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是一種榮譽,也是一種負擔。
源慎一與源廣二,同屬於源氏子孫,年齡相近的結果,是自小便不斷被拿來相比。
慎一為了避開這種宿命,曾經遠至國外求學多年,但祖母的一句命令和健康不佳的消息,讓他不得不回來。
然後過去的事再度重演,他無心爭逐,卻偏偏得到了廣二最想得到的家族長位置,命運注定了他避不了這種無謂的家族紛爭,他只得面對,縱使無心挑起戰事,但戰事卻始終跟隨著他。
在昨天晚上兩人在餐廳見過面之後,廣二在隔天早上回到京都的祖宅,在拜見過祖母之後,兩人在沙砌的山水庭園裡,再度遇上。
「堂哥。」慎一先開口招呼。
「大阪的事務繁忙,沒想到堂弟會有空在這時候回到京都,難道你不管公司的事了嗎?」廣二銳利的看著他。
「公事是永遠忙不完的,現在有緒之在,我不一定得時時待在公司。」慎一笑了笑。
「因為有緒之在,所以堂堂源氏的家族長可以光明正大的整天追著一個女人跑?」廣二每句話都是挑釁。
「堂哥,就算是上班,我休個幾天假也不為過吧?」慎一啼笑皆非。
顯然堂哥對他的敵意,並沒有因為這幾年的刻意減少碰面而降低,反而是不斷加深。
「休假可以,但如果你是刻意來打擾某些事,別怪我沒有先警告你。」源廣二隨意摘下一片葉子。「我和茗雙之間的事,你最好別介入,也別再去打擾茗雙。」
「很抱歉我無法答應你,堂哥。」什麼事都好談,唯獨茗雙,他無法將她讓給任何人。
「那麼你是故意和我作對?」
「何不說,對於一個好女人,我們都有追求的自由,而我們的眼光一致,只能說是家族血緣的因子影響。」他平和的回道。
「好。」源廣二轉身面對他。「既然你這麼說,那麼以後發生的事,希望你下會介意,畢竟要追求一個女人,我當然會用盡方法,就算我們是堂兄弟,我也不會把自己喜歡的女人讓給你。」
「公平競爭。」源慎一點頭同意。
「哼!」源廣二冷嗤了一聲,隨後轉身準備離開。
突地,一陣微沉的聲音喚住了他的腳步。
「你們在談什麼?」源老夫人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向他們。
「祖母。」源慎一與源廣二同聲喚道。」我們只是在聊天而已。」
「是嗎?」祖母銳利的眼眸掃著兩人的表情。「剛才我聽見什麼女人、追求,還有讓不讓的,又是什麼?」
「沒什麼,只是我和堂弟在商量一件事而已。」源廣二回道。
「真的只是這樣嗎?」她看向源慎一。
「只是這樣而已。」源慎一與源廣二的說法一致。
源老夫人再度看了兩人一眼,然後點了下頭。「好吧,不過你們兩個記住,在源家沒有自家人內鬥這種事,你們也不要開先例。」
「是。」兩人同聲應道。
「嗯,」源老夫人點點頭,在侍女的攙扶下走向另一處去散步。
祖母一走,源廣二立刻收起和悅的表情,連看也沒看源慎一,便不置一辭的跨步離開。
源慎一當然明白源廣二剛才話裡的意思,所謂「先禮後兵」,這不過是他正面開戰的宣告而已。
想到茗雙,源慎一剛才黯悶的心情一掃而空,臉上浮現一抹談淡的笑意。
茗雙是個不會記仇,在情愛面前也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女孩,所以儘管他曾經負了她,讓她背著痛苦遠走他鄉五年、她還是學不會防他、恨他,甚至在重遇的時候,又將全部的感情與信任都交給了他。
她雖然怕再受傷,但卻沒有因為怕而下願意愛他。這樣的茗雙,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負她。
五年的分離已經夠了,而這場與廣二之間的家族爭執也該有個結束,以後的時間,他只想留給白己最心愛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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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源慎一的車裡,宮下茗雙不時偏頭打量他,覺得他似乎有心事。
「怎麼了?」為什麼一直看他?
「你怪怪的。」她直接指明。
「我!?」
「你是不是有心事,還是……廣二對你說了什麼?」她猜測道。
他一愣。」為什麼猜是廣二?」
「因為他和你不合,昨天晚上看見你之後……他的態度就怪怪的。」
「怪怪的!?」源慎一立時將車子停在路邊,側過身看著她。「他對你做了什麼?」
「沒有啊。」慎一的反應好激烈,茗雙小心的措辭。「他只是不太高興看到你而已,還有不想我和你在一起。」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她猶豫的想,決定還是不要說太多,於是反問道:「你呢?又為什麼心情不好?」
再三確定她的表情後,他才回答她的話。
「沒什麼。」就算有也是過去的問題。他重新啟動方向盤,開向嵯峨野的方向。
將車子停進停車場後,兩人徒步走向車,源慎一皺眉的想將她肩上的大包包拿到自己身上。
「出門一定要帶這麼多東西嗎?」大包包頗有份量。
她笑了,任他牽著往前走。「習慣嘛,要不要告訴我,為什麼你一直繃著臉?」
他偏過頭看了她一眼。
「你不相信我說的沒事?」
「不相信。」
她回答的真直接。源慎一想道。
「慎一,」她拉住他,認真的看著他:「我對你的熟悉,就像你對我一樣,如果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你的,但是不要說沒事來假裝什麼都沒有,這樣會讓我覺得你想騙我。」
源慎一歎口氣笑了。
「平常總覺得你迷迷糊糊的,可是有時候你的觀察力又敏銳的嚇人。其實也沒什麼,只不過廣二早上和我碰到面,說了些話而已。而我在想,該怎麼解決這件事。」
「解決?」
「嗯。」他只點了點頭,摟住她的腰,散步著往前走。
「慎一?」他為什麼不說了。
「那些事留給以後再煩惱,現在高興點兒,我們是出來玩的,」他笑著望向她。「我不想你愁眉苦臉。」
「可是,如果事情和我有關……」
「和你無關。」他斬釘截鐵的說道。就算會扯上茗雙,也只是藉口而已。」相信我,我會有能力解決這些事。」
「那你答應我,會好好的,不會出任何差錯。」她尋求保證。
「當然,我還想和你快樂的過一輩子。」他用手指點了下她的鼻子,「現在,笑一個給我看。」
她依著他的命令,慢慢放鬆臉上的表情,然後唇角漸漸住上揚,眼睛彎成一抹弧度,綻放出一朵屬於他的笑容。
他眼神一變,突然摟緊她,整個身體繃得緊緊的。
「慎一。」她遲疑的低呼,臉上因為他突來的動作而染上緋紅,兩個眼睛則忙碌的看著四周有沒有什麼人走來。
源慎一不管那麼多,低頭便吻住了她的唇,然後立刻加深這個吻。
茗雙嚇了好大一跳,但隨即被他的熱情所融化,忘了剛才還在注意的事。她閉上眼,感受著他所帶給她的熱力,他的唇緊貼著她的,靈活的舌探進她的唇齒內,糾纏著她的。
他的吻愈來愈深,茗雙紅艷著臉,覺得自己快不能呼吸。
突地,一陣遊覽車的引擎聲呼嘯而過,驚醒了忘我的兩人。
他放開唇,粗喘的看著她。
茗雙整個身體都貼著他,一樣喘息不已,全身癱軟無力,幸好他一直抱著她的腰,不然她一定會跌在地上。
「茗雙。」他氣息漸漸恢復沉穩,低喚著她的名,一手還扶在她腰上,一手輕撫著她泛潮的臉頰。
她迷濛的眼望著他,直到她意識到他對她做了什麼。
「呀!」她再低呼一聲,紅艷的臉直覺埋進他懷裡。
天哪,這裡是人來人往的街道,而他們居然……
「對不起。」他輕聲道,臉上卻掛著笑容。
「有……有沒有人在看?」她的聲音又低又小又模糊,從他懷裡傳來,他差點沒聽清楚。
「沒有,放心。」他睜眼說瞎話。那些店家與稀疏的客人都很識相的假裝沒有看到,除了他們的臉上還掛著曖昧的笑容。
「真……真的嗎?」她的聲音極度不確定。
「真的。」他不打草稿的保證。
幸好今天不是假日,人不多,否則他敢打賭茗雙一定會拉著他就往後跑,命令他快點離開這裡。
她對這方面的害羞天性,顯然沒有因為住在國外五年,而被西方國家的開放給同化了。
「那……那店家呢?」她遲疑的又問。
「他們在忙。」
她又在他胸前摩蹭了一下,然後才一點一點的露出臉。
「害羞呀?」他刮劃她仍然泛紅的臉頰,取笑著。
「都是你啦。」她嗔道,捶了下他的肩。
「沒辦法,你太秀色可餐。」
「才怪,明明是你獸性大發。」她皺皺鼻子。
「我獸性大發?」他驚異著表情,然後搖了搖頭。「如果是我獸性大發不會只有這樣,我只是吻你而已。」
「這樣叫吻?」她瞪大眼,他的吻就可以令人著火了。「那你獸性大發會是怎麼樣?」
「你真的想知道?」他的眼神變得沉黯。
「呃……不,不想了。」她悄悄退後,他卻收著手臂,不讓她退。
「慎一,」她小心喚著。「這裡有別人耶。」
「那麼意思是說,只要找個隱密的地方,就可以?」他眼神壞壞的暗示。
呃……呃……
她不安的瞥了他幾眼,發覺自己的手貼在他胸前時,忙不迭收回,可是她被他的手臂環抱著,根本別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一意識到這點,她頓時更加手足無措,也不敢看他。
「茗雙?」他貼著她耳畔,熱熱的氣息吹拂著她。
「什……什麼?」她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想抱你——」
茗雙倒抽口氣,驚駭的瞪著他,顯然被他嚇到了。
瞧她驚愕的模樣,一陣低笑止不住的溢出源慎一的喉嚨。
「我想抱你,但不是現在。」他低聲道,看見她鬆了口氣的表情。
「不要嚇我。」她小小聲的抗議。
「我沒有嚇你,如果不是地點不對,我們可能——」經過五年的分離,他的自制力顯然沒有想像中那麼好。
「別說了!」她搗住他的嘴。「你……怎麼會……突然……」
「因為你。」他吻了她的手心一下,讓她驚得收回手,臉上的紅暈久久不退。「你是我一直想要的,和你在一起,我當然會想——更親近你。」
他的茗雙實在太不懂得什麼叫男人的慾望了,她這麼甜美誘人,他又剛好愛她愛的快死掉了,連她一個小小的笑容,都可以輕易挑起他的渴望,面對不斷誘惑著他的唇瓣,他要不想就是聖人了。
「慎一!」
「奸,我不說了。」他又吻了下她臉頰,努力將自己的慾望壓低、再壓低,直到他可以控制了,才重新執起她的手,走了一小段路後,再搭上一台人力車,然後回到最初的話題。「你呢,你心裡在想什麼?」
「我?」她眨眨眼,然後一笑。「小亞找我去幫忙,所以明天我要到大阪去,可能要在那裡待幾天。」
「嗯。」他想了下。「去幫小亞可以,但是不准你再和她去酒吧喝酒。」他可不會忘記第—次重逢的時候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
「你只要答應我就好,不必管原因。」她不知道自己這種年紀成熟、可卻偏偏看來美麗單純的女人,對男人來說,是怎麼樣的一種誘惑,而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反正他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
「哪有人這麼霸道的。」她咕噥。
「答應我。」他加重語氣。
「不要。」她回絕,嘟著唇別開瞼。「我討厭被命令。」
「茗雙,」他扳回她的瞼,音色放軟後老實道:「我不喜歡看到別的男人搭訕你,你是我的。」
這是理由?茗雙一呆,然後笑出來。
「慎一,你想太多了啦。」她又不會理那些人。
「不管是不是想太多,總之答應我。」他嚴肅的要求。
「好啦。」她抱著他的腰,「暴君。」
「你說什麼?」她竟然偷罵他。
「暴君。」她揚起笑臉。「你是暴君,只會命令我。」
他很可怕的挑起眉。「你說我是暴君,那麼我——」他準備搔她癢。
「不行!」她尖叫,拉住他的手。「我們……在車上,會……會跌下去。我道歉,你不要——」
天知道她有多麼怕癢,聽說怕癢的女人會被自己的男朋友或老公管得死死的,她好像就是這樣哦。茗雙暗暗地想。
「好吧,暫時欠著。」他收回手,但是表情是壞壞的威脅:「不過,待會兒下車之後……」
「慎一,你不可以欺負我。」她可憐兮兮地說道。
「那麼,疼愛和欺負,你選一種。」他很大方的提供選擇。
「什麼是疼愛?」
「就是……」他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只見她立刻紅了臉。
「那……那……我選……疼愛。」她小聲到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含在嘴裡。
「什麼?」他傾近她想聽清楚。
「疼——愛。」她聲若蚊蚋,再一次說道。
慎一露出大大的笑容,用力的摟住她,讓她的臉藏在他的胸前。
唉,他的茗雙還真好拐。她其實可以什麼都不選的,畢竟她又沒做錯什麼,不過……他又笑了出來。
不過,既然她選了,他是絕對不會讓她失望的。他要是會放過這種絕佳的機會,他就是笨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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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慎一在嵯峨野和嵐山共度了愉快的下午後,隔天慎一就開車來載她,說是既然她要在大阪住幾天,他就順便回去。
「你公司的事不忙嗎?」從重逢開始,他好像就一直跟在她身後跑,沒見他去忙過什麼事。
「放心,有緒之在,他會處理好一切事情的。」源慎一笑了笑。
這也是個機會,看看緒之能做多少,他相信不用多久,緒之絕對可以應付自如,獨當一面。
茗雙點點頭,到樓上收拾衣物。
而坐在樓下等的源慎一也沒閒著,馬上被叫進宮下五郎的書房。
「伯父。」
「你要送茗雙去大阪,我們長話短說。」宮下五郎示意他坐下。」五年前的事,你怎麼解釋?」
「發生過的事實,我無法解釋,但不管是五年前或是現在,我對茗雙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源慎一誠懇的說道。
「你認為單憑這幾句話,我就應該信任的將茗雙交給你?」這小子真是個悶葫蘆,連個解釋都不肯說。
「伯父,我知道你仍然對我訂過婚的事覺得生氣,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可以替自己開脫罪名,我唯一能做的,是從現在開始好好保護茗雙、珍惜她,不讓她再為我掉一滴眼淚。」
「如果有人反對你和茗雙的事呢?」
「沒有什麼人能阻止我。」源慎一神情堅定,「除非茗雙已經不愛我,或者她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否則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記住你現在說的話。」宮下五郎說道。」前幾天,廣二也來找過我。對於你們之間的事,我不想瞭解太多,也不想介入,我只要求一點,不要讓茗雙介入你們之間的紛爭。」
「如果她已經介入了呢?」源慎一想著廣二說過的話。
「如果她真的介入,你又打算怎麼辦?」宮下五郎將問題丟回去。
「我不會把茗雙交給任何人,也不會讓她有任何危險。伯父,我會以自己的生命保護她。」他昂首說道。
「好,我就再信你一次。」宮下五郎走到他面前。「如果不是茗雙替你求情,光是五年前的事,就足以替你自己找到一個必死的理由,但是茗雙不要我傷害你。慎一,你和廣二都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我希望你們兩個都好,但是你該明白茗雙對我的重要性,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有誰敢傷害茗雙,我都不會善罷甘休。」
「你放心。」源慎一笑了笑,「如果我再讓茗雙傷一次心,不必等你懲罰,我也不會放過自己。」
「很好。」宮下五郎讚賞的點點頭。
「爸、慎一,你們在書房嗎?」茗雙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讓宮下五郎沒機會再多說什麼。
「茗雙,進來吧。」宮下五郎回道。
書房門立刻被打開,茗雙背著大包包站在門口。
「你們在說什麼?」她好奇的問,就見慎一皺起了眉,走到她面前就將她的包包拿走。
「這麼重?」
茗雙傻笑著矇混過去,沒理他的話,只走到爸爸身邊,踮腳親了下爸爸的臉頰。
「爸,我去大阪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哦,不可以吃太油的東西。」
「知道了,小管家婆。」宮下五郎寵愛的道,然後看向慎一,「好好照顧我女兒。」
「我會的。」源慎一慎重的點頭保證。
「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出發吧!茗雙,如果他敢欺負你,記得不要一個人傷心,一定要告訴爸爸。」宮下五郎什麼都不擔心,就擔心這個女兒愛得太癡,又忘了保護自己。
她點點頭。」我會的。」
「嗯。」宮下五郎點點頭,目送他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