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凌晨一點五十七分,一輛全黑的雙門跑車滑進薰屋前的私人車道,一道纖細的人影,也小心翼翼地從三樓溜了下來。
黑色跑車左邊車門向上打開,從駕駛座上跨出一條修長的腿,然後,一名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面色悠淡地站在車門旁,望著那名朝門口走來的熟悉身影。
那個身材纖細的人看到他,眉頭一皺,把肩上的行李放了下來,然後走過去打開門。
「幫我拿行李。」她語氣像要求,眼神在命令。
他挑眉,目測約十五公尺外的那包行李袋,然後再看一眼她的表情,終於跨出步伐走到十五公尺外,單手提著那包行李再走回來,腳步無聲、動作俐落,活似那包行李完全沒重量似的。
提回車旁,他打開右邊車門,將行李袋放進後座;她也鎮好門走了過來,他讓開身,她坐了進去,他再坐回駕駛座、發動引擎,然後駛離車道。一切都在默然中進行。
黑色的車身優雅地滑行在難得清冷的街道上,低噪音的引擎聲影響不了夜色的寧靜,讓跑車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在外人看來,這實在是很美的一幕情景,但是想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寶兒就開心不起來,目光不斷橫向身邊的男人。
拎著包袱、趁月黑風高摸出家門,上了男人的車,這簡直就像是「款款包袱跟人家跑了」的女人才會做的事!
「你在氣什麼?」他目視前方。
「沒有。」她悶悶地回道。
「沒有?」他訝異。「那為什麼一直用眼神撲殺我?」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用眼神在撲殺你?」她甜甜地問。
「我是在看你呀。」趁著等紅燈,他目光瞥向她。「如果不是在開車,我想『看』的,還不只這樣。」
他的語氣怎麼怪怪的?
在綠燈亮前,他別有深意地再望她一眼,寶兒驀然懂了!
「你……」她漲紅臉。
「嗯?」他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淺淺笑痕,看起來……居然很性感!
性感!?她怎麼會突然想到這個形容詞?
不,絕對不可能。
為了證明自己看錯,也沒有認為他很性感,寶兒准備好狠狠的眼神,瞪向他——
赫!
她轉回頭,直視前方,目不轉睛。
可是,不受控制的熱浪卻直往臉上跑。
「怎麼不說了?」他笑意更深。
「哼。」這男人居然對她微笑!?真是怪事年年有,這個星期特別多!
「你的火氣,應該不會現在就燒完。在我停車之前,你還有十分鍾可以發洩怒氣。」他的語氣像多縱容她、多寬宏大量似的。
「哼。」她還是一聲冷哼。
「那麼,待會兒可別說我沒給你發火的機會。」他提醒,她卻連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望著窗外,悶聲不吭。
他莞爾地搖搖頭。
她的沉默是維持不了太久的,有話不說不像她的個性,不過——待會兒,她真的會沒時間開口。
寶兒終於明白,他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十分鍾後,他的車停開進一棟小洋房的車庫,然後他提著她的行李下車,還替她開門:她很不情願地下車,跟著他進屋。
然後,事情就在那一刻發生了——
玄關門一合上,他原本提行李的手臂像變魔術般,變成摟住她的腰,然後他的唇便罩了下來,瞬間奪走她的呼吸和所有思考能力。
這男人在干嘛呀?
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再回過神來時,她已經躺在沙發上,全裸在他身下,嬌吟輕喘,一身激情末褪;而他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剛釋放欲望的他,同樣低啞的喘息著。
寶兒簡直不敢相信,她才進門,果真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他就……把她給「吃」了!過程順利,完全沒遭到任何抵抗!?而最最該死的是,她居然發現,她的雙臂緊緊抱住他!?
哦,不!
她搗住臉,只想遁到棉被裡,活活把自己埋起來,永遠不要出來見人了!
可是,那個始作俑者沒放過她,在調回呼息後,他略微起身,將自己從她體內撤出,不意引來她一聲輕吟。
「噢!」敏感又微痛的銳利感受令她低喘一聲,咬住下唇。
「不舒服?」此刻他表情完全沒有平日的冷肅,只有一抹純男性的滿足。
「哼!」明知故問。
他們的身體並不陌生,只是她沒想到,在事隔五年後,類似初夜的情形居然還會發生!?哎……
他套回長褲,以自己的長風衣將她裹住,抱著她往樓上走。
「你要做什麼?」她連忙圈住他頸項,眼神裡有抹懼高的驚慌。
「回房。」
「我不要,放我下來!」她掙扎。
「為什麼?」他停步在樓梯中央。
「我不要去你跟別的女人的房間。」她瞪著他胸膛。
「沒有別的女人來過這裡。」他繼續往樓上走。
「沒有!?」她怔了下,怎麼可能!?
他將她放在床上,然後逕自下樓;寶兒撐住自己坐起來。
那家伙不知道把她一個女人丟在陌生的房間很奇怪嗎?她忿忿地朝他離去的方向丟去一記白眼,然後回頭打量他的房間。
閃閃發亮的硬木地板,加上一扇與硬木地板同色系的落地窗,深色的衣櫥、一張八尺見方的大床、單色調的室內設計,充分彰顯出他的絕對與霸道的個性,絲毫不見一絲柔軟。
他的身分今非昔比,可以肯定的最大改變,是身價變高不少,以前住大廈公寓,現在卻是一個人住獨棟花園洋房。
她拂開頭發,拉緊身上的風衣。
「那個男人跑到哪裡去了?居然放我一個人、身上只披了件風衣,這種感覺,多沒安全感,他到底知不知道啊?要不然他自己來試試……」她叨叨念著,直到他低沉的嗓音突然冒出來。
「試什麼?」他拿著她的行李袋上來,也將兩人剛剛脫下的衣服收上來披在床尾。
想到她連客廳都來不及看仔細,就被他……她臉蛋頓時臊紅。
殷逢遠眉一挑,好整以暇地欣賞她嬌羞的模樣。
「看什麼看!」她嗔道,別開臉。
他的回答,是直接坐到她身邊,摟她入懷便是又一陣輕吻,撥開礙手礙腳的風衣,她馨柔的嬌軀立刻熨貼上他結實的體魄。
「不、不行……」她在他的熱吻中努力開口。
「沒有不行。」繼續吻、更進一步撫上她柔嫩的肌膚。
「你剛才……」
「那是剛才。」他打斷她,發現她這次話很多,他應該加強一點攻勢,免得她太多話才對。
心思一轉,她從他懷裡轉成仰躺上床,被他覆在身下,她低眼,就看見他的臉埋在她胸前——
一種近乎尖銳的直覺立刻攫住她。
「殷逢遠,不可以!」她推開他,欲滾向另一邊,他卻反應極快地自她身後壓住她,不讓她順利躲開。
「為什麼?」
「你、你……」她雙手搗在胸前,腦子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你沒有用……『帽子』!?」
帽子?他頓了下,立刻明白。
「沒有。」
「你怎麼可以這樣!?」她心裡頭急忙推算著,上次來是什麼時候,今天是第幾天……
「你怕我不健康!?」他扳回她,沉了聲。
這是很含蓄的說法,再講明白一點,就是有關性的疾病!
「不是,我是擔心——」抬眼望見他半黑的臉,她的低吼突然住了聲,咬了咬唇,才低低地繼續:「你這樣……要是有了小孩,我怎麼辦呢?」
「有我在,你擔心什麼?」原來是怕懷孕。他心情頓時好了一點,抓握她肩膀的動作收成摟著。
「有沒有你在,有什麼差別?」懷孕的人還不都是她,又不會變成他。她悶悶地想。
「如果有了小孩,我們就結婚。」
「不要!」她想也不想就反對。
「為什麼?」他聲音又沉了下來。
「我才不要奉子成婚。」他休想!
「難道你有了我的小孩,還想嫁別人!?」他臉又黑了。
「如果你肯多—道手續,我就不會懷孕。」她瞪回去,氣勢與他相當。
他一怔,然後緩緩勾出笑意。
「那頂帽子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安全。」
對哦。她一頓,然後又開口:「但至少可以把機率降低。」
「如果會中獎,一次就夠了,不需要多。」他的唇輕摩著她額角。
「那你不要碰我,不就得了。」她很努力地保持冷靜,可是他的吻……那麼溫柔、那麼輕憐,讓她硬邦邦的心,不覺軟化。
「不可能。」他的笑意轉成笑聲,洩出來一點點。
「殷逢遠!」她瞪他。
「你認為我將你帶回來,就是為了把你擺在家裡好看嗎?」他挑起濃眉,似笑非笑的臉龐看起來居然……很誘人!?
「你……」她深吸口氣。「你不必提醒我,我來這裡的作用。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分。」別開臉。
他扳回她的臉,輕吻她的唇。
「你沒有任何身分,你只是我的女人。」
「那沒有不同。」她躲避著他的吻。「反正,我都只是你打發無聊和發洩精力的床伴——」
她的話,被他的指頭點住。
「別說這種會讓我生氣的話。」他另一手抓來風衣,再度披上她的肩。
她眸中漾著水光,眼裡的他,愈來愈模糊,可是他的神情,卻清楚地不帶一絲輕蔑……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咽回湧上喉頭的哽意,然後僵硬的身軀漸軟,終於靠上他肩頭。
「你為什麼總愛欺負我?」五年前是這樣,五年後還是不變,然後相同的,也造成了一樣的結果——她屈服了。
她低低的抱怨、柔柔的嗓音仿佛吹散了剛才的不歡;如果不是太明白她,他會以為她這是在撒嬌。
但其實,寶兒是不撒嬌的,她的口氣是抱怨,就真的是抱怨。
「我有嗎?」他不覺得。
「威逼我兩次,還說沒有!」她用力捶了下他的肩。
「噢。」他低哼一聲。
「打疼你了嗎?好虛弱哦!什麼時候堂堂黑道老大的殷逢遠,會這麼禁不起疼了!?」她諷刺地道,離開他肩頭。
「我現在不是黑道老大。」他包住她拳頭,阻止她繼續「施暴」。
「難道變成一個保全公司的負責人,你就會從霸道的大男人,變成溫和的好男人嗎?」哼,真是天大的笑話。
「我只知道,我要你,就一定要得到。」
看,她就知道。
「沙豬!」
「很少有人敢當著我的面罵我。」她好大的……膽子。
「那是因為他們敢怒不敢言。」也不想想他一臉惡霸兼肅殺樣,誰敢在他面前講實話呀!
「那是說,你膽子很大羅?」他逗著她,心情逐漸放松。
寶兒總是直來直往,說話也不會經過修飾,比那些一肚子曲曲折折,說話拐彎抹角的人可愛多了。
「比你小一點。」在他面前,她哪敢說自己膽子大?她可沒有他那種什麼都不怕的蠻勁和剛硬。
「謙虛不像你。」他揉揉她短發。
「所以,我說的是實話。」哀怨地白了他一眼,她掩去一個小小的呵欠。
天快一兄了,她困了……
「寶兒,你還不能睡。」他好氣又好笑,在他面前,從來沒有女人會打瞌睡、想睡覺,她是頭一個。
理你咧!她拉緊身上的風衣,往床鋪倒去。
他及時伸出手臂抱住她,低頭又開始吻她,嚇得她駭然睜眼。
「殷逢遠!」
「嗯?」他低首密吻著她唇瓣,半晌,他自她口中退出。
咦?她睜眼。
他停下了?怎麼會……
她才疑惑著,他已經抱她進入浴間,打開溫水,兩人同時坐進寬大的浴池裡。
「你不要?」她抬眼。
因為身體相貼,她很清楚他身上的反應。
「寶兒,你是令我渴望的……」他笑得有些狂,撫著她臉龐的手掌卻很柔。
「那你……」她不懂。
他向來要什麼就是直接要的,怎麼可能讓自己忍受這種……不太人道的折磨?
「你認為你可以?」他在水下拍拍她的俏臀。
「當然不行!」她臉一紅。
「所以——」他一笑,閒適地倚著浴池。「未來還很長,我不介意等一天。」
她也驚訝、也懷疑地不斷瞄他——這男人怎麼……這算是溫柔嗎?他什麼時候有這一招?
但是……未來!?
「誰跟你有未來?」她一定聽錯了。
「寶兒。」他扯她人懷,低喚著:「你不會以為,我們只是幾天之約吧?」
她一僵,他卻低頭湊近她,他們眼對眼、鼻對鼻、呼息對呼息。
「我有說時限嗎?」
沒有。她駭然睜眼。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讓我走?」
「我還沒想到。」他的閒適忽然消失了一些些。才剛來,她就迫不及待想離開他,不願意留在他身邊?
「殷逢遠,我不想被你要著玩。」她推開他。
他該不會要她一輩子做他的情婦吧!?
「我沒這麼想。」
「那你到底——」嬌吼再度被人點住。
「別說會讓我生氣的話。」他以眼神對她搖頭。
她推開他手指。「你何不乾脆規定我,什麼話可以說、什麼話不能說好了!」她就知道,他依然是霸道狂一個。
「你應該溫柔一點。」看來年歲的增長,一點也沒有磨平她的脾氣。
「很抱歉,如果你要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那你應該往溫柔鄉裡找,相信有很多女人會願意讓你搓圓捏扁。」她甜甜地建議。
「你希望我有別的女人?」他一把勾住她柳腰,再度摟她到身前。
「你沒有嗎?」赤裸地相熨貼,他的身體,比水溫還要燙人,讓她渾身泛起不自然的暈紅。
「不要用問題來回答我的問題。」他略沉了聲。
「你也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呀!」她反嗆回去。不要以為他沉聲表示生氣,她就會害怕,哼!
他眼神一瞪。「我先問的。」
「是誰規定先問先答的?我偏偏覺得應該先問後答,怎樣!?」她反瞪回去。
挑釁的眼熠熠發亮,連白皙柔嫩的肌膚,都因為她全身昂然的戰意而更添一份無比誘人的活色生香。殷逢再度蠢蠢欲動。
她一驚,老天……她連忙想扳開他鎖腰的手臂退開,他卻施力壓住她,讓她無法退後。
「殷逢遠……」她很驚慌,他們在吵架耶,他怎麼可以……
「是你惹的。」他本來很想放過她的,但是現在……唇邊勾起難忍的笑,他再也忍不住。
身下略為探索後,他竭力抑下狠狠入侵的強烈欲望,緩緩進入她體內。
「呃!」她哽住聲,咬著下唇,無法避開,原本想扳開他的手,變成抓上他肩頭,逸出混合不適與難耐的低吟,承受他的入侵。
「討厭……」她輕咽著,身體完全背叛意志地貼著他,努力尋找歡愉,表情卻是對自己的鄙夷。
她討厭自己屈服於欲望、討厭自己像個欲求不滿的女人、討厭他那麼得意的占領她的身體。
愈是撞擊,兩人的呼息愈是急促,她體內愈繃愈緊,他的忍耐也到達臨界點,再也捺不住,他猛力往上一頂,兩人同時為之顫動,同時激喊出聲——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