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他,什麼都不必擔心?騙鬼!
才第一天,他居然就讓她露宿郊外,連客棧都捨不得花錢去住;焰珂深切的認為自己被個瘋子抓了。
「去撿一些柴回來。」下了馬車,他將馬牽到一旁去吃草、將馬車固定位置,頭也不回地道。
焰珂的眉頭重重的皺了起來?
「我們今天晚上要睡這裡?」她再確認一次。
「沒錯。」
「我不要。」她站的直直的,根本不打算照他的話做。
他終於轉回身。
「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隨從,你只能照著我的意思做,沒有反駁的餘地。」他提醒道。
「我拒絕不人道待遇。」她才不管。
「看來,讓你恢復武功是錯的……」他臉色未變,只是微蹙起了眉,焰珂就懂他的意思了。
「你威脅我!」她低叫,偏偏她打不過他是事實。
「那麼,你到底要不要去撿柴火?」他笑笑地問。
「哼。」她狠狠瞪著他。
「別忘了回來。」他涼涼提醒道,要她別打逃走的主意。
焰珂氣呼呼的舉步就走,根本不打算回他任何話。看著她負氣而去的背影,他不自覺笑著;看來要馴服她,並沒有那麼容易。
半個時辰後,焰珂終於回來,還抱了滿懷的柴。
「給你。」她把柴全部丟到他面前,然後到一旁去坐下。
「這樣就想休息?」他看向她。「你還沒生火呢。」
「生……生火?」她火氣都一大把了,還生什麼火?!她直接丟給他一句:「我不會。」
「不會?難道你要我這個做主人的自己生火嗎?」他故作訝異的表情。
「要烤火,你自己弄,我才不管。」她站起來就準備走回馬車裡睡覺,管他要做什麼都與她無關。
「回來。」他沉聲喚住轉開身的她。
焰珂頓住腳步。「還有什麼吩咐嗎?」
「過來這裡。」他語氣裡含著濃厚的命令意味。
焰珂深吸口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走回到他面前。
「又有什麼事?」
「坐下。」他一把拉下她,讓她跌到他身邊。
「你做什麼?!」很痛耶。
「我是主人,沒道理你睡馬車內,卻要我在這裡吹冷風吧?」他站起身。「這堆柴,是給你用的,如果怕冷,自己生火。」
他自己走向馬車,然後放下竹簾。
「喂!」她傻眼。
他根本不打算再理她。
這太過分了吧?他一個大男人居然跑到馬車裡睡的舒舒服服,然後放她一個人在這裡吹冷風,四周又沒有任何人煙、也沒有任何光亮,黑漆漆的,他就真的這樣不理她了?!
「你--」她才準備開罵,他的聲音卻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為主人守夜,也是身為隨從的責任;還是,你怕黑?」他的聲音裡充滿取笑之意。「如果你怕冷、怕黑,可以明說,我這個主人很寬大、很為人著想的,只要你說,我會讓你進馬車一同休息。」
一句話堵住焰珂所有謾罵的話語,讓她忍著滿腹的怒火又坐了下來,賭氣的不再說任何話。
要跟他睡,她寧可一整晚坐在這裡吹冷風。
可惡,她才不認輸!
*****
氣了一整晚,焰珂幾乎沒什麼睡;他一早神清氣爽的從馬車上醒來,卻發現他的隨從昨天丟下的乾柴還好好的擺在原位,根本連動都沒有動。
他搖了搖頭,沒說什麼,逕自準備上路;焰珂悶悶的跟上去,還是坐在馬車的駕駛位上。
基本上,今天天氣要算是不錯的,氣溫雖然涼涼的,但卻有陽光;應該是很舒服的氣候,焰珂卻只覺得頭昏。
從一早見面開始她就沒開過口,這讓他覺得奇怪。
「你還在生氣?」不會吧,她的火氣這麼大?
「生什麼氣?」她回的有氣無力。
他立刻察覺不對,抓過她的手把脈,體溫也不對。
「你著涼了。」他眉頭又皺起來,
「不關你的事。」她用力抽回手,火氣很大的瞟了他一眼,表情悶悶的,靠向一旁的馬車柱子。
「別任性。」他警告的說道,摸了摸她額頭;果然是燙的。
「不要你管。」她揮開他的手,才不要他理。
真倔強。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稍微改了馬車的路線,準備進城去;焰珂沒想那麼多,靠著馬車便閉上眼,覺得頭有點昏、也有點想吐。
馬車一直搖晃著,閉上眼後她覺得更不舒服了;從昨晚起她就沒吃進任何食物,肚子空空的,覺得整個胃腸好像都糾在一起。
「停一下……」她勉強睜開眼,抓住他駕馬車的手。
「怎麼了?」他看向她蒼白的臉。
「我……想吐。」
他立刻將馬車停下,任她跳下馬車,然後跑到一旁去,嘔了半天,卻嘔不出任何東西;焰珂覺得好難過,整個人虛弱的連站都站不太穩,幸而他跟了來,一把橫抱起她。
「放……開我!」她看了他一眼,想下來自己走。
「生病的時候別逞強。」他邊走邊說道,抱著她躺進馬車裡。
「我才沒有。」
他搖頭一笑,不想跟嘴硬的她爭吵。
「忍一下,待會兒進了城,再請大夫幫你配藥。」看來,他不太聰明的替自己找了個麻煩。
不過,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既然他並不打算讓她離開,那麼,只好照顧這個麻煩了。
進了城、住了客棧,請了大夫、然後他去煎藥。才一天,他已經搞不清楚他們兩個人,到底誰是主人、誰是奴僕了。
焰珂病懨懨的躺在床上,還發著燒;她一向很少生病的,怎麼知道才小小的著了涼,就什麼症狀都來了。
他端著煎好的藥走近客房,她還在睡;他才想叫醒她,卻突然發覺,他從一開始到現在,都還沒問她的名字。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正考慮著要不要搖醒她的時候,她卻緩緩睜開眼。
「該吃藥了。」正好省去了他叫醒人的麻煩。
一聽到吃藥,她直覺皺起眉頭。
「不要,我想睡覺。」她拉緊被子,別過身去。
「你該不會是害怕吃藥吧?」他猜測著她的反應。
是又怎麼樣?她悶在心裡沒應話,將棉被悶蓋過頭不理他。
他失笑的看著她孩子氣的反應,先放下藥碗。
「你叫什麼名字?」
「焰珂。」她的聲音從棉被裡啞啞的傳出來。
「焰珂,你必須吃藥。」他的語調居然帶著些許溫柔。
「我不要。」她直接拒絕。
「不行。要想不吃藥,除非你沒生病。」他連人帶被的扶起她,扳過她的身子,不許她繼續背對著他。
「嘴巴張開。」他把藥碗湊近她的唇。
「我不要喝。」她閉緊嘴。
「為什麼不要喝?」他很有耐心地問。
因為發燒,讓她的體溫上升,燒的她整張臉泛起不自然的紅灩;雖然好看,可卻不是正常現象。
「因為藥是苦的。」她瞪著黑漆漆的藥。
「你都這麼大了,還怕苦?!」他取笑道。
她嘟起唇。
「怕苦就怕苦,反正我就是不要喝苦藥。」她堅決的移開臉。
「都還沒喝,你怎麼知道一定是苦藥?」他望了藥碗一眼,眼裡閃過一道奇特的神采。
「大夫開的藥沒有一種是甜的。」她就算鮮少生病,至少也看過水玥吃藥的模樣;有效的藥沒有一種是好吃的。
「誰叫你要生病,如果你不生病,就不必擔心吃到苦藥了。」居然跟他嘔氣的連柴火都不點,吹一整夜的冷風,不生病才怪。
他不說還好,一想到她為什麼會生病,焰珂又瞪他一眼。
「要不是你故意不住客棧,我怎麼會生病?!」她沒好氣地回道。
「意思是說,都是我害你的?」
「本來就是。」
「那麼,我陪你一起喝這碗藥。」他話聲才落,只見他將藥碗端到自己嘴邊,含入一大口後,一手攬過她。
「你做什--唔--」
制住她雙手,他湊近唇,將苦藥慢慢哺入她嘴裡,而後深深含住她的嘴,不許她吐出來。
「唔--」她掙扎著;他雙眼卻盯視著她,一點也沒有放鬆的意思,直到她將全部的藥汁都吞進去。
「還沒完,」他端起藥碗準備繼續餵她,焰珂趕緊一把搶過藥碗。
「我……我自己喝。」
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焰珂連呼吸都亂了,她苦著小臉把剩下的藥慢慢喝完。
「我也陪你喝了藥,你應該不會再抱怨了吧?」他笑笑的看著她喝完,然後將空碗放到一邊。
「誰准你……」想起剛才的事,她整張臉漲紅,但絕對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你太放肆、太胡來--」
「不這麼做,我就算勸到明天,你也不會乖乖喝藥。」他還是那副欠扁的笑笑模樣。
「我……我就算一直病著,也不關你的事。」她又氣呼呼的別開臉。
「怎麼會沒有關係?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我的隨從,如果你生病了,不就少一個人服侍我?」
「你根本就不需要別人服侍你,留著我,只是一時好玩罷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她嚷嚷。
「哦?」他挑了挑眉,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
「帶著我,我又不會為你做什麼;你也不像是會自找麻煩、沒事帶著隨從到處跑的人,幹嘛不許我走。」她悶悶的說著,
「一個人的確自由自在,天下間沒有任何地方是我去不得的。以前我的確是不會帶著任何人,不過,你是例外。」他看著她。
要跟在他身邊,也得他願意帶著才行;而她就是那個他願意帶著的人,即使麻煩了些,也無所謂·
焰珂狐疑的看著他;感覺喝了藥之後,身體沒那麼熱了,頭也不再昏昏沉沉的想睡覺,暫時有精神可以和他好好吵一吵。
果然苦藥還是有效果,真討厭。
「為什麼我是例外?」她以前又不認識他。
他笑了笑,沒回答她的問題: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為什麼昨晚沒生火?」如果她用撿回來的柴升起火,至少不會受寒。
「我不會。」她聳了聳肩。
他訝異的看著她。「你不會?」
「對呀。」她一臉理所當然。「我一直住在宮裡,從來沒出過宮;在宮裡,根本不需要用到柴火。」
「既然不會,為什麼不問我?」他還以為她說不會,是故意氣他,誰知道卻是真的。
「你昨晚那個樣子,我才不要問你。」她才不要看他的臉色過日子,再說,他又沒說,她怎麼知道他會。
「就為了跟我賭氣,你寧願讓自己生病。」他莞爾地道。
「我又不是故意要生病的。」她咕噥。
誰知道從小就是健康寶寶的她,居然只吹了一晚的風就生病了,而且還病的不輕;都是他的錯!
他只能歎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拿她的孩子氣沒轍。
「好吧,你現在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們再上路。」他扶她躺好,然後拿起藥碗準備出去,
「喂。」在他出房門前,她突然開口喚。
「嗯?」他回身詢問的看著她。
「謝謝。」她彆扭著道。
他煎了藥、照顧她是事實,她一向恩怨分明的;這件歸這件,他惡意扣留她的事算別件。
「好好休息。」他隨意點了頭,然後走出房門。
*****
為了讓她能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他在大夫開的藥方里多加了使人容易入睡的成分,讓她睡的更沉。
不過,她的性子還真是出乎他的想像。
一開始讓他注意到她的,是她率性不馴又鮮明的外在;現在卻發現,她個性裡任性與魯莽的成分也不少。
即使如此,他並沒有改變要她為伴的初衷。
他獨來獨往慣了,也孤僻的不願受任何打擾,更不接受任何人跟隨;他不想要的人,多留一分都令他無法忍受。但奇異地,她即使有些無理取鬧,也沒有惹的他不耐煩。
坐上床沿端視著她的睡容,他傾身觸量了下她的體溫,確定已經退了燒,他才稍梢放心;但他的手卻擱在她額際、雙鬢旁流連不去。
她對他最常有的表情是不服輸的挑釁,做什麼事、說任何話都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對她來說,沒有什麼畏不畏強者,只有對錯之分,一點也不擔心他會在一怒之下對她痛下殺手。
他看著她沉靜的睡容,她卻突然張開眼,看著他很疑惑的問:「你是誰?」
「任風行。」他雙手撐在她左右兩旁,佔據住她上方的天空,俯視著她整張容顏。
「任風行?」
「你醒了嗎?」她的眼神帶著迷惑與模糊不清的神采,他猜她根本還沒清醒。
「醒?」她反應慢半拍。
「你在生病,記得嗎?」
她擰眉想了好久。「我在生病嗎?」
他笑了,笑容裡帶著絲暖意,然後伸手闔上她眼瞼。「閉上眼。」
「哦。」她乖乖照做。
「睡覺。」他說道。一會兒她勻了呼息,又睡著了。
從見面到現在為止,就屬這回她最聽話,一句反駁都沒有,就乖乖照他的話做,不知道等藥效退了之後,她還會不會記得現在的事?任風行沒有發現自己居然因為這件事微笑起來。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沒有讓他後悔替自己多帶了個累贅。
*****
基本上,焰珂算是個很合作的病人,乖乖聽話休息,只除了喝藥的時候;如果不是他總是半威脅半強迫的盯著她喝,焰珂的病大概也沒那麼快就好。
不過,焰珂也很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怕苦,藥湯裡卻連一點甜汁都不加。
他該不會是故意想整她的吧?
焰珂的病來的快,去的也快,等她睡了長長一覺醒來,才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她已經不想待在床上,到了第三天,她根本可以算好了。
一大早,她便跑出房外,聞著房外青草味與淡淡的花香,神采奕奕的笑顏比陽光下盛開的花朵更吸引人。
沒有藥味的空氣真是新鮮,她忍不住又深吸了一大口,甩去一身的藥味。
焰珂與任風行的房間相鄰,聽見她房門打開的聲音,讓他也起身開了房門。
「早。」她說道。
無病無痛的感覺讓她的心情大好,看到他也頭一回有了笑容。
「看來,你已經完全好了。」他審視著她的神態。
「對呀。」病好了,就可以不必再吃苦藥,她一想到便忍不住揚起大大的笑容,心情又更好了。
「那麼,你可以繼續盡你身為隨從的義務了?」他狀似不經意地說道。
「可以。」她站直身,以不遜於他的氣勢答道,不讓他不經心的口吻壞了自己的好心情。
「那麼,走吧。」他一轉身,率先往客棧的大廳走去。
焰珂跟了上去。
一大早,客棧裡的客人並不多,沒一會兒,小二便將他的飯菜全送了來。
「多吃些,我不希望妳又生病。」他語氣很平淡,沒有一點不耐煩。
這算是關心嗎?
焰珂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很努力的開始吃,心裡想:如果能把他給吃垮,那就太好了。
不過,這種關心……為什麼她覺得好熟悉?
不可能吧,這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斷想把她氣昏耶,連餵藥都故意跟她作對,弄苦苦的藥給她吃,怎麼可能真的關心她。
「等你吃飽,我們就離開這裡。」他主動道。
「哦。」她看了他一眼,及時把問話收回。
「你想問什麼?」他看出她的疑惑。
她搖搖頭。「算了,反正你不會告訴我的。」
「你不問,怎麼知道我不會說?」他喝了口茶。
「我想問你,我們要去哪裡;可是我上次有問過,而你不肯說。」她邊吃粥、邊說道。
「疾風谷。」他突然冒出一個她連聽都沒聽過的地名。
「疾風谷?」
「我住的地方。」他附帶一句解說,引來她更詫異的注目。
焰珂不自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做什麼?」
「看看你有沒有發燒。」沒有啊,焰珂放下手,忖道,他的體溫很正常。
「我沒有生病。」她以為他像她那麼容易生病嗎?
「你好奇怪。」她看他的眼神就像他頭上多長了兩個角。
「嗯?」他挑起眉表示詢問。
「本來就是嘛!之前我怎麼問你,你都不肯說,現在卻突然說了、還加解釋,這種行為不是很奇怪嗎?」
「因為,我從來不需向誰說明我的去處。」他不以為意地道。
「那現在為什麼又肯說了?」
「因為我想說。」
「哦。」她怪怪的瞟了他一眼,很難弄懂他的行為模式;不過,反正那不重要。「在離開之前,我想先去一個地方。」這裡應該有聯絡宮裡的地方吧。
「什麼地方?」
「我要捎信息回宮,告訴宮主我很平安。」她一聲不響的就被他帶走,加上那四個護衛所看到的情況……她猜現在宮裡一定為她的失蹤而著急不已。
「沒有必要。」他冷淡的道。
「對我來說有必要。」焰珂說道:「如果我就這麼不見了,宮主還有宮裡的許多人都會擔心的。」
任風行盯著她認真的神情。
「他們對你來說很重要?」
「是。」她點點頭,
「忘了他們。」
焰珂瞪著他。「為什麼?」
「你心裡應該只有我,不該還有別人。」
「沒有雲流宮,就沒有我;我不可能忘記宮裡的一切,你也沒有資格要我忘記什麼。」
「你屬於我。」他看著她,語氣肯定。
「我才不屬於你。」她開始有點火氣了。
「從我們離開祈連山開始,你就屬於我。」
「我會離開你的。」她挑釁地回道。
他眼神一沉。「你還想走?」
「有機會,我會走的。」她反瞪回去,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裡。
才剛剛覺得他人不錯而已,他馬上又變得霸道,這個男人真是稱讚不得;她在心裡頭朝他猛扮鬼臉。
「你絕對沒有機會。」他冷冷說道,兩人好不容易和諧氣氛的隨即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