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談,談到下班時間。婉拒唐繼宇晚餐的邀請,羅捷離開歐氏電子,直接回飯店。
「今天謝謝你了,明天早上十點你再來就可以。」交代好司機,羅捷下車走進飯店。
「歡迎光臨。」見到客人,櫃檯小姐很親切地問候,然後認出他是誰,笑容立刻變得有些僵硬。
「有事嗎?」羅捷本來直接要上樓,但是櫃檯小姐的表情讓他停下來。
「請問您是住在E25的布裡德先生嗎?」
「是。」
「是這樣的,與您同住的布裡德小姐今天不小心燒壞了熱水瓶,差點引起火災,幸好及時發現,沒造成任何驚慌與損失,我們已經為您換了一問房,房號E13,布裡德小姐也在那裡。」櫃檯小姐很客氣地說道。
火災!?羅捷聽的差點嚇倒。
「我先上樓。」心繫唐綾的安危,羅捷直接奔向電梯。
站在E13門口,羅捷大力按著電鈐。
「羅捷!」門一打開,一個嬌小的身影立刻撲進他懷裡。
見到她,羅捷不覺鬆了口氣,摟著她先進房間,然後才稍微推開她,打量她全身上下。
「妳沒事吧?」
「我好怕……」她身上的布丁狗睡衣有點焦污的痕跡,臉色也有點驚嚇後的蒼白。
「怎麼會弄成這樣?」
「我想煮開水,倒水進熱水瓶,然後要接插頭,不知道為什麼……就砰地一聲,有火光,差點燒起來……」她緊緊扯著他的衣服,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八成是漏電的關係,羅捷安撫著她。
「別怕,現在沒事了。」
「幸好,服務生來收餐車,才及時發現……」她小小聲地說完。
「羅捷,對不起……」
「沒關係,以後小心點就好了。」只是,如果服務生沒來,她不是慘了?
「可是,我害你得賠錢……」她愧疚無比。
「賠錢是小事,人平安才最重要。」他溫爾地笑。「綾兒,以後有事就請服務生幫忙,別自己一個人做。」
「我、我只是不想什麼都靠別人……」
「我知道,不過妳還是要小心一點。」意外的發生,通常只是一點小事就能引發,他可不想下回聽見的是她燙傷的消息。
「這件睡衣得換掉。」看著上頭的痕跡,羅捷心想大概也很難洗得掉,乾脆換新的吧。
她嚇了跳。換掉?
「可是,我沒有帶其它的睡衣……」她揪緊自己睡衣的領口。
「沒關係,我請飯店經理送一套上來。」說著,他立刻打電話到櫃檯找經理,跟他說話的同時,還目測她身上睡衣的尺寸。
「對,最小號的就可以,嗯……樣式……就布丁狗圖案的……」
布丁狗?飯店經理一陣呆。
「麻煩你了。」不理會電話那頭飯店經理的呆愣,羅捷掛上電話。
「我、我不想一直害你花錢……」唐綾不安地道。
「沒關係,這些錢我還負擔得起。」羅捷望著她。「妳過來。」
她乖乖走到他面前。
「有哪裡受傷嗎?」他握著她的手,稍微翻開衣袖看著,找到左手臂上一塊發紅的皮膚,那是被燙過的痕跡,現在已發紅,微泛水泡。
他皺起眉頭。
「不、不痛的……」以為他生氣了,她連忙縮回手。
「妳都疼的快掉淚了,還說不痛?」他拉回她的手,小心避開紅腫的地方,看了一會兒後,當機立斷。「妳換一件衣服,我帶妳去看醫生。」
「看醫生……」她臉色一白。「不,不要,我不要看醫生。」
「妳的傷一定要給醫生看。」不然要是留下疤痕,就太糟了。
「我不要看醫生,這一點小傷沒關係的。」她搖頭,拉下衣袖,不讓他再看見受傷的地方。
羅捷瞇起眼。
她不想看醫生一定有原因,是跟她躲著人有關嗎?他猜測著,再度拿起手邊的電話:「找飯店經理……我是羅捷,幫我找一位會治燙傷的外科醫生來。」
半個小時後,唐綾的燙傷已經上藥完畢,身上也換了新的睡衣。
「這兩天小心一點,傷口不要碰到水,這瓶藥膏妳留著,一天擦三次,如果一切順利,過幾天就好了。」長駐飯店的老醫生很和藹地說道。
「謝謝。」唐綾頭低低的。
「不客氣。」一向孤僻成性的老醫生還對她一笑,讓跟著一起來的飯店經理嚇了一大跳。
不過,這女孩好面熟。
「謝謝你,醫生。」羅捷朝醫生說道。
「好好照顧小娃兒,別再讓她受傷了。」對別人,老醫生可沒那麼親切,冷淡地交代完,就轉身走人。
「呃,布裡德先生,老醫生的脾氣就是這樣,請別介意。」對一向以客為尊的飯店來說,老醫生的脾氣實在一點都構不上「良好服務」的標準。
「沒關係,他是醫生,救人才是最重要的。」羅捷道。「謝謝你替我妹妹找來睡衣,連同飯店毀損的東西,我應該支付多少賠償費?」
「睡衣,就當是飯店送的,畢竟是我們飯店的東西不夠安全,才讓布裡德小姐發生這種意外;至於費用,我想等E25清理完畢後,再向您報告。」飯店經理很客氣地回道。
「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如果布裡德先生沒有其它事,我先告退了。」
「嗯,謝謝。」
「不客氣。」臨走前,飯店經理又對低著頭的唐綾投去一眼。她真的好面熟呀,好像在哪裡見過……
喀地一聲,房門輕輕合上,唐綾才抬起臉。
「妳這麼怕生,怎麼敢把妳自己交到我手上?」羅捷眼眸含笑,瞧透了她的舉止。
「我……」她臉蛋一紅。
他卻捉過她敷上藥的手,望著那片包裹在細瘦手臂上的白色紗布。
「痛嗎?」
「一點點。」
「笨蛋,被燙傷了也不說。」他斥責,低沉的嗓音裡卻明顯有著心疼。
她縮了下。「我……我……」
「要不是我發現,妳這樣一直痛到明天,很可能就會留下疤痕了,妳知道嗎?」該死,他心疼了。
「我……我……」她還是結巴得話說不全。
「女孩子家,身體是很珍貴的,除非不得已、或遇到什麼不可抗拒的事,否則應該好好愛護自己。」他低首,在她包著紗布的手臂上吹了吹,像要撫平她臂上還隱泛的微疼。
「羅捷……」她眼一紅、唇一癟,像要哭了。
「噯,我找醫生來,是要幫妳減輕疼痛,不是要妳哭的……」話沒說完,她已經撲進他懷裡,顫著雙肩、小小聲地啜泣起來。
「綾兒……」
「對、對不起……」
他表情頓了下,然後繼續拍撫她的背。
「我不是……故意的……」
「我沒有怪妳,妳也不要怪自己了,好嗎?」他輕聲哄著,連自己也嚇了一跳。
就算他對女性同胞一向很有禮,但,從來也沒有對哪個女人會特別哄勸的,現在卻這麼自然地哄著她……
不過,她算女人嗎?
「你、你真的一點都不生氣嗎?」她抽噎著。
「妳抬頭看看我,有生氣的模樣嗎?」他哄她抬眼。
實在沒有習慣盯著別人的腦袋說話,也不喜歡她老像躲什麼似的,把自己的臉藏起來。
她到底在怕些什麼呢?
唐綾吸了吸鼻子,才抬起頭。
「我有生氣嗎?」溫柔的雙眸對上她的,不全然是黑色,竟然泛著一些些她從未看過的淡紫色彩。
「你的眼睛……」她訝呼,被他的眼眸吸引了去。
羅捷察覺,眨了眨眼。
「我沒有生氣,對吧?」他微笑,輕拭著她臉上的淚痕。
「我……我闖了禍,你不怪我嗎?」他的微笑,讓她漸止了淚水。
「妳平安無事最重要。」東西壞了可以買,只有她的安全是換不回來的。
「羅捷……謝謝。」她再度撲進他懷抱,覺得他的懷抱好暖好暖!
羅捷摟著她好一會兒,才問:「妳吃過晚餐了嗎?」
「還沒有。」
「還沒有……」都快九點了耶!
羅捷歎氣,拿起電話,便向飯店點了兩份客房消夜。
他一不在,她就出狀況,連飯都不記得吃,要是沒有人盯著,她怎麼辦哪!
驚險地過了一天,唐綾一吃飽,就撐不住地睡著,羅捷在洗過澡後,穿著睡袍坐在沙發上,打開Notebook。
歐氏電子是家相當有規模的公司,唐繼宇是個令人印象很深刻的人,擅於觀察而且精明無比,難怪能管理一家跨國的通訊科技公司。
卡特給的資料裡,除了歐氏,另外還有勝發通訊科技,這也是明天他要去拜訪的公司。
羅捷先將對歐氏的評論作成文件報告,然後便開始瀏覽有關於勝發與管理者的相關背景介紹,將重點記住後,他才關上計算機,伸了伸腰,瞄了眼時鐘,才發現已經過了午夜了。
將立燈的亮度轉小,羅捷才準備上床休息,卻又聽見唐綾在哭。
她還在為今天的事自責嗎?
羅捷挨到她床畔,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根本沒有醒,但卻真的在哭。
「嗚……嗚……」
她站在舞台上,所有的人都在看她,屏息等待她的表演。
問好呀!
耳機裡傳來經紀人的提示與命令,她緩緩拿起麥克風,乖乖照做,然後是開唱的主打歌。
音樂一放,她腦中一片空白,明明很熟悉的旋律,她練過不下百次的表演,此刻卻完全想不起來,到了該她唱的時刻,她卻完全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不會唱,不知道怎麼唱了!
台下觀眾一片疑問、經紀人眼神憤怒、工作人員有的奸笑、有的幸災樂禍,各種表情都有,她、她該怎麼辦……
她愈急,愈想不起來該怎麼做,歌詞更是一個字也沒記起,明明旋律那麼熟悉,她就是不會唱——
快唱呀!妳在發什麼呆?
唱?她要唱什麼?
唐綾!
怒責聲傳來,她終於輕泣出聲。
四周的各種聲浪,有怒斥、有嘲笑,淹沒了她所有的聽覺。
她開始掙扎,只想逃離舞台遠遠的……
怎麼回事?
手痛嗎?還是她仍在怕今天的事……
避開紗布包紮的傷,羅捷眼明手快地捉住她的手,免得她在揮動中弄疼自己,然後小心翼翼地扶抱起她,拍撫她的動作輕柔而充滿安慰。
「乖,別哭了,我在這裡,嗯?」他低聲輕哄,她卻仍是皺緊著眉頭,表情既驚又懼。
「綾兒,別哭了,別怕,我在這裡。」他持續的安撫聲,讓她的掙扎漸漸停了下來,可是眼淚仍在流。
這樣下去不行!
「綾兒,醒一醒,綾兒……」
「嗚……」她細細的輕抽聲,顯示了她還在睡夢裡。
「綾兒,快點醒來!」
她依然沒有醒來,唇辦無聲地顫動著。
「綾兒,別哭了……」她的淚,讓他的心開始扭擰起來;嬌弱的唇瓣,讓他再忍不住低頭輕輕含住它。
她輕吟一聲,微弱的顫動透過唇與唇的相貼傳達給了他,羅捷溫熱的舌尖劃著她冰涼的唇瓣,繼而入侵,挑動她唇內的響應,讓她呼息漸漸急促起來。
抽泣聲停了,她的眼也因為難以呼吸而開始眨動。
「綾兒?」瞧見她有甦醒的跡象,他微微拉開兩人唇瓣的距離。
她再眨了幾下,眼睫酸澀不已。
「羅捷……」她不甚清醒。
他又輕啄了下她唇,唐綾雙眸立時圓瞠。
「妳嚇到了。」她的反應讓他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
「羅、羅捷……」他……為什麼突然吻她?她一臉疑惑。
「妳作了惡夢嗎?」他手指輕滑過她淚痕,緩緩拭乾她臉上的濕意。
「惡夢?」她回想。
舞台、音樂、怒責……她臉蛋泛白。
「妳夢見了什麼?」他柔聲問,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裡。
「我……夢見……」她抓住他睡袍的衣緣,將臉埋進他懷裡。「我……我不要回想……」她的身子悄悄顫抖起來。
「綾兒,別怕,我在這裡,妳什麼都不用怕。」他安撫她。
「我、我……」她不斷搖著頭。
「妳不想說,是不想記起夢裡的事,對嗎?」他輕問。
她吸著鼻子,在他懷裡點頭。
「綾兒,如果不面對妳怕的事,妳永遠都會害怕,知道嗎?」
猶豫了下,她點頭。
「妳不說我不逼妳,可是,妳希望自己一直作惡夢嗎?」連著兩天,夠讓他確定,她的惡夢不是偶然,再加上她總是低著頭、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的舉止,也足夠讓他猜出,她一定在害怕著什麼。
她頓了下,緩緩抬起臉。
「我……」她吸了口氣,讓自己能將話完整說出來。「我知道,我遲早要回去,到時候,就沒有你了,我……」她閉了下眼。「我不要你困擾……」
如果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他會有什麼反應?
如果他什麼都知道了,她必須得回去了,到時候,可能再也見不到他。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才短短兩天,她卻這麼相信他,而且這麼依賴他。她不想離開他……
羅捷暗自呻吟一聲。
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她的神情有多惹人憐?至少他就抵擋不住,只想好生安慰她,替她排開所有的煩惱。
「羅捷……」她才再開口,唇瓣便被吻住。
她再度驚愕地瞪大眼。
「把眼睛閉上。」他低喃一聲,她立刻照做,然後,唇上力道加劇,環抱她的手臂乍然收緊。
她柔軟無骨的身軀貼上一堵堅硬的胸膛,中間的絲被被抽開,兩層薄薄的睡袍,幾乎無法阻隔他的體熱,她不覺輕顫,害怕著這種陌生的接觸。可是她雖怕,卻只想更貼近他。
因為對她來說,他的懷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強烈的索吻,讓她的呼息急促起來,掙扎著想要空氣的胸口因為呼吸而摩擦著他的,羅捷整個人震了下,猛然用力摟緊她。
「羅……羅捷?」他的唇離開了她的,卻轉移到她散著馨香的頸窩,輕吮出一道痕跡。
「噢!」她低抽了聲。
羅捷緊緊抱住她,身體依然僵硬,卻忍不住歎笑出聲。
「真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