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他絕對不是一個有錢的大亨。別說大亨了,他個人的資產,恐怕連全亞洲前五十名富豪,都構不上邊兒,但是大家都認為他很有錢。
到底有錢在哪裡呢?
說穿了,都是「賀氏航運」惹的禍。
如果他大哥不是賀氏的總裁,而他的父母不是賀氏的創辦人,且不要那麼早發生意外,他和大哥就不會那麼早繼承賀氏。
那麼他又是怎麼成為全亞洲的名男人、進而踏進代表錢與權的大亨俱樂部的?
其實,他真的不是這麼愛那些俗名俗利的。但是人生在世就是這麼奇妙,大部分的時候沒有這些東西,還真是行不通。
做生意,要有人際關係,要與人攀交情;他的大哥向來不愛這些有的沒的——他稱之為無聊的應酬,所以只好由他出馬了。
誰叫當年他被拐,選中了兼任「賀氏公關」這個職務,意思就是,舉凡吃喝玩樂、套交情、比財比權比揮霍,他都是賀氏的金招牌。所謂輸人不輸陣,他怎麼能讓賀氏在任何一方面輸給別人呢?!
賀家兄弟一主內、一主外,配合的天衣無縫,把賀氏航運的招牌打得更響亮,弄得他現在只好繼續跟人家交際應酬,真是「撩」落去了。
嘖,當年年少無知啊!
如果當年那道選擇「工作」、還是「玩樂」的自由題裡,他選的是前者,他大哥現在會不會跟他一樣哀怨?
嗯,八成不會。
因為足智多謀如他大哥,一定不會讓他有選擇「玩樂」以外的機會出現。
哎哎哎!三聲無奈。
在大亨俱樂部裡,他代表的是賀氏航運,一個市儈的商人哪!如果市儈等於有錢,那他還真是非得市儈不可。
幸好這些話只是他心裡頭想想,要是給別人知道,堂堂黃金名男人——賀軒,私底下居然有這麼哀怨的時候,那他的身價肯定爆跌,外加賀氏航運在世界各地分公司的股價莫名下挫。
唔,挺可怕的後果。他幾乎可以想見工作狂大哥,坐在辦公室裡挑著眉,很「客氣」地拜託他,想辦法拉回股價時的神情……
誰都知道,當賀家大哥愈不動聲色、愈客氣、愈謙卑的時候,也就是事情愈大條、後果愈恐怖的時候。
想來想去,為了避免他成為大哥無聊時排遣時間的對象,他還是繼續市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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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年底尾牙前,也是賀氏航運全體員工,舉行一年一度績效考核的時候。
這時,各單位選出公認表現最傑出的前三名員工,不僅有加倍的年終獎金,還可以到總公司參加聚餐。
這個歲末餐會由賀氏航運的大老闆所主持,也是賀氏成千上萬名員工,唯一能直接跟老闆作近距離接觸的最佳機會。
幾乎所有賀氏的女性員工無不盡心在工作上力求表現,有時候甚至比男性員工競爭的還厲害。這麼拚命的目的,無非是想在年度考核中脫穎而出,進而參加總公司的餐會。
更何況,能見到總裁與副總裁,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麻雀變鳳凰」——誰叫賀家兄弟都單身,而且身旁都沒有固定的女伴呢。
為了作一場不太可能實現的美夢,而每天努力地工作,不知道算不算是賀氏另類激勵員工的方式?
沈希妍進賀氏航運五年,也十分瞭解這個制度。基本上,她只是個小小的空服員,但因為服務態度好,每年都被選為最美、最有耐心、最有顧客緣的空姐,所以這種餐會她幾乎每年都參加,兩年前唯一沒去參加的那一次,還不是因為她表現的不夠好,而是因為她請假。
至於她請假的原因……想起那道深邃的眼睛、輕淺但紊亂的喘息、融合著男人與力量的氣味……
她立刻甩甩頭,祈禱她臉上不會又紅起來。
「希妍,你怎麼啦?臉好紅!」
「沒事。」沈希妍像做賊被抓到一樣,臉蛋立刻變得更紅,然後很迅速地開門下車。「可能車子裡開暖氣,我覺得有點熱。」
「熱?我覺得還好啊。」跟著她一起下車的,是一起飛歐洲線的同事——林芳雅。「外面很冷耶!」
最後一個下車的,是開車的范學開,他是一名機師。他們是本年度歐洲航線中,被選出來表現最優秀的三個人,其中以林芳雅最為年輕,她進公司才兩年,第一次參加這種餐會。
「希妍,你沒問題吧?」范學開關心地走到她身邊問。
「我沒事。」沈希妍很快地回答,「我們上去吧,可能要遲到了。」說完,便快步朝電梯走去。
林芳雅以半帶同情的眼光,看向那個被潑冷水的機師。
「對飛機,你是專業;但追求一個女人……」她搖頭兼歎氣。
菹學開心儀沈希妍這件事,根本就不是秘密。
賀氏航運歐洲線,最年輕有為的機師迷戀最美麗的空姐,聽起來是多麼浪漫的傳說呀!
只可惜,襄王有意,神女無心;沈大美女不喜歡范大帥哥,看來,范大帥哥的一片癡心,是注定要付諸流水了。
「走吧,芳雅,再不上去我們真的要遲到了。」范學開弓手讓她挽著,然後一同走向電梯上樓。
林芳雅還是只能歎氣。
英俊不凡、前途無量的年輕機師,又具備了絕佳的紳士風度,這可以讓很多女人傾心耶!偏偏他的風度翩翩可以吸引眾女子的注目,就是打動不了自己中意的女子,沈大美女對任何同事都是一樣的客氣、有禮,沒有例外。
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范學開想得到歐洲航線之花——沈希妍小姐的芳心,除非是奇跡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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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級的飯店、一流的宴會廳、一流的菜色,裡頭擠滿了各色人種,個個出色、自信。今天晚上能來到這裡參加歲末聚餐的人,絕對都是賀氏航運裡的菁英。
在主持人簡短的開場白之後,台上的表演節目便開始;而台下的人,則在食物區與座位之間穿梭。
賀氏並不是一家守舊的公司,它的尾牙餐會,當然也不會只是一成不變的在一個大會場裡,放個幾百張圓桌,然後每十個人坐成一桌吃飯。為了不讓大家覺得這頓尾牙吃得很有壓力、很官方,所以每年舉辦的方式幾乎都不同。
今年,為了讓大家吃得自在、聊得更開心,餐會以西式自助餐的方式呈現,座位也不限定在同一區,而今晚能被請來表演節目的,當然也部不是一些平凡的角色。
吃尾牙,還能看到平常少有機會見到的演藝圈天王、天後,加上精美的獎品與高額的獎金,這個尾牙辦的絕對讓每個人滿載而歸。
每年在總公司辦的尾牙餐會,至少聚集了上千人;非台灣籍的員工,可以申請公費,飛到台灣來參加這個眾會。賀氏航運從來不故步自封,所以就連一個公司內部的尾牙,也可以辦的轟轟烈烈,活似民族大融合。
依據「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定理,尾牙會選在這家飯店內舉行,當然是因為賀氏擁有這家飯店半數的股權。而尾牙結束後,來參加的每個人,可以免費住在飯店裡,隔天再飛回自己的國度,這就是額外的福利了。
很少有公司敢這麼大手筆的辦尾牙,即使那家公司多大都一樣,但賀氏就這麼做了。而且事實證明,即使在一片經濟不景氣、獲利指數不斷下跌的情況下,賀氏航運仍然每年都賺錢,且一年比一年多。
很難想像,這麼一家跨國企業的最高領導人,居然只是兩名年紀才不過三十出頭的年輕人,由此可見,賀家兄弟絕對是商界裡的傳奇人物。
一進入聚餐會場,沈希妍好不容易從一干問候與閒聊中逃開、再避開范學開的示好,她拿著食物小心翼翼的躲到窗台邊去,利用窗簾半掩住自己的身影,這才鬆了口氣。
她不是不想跟別人打交道,只是在這種場合裡,總免不了會拿酒互敬,偏偏她喝不得酒,也怕極了酒氣濃厚的味道,如果遇到那種故意為難她的上司時,她就更慘了。所以想來想去,還是早點把自己藏起來、祈禱尾牙快點結束,對她來說,才是上上之策。
就在她慶幸沒人發現她不見,偷偷吃著蛋糕、點心的時候,腰上突然多出的一隻手臂,嚇得她差點把嘴裡的食物給吐出來。
「就知道你會躲起來。」
她及時搗住嘴,認出了身後那道略微低沉、又帶著些許縱容的聲音,一顆心放鬆之餘,又顯得有點驚慌,連忙更往後退,讓窗簾整個遮住自己。
「你、你怎麼來了?!」她低聲問著,不敢太大聲。
「我能不來嗎?」他帶著笑意反問。
呃,也對。
沈希妍表情頓了下,一雙美麗的大眼不安地瞄著四周,就伯有人突然出現。
「別擔心,沒人會注意這裡的。」他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這讓他臉上的笑意頓時消失。
「我……」她咬了咬下唇,在他的懷抱裡轉過身,眼兒低低地,不敢直接看他,「你生氣啦?」
他瞪著她的頭顱,然後拉開她圍在頸上的絲巾,低頭懲罰性地在她頸邊啃出一個印子。
「呀!」她受痛地縮了下。
他很滿意的看著那道印子,又親了下,才將絲巾包回去,掩去那道紅紅的痕跡。
「我消氣了。」他宣佈,拿起她盤子裡一塊小蛋糕就往嘴裡塞,臉上一副偷腥得逞的表情。
她哭笑不得地白了他一眼,輕輕埋怨:「會痛。」
「誰叫你惹我生氣。」他聳肩,一副從頭到尾都是她的錯的表情。
「我……我只是不想成為別人關注的目標……」她又咬了咬下唇,這個理由他早知道的。
「我明白,所以我沒有真的生氣。」他笑了,手指勾起她下頷,「也所以,我配合你藏起來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顧慮到她的感受,他哪會和她藏在窗簾後、像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一樣。天知道他活到這把歲數,還沒有做過什麼怕別人知道的事。但為了這個小女人,他已經做了這種事四年,可以預見的,只要是因為她,他還會繼續這麼做下去。
「我……我知道這樣讓你很委屈……」她愧疚的話,被他以手指點住。
「你再多說一次這種話,我就當場吻你。」他半認真、半威脅地道。
她瞪大眼,嘴巴立刻閉上。
「我不覺得有什麼委屈,所以不許你再這麼想。還有,每次一看到你,我都會很想一口把你吞下去,這不能怪我好色,只能怪你長得太秀色可餐,讓我找盡各種名目,就是想吃你豆腐。」
他大膽又理所當然的話,讓她白皙的臉頰當場泛紅,只能尷尬又無措地瞪著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種情景又看得他連連搖頭,愛憐地摟著她分享盤裡的食物,捨不得再逗她。
跟他四年了,聽到這種稍微露骨的話,她還是會害羞到不知所措,不知道這到底該算她太純真,還是他調教的功夫太差?
「載你來的那個男人是誰?」他不經心地問。
「是同事,歐航部的機師。」
「他喜歡你?」那男人在妍藏身之前,眼光一直跟著她轉。
「我不知道。」可能吧,她多少有聽到些傳言,又補了句:「也不想知道。」她心裡有人了,回報不起的感情,少沾為妙。
他的表情像是很滿意,沒繼續問了。不一會兒,她盤子裡的食物已經被他們分享光,她抬眼看他。
「待會兒你得上台,不是嗎?」
「是呀。」他點點頭,其實心裡很哀怨。
都怪他大哥啦,別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他大哥更絕,只要是公開場合,他連出面晃一下部不肯。所以這種場面,他只好乖乖地來,被大家當成精神領袖。
「等我上台講完話,就會離開,你到我車上等我,我停在貴賓停車場。」他從口袋裡拿出通行磁卡、和一串鑰匙交給她。
「可是,我是和同事一起來……」
「找理由溜。」他霸道地道:「今晚我們一起回家,不許拿任何理由拒絕我。」
一起回家……這四個字牽動了她的心。
「好。」她拿著紙巾擦乾淨他唇邊食物的痕跡,乖乖地道:「我會在你車上等你。」
他很滿意地笑了。
「我先走了,如果肚子還餓著,就再去吃一點東西,知道嗎?」他叮嚀。
「嗯。」
低頭輕啄了下她唇瓣,他放開摟著她的手臂,悄悄從窗簾的另一頭退出。
看來他偷溜的功夫,是愈練愈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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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晨曦的光亮透過窗簾灑上床畔時,沈希妍眨了眨眼,努力清醒過來。
她頭枕在他胸膛上,而他胸膛上平穩的呼吸,說明了他還沒清醒,她小心地移動,拿起睡袍披上肩,然後彎身開始收拾床旁的凌亂。
昨天晚上他們從飯店裡偷溜出來後,他就直接帶她回家,然後貪婪又徹底的要了她好幾回,才饜足的沉人夢鄉。
昨天以前,她已經整整一個月不曾見過他。公事繁忙的結果,是讓他一出差就是好幾天,再加上她排班的關係,見面的機會就更少了。
但是他有回來,她知道。
如果他回來,客廳裡花瓶的花會換過,床鋪上也會多出有人睡過的痕跡。他的生活習慣並不包括完全的整齊,不整理床鋪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她喜歡他這樣,因為藉著床鋪,她可以聞得到他的氣味,知道他在自己身邊。
「妍。」他咕噥,翻了個身,張開眼搜尋她。
「嗯?」她輕應,懷裡抱著昨晚被他扯散一地的衣物,有他的、也有她的。
他直接抓她躺上床。
「呀!」她一時沒防備,好不容易撿拾好的衣服又散了一地。
「陪我再睡會兒。」他抱著她就不放開了,摸到她身上穿著睡衣,他的雙手很自動的往她身上游移。
「軒,別鬧!」她推著他的手,因為他的手弄得她身體好癢、好敏感。
「誰叫你趁我睡著的時候偷溜。」他張開墨黑的雙眸,以男人先天上的優勢,將她壓在身下。
「我只是整理衣服……」她解釋,卻看見他眼裡那道熟悉的火焰。
「衣服比我重要嗎?」他不滿地瞪她一眼,然後三兩下將她剛穿上的那件睡衣給剝下丟到一邊,低頭就吻住她。
「軒……」她掙扎。
但他不管,繼續吻。
房裡的溫度迅速上升,他挑起她的熱情,非要她一同燃燒不可。
面對他的需索,她只能被動的回應,無助的嚶嚀不斷逸出唇瓣,直到他晨起的慾望再度獲得滿足——
過後,他摟她在懷中,一手撫著她的背,幫她平撫紊亂的呼息。
「你好過分。」她懊惱地瞥過他得意又饜足的神情。
每回親熱,她總是比他晚平復,而他的熱情,總是比她更多,通常當她已疲倦時,他才剛得到歡愉。她不排斥他的索求,只是……他的體力真是好的過分,她怎麼都及不上。
「會嗎?」他無辜地眨眨眼。
「當然會。」她連指責的話聽起來都溫溫柔柔的,一點效果也沒有。「我下午還得出勤,這樣會來不及把房間整理好的。」
「那麼,就讓它亂。」他一點也不擔心,看她呼吸漸漸恢復正常,就抱著她坐起來。「妍,我不反對你做任何事,可是如果你累著自己,我就不許你做,懂嗎?」
希妍點點頭。「我知道。」
這應該算是他的優點。雖然他總是很霸道的規定事情,但出發點都是因為關心她,理解了,也就習慣了他的霸道。
「下午幾點要出動?」確定她將他的話聽進去了,他才又問。
「五點。」
他看了下表,十點。
「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差不多了。」
「那我們先去洗個澡,然後一起去吃飯,下午我送你去機場。」他抱著她走向浴室。
「你要送我去機場?!」她手臂勾在他頸後,聽見他的話立刻瞪大眼,「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不要跟我辯。」他放她入浴池,開了水、調好水溫之後,也跟著跨進去。「放心,我只送你到入口,不會讓別人看見你跟我在一起。」
「可是,你不用上班嗎?」
「今天我休假。」
「你可能有其他事要辦。」
「我沒事。」他掬起水淋上她的肩,然後輕啃了她的肩膀一下。
希妍反應很快地縮肩。
她的身體很敏感,對他的撫觸反應總是特別大,而他更是懂得在什麼時候利用這種優勢,讓她乖乖閉上嘴。
「軒?」她連忙翻轉過身,雙手平放在他的肩上,看見他不豫的面色。
「你還想找什麼理由,阻止我送你去機場?」他抬眼看她,挑著眉反問。
「沒有。」她垂下臉。「你不高興?」每當他不高興的時候,她總是很容易感覺得到,因為他的情緒從不在她面前掩藏。
「當然。」他瞪她一眼,臉上的表情雖然有點凶,但是手卻很輕柔地在她身上抹上肥皂泡泡。
「我只是怕麻煩你……」
「你沒有麻煩我。」他打斷她的話,強調:「妍,你是我的女人,我答應你不公開我們之間的關係、也不讓人發現,但不許你把我當外人。你的任何事,都不會是我的麻煩,明白嗎?」
「明白。」她點點頭。
「以後別再讓我聽到你這麼說,否則我就不讓你去上班了,懂嗎?」他語氣兇惡,眼裡卻有罕見的深情。
「懂。」她只能乖乖點頭。
「這次要飛幾天?」
「一個星期。」
除去四天的來回飛行,她有三天的緩衝時間,可以在巴黎休息和遊玩。
他想了想,在心裡推算了下時間。
「別去住公司安排的地方,去住我的房子。」他說道。
「可是……」
「沒有『可是』。」他瞪的她閉上嘴。「我會打電話去,如果你沒乖乖到那裡住,小心我打你屁股。」
「噢。」她忙不迭乖乖點頭。他這兩天情緒好像不太好,該不會男人也有二十八天的問題吧?
他抬起她的臉,傾身吻住她唇瓣。
「你會想我嗎?」他語音低沉地迴盪在她耳畔,掩去一抹笑意。
「會。」她很老實地點點頭。
愛上他之後,她沒有一天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