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種荒唐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其他人或許也有類似的經驗,若運氣好的話,真會讓他們找出解決的方法來也說不定。
第一步先從書裡找起。
孟芝相當意外,像齊昱那楣副德性的人,竟然也擁有一間可觀的書樓,只是自從他離家五年後,那間書樓就被鎖起來,嚴禁任何人進去,鑰匙則是握在齊府大總管老申手中。
雖然她不是正主子,好歹外表也十足像,她都待在齊府十多天了,還沒機會目睹老申這個總管,來向她打聲招呼。
這齊府的下人還真是糟糕,一個個爬到主子頭上興風作浪,簡直比主子還像主子。
據她的觀察,齊家兩老都是屬於和藹可親型的,她幾乎不曾聽過兩老對人說過什麼重話,有這種好脾氣的雙親,自然養出像齊昱那種沒血沒淚的混蛋。
孟芝走向老申的房間,打算跟他索取書樓的鎖匙,才剛繞過迴廊,遠遠地,就聽見庭院的另一頭傳來爭執聲,頓時引起她的注意。
她走近一瞧,赫然發現三五名女婢簇擁著一名女子,正對另外兩名女婢破口大罵,被罵的其中一人還是小春兒,兩邊互相叫囂挑釁,越吵越凶。
搞什麼鬼!吵成這樣!當齊府主子都死了不成?
孟芝擰著眉,正當打算擺出身為主子的威嚴時,雙方的咒罵言詞,意外的讓她停住步伐。
"狂什麼狂!姓申的就可以這樣欺負人嗎?"
"哼,怎樣?這裡遲早是我們的地盤,我勸你們這些賤蹄子,早點收拾東西離開,這裡絕對沒有你們的容身之所。"
"姓申的,別太過分,要不是當初夫人仁慈,收留你們這一家老小,你們早餓死街頭,哪有力氣在這裡擺闊?"
"那又如何,自家人照顧自家人,本來就是理所當然,你們不過是外人,有什麼本事插手。"
"你們──"小春兒詞窮了,急的淚眼汪汪。
"喂,你們兩個,還不趕快把這簍衣服拿去清洗乾淨,還愣在這裡做什麼?討打啊!"
"哼,大不了離開這裡,我們不稀罕。"
小春兒扮個鬼臉,氣呼呼轉身,走沒幾步,赫然發現孟芝。"少爺?"
"表哥!"另外一名女子驚呼。
表哥?是在叫她嗎?
孟芝順著聲音來源望過去,說出這兩個怪字的人,就是方纔那五名女婢簇擁的女子。
"表哥!我是申音啊,你忘了嗎?"
申音眨著淚眼,想靠近,卻遲遲不敢移動半步,就怕重蹈五年前的覆轍。爹說她太心急逼婚,才會嚇跑齊昱,致使他離家五年,現在他好不容易回齊府了,她必須耐住性子,別又嚇壞他。
孟芝擰著眉,連看申音一眼都懶。她知道那熱切的呼喚與灼熱的視線,代表什麼意思。
申音非常迷戀齊昱,她非常確定。
申音、小春兒對齊昱懷有好感,倒也無可厚非,怎麼連孟府的婢女,小柳和青兒,也迷上那個混蛋,偏偏就她對他無任何好感,她好歹也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
話又說回來,迷上那個混蛋,也不是什麼得意的事,那種男人她還看不上眼。
"表哥!你還在生音兒的氣嗎?"申音可憐兮兮湊到孟芝跟前。"當然生氣,你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逼婚,有哪個男人受得了,少爺不跑才怪。"靠山來了,小春兒的音量也大了。
"賤女,我同表哥說話,你插什麼嘴,還不給我閃一邊去。"申音儼然以齊府女主人自居。
"呸!你不過是個寄住在齊府的可憐人,端什麼架子。"小春兒也不甘示弱回嘴。
眼看雙方又要吵起來了,孟芝心煩不已。
表妹迷戀表哥,表哥逃家避難?!
還真是有夠老套的戲碼,早知道她就不要來趟這個渾水。"吵夠了沒?"
直覺地,狠話脫口吼出,孟芝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眾人面面相覷,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
"表哥……你、你為一個下人凶我?"申音無法置信,一向溫文瀟灑、鮮少動怒的齊昱,竟會對她發脾氣。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申音撫著受創甚深的心房,轉身奔離。"小姐!小姐!"五名女婢也連忙跟上。
"少爺!幹得好!難得看您拿出魄力來,那些姓申的傢伙,早該有人出面教訓他們了。"小春兒豎起大拇指稱讚。
"小春兒,那個申音是?"孟芝問的小心,就怕讓小春兒起疑。
"哈哈,少爺您也真是的,怎麼才離家五年,就忘了一堆事,申家是夫人的娘家,六年前申家人走投無路,全家老小就一塊來投靠夫人,夫人心地善良,老爺也很疼愛夫人,所以二話不說就讓申家人全在齊家待下來羅,夫人的大哥也就是申總管,明明他們申家人不過是寄住在這裡的,倒比齊府的正主子還囂張,連丫頭也狗仗人勢,囂張的不得了。"
"原來如此。"孟芝仔細記牢。"那申音和申總管的關係是……"
"父女啊!"
"你剛剛說什麼?"孟芝大感錯愕。萬一申音將她的惡行,一狀告到申總管那裡,她等會兒還得到申總管那……
她好像惹了一個不小的麻煩。
"哎,其實也不算親生父女,申音好像是申家一個遠房親戚的女兒,父母早年雙亡,所以就讓申總管帶在身邊,奴婢懷疑,申總管根本是想將申音嫁給您,好鞏固他們申家在齊府的地位,啐,她算哪根蔥?"
這些傳言在下人之間,早已不是秘密,申家人堂而皇之踏進齊府,以主人的身份自居,早讓一干齊府下人看不過去。
"唉,少爺,您是在開小春兒玩笑吧,這些事情您怎麼可能忘了?五年前,您還因為申音逼婚,氣的離家呢。"
"咳!"孟芝輕咳,遮掩她的不自在。"那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從來不記在腦子裡,五年前我看不上她,五年後,我照樣不會娶她。"
那種德性的女人,憑什麼當齊府女主人?
這次就當是她難得的善心,幫齊昱一個大忙,徹底斬除申音的奢望。
"小春兒,申音好歹也是齊府的客人,你不過是個婢女,也沒資格對她大吼大叫,下次再發生這種事,別怪我將你趕出府,記牢!"語罷,孟芝瀟灑轉身離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小春兒。
小春兒熱血沸騰,心花朵朵開。"天、天啊,少爺好有威嚴,真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樣呢,怎麼辦?我越來越迷戀少爺了……"
"申總管,書樓的鑰匙。"踏進總管房,孟芝開門見山道。
她還真不知道,總管可以大牌到這個地步,齊府還特別分出一個院落,供所有申家人居住。
申慶自層層疊疊的賬簿中抬頭,望了齊昱幾眼,又低下頭繼續算賬。"少爺,書樓還沒打掃,不妨等我找人去清掃過後,少爺再過去。"
申慶的話尾是肯定,而不是詢問。
孟芝挑眉,強忍著怒火複述一次。"鑰匙!"
申慶訝異地抬起頭來,彷彿聽到一句怪話。"少爺,書樓還沒打掃,況且我正在忙,實在沒空──"
"申總管,這齊府裡究竟是你大,還是我大?"不得已,孟芝端出架子。
"少爺,恕我聽不懂你的問題。"
申慶老眼裡的怨恨,引起孟芝的注意,懷疑是不是因為申音的關係,這老頭子才會如此找她麻煩。
"哼,聽不懂?你老糊塗了嗎?"孟芝不客氣的輕嗤。"鑰匙兩個字,這麼簡單,有什麼難懂的?"
申慶有些無法置信,礙於主僕分際,悻悻然打開抽屜,將鑰匙拿了出來。"不知少爺這麼急著去書樓所為何事?"
孟芝的唇角勾起冷笑。"你不過是個總管,本少爺做什麼還得經你批准嗎?"
三兩句,削的申慶老臉無光。
孟芝收起鑰匙,轉身正待離開時,忽然停下腳步。"對了,申總管,我離開齊府五年了,也算是一段不短的時間,能否請你告訴我,齊府的賬簿何時由一個總管批示?"
申慶惱羞成怒,氣的拍桌。"少爺!你這話……"猛地,想起自個兒身份,趕緊坐下喘氣。
"申總管,看樣子你年紀大了,腦袋也有些不靈光了,你不過是寄住在齊府的人,怎麼插手管起齊府的賬目?讓遠道而來的客人忙這些事,也挺過意不去的。我看這樣好了,待會兒我會請人將這些賬簿搬到我的書房去,從今以後,齊府的賬簿我自己看,不用勞煩申總管了。"
孟芝說的客氣,但氣勢卻驚人。"另外還有一件事,務必請申總管多擔待,申音的年紀也不小,該找戶好人家訂終身了,如果申總管有屬意的人選,請務必告訴我,我會讓表妹風光出嫁。"
孟芝沉積在心口多時的鬱悶,一舉消散,心情莫名一陣愉悅。語罷,她足跟一轉,瀟灑離開。
"可惡!欺人太甚。"申慶氣極了,怒瞪著孟芝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讓申音那種女人當家,齊府屋頂不給掀了才怪。孟芝深深這麼覺得。
明明娶申音的又不是她,她該趁機讓齊昱的身體和申音成親,將來身子一旦恢復,絕對能讓臭小子生不如死。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非常惱火。申音擺明就是要當齊府少奶奶了,齊夫人何必又把孟府拖下水?
害她淪落到這個地步,成了個不男不女的可怕怪物,這一切算起來,齊府仍是始作俑者。
"沒錯!還是那個該死的臭齊昱害的。"孟芝咬牙,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洩。
"關我什麼事!"
一道女聲自孟芝身後傳來,嚇了她一跳,整個人彈跳站起,險些撞著了身後的身子。
"齊……"
孟芝的嘴及時被掩住,齊昱急嚷:"噓!找死啊你。"
"放開!這成什麼樣子。"瞥見他身後跟了兩名婢女,旁邊也有一些齊府的下人,她連忙甩開他的手。
"你們都下去,我跟齊公子在這兒就行了。"齊昱揚揚手,態度自然,唇上的胭脂紅艷馨香,一舉於一投足,儼然成了大家閨秀。
待所有人都退下後,齊昱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石椅上,不客氣撩起裙擺搧搧涼。
"天啊,悶死我了,女人的衣衫有夠悶熱,難受死了。"
眼看"孟芝"的形象又被醜化,孟芝悶著氣,舉起大掌往他的頭敲去,直接賞他一記爆栗。
"齊昱,你再把裙子撩起來試試看!"
她的眼神凶狠,活像吃了火藥。
看來這一路聽到的傳言也有幾分可信度。
"嗯嗯,果然沒錯!"齊昱贊同的猛點頭。
"什麼沒錯!你吃錯藥啊,別一臉白疑樣,我看了就心煩。"孟芝瞪他一眼,想起齊府的爛攤子,火氣直冒。
"吃塊甜糕吧,很好吃的。"齊昱笑咪咪地,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用錦帕包裹的甜糕。
"幹嘛吃甜糕?"她撇開頭,不領情。直覺他會這麼巴結,還不是跟求她不要將"他的身體"去勢有關。
"青兒和小柳花了很多時間,她們特別做給你嘗的,你不吃她們會傷心的。"
孟芝怵然大驚,抓起齊昱的衣襟,對著他的耳朵咆哮:"該死的,你把真相告訴她們了?"
她的名節、她的聲譽……全都完了。
"她們跟來做什麼?你還不怕會有更多的人知道嗎?"
從以前,她就不讓府裡的下人跟著她,怎麼這會兒,連下人的習性都改了。看來,她確實低估了齊昱的腦袋……以及他的淫性。
"吃吧,這是她們難得的心意。"她的惡言,齊昱絲毫不以為忤。"你一定想像不到,當青兒捧著甜糕給我時,喜極而泣對我說,小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容易親近過,還說她們都是大街上孤苦無依的孤女,讓你給帶進府裡照顧,你從來不接受她們對你的謝意,她們卻一直想感謝你。"
無端地,孟芝鼻頭酸酸的,眼眶熱熱的,似有水氣。"有什麼好謝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何必在意那些繁文縟節?"
她還是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什麼不好,孟府裡的每一個下人,她盡力保持公平對待,不讓下人有機會因她的信任恃寵而驕。
齊昱沒理她,自顧繼續說道;"所以當我吃了她們做的甜糕之後,她們高興的跟什麼一樣,今天來齊府,還直嚷著要陪我來,就怕我這姑娘家,被你這齊大少欺負了。"
他說的好像他這冒牌的孟府千金,比她這個正牌還受歡迎似的。
"說穿了,你還真有本事,可以拐彎罵我不近人情、不通情達理。"孟芝輕聲嗤道,氣勢已經收斂,不若方才刺人。
"唉,怎麼說都說輸你,不過有一件事,你可沒話說了,聽說你近日大力改革齊府的陋習,是嗎?"
孟芝的心漏跳了幾拍,不安地舔舔唇,壞事倒真的傳千里。"我哪有做什麼?你別亂扣我帽子,我安分的很。"
她只不過罵跑了申音,氣死了申慶,弄哭了小春兒,嚇壞了齊夫人,就這樣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去問你娘。"孟芝臉頰氣鼓鼓的。
末了,孟芝心虛地補上一句。"我這是為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
"我又沒說我不信,從剛剛到現在都是你在說話,我一句……喂……"
"快走啦!再磨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孟芝拉著齊昱就往書樓跑,完全不給他任何質問的機會。書樓位在齊府最偏僻的位置,鮮少人跡。
書樓前,果然如同申慶所說,石階上佈滿落葉灰塵,孟芝拿出鑰匙,轉了老半天,門就是一動也不動。
"可惡!這門一定是太久沒開,才會卡住。"孟芝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踹了門板幾下。
搖搖欲墜的門板連晃好幾下,抖生出一灰塵,孟芝忍不住嗆咳。"咳咳──"
"沒想到你真有本事拿到這把鑰匙。"齊昱唇角掛著淺笑,瞳眸裡有著訝異。
咳出滿嘴的灰塵,孟芝的眼眶紅了,被灰塵嗆出淚來。
"咳咳,這還不簡單,我才覺得奇怪,齊府明明是你當家,怎麼大權淪落到一個總管手上,真不知道你這齊府大少腦袋在想什麼──"
"這鑰匙要這麼轉才動得了,蠻幹是不行的。"
猝不及防,齊昱主動伸出小手,握住孟芝的大掌。
兩人的體溫在一剎那,迅速交遞。
孟芝不自覺熱紅了雙頰,恍然大悟,兩人竟是靠的如此近──近到她明顯感覺到,背後貼著兩團柔軟的……嗯……
她的身體被侵犯了!
她有種吃人豆腐的罪惡感,也有種被吃豆腐的憤怒感。
強忍著送人巴掌的衝動,孟芝紅著臉低語道:"齊昱,我的胸部……請你小心一點。"
她有感覺,他應該也會有感覺吧?
他握著她的手,在鑰匙孔前磨蹭了好一會兒,抹去孔上的灰塵,才順利轉動鑰匙,開了門鎖。
"瞧,這不就開了?這扇門只有我會開!"他得意地咧嘴大笑。"咦,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她不認為像他那種粗神經的人,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乾脆別說了,免得讓場面尷尬。"沒什麼,我們進去吧!"
孟芝越想臉越熱,急著掙脫齊昱的靠近,索性邁開腳步往前走。
"孟芝!"突地,齊昱喊住她。
孟芝停下腳步,屏住呼吸,臉頰一陣熱燙,一路紅到耳根子。"什麼?"她裝作不在意,實則用力聆聽他會有什麼感覺。
"老實說,你是不是自從交換身體以來,都沒洗過澡?"
什麼跟什麼?!
聽到剎那,孟芝險些跌個狗吃屎。她心中擔憂的,根本和齊昱腦中所想的是兩碼子事。
"你幹嘛老在擔心我有沒有洗澡,無聊透頂。"孟芝漲紅臉咆哮。
"我這是在關心我的身體啊,等等──你先別走!"
"閉嘴!廢話不用多說;找書要緊。"
氣急敗壞加上心虛的孟芝,壓根兒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一馬當先衝進書樓。
喀──
冷不防,孟芝腳底下的木質地板發出碎裂的聲音。
就在她來不及防備之際,她右腳一踩,踩破了地板,右腳穿地板而過,當場嚇出她一身冷汗。
"天啊,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嚇呆了,小腿上的刺痛,疼得她皺眉。
"唉,我剛剛是要提醒你小心吶,我不是說過,這書樓機關陷阱很多,得有人帶路嗎?"
齊昱雙手一攤,無奈歎息。
他發誓,他有提醒她小心,可不是存心見死不救,看她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