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剛送上餐前酒,淳於拓的身影就出現在餐廳大門口。
一身墨綠色西裝的他,在經理的帶領下,神情略顯疲憊的走到湄姨母女倆的桌前。
「對不起,我遲到了。」他輕觸湄姨的臉頰,拉了椅子坐下。
「沒關係,我們也剛到。」湄姨客氣的拍拍他的肩。
「跟媽咪約還敢遲到,要罰。」石菱把自己的酒挪到他面前說:「罰你一口喝了它。」
「菱菱,別這麼沒規矩。」湄姨擋下說。
「這有什麼關係?拓最疼我,他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拓笑笑,接過酒杯一口飲盡,順著她的話說:
「湄姨,我疼石菱就像妹妹一樣,怎麼會介意?而且離開舞團,就不要這麼嚴肅了。」
「我才不是妹妹,我已經是個女人了。」
石菱顯然對這番說辭不甚滿意,嘟著嘴抗議。
她挺胸,那粉紅細肩帶的小洋裝,襯著她白皙粉嫩的肌膚,確有股含苞待放的小女人味。
拓沒應答,倒是湄姨不好意思說道:「這孩子,嘴上說是女人,可骨子裡還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呢!」
「媽咪!」石菱將身子移靠在拓肩上,使出嬌媚姿態說:「你不要老待在樓上,偶爾也該下樓來看我練習的情形嘛!」
他輕捏她的鼻子說:「我一點都不擔心,老師們都說你跳得好極了。」
「他們說不準,我要你親自下來看看。」她拗著說。
「菱菱,別鬧了,阿拓正忙著訓練映嘉,要指導也得等她考完試再說。」
石菱一聽立刻鬆手,右眉輕佻的說:「說到這我才想起來,聽說你力保她留在舞團,是真的嗎?」
「沒錯,由我訓練,也是她留下的條件之一。」
「為什麼你要讓這樣的人留在團裡?」她語氣透著濃濃的鄙視。
「菱菱,阿拓有他的考量,你不會懂的。」湄姨幫忙回答。
「媽咪,不只我不懂,團裡的人也都不懂。這種三腳貓的舞技都能進得了森舞團,真是天大的笑話!」
「菱菱,別胡說!」湄姨突然板起臉,嚴厲的瞪著她。
「我說錯了嗎?」
「當初在會議上,是我跟拓一起決定留她下來的。」
「媽咪?」石菱皺著眉,一臉不解的問:「她哪有資格入選?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們看到她的潛力。」湄姨望著拓,肯定的說。
「什麼潛力?我怎麼一點都看不出來?」
湄姨無法責罵,只能一臉歉疚的望著拓。
拓不但不在意,反而微笑回應:「不要緊,我向來不理會外界的傳言,愛怎麼說隨他們去,一切等考完試再說。」
「話是沒錯,你可以不在意,但映嘉呢?」湄姨擔憂的說。
拓知道湄姨的顧慮是對的,但目前他實在無法分心去想其他的了。
石菱聽兩人聊得熱絡,竟將她冷落在一旁,又不平的說:「好了啦,難得出來吃飯,不要再談舞團的事好不好?煩死了!」
「丫頭,這可是你起的頭。」湄姨笑說。
「好啦,算我多嘴。」石菱又將視線蔣回拓臉上,問:「拓,我爹地一直念著你,每次打電話來都問你什麼時候有空能到英國去看他。」
「嗯,我也想念,但最近我要投入一出新的舞劇,可能得等下次世界巡迴公演了 。
「什麼新舞劇?」石菱期待的問。
「劇本還在醞釀,但這出舞劇不但全部採用年輕舞者,連舞步、佈景、服裝都要跳脫以往舞劇的窠臼,保證會讓那些舞評家跌破眼鏡。」
「嗯。」湄姨期待聽他說下去。
「這劇本在我腦海已經七年,但一直欠缺動力去實現它,直到最近……」拓垂下眼,嘴角不自覺浮現出甜蜜的笑,「最近發生很多事,才讓我有了動筆的念頭。」
「什麼事啊?」
「嗯,像我們久別重逢,還有你加入了舞團……」
「早知道,我就不管媽咪,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
石菱天真的將功勞攬在自己身上,但眼尖的湄姨一瞧,就從拓的微笑中讀出弦外之音。
「那這出新劇的女主角定了嗎?」
「還沒,不過這齣劇算是我在森舞團的代表作品,所以一定會從團裡直接挑選,不會另外招募新人。」
石菱一聽,更是開心得笑不攏嘴,儼然一副內定女主角的姿態。
「至於其他內容,恕我先保密,等整齣劇編寫完畢,我會第一個給你看的。」拓對湄姨說。
「真討厭,幹嘛這樣吊人胃口啊!」石菱拉拉拓的手,燦爛的笑著。
雖然三人聊得盡興,但拓大多只是聽,偶爾應個兩句,沉默的時候多。
離開前,趁石菱離座去化妝室,湄姨道歉的說:「阿拓,真抱歉,菱菱跟你說話始終沒大沒小,你別介意啊。」
「湄姨,這麼說就見外了。在英國時要沒你們的照顧,就沒今天的我。是你不嫌棄當我是一家人。」
「唉,過去的事別提了。」
「好,我們都別提了。」
湄姨望著化妝室出口說:「若我沒猜錯,那個讓你動念的理由,應該不是菱菱吧!」
「湄姨。」拓雖被說中心事,卻還是保持冷靜的姿態。
「我認識你不是一天兩天,你的心思瞞得過別人,瞞不過我。」
「其實跟映嘉無關,她只是……」
「ㄟ,我可沒說是映嘉,你不打自招了喔!」眉姨笑說。
「我……唉。」
拓為了掩飾心頭的慌亂,只好抓起面前的白開水猛灌。湄姨含笑的望著他,心裡還是不免為石菱與他無緣而感到遺憾。
「映嘉是個純真的孩子,你要好好……」
「湄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承認對她有好感,不過……我很清楚那只是對舞蹈的移情作用,跟感情無關。」
「可是……」
「我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感情這件事,短期之內我是不會去想的。」
湄姨正想再說,石菱卻剛好在這時回座。
於是拓起身說:「時間差不多了,我開車送你們。」
「不順路,不用送了,我們坐計程車很方便的。」湄姨婉拒。
「媽咪……」
「時間晚了,別麻煩阿拓,讓他早點回去休息吧。」
「那……我送你們上車。」
三個人步出餐廳時,石菱仍不捨的緊抓著拓的手不放。
母女倆坐上車,拓彎身湊近車窗道別。石菱趁其不備,探頭出來送上個吻。
「你開車小心喔!」石菱輕摸他的臉,滿意的縮回座位。
拓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目送車子遠去時,腦子裡想的竟然還是映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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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ㄟ,快來快來,『仲夏夜』主角公佈了耶!」
這天,映嘉剛走進舞團大門,就看見一樓的公佈欄前擠滿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
「女主角果真是石菱。」
「當然啊,她是世界舞蹈大賽的冠軍,我們跟她怎麼比啊!」
「話不能這麼說,要是每個人都有用頭銜來壓,那我們這些人不是一輩子別想翻身了?」
「沒頭銜也沒關係,你只要有苗映嘉一半惹人憐愛,就可以囉!」
「哈哈哈……」大夥笑成一團,有人看到映嘉出現,猛咳嗽暗示著。
「哎呀,走了走了,等一下遲到,老師又要罵人了。」話一說,大家紛紛搭上剛開啟的電梯。
這時,門口停了一輛計程車,只見石菱輕攏著發,蓮步輕移的走進大門。
本來站在電梯前的映嘉,一見她靠近,很自然的退了一步,正好被關上的門夾個正著。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坐呢!」石菱道歉,身後的人跟著低聲竊笑。
映嘉拍拍被夾的手臂,還是走了進去。
門一關上,石菱就倚著門,仔細打量起她來。
一向對自己極有信心的石菱,幾乎沒把其他女人看在眼裡,但這會兒,在如此近距離看苗映嘉時,她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威脅。
她雖是公認美女,但苗映嘉那屬於東方的精緻,卻是她所不及的。
石菱靠近她,用一貫嬌的語調問:「苗映嘉,你是哪個學校畢業,又在哪個舞團待過,還是得過什麼獎?說出來給大家聽聽吧!」
「都沒有。」映嘉頓了一下,聲音微弱的回答。
石菱當場愣住,以為她是開玩笑,又緊追著問:「沒有是什麼意思?你什麼經歷都沒有,憑什麼接受特訓啊?」
「這又不是我決定的,你應該去問拓吧。」
「拓?拓也是你叫的!」石菱欺近,不屑的推了她一把,「我不信拓會把你這樣的人拉進森舞團,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這時電梯剛好打開,大家紛紛走出去。
映嘉鬆了口氣,誰知走出電梯的石菱不肯罷休,用手擋著門,直瞪著她問:「拓為什麼留你下來?你給說清楚!」
「我不知道。」映嘉用力按著關門鈕,但石菱卻毫不讓步。
「有人說……你以前是在酒吧跳舞,是真的嗎?」
「那是我的工作。」映嘉說得理直,氣卻怎麼也壯不起來。
「說的真好聽!跳艷舞就跳艷舞,既然是靠自己的努力賺錢,有什麼好羞恥的?除非你有特別的服務……」她故意提高聲調,讓圍觀的人都聽得見。
「閉上你的嘴!」
「要我閉嘴?你憑什麼?」
石菱的話又惹來一陣訕笑。
圍觀的人越來愈多,映嘉知道石菱是故意要讓她難堪,索性走出電梯,想擠過人群爬樓梯上去,可是石菱卻一把拉住她說:「ㄟ……還沒說完你就想走啊!」
「如果你想談跳舞的事,我很樂意回答。私人的事,我沒必要向你說明。」
映嘉沒想到自己的辯駁,竟引來石菱更大的嘲笑。
「呵呵呵……你是誰啊?舞蹈的事我還需要問你?」這話和周圍鄙視的目光讓映嘉抬不起頭來。
「我看你有什麼本事!是要拿脫衣舞還是鋼管舞來參加考試啊?」
「你!」
「不服氣啊?你有點自知之明,行嗎?就算不顧自己的顏面,也該為拓留點面子吧,死賴著不走,頂多混到一個小配角,何不乾脆回酒吧去,或許會有另番作為呢!」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
「什麼?」石菱沒想到她會反擊,一下子愣在那。
「小配角我還不看在眼裡呢!森舞團又怎麼樣?得了冠軍又怎麼樣?你等著看,我不但會通過考試,還會坐上女主角的位子。」
「什麼?好狂妄的口氣啊,你……」
這時,圍觀的人全都鴉雀無聲,有人趕緊拉石菱說:「ㄟ,老師來了。」
大家一聽,立刻一哄而散。石菱聞言,轉頭輕啐一聲,連忙轉身跑開。
映嘉呆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轉身爬上樓梯。
此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在舞團之所以交不到朋友,並不是因為教室遠,或是單獨訓練關係,而是那些人打從心裡瞧不起她。
揪著酸楚的心,她走進教室。
換了舞衣,連暖身動作都沒做,映嘉就發狂的在場中跳了起來。
拓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但他只是靜靜的看,沒發出聲響。
看著看著,拓開始覺得她的反應似乎有些異常,於是推門走了進去。
「映嘉,你停一停!」他叫。
但映嘉沒反應,仍是繼續跳,於是拓又吼:「映嘉!我叫你停下來,聽見沒有?」
無論他怎麼叫,映嘉就像聾了一樣根本不理他。
最後,拓乾脆走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說:「你幹什麼?這樣拚命很容易受傷的!」
「我命賤骨頭硬,死不了的!」
「你胡說什麼?我叫你停,你就別再跳,我可不想看你弄傷自己。」
滿腹委屈的映嘉正需要一個溫暖的依靠。她一聽到拓這麼關心自己,想也不想,張臂就投進他的懷裡。
「怎麼了?」拓壓抑著狂跳的心,不敢妄動。
映嘉也不知該從哪說起,只是將臉深埋進他胸膛。
拓深呼吸一口氣,用冰冷的口氣問:「映嘉,到底怎麼了?」
「沒有,我只是……」
拓拉開她,嚴肅的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映嘉說著又想上前,拓乾脆轉身避開她。
「既然沒事,準備練習吧。」
映嘉哪知道拓是故意表現疏離,來掩飾心底的情感,只能傷著心,擦掉眼中的淚。
當音樂聲響起,她失神的走到場中央,自顧自的開始舞動身體。
起初,她還能跟上節奏跳出昨天教的舞步,但幾小節後,她的腳步開始變亂,呼吸也急促起來。
拓關掉音棠,映嘉卻不受影響的繼續跳著。拓只好再次上前遏制她。
「我說休息十分鐘!」他吼著。
「我不要休息。」映嘉甩開他的手,繞到旁邊。
「適當的休息對舞者也是很重要的。」
「我不累!自己的身體我知道,我不需要休息。」映嘉走到音響前,按下鈕,又轉回場中繼續。
拓雙手叉腰,直視著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
話才說完,正在做一個連續跳躍旋轉動作的映嘉,突然像個失速的陀螺,砰的一聲翻倒在地。
拓立刻衝過去將她抱起。
映嘉其實也嚇到了。她驚魂未定的扭動身體,只想掙脫他,「我只是沒站穩而已,讓我下來!」
「別動!我得看你有沒有受傷。」
拓將她抱放在椅子上,蹲下來檢查她的腳。映嘉卻執意起身,結果疼得哇哇大叫:「哎喲……好痛!」
「非要我罵人,你才肯乖乖坐好是嗎!?」他生氣的把她拉回椅子。
「我以為沒事嘛。」
「以為以為……你的腦袋什麼時候做過正確判斷?老認為道理都在你那,等吃了苦你哭都哭不出來。」
「既然你這麼討厭我,何不乾脆讓我走?」她賭氣的說。
「我什麼時候說討厭你了?」話說完,拓才覺得有語病,於是立刻改口問:「你現在能走到哪去?」
「回酒吧,回便利商店,只要能離開舞團,到哪都行!」
「你不是很喜歡跳舞嗎?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為什麼又放棄?」
映嘉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從不覺委屈無依的她,終於忍不住哭了。
「疼嗎?」拓一改先前嚴厲的口吻,輕聲問。
「不疼。」映嘉轉開臉,滿臉是淚卻還不認輸的應。
「不疼也不能馬虎,先冰敷一下,真不行,再到醫院看看。就要考試了,萬一受傷就糟了。」
映嘉一聽,忍痛抽回自己的腳,重重踩在地上說:
「就當我是真的傷了吧,這不就讓你有藉口取消考試,不會丟臉了?」
「誰說要取消考試?」
「你說不出口我來說,你怕難堪我不怕,石菱說的對,憑我這種條件還是趁早放棄的好!」
「舞跳不好不丟臉,臨陣脫逃才是失敗者。」拓微慍的輕責。
映嘉知道一走了之是懦夫的行為,不然剛剛也不會這麼大聲的跟石菱嗆聲。但現實的殘酷卻不是她那小小的自尊能夠對抗的。
「你怎說都行,總之我待不下去了。」
拓突然伸手把她拉近自己說:「我從來不管旁人怎麼說,只要自己認定對的,一定堅持到底。」
「但我不是你啊!」
映嘉用力甩開他的手,自己卻重心不穩的跌坐在地上。
拓又急又氣,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只有抱著她,才能讓她稍稍安靜下來。
「雖然大家都不看好你,但……我從沒想過放棄。」
「可是我好怕,就算是你……也不可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啊!」映嘉張開手臂,環抱著他強壯的背。
「但至少……我不會離開。」
拓撫上她頸後,嗅著她身上透出的香氣,手臂不自覺越收越緊。
這一秒,映嘉才剛意識到他的擁抱,下一秒,拓的唇已輕像風一般輕拂上來。
拓的舌尖隨著力量的加重,逐步佔領了她所有的思緒和感覺。他沒有弄疼她,只是讓她明白他的強勢和索求。
映嘉無法控制紊亂的呼吸。她聽見自己渴求的喘息,還有緊抓背部的手指。她發現自己來到一個新境地,雖然恐懼……卻無力推開,結束這甜美的一吻。
拓也意識到自己正在失去控制。
這吻讓他建立的世界,一瞬間像骨牌般傾倒,更要命的是,區區一個吻已經不能滿足他了。
就像男人渴望女人一樣,他想在她身上得到更多……
但,當他望著映嘉如花瓣般輕覆的睫毛,還有那毫無防備、任他予取予求的身軀時,理智突然回到他的腦海裡,他立刻推開映嘉,起身,花了將近一分鐘才平復了情緒。
「拓……」
「你等會兒,我去找人上來幫你冰敷。」
拓匆忙離開教室。
映嘉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伸手輕觸泛疼的雙唇。
當拓的背影消失走廊的窗外時,她回神過來,這才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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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數日,兩人之間圍繞著非常怪異的氣氛。
映嘉為了專心,利用所有空閒時間加緊練習,幾乎不休息。而拓,變得更加沉默了。
常常兩個人待在教室一整天,一句話都沒說。
這天下午,練習告一段落,拓背對門口坐著,聽到腳步聲還以為是映嘉,正想抬頭,一個柔軟的女體忽然貼上他的背。
「拓……別忙了,休息一下嘛!」
石菱的粉臂和唇,親暱的在他頸間游移,拓立即伸手拉開。
「你上來幹什麼?」他問。
「我早就想上來看看了。」她四下環顧,吃味的說:「你真偏心,為什麼只讓苗映嘉一個人在這練舞?」
「這是不得已,我怕她在樓下會影響你們。」
「這倒是。」她點頭接受這說法。隨即甩甩長髮,繞到拓的跟前跪坐著,「不過,霸著這地方還無所謂,但她實在霸佔你太久了。」
「你胡說什麼?」拓收起編寫舞劇的本子,起身走開。
「我哪有胡說?都已經兩個月了,我看她跳得也不怎麼樣,我想她的資質不過如此了。所以……你能不能擠出一點時間陪我練嘛?」
「除了教映嘉,我還忙著編舞,哪來的多餘時間?而且,我越權干涉其他老師的課程也不好。」
「那就用你的私人時間啊!」
拓正遲疑該怎麼回答,石菱突然挺身送上一個吻。
「別這樣!這是教室。」
「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沒吻過,就算被人看到也沒關係。」
「我不想讓人說閒話。」他臉色凝重的望了一下門口。
石菱知道他的顧忌,說得更大聲了。
「誰愛說就說,我不怕。我就是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啊,要不我幹嘛大老遠從英國趕回來?」
「石菱,你回來不是因為考試,而是為了我?」
石菱被拓質問的表情嚇到,立刻改口說:「當然主要是為了考試,只是……你也是我決定的因素之一嘛。」
說著,她又上前抱住拓。
「石菱,放開我。」
「你生氣啦?」
「時間差不多了,你快下去吧,別讓大家等你一個。」
石菱見他板起臉,識相的退了一步。
「嗯,那我走囉。」她走到門口,又頻頻回頭問:「對了,媽咪說,你什麼時候有空一起吃個飯?」
「嗯,我會再跟湄姨約的,」他敷衍的說。
石菱掃興的走出教室,當她站到電梯口時,才發現映嘉就坐在階梯上。
「你在這幹什麼?」
映嘉一見她便立刻站起,裝著沒事的想回教室。
但石菱擋住她問:「幹嘛急著躲開我?莫非剛剛……你都看見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映嘉垂眼,不看她。
「沒關係。我跟拓的關係一向坦蕩,沒什麼好否認的。」
「你跟他……」映嘉想問,卻又猶豫的說不出口。
「你想知道我跟拓的關係?他十七歲就住在我家,我們朝夕相處,一起生活了好多年。這樣的關係,你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映嘉憤然反駁。
「說的對,你這樣想最好。反正你就要離開舞團,知道太多也沒用,只要你別心存妄想就行了。」
石菱甩甩頭,鬆手,踩著輕盈的步伐往樓下走。
映嘉想到上回自己在眾人面前發下的誓,心裡就一陣難堪。她確實為自己的衝動失言後悔了。幹嘛逞一時口舌之快,把自己逼到絕境呢?
但……她實在受夠被人嘲笑的滋味了。推開門,拓已經站在那等她。映嘉心虛的低下羞紅的臉,不敢正眼看他。
「來,把剛剛教的複習一次。」
拓放了音樂,坐回椅子上,映嘉卻呆站不動。
「你發什麼呆?」
「沒……對不起。」
拓沉著臉,起身將音樂重新播放。
映嘉跳了幾小節,動作令拓很不滿意。於是他走到場中,自然的拉起她的手,教導她動作。
映嘉卻突然像是觸電一樣,縮著身體遠遠逃開。
「你幹什麼?」拓皺眉看她。
「沒有,我只是……」想到他剛剛跟石菱親吻的畫面,她就渾身不舒服。
「過來呀,站那麼遠我怎麼教你跳?」
拓走上前一步,映嘉立刻退了兩步,這舉止讓拓覺得又氣又好笑。
「我不習慣跟人這麼親近,尤其是男人。」映嘉說。
「你是個舞者,不跟人親近怎麼跳?」
「那你先做,我照著跳就行了。」
拓納悶,以前又不是沒抱著她一起跳,甚至都吻過……還有什麼尷尬的?
轉念一想,莫非她看到剛剛跟石菱的親吻……
「我叫你過來,聽到沒有?」
「等我習慣了就可以……」
「等你習慣是多久?一個星期、十天,還是三個月?」拓忿忿的質問她,「你以為你還有多少時間?」
「我知道時間緊迫,但……我就是沒辦法跟你跳!」
「沒辦法跟我……為什麼?」拓深深被這話刺傷。他上前,將想躲開的映嘉拉到跟前。明知追問下去很蠢,但他卻無法置若罔聞。
「你說,為什麼不能跟我跳?」
「沒有感覺怎麼跳?」映嘉反問,「我不管是不是為了教舞,總之……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映嘉掙脫他的手,心中有種報復的快感,報復了那個意外的吻後,他所給她的難堪。
拓卻突然說:「走吧,今天不要練了。」
接下來他恍恍惚惚的,不知過了多久,當再回神時,教室裡只剩下他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