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正常情況來說,晚上十點鐘,早就是她在床上睡到翻過去的時間,但是,她此刻不但沒能好命躺在床上,甚至連飯店的影子都瞧不見,被某人「挾持」到海邊,歹命地吹著海風。
「呃……特助大人,我想,我承認你有在寵我好了,我們可以回飯店了嗎?」眼看愈來愈接近海邊,為了避免自己被滅口,孟春艷決定,她還是識時務一點好了。
反正口頭上讓他一點,她又不會損失到哪裡去,重要的是──她想回飯店睡覺啊!
「你終於承認我有在寵你,很好。」葛無優很滿意。「不過,我們先去一個地方,晚一點再回飯店。」
車子在西子灣停下,司機打開後座的門鎖。
「特助大人,請問我們為什麼要來這裡?」一下車,孟春艷就縮了下肩。
為了參加宴會,她今天穿的是無袖小洋裝,而現在的氣溫雖然不冷,但吹著海風,還是會感覺有點涼。
「因為,我們需要約會。」他脫下外套,披上她肩。
「約會!?」她瞠大眼。
「對。」他笑笑地回答,摟著她走到比較不擁擠的地方,聽著浪濤拍打岸石的聲音,睇凝著她薄施脂粉後,更顯誘人的臉蛋。
「特助大人,如果你這麼無聊的話,我建議你直接把自己灌醉,然後躺上床休息,我也可以早點下班。」就算他睡不著,也用不著拖著她出來吹海風吧?
天知道她多想念柔軟的床鋪!
「你不覺得這種時候來這裡觀浪聊天,很浪漫嗎?」他挑眉說道。
「我只覺得這裡噪音很多,破壞了大自然的美景。」她一點也不浪漫地回道。
葛無優笑了出來。「艷,你可不可以不要太實際?」
「特助大人,你要打發時間,可不可以直接去夜店泡妞,不要拿我充數?」她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還記得我是你的上司,怎麼可以用這種態度對我說話?」他佯板起臉,訝異著自己真的一點也不介意她放肆。
老實說,他還真想像不出來她唯唯諾諾的模樣。
「如果不滿意我這個小小的臨時助理,歡迎特助大人回總公司後,立刻把我調回行政部。」她掩去一個呵欠,一點也不在意地道。
「你真的這麼不願意當我的助理嗎?」
談到這件事,她就半點面子也不留給他。好歹他也是台灣商界有名的金童,多少人想跟在他身邊是求都求不到,就連過去那幾個因掛病號離職的傢伙,也是一個個感謝他的「操練」,讓他們離職後不必擔心工作問題,自然有人上門等著聘請;就只有她,從頭到尾一點感激也沒有,還把他當成頭號傳染病毒般,巴不得離他遠一點。
「當然不願意。」她一副「這還用問」的表情。「當你的助理要一天忙到晚,連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喘口氣,都會被你騷擾,有什麼好!?」
「我有騷擾你嗎?」他眉一挑。
「哪裡沒有?在我喝下午茶的時候,自己偷懶不工作跑來湊熱鬧,偷吃我的蛋糕、偷喝我的咖啡就算了,還對我毛手毛嘴,不是騷擾是什麼?」罪證歷歷,由不得他狡辯。
「好吧!我的確有騷擾你。」他也沒打算否認。「不過,能讓我想騷擾的女人,就只有你一個。」
「你的意思是說,我被你騷擾,還要覺得很榮幸!?」她瞪大眼,簡直不敢相信。
「榮幸倒是不必,你只要很高興就可以了。」
「很、抱、歉!我是個正常人,沒有被虐的嗜好,所以你的騷擾,根本就是一種打擾!」這個自大狂!
他望著她氣呼呼的表情,突然說:「艷,你很討厭我?」
「是啊。」她很直接就給它點頭。
「為什麼?」
「誰叫你罔顧我的意願,硬是調我當你的臨時助理。」害她再也不能悠哉悠哉的上下班,想起來就哀怨不已。
「就只因為這樣!?」
「對啊!」
「除了這一點,你沒有其他討厭我的理由?」他再確認一次。
「沒有。」好端端的,她才不會閒著沒事去討厭一個人。
葛無優頓時無言以對。
「特助大人,如果你沒其他的事,我們可不可以回飯店了?」她再掩去一個呵欠。
好想睡喔!
「你累了?」她愈來愈靠向他,非常有懶得自己站好、想靠著他站著的意圖。
「嗯。」再直接給它點頭。「明天還要早早去分公司開會,想起來就累……」
唉……想到明天滿滿的行程,她就忍不住歎氣。
「從來沒有女人在我面前會只想早點回去睡覺。」實在不知道該不該罵她不懂得把握機會。
「那是因為我沒有她們那麼好的體力。」發現他很靠得住耶!所以她半瞇著眼睡著,只用剩下一半的精神回他的話。「如果你嫌我體力太差,麻煩你回去後立刻下道人事命令把我調走,再調一個體力好的女職員來當你的助理,那你就不用忍受我了。」
她貪懶、不愛工作、喜歡打混、討厭工作多,他現在應該可以列出好幾十條她不適合當他助理的原因了,隨便一個都可以把她打回行政部那個冷宮。
「可是,我只想要你。」瞧著她閉眼靠在他身上打盹的模樣,完全沒有一絲精明,只有毫不設防的慵懶,讓他忍不住低首,輕吻她光潔的額際。
孟春艷一點也沒有察覺他又在對他「毛嘴」了。
「特助大人,我不行了……」她真的撐不住了。
「嗯?」
「我要回飯店睡覺……」她模糊地咕噥。
「真有那麼累?」不會吧!她還真的要睡著了。
「有……」她抱著他的腰,讓自己賴得更穩實,然後閉上眼,真的睡了。
「你呀──」葛無優好氣又好笑。
難得他想與她來場約會,偏偏她不賞臉地直批評他,甚至猛打瞌睡,在他身邊就真的這麼無聊嗎?
但是,她毫不做作的舉止、不迎合他的爽朗特質,卻讓他更加著迷。
「艷,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呢?」他低語。然後喚來司機,摟著她上車。
上了車,她直接往他身上倒。
「普通……女人啊……街上隨便抓……一大把……」模糊地嘀咕完,她偎得更深。
他身上的味道好好聞,有催眠的效果……
葛無優聽見她的回應,忍不住又笑了。
一覺醒來,孟春艷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飯店房間的。
在西子灣的時候,她是真的撐不住了,最後的意識,是上了車,然後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低頭看看自己,她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的洋裝,只有鞋子被脫掉了,再抬頭一看時間……十點了!?
怎麼沒有人叫她?她記得葛無優今天的行程從早上八點半就開始,先到分公司開會,討論上一季營運的得失,然後是審議下半年度的預算,和聆聽研發新產品的報告……光是早上,就有四大議題要作決策。
這些都需要她所準備的資料,沒有資料可查詢,這個會議起碼會多延長兩小時,而他居然沒叫醒她,讓她跟在身邊隨時提供資料與記錄,難不成他真的良心發現,準備撤換她的職務了?
想到這裡,她頓時心情大好地伸伸懶腰,然後頭一轉,她看見了床頭櫃上的藍色便箋──
艷:
會議資料我帶走了,你可以睡到自然醒,但別妄想我會換掉你。中午我會回來,一起吃飯。
葛無優
PS:你不跟我一起吃飯沒關係,我跟你吃。不准拒絕,除非你打算今天晚上再去一趟西子灣。(不過今天晚上,你就別想睡得那麼好了!)
可惡,她就知道世界上沒有這麼好的事,這傢伙居然又威脅她,真過分!
她也不過一個晚上小小的貪睡被他看見而已,他馬上就發現她的弱點了,而且立刻加以應用。
奸詐、奸詐、奸詐!
好不甘願被威脅,更不想乖乖聽話,孟春艷嘟著嘴下床梳洗,花了四十分鐘卸妝兼把自己洗得香噴噴後,換上睡衣,再回到床上躺平,拍拍棉被把自己蓋好,閉上眼睛準備繼續睡覺。
哼哼!想她乖乖聽話,門都沒有!
葛無優準時十二點回到飯店,十二點零五分來到她的房間,開門進入後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睡美人圖。
她的長髮散在粉色的枕頭套上,一張臉素素淨淨的,側枕的神態安適自在,彷彿遠離凡塵,不受世間庸擾的仙子。
如果只看過她這個樣子,他會以為她是個多溫馴、多聽話、多優雅寧靜的女人,但事實上,除了優雅之外,其他的「美德」,她完全沒有。
想到這裡,葛無優臉上不覺浮現一抹笑意。坐上床畔,他伸出手輕撫著她絲緞般的髮絲。
她解開綁著的頭髮、卸過妝、身上的衣服也換過了,那麼,她一定也看過他留下的箋紙,然而現在──她在睡覺!?
她是故意的嗎?葛無優臉上笑意更深。
「艷,你知不知道你愈是這樣,我對你只有愈著迷……」傾低臉,他的語音消逝在兩人貼合的唇瓣。
她是個很吸引人的女人,從在公司第一次見到她,他就從來沒有忘記過她。她身上有一種特質,讓他即使明知道她是公司有名的「草包美人」,卻還是難以忘記她。
然後,在菊屋的那一晚,他知道他錯了,她一直以著沒有才能的面貌面對所有人,連他也被騙了,讓他覺得新鮮又有趣,更好奇地想瞭解她的另一面,沒有預料到的是,這樣的好奇,竟變成一種渴望……
生平第一次,他想得到一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卻只想離他愈遠愈好,真是讓他好氣又好笑,但卻沒有任何一絲傷心,只有更加深想得到她的渴望。
艷……可會有一天……成為只屬於他的艷……
「唔……」侵擾愈襲愈深,孟春艷終於轉醒,一睜眼──
赫!突然放大的一張俊顏,讓她徹底被嚇醒!
「醒了嗎?」他低笑地放開她的唇,但仍捨不得離開她太遠。
「你你你……偷襲!」伸手想推開他,纖細的手腕卻被他捉住,順勢拉起她。
「噢──」她低呼一聲,跌進他懷裡。
「從昨天半夜睡到現在,你不怕睡昏了嗎?」摟她在懷,感覺非常愉悅。
「如果你別打擾我,我會很樂意睡昏。」她齜牙咧嘴地回道,想掙扎開。
「那可不成。」他低首笑睇著正忙著瞪他的俏顏。「我可不希望你真成了睡美人。」
「就算變成睡美人,也不關你的事。」明明他抱得不牢,為什麼她就是離開不了他懷抱?「你知不知道擾人清夢是一件非常可惡的事!」
「是嗎?」
「當然是!」所以,快快放開她,離開她的房間。
「為了你,我不介意當個可惡的人。」他笑容滿面地說。
孟春艷聽了差點呆住。
「什麼叫為了我……少亂說,你本來就是個可惡的人!」奇怪,她怎麼愈來愈覺得這個從頭冷到腳的人,愈來愈不冷了?
不只不冷,在她面前……他根本是熱情到有剩!太反常了!莫非是被南部的大太陽給曬到昏頭?
「在你眼裡,哪個男人不可惡?」他閒閒地反問,很習慣她的批評了。
「小謙謙。」
「他只是個小男孩,毛都還沒長齊,根本不能算是男人。」把他跟個小毛頭相比,他是不是該感到被污辱了?
「但是他比你有風度,也比你紳士多了。」
「男人要是太紳士,就注定追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尤其是──像你這麼特別的女人。」他輕點了下她鼻頭。
「別以為稱讚我一句,我就會忘記你很可惡。」她瞇起眼。「特助大人,你愈來愈過分了。」
「哪裡過分?」
「先前你偷吻我好幾次,我不想跟你計較,不代表同意你這種侵略,你剛剛又偷吻我,還跑進來我的房間,什麼叫作尊重別人的隱私,你不懂嗎?」這男人,真是愈來愈像土匪了。
不請自來,不允自取,簡直是一點節操也沒有!
「如果我不來叫醒你,你會起床嗎?」他問。
「不會。」
「所以,我很好心充當你的鬧鐘,你該感激我。」
「我才不需要鬧──」
「想蹺班,也不該在我這個上司面前這麼明目張膽吧?」他截斷她的話。
孟春艷頓了頓。
「就算要叫醒我,也不可以用吻的啊!」理直氣壯的凶狠變成抱怨。
「對你,我偏好這種方式。」抬起她下頷,他眼神曖昧。
孟春艷臉一熱。「我不是那種隨便讓人吻的女人,我只是……不想和你計較,可是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這樣,我不喜歡!」她低低吐露著。
雖然,他的吻並不會真的給她被輕薄的羞辱感,雖然……如果她誠實點,會承認她對他的吻並非沒有感覺,可是……他是上司、她是下屬,他們之間該是純公事的,不該有私人牽扯。
「艷,老實回答我,你真那麼討厭我嗎?」他收起戲謔的神情,察覺到了她的心情轉變。
「我……」她遲疑。
「真的討厭我,你會連碰也不讓我碰到你的,對嗎?」她的個性與好惡,其實並不難懂。
迎視著他瞭然的眼神,孟春艷回開眼眸。
「就算是,又如何?」
「那麼,何必老是跟我唱反調?你該知道,這一招無法趕走我。」只會讓他更想擁有她而已。
「你……」他連這點也看出來了!?這男人太可怕了吧!
在商場上他是應該精明奸詐,偶爾黑心點威脅別人沒關係,但是拿這招來對付單純無害的她,不覺得自己很沒天良嗎?
「你在偷罵我。」他好笑地望著她不滿的表情。
「是又怎麼樣?」反正都被他看出來,她乾脆承認。「誰叫你老是欺負我。」
本來是埋怨,但現在,她的語氣卻變成嗔怨了,還帶了點撒嬌的意味──咦?怎麼這樣!
「欺負你,是因為我很想疼愛你呀!」他額頭頂著她的,笑意深深。
「你的欺負叫作疼愛!?那我可不可以不要這種疼愛?」她低叫。
「不行。」他口氣堅決。「你只能接受。」
「我──」兩片溫熱的唇倏然堵住她的唇,讓她驚大眼眸,無法開口。
「艷,接受我有這麼難嗎?」他語音低柔。
她水靈靈眼眸依然望著他,然後,點頭。「很難。」
「為什麼?」她的眼睛……很美,尤其是瞪大的時候,會讓人忍不住一直望呀望,望到忘了所有的事情。
「你是我的上司……」
「這不是理由。」
「可是這是事實。」話又被打斷,她白他一眼。「我討厭辦公室戀情。」
「除了這個呢?」
「你很大男人,一點都不尊重我,我不喜歡沙豬。」繼續抱怨。
「還有嗎?」可以再多說一點沒關係。
「你很奸詐,我笨笨的,很有可能被你設計,到時候被賣掉會欲哭無淚。」她還真的繼續條列。
「還有嗎?」這……也算理由!?葛無優哭笑不得。
「有,你長得太帥,這樣外遇機率很高,我才不要劈腿男。」被背叛的人,很淒涼耶!
「我對多角遊戲沒興趣,你應該知道。」
「我哪知道?」她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你天天掌握我的行程,還怕我有機會外遇嗎?」他逗她。「再說,你對你自己的魅力這麼沒信心,認為你迷不住我嗎?」
「有些男人,天生就是愛招搖,守不住一份感情。」
「你覺得,我有這麼閒嗎?」他反問。
「呃?」閒?
「哄女人需要時間吧!你覺得有了這麼難纏又刁鑽的你,我還有空去招惹其他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