著這個宮人忙碌。
這個人不是東宮舊人,和蘇到不以為然。
白磁盤子中的都是素菜,按照和蘇的口味做的,酒也是溫過的甜酒,溫和中有絲醉人的味道。那個宮人布好了菜,用一個象牙包銀的筷子在每個盤子中都夾了一口菜,放進自己嘴中,最後倒出一小盅酒喝下,試過無礙,這才躬身退到一旁。
不遠處一聲咳嗽,奚朝的聲音帶著疲憊,「酒菜都是你擺的,也試過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算了,別那麼緊張,外面是鄭王的禁衛軍,我從神宮帶來就這些人,跳不出去的。我還要和殿下說會話,你先出去吧。」
宮人看了看他,在看看和蘇,和蘇擺了擺手,他這才退了出去。
奚朝從外面進來,直接走到熏爐旁,就著火暖暖手,並沒有再說話。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和蘇總感覺眼前這個人,其實已經耗盡。
他沒有吃什麼,拿著那壺酒走到奚朝身邊,遞過去。
「師父,喝一點,暖暖身子。」
「我不喝,這些都是鄭王給你準備的,我不會逾越。」奚朝看了一眼和蘇,繼續看著火爐。
「鄭王……」和蘇笑著,坐在奚朝的對面,「鄭王已經死了,我的父親,他,已經逝去了。」
奚朝這才看著和蘇,「殿下,你的王弟已經登基,大鄭易主了。」
和蘇深吸了口氣,這才說,「我知道。父王到死都沒有放過我。奚朝大人,你手中還有先王的什麼遺詔,一併拿出來好了。哦,還有,我當不起殿下這個稱呼,請大人換一換,不要折殺了和蘇。」
奚朝並沒有理會,他似乎並沒有在意和蘇的話,他說,「殿下,我可以看出您在心神不寧。因為鄭王彌江駕崩,也許是您可以登上王位最後的機會了。雍京內外,您的嫡系人馬已經開始蠢蠢欲動了。」
和蘇愣了一下,靠進了背後的躺椅中,「你把我看的太有野心了。其實我只是在猶豫,甚至可以說,我只是動了動這方面的心思而已。」
奚朝只是淡淡地笑,他問和蘇,「殿下,你知道要一個人永遠忠誠,要怎麼做嗎?」
和蘇挑了一下眉,看著奚朝。
奚朝回答的更淡,「那就是永遠不要給他背叛的機會。殿下,王權就是一把開鋒的劍,任何試圖靠近他的人,都會傷痕纍纍,感情尤其是。不要試圖考驗它,因為世上最無法經受考驗的就是人心。
「鄭王也許曾經並不在乎由你來挑戰他的權威,但是如今,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請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和蘇笑了,只有他明白笑容背後的意味。「相信,我相信。如今的我什麼都相信。」
奚朝看著熏爐中瀰漫著的煙霧,有些怔怔出神。和蘇冷笑了一下,正要起身,奚朝忽然說,「殿下,先王意旨要在這裡呆三天,你是否願意聽一個故事。」
「故事?」和蘇有一絲的驚訝。然後他笑著說,「對不起,我沒有興趣。」說完他站了起來,打開東宮的大門,外面都是刀劍出鞘的衛士,攔住了和蘇。
奚朝的聲音並沒有在乎和蘇的態度,他似乎在說給自己聽,「對,一個有些傷感的故事。希望你不會感覺它過於的平淡和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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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大行,新王翊宣居喪,但是雍京的宵禁絲毫沒有解除,為防雍京掖庭宮生變,新王照常料理朝政。一道聖旨發下,王徵調入內閣,出任輔政大臣,其他的官員原部當值,還有就是各親王王子進宮守靈。王征是蕭王府邸時候的幕僚,百官對於他的陞遷並沒有多少疑惑,可是當所有人察覺到即使沒有再換任其他的官員或是軍隊的將領,而雍京內部的局勢其實早已經被控制嚴密了的時候,才發現,原來蕭王的勢力伸展到別人無法想像的地步,那些官員,掌握了雍京安穩至關重要權力的官員,大多已經被翊宣所用。
早春寒夜,微音殿中燈火通明。
王征看著御案後面的翊宣,在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是一種疲憊還有濃濃的擔心。
他知道翊宣與和蘇的事情,即使翊宣從來沒有說過。
自從奚朝軟禁了先太子和蘇,王征反倒鬆了一口氣。雍京內外和蘇的手究竟有多深,這些都是謎,至於和蘇是否有在頃刻之間攪動雍京局勢的能力,任何人都不敢妄加揣測。今天是新王奉先王遺詔登基的第一天,要是和蘇驟然發難,廢黜新王,然後用兵自重自封為王再加上封鎖消息,外人是無從得知事情的真相的,畢竟和蘇才是二十年來名正言順的儲君。先王的一紙詔書在軍隊面前其實無足輕重。那只是一個正名而已,讓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調動軍隊還有王朝本身護衛鄭王的能力來保護自己。至於和蘇在奚朝身邊是否安全,那就不是王征需要擔心的了。
翊宣看著遠處的燭火出神,眼神幽暗,此時他的心情異常紛亂。他有些後悔讓奚朝帶走和蘇,現在即使東宮內外全是他的人,也有些投鼠忌器之感。
想到這裡,他霍然站了起來,對王征說,「初陽,現在太晚了,一會你隨便找個地方先休息,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翊宣其實也是一個溫和的人,他對王征的口吻還和以前一樣,像是對朋友,對兄弟一般,可是王征突然直挺挺地跪在微音殿的正殿之上。
「鄭王,您承襲的是軒轅千年宗廟和兩百年的江山。」
似乎好像是沒有頭尾的一句話,背後卻含著深遠的意思。
「王,現在也許是最好的情況,請體諒先王的苦心。」
王征說的話,還有字裡行間隱藏的意義翊宣全都明白,甚或更深層的意思,翊宣也明白。雍京的宵禁說是為了防止小人作亂,可是誰都明白,雍京城中除了原太子和蘇,誰還有能力和膽量挑戰新王的權威?
而翊宣呢,他明白,當他肩上空無一物的時候,他可以放棄任何東西,但是現在,他卻不能如此恣意。就如同那時在雍京城外攔回了和蘇,只因為他的手中,握有大鄭的虎符。
現在也許是最好的情況了,無論如何,和蘇沒有叛變,不是嗎?
可是和蘇的安全呢?
翊宣不是不相信奚朝,只是……
說到底,究竟也只是關心則亂。
防範原太子是新王的職責,而擔心和蘇,則是翊宣的心。
翊宣把王征拉了起來,王征跪在他面前,還是讓他感覺有些不舒服。
「初陽,輕重緩急我都知道,如今一切都在控制之中,所以……」翊宣本來想說「請原諒我的私心」,不過他話鋒一轉卻是換了一句說法,「我想,朕有權利關心,朕想要關心的人。」
一登王位,君臣之間,就是咫尺天涯。
王征明白。
他忽然想起了翊宣要他去休息,於是低頭說,「是,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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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蘇從來沒有感覺他的師父已經老了,可是身後這個灰白虛弱的人,絮叨地說著著什麼,這些讓他有一種從來未有地感傷。
「……我從來沒有告訴你,我家裡從前的事情吧……」奚朝的聲音憂鬱而哀傷,和蘇靜靜地關上了東宮內殿的鏤花門,走了回來,坐在奚朝的對面,收起了板著的面孔,寬容地笑了一下,說,「沒有呢,師父從來沒有說過。」
夜中的東宮格外寧靜,內殿的熏爐中的火很旺盛,讓和蘇看不見殿外森立士兵還有他們手中寒冷的兵器。現在就像普通家裡,長輩在給晚輩講述一些往事,也許這些在年輕人眼中是枯燥而囉嗦的。
和蘇依然安靜地聽著。
「……我出生的時候,我母親就死了,是難產,我相信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開始恨我,他認為是我偷走了母親的生命,代替她生活在這個世間。殿下,您認為呢?」
和蘇沒有想到突然被問到,他想了一下,才說,「其實,也許您的父親應該把您看成是他妻子生命的延續。」
「人和人的想法並不一樣,我是這樣想,但是我的父親並不這樣。」奚朝把手靠近了熏爐,接著說,「後來他又續了弦,我有了同父異母的弟妹。父親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他對他的孩子都很好,當然我除外。當時的我也很嫉妒弟妹得到的,可是後來……
「父親臨終的時候,他對我說,也許他錯過了和我相處最好的時候,等他終於明白的時候,我已經長大,而且傷害已經造成,所以一切都晚了。他說他曾經試圖補救,不過我沒有給過他機會,這也是他說的,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和蘇被奚朝的話觸動了一些往事,他拿起旁邊的酒,小酌一口,沒有說話。
「這期間還發生了別的事情。我有一個待我很好的姨母,她是我母親的親姐姐,她對待我就像對待她親生兒子一般,不過我的父親不喜歡她。幼年時候,我還記得當時父親看她的眼神,就如同外面凍土上面的冷風,可是其中又含有一絲的愧疚。」
奚朝說到這裡,笑了一下,「也是很久之後我才知道,父親當初是和姨母有婚約,後來他愛上了我的母親這才退婚了。
「姨母恨他,也恨我的母親。她當時對我好,其實是有目的的,她從小就對我灌輸父親是如何的薄倖,我應該如何仇視他……當時的我很聽她的話。也許這就是父親說的,我從來沒有給過他彌補的機會。不過這些,我的父親到死都沒有說過。這還是後來我到了神宮之後才知道的,一位父親的友人告訴我的,他說,我的父親感覺我很缺乏愛,他不能剝奪我對世間唯一美好的回憶,即使那是虛假的,但是對於我,那些就是真實的。」
「是嗎……」和蘇淡淡地說,「那師父是如何到神宮的呢?」
「因為毒,姨母給我下了毒,整個北地無藥可救,我的父親只能把我送到這裡來,因為這裡是最後的一線希望。可是當時的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感覺父親看我實在太麻煩,就把我遺棄到這裡。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想我就開始恨他了。」
「他為什麼什麼都不說呢?」和蘇忽然有些激動。
「也許,他認為有些事情只需要做,不需要說出來吧。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他。」奚朝繼續說,「上一代奚朝大祭司把我留在了這裡,我就成了神宮的學生。後來,在你父王彌江登基三年後,我也承襲了奚朝的位置。」
「不想說點什麼嗎?」奚朝看著和蘇問他。
「也許我是晚輩,不應該說什麼,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好父親。」和蘇回答到。
「他是人,不是神。」
「我明白。」和蘇點頭說。「然後呢?」
奚朝忽然想起了他曾經對和蘇說過他的愛情,於是一笑,帶了一些的回憶的美好。
「故事並沒有發生在後來,而是之前。」
「夕陽公主?」和蘇問。
「對。」
「她曾經是大鄭王朝最受寵愛的公主,聰穎,有著無法描繪的美貌,是你父親唯一的嫡親妹妹。
「可是我卻不知道她,是誰隱匿了她的傳說?」和蘇回憶起往事,的確沒有這位公主的一絲一毫的印象。「是父王嗎,為了懲罰公主愛上了神宮的祭司?」
「不,公主並不愛我,她愛的是另外一個人。並且,這樣的愛情,是褻瀆神明的。」
「為什麼?」和蘇有些敏感,他似乎感覺到什麼,可是那種思緒如同天空上的浮雲一般,飄散了。
「哦,那些已經不再重要,不過那最終也是悲劇,她的愛人最終選擇了自己的責任而不是愛情。所以,公主就要嫁給別人了。在出嫁前的那夜,她誘惑了她的愛人,纏綿中她用黃金釵刺進自己的喉嚨,不過她沒有在那個時候死去。她的身體一直就不好,七個月後,她在神宮生下了一個嬰兒,耗盡了生命。哦,忘了說了,她也是難產。
「她的愛人非常悲傷,那個時候的他相當年輕,才十八歲……比你現在還要年輕五六歲。你能想像那種感覺嗎?」
和蘇感覺今晚奚朝的話都很奇妙,首次讓他有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他想了一下,這才說,「嗯,不是很瞭解。」和蘇停了一下,這才說,「師父感覺他可憐嗎?」
「不,他不需要別人的憐憫,那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我感覺,師父你已經不再恨那個人了。」
「也許我從來沒有恨過他。能夠讓我愛的女人傾盡生命愛上的人,應該不是很差勁。你感覺他做錯了嗎?」
「錯了。既然要放棄,就不要再提起。他已經放棄了愛情,就不能再有任何的牽連。當然……」和蘇笑了,有些自嘲,「因為我不是他,所以這些說話,也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無關緊要的回答。」和蘇轉而說,「師父,說些愉快的往事吧。我突然很想知道公主的事情,你能告訴我嗎?」
「她……她的母后熏王后,也就是殿下的祖母,十分疼愛她,所有的東西都給她最好的。而她可能是王朝中對神宮中的資料還有劍術等等的一切最具備學習天賦的人了。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就可以閱讀神宮古卷,並且自由使用那種文字。和你一樣,她也很喜歡切割寶石還有用葡萄釀酒。」
和蘇聽著一笑,「聽起來是個格格不入的人,與禁宮。」
奚朝點點頭,「對。她還喜歡種植紅色薔薇花,還有……其實她最喜歡紅蓮。她的衣服,披風,全都是織錦上面繡著火紅的蓮花,甚至是,她的佩劍,都雕刻了紅蓮花。她還用蓮花提煉一種香精,用來熏香和提神用的。」
「是嗎?」和蘇聽到這裡,瞇起了眼睛。
「是的。」奚朝看著和蘇。「她還有一件自己繡的嫁衣,不過卻沒有穿過,以後就放在熏王后的一個樟木箱子裡面,據說可以百年不腐的。」
和蘇的眼中的瞳孔突然一縮緊,他問,「師父,公主的那個孩子呢?」
「死了吧,我也不知道。」
「那,公主愛上了誰?」
「我不想再提他的名字了。」
「師父,說話要說透徹。」
「那就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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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宣走到東宮大殿外,禁衛軍都不自覺地讓開了道路,可是到了內殿外面,卻受到了神宮衛士的阻攔。
翊宣沉穩地說,「讓開。」
迎上了那些人的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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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到神宮去吧。你和鄭王永遠不可能同在雍京的。還是那句話,感情無法經受王權的考驗,其實也不必。如果你真想起兵,不論勝負,你心中的那份感情就真成了永遠的回憶了。這樣雖然很美好,不過,我還是認為世俗一些的感情比較容易接受。」
和蘇笑了,「不像你說的話。」
「是嗎?」
「是的。我還記得神宮祭祀傳承時候的誓言……」
忠於你的子民,忠於你的主君,忠於你的信仰。
……然後,你會得到永生。
奚朝緩慢地說了出來,然後他笑了。
「忘了它吧,和蘇。我的師父還沒有參悟,或者說我們還沒有參悟。那不是永生,那是死亡。」奚朝的臉隱在爐火的陰影中,「雖然我相信無人永生,但是我也相信,愛,可以使人獲得永生——死去的人,在愛人記憶中,得到永恆的生命。」
外面一陣刀劍的聲音,奚朝笑了。
「是鄭王來了。過去的苦難也許不是那麼容易原諒,但是你卻得到了你父親最夢寐以求的東西。如果他真想殺你,他完全可以任由你再次反出雍京,然後名正言順的將你斬殺。那樣,沒有人會責怪他,即使後代的史官也不會,因為也許你的名字都不會出現的鄭史中。
「你父王臨終前軟禁你,只是因為他不能給你機會要你再次選擇,他為你作出了選擇。只因為你說了,那是你的愛情。
「去吧,到岐山去。
「三個月後在岐山神宮會有新王加冕的儀式。把七和劍放在他的手中,為你的愛人戴上王冠……
「然後,就是,祈禱。」
翊宣闖進來的時候,看見和蘇的手指撫上了奚朝灰白的眼瞼,為他合上了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