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腦 第一章
    加拿大 莫凡山莊

    山巒層疊,湖水映蒼翠。

    加拿大一處美得可以列為國家公園級的山區,其實是一片私人土地,還寫著奇怪的標示——擅闖者,惡狼、毒蝙蝠、電擊、流彈撲身,概不負責。

    也不知道這算哪門子的威脅,不過在這座美麗的山光湖色四周,的確有著這樣的警示牌。

    當然,這個世界上的人,通常都不是那種你立了告示牌,他們就會乖乖遵守的人種。於是乎,貪著美麗景色、或者純粹想挑釁、或者個性就是那種你愈禁止我愈要闖的人,就真的闖了。

    白天,真的會有電擊、流彈,雖然都沒殺死過人,但威力絕對足夠讓人痛到永生難忘。而那種喜歡在晚上偷偷潛入的人,就等著被狼群和蝙蝠追吧!

    而這些人不管再怎麼厲害,都只在山莊外圍的週遭就被趕跑了,所以,從來沒有人知道山莊裡究竟住了什麼人。

    住在附近的人,偶爾會見到一些世界級名車開了進去,又平安出來。

    如果能進去的都得是要開得起世界級名車的人,那山莊的主人,一定也是非富即貴吧?

    猜測歸猜測,大家還是沒見過山莊的主人,而多年下來,雖然敢闖進山莊的人愈來愈少,但也不是沒有。三不五時,還是會有不怕死的敢死隊想硬來,下場就是繼續受傷,然後被「請」進牢房裡吃免錢飯。

    罪名就是:擅闖私人土地,意圖不軌,判刑!

    龍霄戴著墨鏡,開著敞篷跑車來到入口前十公尺的地方,停下,等了約一分鐘左右,才又繼續往裡面開,二十分鐘後,平安抵達山莊主宅。

    下了車,一身白色休閒服的龍霄摘下墨鏡,沿著前院的楓林道路往主宅右側的莫凡湖走去。

    晨光中的莫凡湖是最美、也是最澄澈的時候,他想,她應該在那裡。果然,在湖面綠色的波光映入眼裡的同時,一抹素色的淡雅身形也在晨光中悠然飄立。

    衣袂飄飄、身影緲緲,一襲復古式的絲羅綢裙,映著這一片絕美的湖光山色,令人恍若有種誤入時空的感覺。

    即使這幕景象龍霄已經看過許多次,但每次見了,還是忍不住會讚歎。

    而就在他來到的同時,前方的素色身影同時回身,絕美脫俗的臉蛋也隨之微微一笑,額間朱紅印記隱約浮現。

    「霄。」她開口,清脆的聲音仿若天籟。

    「鳳姑姑。」龍霄笑著走向前,先給了這個嬌小柔弱的女子一個親愛的擁抱,然後才不正經地道:「鳳姑姑,半年不見,你好像愈來愈美了,連莫凡湖也不得不為之失色。」

    「你倒是愈來愈大膽了。」女子佇立不動地讓他擁抱了下。

    「誰叫鳳姑姑這麼美,讓我每次見了你,總是忍不住要讚歎一下。」他眨眨眼,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這副模樣,哪叫讚歎,根本像調戲吧?女子似笑非笑瞥他一眼。

    龍霄被瞥得一點也不心虛,嬉笑間,自有屬於他的沉穩與冷靜。

    好一會兒,女子笑了。「看來,我不用擔心龍家會在你手上出什麼狀況。」

    「多謝鳳姑姑的肯定。」龍霄行了個紳士禮。

    「去拜祭過祖先了嗎?」

    除了龍氏本族至親之人,沒有人知道,佔據整座山的莫凡山莊,其實有一半是龍家的祖墓與祠堂,另一半,才是大家所見到的山光湖色。

    「還沒,我想念姑姑,所以一下車就先來拜見你。」龍霄笑著道。

    她只是笑瞥了他一眼,領他往祖祠的方向走。

    明明看起來兩人都只是緩慢地一步一步走,但腳下的距離卻是尋常人的十倍,一個小時後,兩人一同來到龍家祖祠前。

    龍霄向前先添了燈油,點亮象徵福、祿、壽、喜等平安燭,然後才點香,六支遞給鳳姑姑,六支留給自己。姑侄兩人,同向祖先牌位與守護的神靈躬身拜祭,各自默念一段祈文,才由龍霄將香收合,插上祖爐。

    她才旋身欲往外走,一抹預見之象迅速飛掠眼前、某種尖銳的感受令胸口無端一痛。她身一定、雙眸微閉,集中心思於感應及推算上,一會兒後,她半吐出口氣,眼也睜開。

    「姑姑,怎麼了?」一睜開眼,龍霄關心的表情就在眼前。

    「出去再說吧。」

    「嗯。」龍霄點頭。

    兩人以同樣的速度回到莫凡湖畔,她撩裙悠坐湖畔的大石上,龍霄則坐在她下方的石上。有好一會兒的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龍霄深邃的黑眸凝定,莫凡湖上氣流緩緩產生異變。

    原本山蒼湖翠的悠美景致漸漸變了顏色,徐然的風不再吹、湖上空氣稀薄,許多湖中的魚承受不住壓力,紛紛跳出湖面,時間、空間,凝結在這一刻。

    坐在上方的她,絕俗的面容微凝,信手拈起楓葉輕拋,楓葉卻疾速往湖上飛掠,一聲清脆忽響,湖上凝結的空間被破解,再度恢復山蒼水綠、魚兒恣游之悠美景觀。

    「你進步不少。」她微笑地道。

    單以意識能力,不用咒語、不借助天地之法,要扭曲空間與布下結界,是相當耗神與費力的,但龍霄自小就開始學習,先天的異能、加上後天的刻意培養,讓他早早便超越己身原有的異能,進而培養更高深的能力。

    「比起姑姑你,還差得遠。」龍霄不驕矜、卻也不失落。

    龍氏一門,是道地的東方人,遠在許久之前便離開東方,後來在加拿大扎根、立下祖地,才在美國發跡。

    根據龍氏族譜記載,龍家人血脈中每隔代必會出現擁有異能的人,但在數代之前,鳳姑姑出生後,龍家便再無出現異能者,而她便一直守護在龍家祖祠,奇特地不老、不衰,擁有令人無法想像的能力。為了不讓人起疑竇,龍家人小心地守著這個秘密,並且無論輩分,一律稱她為鳳姑姑以掩人耳目,她就一直居住在莫凡山莊內,鮮少出外。

    直到龍霄出生,她踏出山莊,將三歲後的龍霄帶回同住並負責教養。

    龍霄是龍家幾代之後,再一次出現擁有異能的後代。他的力量,是能以自身的意志力操控任何事物,包括旁人的行為意識、輕易催眠旁人等等,且能感應四周生物體的移動。

    對他來說,旁人的存在,都可以簡化成不同的感應,不同的人對他來說就像不同的生命能量,而這些不同,便是他能輕易判斷對方是誰的依據。鳳姑姑教導他的,便是駕馭與提升自身的能力,將攻擊、防守、釋放、隱藏,依著腦海裡的念頭而控制到最佳狀態。一直到八歲後,龍霄才回到美國,接受正常的教育,並學著成為下一代龍氏一族的族長。

    離開山莊後,龍霄每半年必定回來一次,一方面探望鳳姑姑,一方面是讓鳳姑姑檢測自己的能力。

    「記得我曾說過,有關你命中劫難的預言嗎?」她遠望山巒,好一會兒才開口。

    「記得。」龍霄望向她。

    在他出生的時候,鳳姑姑曾推算過他的命運,確定他會是這一代龍家最出色的族長,卻也算出他命中的兩次大劫,與……不一定會遭遇的第三個劫。人的一生運數原本就不可能完全推算得準,有些事會遭遇,卻不見得會往最糟的方向走去;也之所以,才會有不確定的第三劫——因為這個劫,完全取決於未來他所做的某項決定或遭遇,那是連鳳姑姑也無法完全看透徹的事。

    十五年前,他意外牽扯進一件失蹤人口案,被擒的他被帶至一處奇特的研究室,在情況不明之下,他運用了鳳姑姑教授他抑制本能的方法,再趁那些負責測驗的人不注意時,以意識力操控了那些人,這才問出一件天大的秘密。

    原來,那竟是一個PSI研究室!

    那些做初級測試的人太低階級,所知不多,他便趁他們不再注意他的時候,暗地裡調查研究室裡的一切,意外發現了五名被擒已久的「PSI樣品」。龍霄運用方法聯合這五個人,對研究室大搞破壞,一起逃出來。

    龍霄將他們帶回龍家,為隔絕外界生活已久的他們另造身份,六人更因此成為生死莫逆。

    這五個人分別擁有不同的能力,也在最近各自尋找到相伴一生的伴侶——

    李翔(」ee),擁有馭水之能,有華爾街裡的金頭腦之稱,認定的妻子是杜蘭若。

    凱·修馬赫(凱),能御風自如,感應風中的訊息,是世界知名的賽車手,妻子為天才外科醫生方荷。

    麥斯·格爾(麥),擁有瞬間移動、穿透牆面的奇特能力,是最神秘的賞金獵人,外號夜鬼,伴侶為異能研究員小泉沙雪。

    烈火(火),身懷強大的控火力量,精於各種機械與電腦程式的研發,另一半是丹楓。

    雷鳴(雷),能引動自然界的閃電與雷殛,代替龍霄管理美國最大華人黑幫——龍幫的幫務,伴侶為凌曦。

    而龍霄(龍),則是具有意識操控之能,也是另五人認定的六人之首,目前六人中唯一還孤家寡人的男人。

    現在,他們五個人,也成為護衛龍氏家族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如果我沒有『預象』錯誤,你的第二次劫難,就快來臨了。」

    「每個人的生命裡,難免都有幾次劫難。」龍霄聳肩而笑。

    鳳姑姑所見的預象從來沒有錯誤過,但即使知道有危險,他也不曾想過要逃避、求助或是詢問劫難發生的時間,這是他的傲氣與自信。

    未知,才讓人充滿期待、努力創造;而該是他的事,就由他應對,如此而已。就算鳳姑姑預先提醒,也不會改變他原來決定的事。

    她輕聲一笑,收回眼神望向他,「你心裡應該多少明白,這次的危險從何而來吧?」

    「大概有方向,但不能確定。」龍霄頓了下語氣。「姑姑,你能告訴我……這次的劫難,會波及到別人嗎?」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反問:「無論是不是你心裡想的那件事,若你有難,他們會束手不理嗎?」

    當然是不會。

    想到他們個個有家累的情況,龍霄難得翻了下白眼。

    他們六個人的命運,從十五年前的相遇,就已經牽扯在一起,無論誰有事,其它人都絕對不會袖手旁觀,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也是義氣。

    因為對彼此以命相待,所以也得到相同的回待。

    「真是麻煩……」因為牽扯到他們,龍霄不能太放任自己「去玩」,得先想個萬無一失的備案才行。

    「身為龍家本代族長,你是不應該太有這種玩命的念頭。」身為教養他的人,她太瞭解他了。

    當初龍霄帶回的五個人,都曾先住在這裡半年,所以她對他們之間的情誼也相當瞭解。這些年她雖然未曾出山莊,但龍霄什麼事都會告訴她,所以對他們一個個有了伴的喜事,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龍霄,莫看他行事沉穩、談笑用兵,就以為他真的多穩重,截至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事能讓他真正審慎以待、認真去應對的。就連十五年前那件事,也只是純粹出於一片惡搞,而結識五個好友,則是意外而令他珍惜的收穫。

    「哎呀,姑姑,你怎麼這麼說呢?人生本來就不應該時時刻刻都那麼認真,那很痛苦的。」他戲謔地露出苦笑。

    「只怕到時候,你不想認真都不行了。」她若有深意地一笑,讓龍霄頓時覺得心跳有點亂。

    基本上,他是很相信鳳姑姑的話,但是……鳳姑姑的「天機不可洩露」,通常也很讓人膽顫心驚。他這個人人讚賞、意氣飛揚的龍氏之長,在鳳姑姑面前,永遠都只是一個小孩子。

    「霄,你留下兩天,把自己的能力調到最佳狀態再離開。」莫凡山莊與世隔絕,也是最佳的修習之地。

    雖然注定的劫難避也避不過,但至少可以讓他有足夠的準備去應對。她相信自己教養出來的孩子,誰也為難不了,除非……他自己甘願就縛。

    「好。」龍霄點頭。

    她望著清澈的湖面,雙眸微閉,額上金芒閃動,腦海裡再度浮現預見之象。

    封閉的結界裡,黑色長髮飄揚,四周空間扭曲,霄躺在她懷裡……唇角有著血跡,卻毫無保留地釋出能力——

    預見之象消失,她睜開眼,微微笑了。

    起於廝、息於……廝,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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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莫凡山莊,初回到繁華的紐約,還真是令人不太習慣。

    山莊太出塵,而這裡……簡直就是七情六慾、貪嗔癡怨的大本營,兩種極端的氣氛,真會讓人錯亂。

    他愈來愈能理解鳳姑姑不願意輕易離開山莊的原因了。

    比起紙醉金迷、爾虞我詐、老是發生無聊事的凡世,山莊裡的生活單純多了,雖然因此少了很多樂趣,但是……姑姑從來就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

    「龍。」Lee走到他身邊,與他並立看著廳中的景象。

    這裡是一處鄉間小鎮,因為離紐約不遠,所以鎮上土地的擁有者,大多來頭不小,而買下土地的人,多半也都用來蓋私人別墅,作為閒暇時的度假處,或必要時舉行宴會的最佳場所。

    而每當有必須出席的宴會場合,通常只有龍霄跟」ee有必要公開露面;因為他們兩個,一個代表龍財團,一個是盛名遠播的財務精算師,兼任龍霄在商場上的副手,當龍不在,Lee就代表他。

    「……非常感謝在場各位商業人士的蒞臨,本人在此慎重歡迎各位,也希望各位今晚能開心盡興。經濟是國家強力的後盾,也是民眾生活的保障,本著富強國家與民生……」

    忘了提一點,今晚的宴會,帶著非常濃重的政治色彩,因為宴會的主人正是目前美國國會中有著強大勢力的副議長,而這種宴會的目的,除了多多與有錢的企業家聯絡感情外,最重要的,當然是希望得到企業家「實質上」的支持。

    「蘭若沒吵著要跟來?」龍霄笑問。

    蘭若是Lee的未婚妻,也是龍視若妹妹的世交之女,自從愛上Lee之後,一直都很黏他的。

    「她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留在潛龍居,想跟丹楓多學一點烘焙的廚藝。」

    潛龍居,是他們六人同住的地方,也是他們認定的家;丹楓是五個小女人中,最擅長廚藝的一個。

    「蘭若……學烘焙?」能吃嗎?

    「有事做,總比她來這裡喊無聊來得好。」Lee好脾氣地道。

    想到蘭若衝動莽撞的性格,龍霄贊同地點點頭。

    「也對。」

    「鳳姑姑好嗎?」龍霄不在三天,」ee當然知道他去了哪裡。

    「很好。」想起鳳姑姑,龍誠摯地笑了。「而且,她知道我們最近的情況,有機會,或許我們都該回去一趟。」

    讓鳳姑姑見一見,他們的人生伴侶。

    「那得看你。」Lee微微一笑。

    「我?」是看他們吧!有伴侶的人,是他們,不是他耶!?

    「等你來加入我們的行列。」六個人一起重生,沒道理只有他們五個將「甜蜜的背袱」扛上肩,而龍還一個人涼涼地晃來晃去吧!

    「這種事用不著一定要一起吧?」龍霄懂了,不以為然地挑起俊眉。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Lee微笑不改地回應:「再說,你好意思不合群嗎?」

    「我怎麼不知道你也有這種『兼愛天下』的一面?」龍失笑。難怪有人常說,戀愛中的人,總是巴不得身邊的所有人,也跟他們一樣每天噁心巴啦。

    「那是因為你的動作太慢了。」從來沒想過,人生應該是最正常的龍,動作居然比他們還慢,身邊到現在還沒出現女人。

    「緣分、緣分啊。緣分未到,強求不來的。」他拍拍好友的肩膀,聊表安慰。

    Lee只能好氣又好笑地望著他。當龍想存心想避開一個話題時,是沒人能從他嘴裡問出什麼的。

    世人都以為龍平和易親,事實上——他卻是跟人距離最遠的人。沒有人能真正摸透他心裡在想什麼,就連他們五個人,也只能大約猜測而已。

    就在他們兩人談笑間,台上的人已經演講結束,下台來與各個著名的企業人士打招呼、套交情。

    不一會兒,副議長走到某個人面前哈啦著。龍霄瞇起眼,發覺副議長的態度……似乎是帶著恭敬與服從的?而那人的反應像是在下命令,副議長卻完全沒有任何否決不滿,嗯……他斂眉深思。

    「怎麼了?」Lee發覺他的表情,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

    「認識那個人嗎?」龍問道。

    Lee仔細觀察,回道:「沒見過。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龍笑了笑,將疑問放在心底,一口飲完手中的雞尾酒,將空杯交給服務的侍者。

    「要走了?」看著他的動作,Lee會意地跟著飲完手中的酒。

    「回家陪蘭若、和留在這裡跟副議長打官腔,你選哪個?」龍霄微笑反問。

    既然演講完畢,接下來當然就是套交情,龍財團雖然富可敵國,但錢財是花在刀口上,不是花在讓人玩弄政治與權勢的無聊事上。

    「當然是回家陪蘭若。」Lee一聽就懂。龍要蹺頭了,他當然跟著跑。「但是他……」回過頭,副議長已經換人哈啦,這次的表情與態度,就完全是政客的派頭,一點也看不出剛才的恭敬。

    至於剛剛跟副議長交談的男人,已經不見蹤影。

    「走吧。」龍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便旋身走入人群裡。Lee也一笑,為免兩人一同走太過顯目,他往另一個方向走,各自離開。

    雖然這種宴會場合他們避不掉,但為了讓自己少受一點荼毒,從宴會上「落跑」的功夫,他們可是練得非常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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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宴會大廳,龍霄在中庭花園聽見難得的中文語言。

    「魚兒,你想離開水池嗎?我幫你好不好……好啊好啊,那你跳給我看。」天真未鑿的笑語才落,就接著響起一陣此起彼落的跳動水聲。

    「唉呀,不可以跳出來啦,這樣會死翹翹的。」趕快把不小心玩過頭的魚兒給放回池裡,看它快樂地游著,她忍不住又笑出來。

    「哈哈哈……你游得好好笑喔……」指著一尾愈游愈偏的魚,她笑著。

    當龍霄來到一旁,就看見她把酒杯倒進噴水池裡。

    「嗯……這個很甜喔,給你們喝,然後你們就會乖乖睡覺。」

    因為她側著身,所以他看不清她的臉,只看見一頭黑色長髮如瀑披散,水池旁零落著一雙高跟鞋,而她赤著足坐在池旁、身上的細肩白色小禮服已經因為沾水而呈現半透明狀。

    餵魚喝酒,她認為魚會醉倒嗎?龍霄唇角勾起抹笑。

    「咦?」感覺到異樣的精神波動,她立刻回過身,龍霄心裡一震。

    她的臉……白皙得近乎透明,大而明亮的雙眸漆黑得宛如子夜之星,柳眉如畫地掠於上方,唇瓣嬌嫩地閃著玫瑰般的誘人光澤,鼻樑恰到好處地嵌於其上。她的五官精緻得很東方,而分明的輪廓卻含著西方人的特徵,矛盾地組合在一張小臉上,卻燦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絕美。

    然而,該是美麗到懾人的艷,卻被她一雙太過清澈的眼眸所破壞。

    看見突然出現的男人,她沒有一點慌亂,只有滿眼的好奇。

    「你是誰?」

    「龍霄。」他回道。

    「龍霄?」她微偏著頭,滿臉疑惑。

    「你在這裡……跟魚玩?」他挑眉問道,佇立的神態不動。

    「嗯。」想到魚,她回過頭,發現魚都不跳了,一隻隻緩慢地游在水池裡。凝望著那些魚,她眉頭微蹙了下,然後露出訝異的表情:「咦,你們真的醉了啊?」

    異於平常人的精神波動,讓龍霄的表情跟著一動。

    這是……

    「啊!」她突然低叫一聲,慌慌張張地爬下池台,東看西看,然後很快地跑向花叢裡,才喊出一聲:「不要說你看到我。」躲好,隱藏氣息。

    龍霄也察覺到有人來,瞥見她遺留在一旁忘了「滅跡」的鞋,他不動聲色地走向前,將鞋踢入最近的花叢裡。

    三個男人同時找到這裡,為首的那個仔細觀望著四周,最後視線停留在龍霄身上。

    「請問,你有看見一名穿著白色小禮服的小姐嗎?」

    「沒有。」龍霄懶懶地回道,雙手插在褲子的口袋上,瞥了他們一眼,又無趣地轉開。

    「打擾了。」為首的男人歉然一聲,然後領著人繼續找向別處。

    在他確定他們走遠之時,她也從花叢裡爬出來,暗自吐了吐舌。

    「謝謝。」她對他說道。

    龍霄望著她,不自覺露出笑意。

    「為什麼躲他們?」純白的小禮服,先前沾了濕、現在又在花叢裡沾了塵土、花粉、原本柔順的髮絲也變得凌亂,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點慘;可是她的表情卻一點也沒有儀容不整的自覺,反而笑得很純真。

    「因為,我想玩。」她很認真地回道。

    「嗯?」

    「被傑森找到,他一定會把我看得緊緊的,可是我不想一直被看住,我想出去玩。」

    她的話有點沒頭沒腦,不過龍霄抓住重點。

    「為什麼他要把你看得緊緊的?」

    她疑惑地想了想,然後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和他在一起?」

    「因為,是他帶我到這裡來的呀,Father也要我聽他的話。」她頓了下。「我有聽話,可是他都不讓我出來玩,我想玩。」她的語氣,像受了什麼不人道的虐待,委屈無比。

    Father?

    他們交談,是用中文,但是她卻以這個單字稱呼父親!?而她……雖然表現得很單純,但是她的話……一點也不單純。

    「你想玩什麼?」他好奇地問。

    「玩……很多很多。」她對這裡的任何事物都很好奇,可是想了想,卻不知道該從哪裡玩起,不覺蹙起眉,困惑又為難地望著他:「我不知道。」

    她矛盾的言行,挑起了龍霄的好奇。

    「那麼,我帶你去玩,要不要跟我走?」他伸出手。

    「好啊。」她立刻笑開,跳向前握住他的手。

    兩手交握的同時,兩人全身同時受到一陣震盪;龍霄還站得穩穩,她卻有點暈眩地差點倒下。

    「小心。」龍霄眼明手快,移動到她身側的同時,摟抱住她軟倒的身子。

    兩人身體的接觸,讓她所受到的暈眩衝擊更加強烈。

    「我……」她低吟一聲,難受地蹙緊眉頭。

    龍霄眼神略動,壓下自身意識能力的自然反擊;她眨了眨眼,呼息有點喘。

    「好點了嗎?」一會兒後,他才問。

    「嗯。」她點點頭,又能站穩了,可是她沒退離他的臂彎,只是好奇地抬起臉:「你好高!」

    她站直身,才到他的肩膀耶!

    龍霄低聲一笑,問道:「你不怕我?」

    「為什麼要怕你?」她疑惑地反問,然後說道:「為什麼我會暈,你都不會?」

    「因為,你還太嫩。」真難得,他居然意外碰見一個與他擁有相同能力的人,只不過她的能力還算不上頂尖,但,卻很有潛力。

    「嫩?」她滿眼不懂。

    「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她低喃著,表情像是不解似地偏了偏頭,又微微蹙起了眉,腦海中有道聲音迴響著——

    你是我最完美的女兒……唯一、而且絕無僅有……你的名字,就叫——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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