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定身上的迷藥完全褪去之後,又聽他的話在客棧裡乖乖休養了一天,現在雷玦準備要去替自己報仇了。
「娘子,你冷靜一點。」
「我很冷靜。」
「可是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石無過拉住她。
「他們兩個才不是我的對手。」
「可是你這一去,他們又不知道會使出什麼伎倆,你一定會吃虧的。」
「我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
「等一下。」兩個人拉來扯去,石無過一用力,雷玦一時不防的就往後向他懷裡倒去。「先告訴我,你打算怎麼報仇?」
「我……」
「砍他們一人一劍?還是送他們兩個回老家賣鴨蛋?」他戲謔地提出兩個選擇。
雷玦閉嘴不語。
「我不反對你去找盧家父子的麻煩,因為我也不想我的娘子受委屈。可是、你就這麼貿貿然跑去,就算你武功再好,也很難不吃虧。」
雷玦悶悶的看著他。「那要怎麼辦?」
「會有機會的。」石元過安慰著她。「而且,就算你不想為自己討回公道。我也不會放過那兩個敢設計我娘子的人。」
基本上,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這筆帳先記著,到時候他會要盧家父子一次付清本息。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她看著他。
雷玦的原則一向是自己的事自己解決,不討回公道,她就不甘願回雲流宮。可是她也不能在這裡耽誤大久。
「不會很久的。」石無過頓了一頓。「現在,我先帶你回我家。」
「你家!?」她怪異的叫。他什麼時候蹦出了個家來?
「我們要成親了,總要先回家拜祖先吧。」他有家這麼奇怪嗎?她幹嘛那麼驚訝?
「可是……你都沒提過!」
「我都沒提過嗎?」他抱著她很認真的回想,嗯,好像真的沒說過。「那好吧,我現在補說,我姓石,跟你比過劍法的石鈞是我弟弟……」
「你是石家的人!?」
「對啊。」
「那你還讓我贏走劍譜。」據她所知,他們兩家都很重視那本劍譜的,不是嗎?
「反正劍譜放著也是放著,換個地方擺也好。」他像是會重視那種身外之物的人嗎?
「你一點都不擔心石鈞會被我打傷嗎?」
他直接搖搖頭。「不擔心,我知道你不會隨便出手傷人。再說,安適太久的人,總是需要給他一點憂患意識。」
這是什麼意思?她一臉問號的斜睨著他,石無過只是逕自皮皮的笑。
「有競爭才有進步嘛,給他一點適當的刺激也是不錯的。」他對自己的弟弟夠關心吧。
這算是哪門子的關心?不過雷玦也不打算說他什麼,反正不管怎麼做,他都有一大堆理由,她哪裡辯得過他。
「我要出去走走。」
「好呀。」他同意的很快樂。
「那你還不放開我?」她瞄了瞄他那還困著她的雙臂。
「抱著你走不好嗎?」他很可惡的笑的像偷腥的貓。
她直接瞪他,連回答都省了。
「好、好。」他不敢造次。連忙放她下來。但是卻牢牢握住她的手。老實說,娘子瞪人的模樣還蠻令人害怕的。「娘子,我們走吧。」他緊握的程度像是永遠也不再放開。
雷玦低垂著臉隨他去,不過,唇角卻偷偷往上揚。
奇怪,記得宮主說過,她的個性偏屬正直,不善與人談笑。那她為什麼會和這個愛笑鬧的男人牽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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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江西還蠻熱鬧的。一出客棧門口,石無過就拉著她到處閒逛,她的手上不時會多出一些小玩意兒,或者一些零嘴什麼的,在她還看得眼花撩亂時,他已經帶她走完了一條街。
「好玩吧!?」對他來說,在這種擁擠的街上穿梭只是家常便飯,如何往來自如而不撞到人,他可明白得很。
「被你拉著走來走去,我根本什麼都沒看到。」她抱怨地道,然後走到一旁坐著。
這麼多人,她能走出來還真是不容易。
「啊,太快了嗎?」石無過也在她身邊坐下。「我想你一定很少在市街上走動。」
「是呀。」雷玦點點頭。「我從小就在宮裡長大,從來沒有出過宮。」
「從來沒出過宮!?那你還敢單獨一個人走這麼遠,不怕迷路嗎?」
「不會的,在離官之前,我已經記熟地圖,何況一路上如果遇到問題,還有西門大哥可以幫忙,要平安走到江西絕不是問題。」
「西門大哥?」他眼一瞇,好親熱的喚法。
「是西門不回。」雷玦沒發覺他怪異的語氣。「雲流宮下有四方堂主,西門大哥是白虎堂的堂主。」
呢,等一下,西門不回,依時間上算來,雷玦不會就是西門不回口中要去見的人吧?
「你跟西門不回很熟?」
「其實,我們四姐妹都和四個堂主大哥很熟,四方堂主也負責教導我們。每次他們回宮的時候,都會帶給我們一些驚奇的東西,有時候也會說一些江湖上的事,所以我對江湖並不是完全無知的。」
「就算你完全不僅人心險惡也沒關係,反正有我會保護你嘛。」他拍拍胸脯道。
「靠你!?」她的表情裡只寫著一種肯定的回答——「你不可靠」。
「娘子,你怎麼可以對我一點信心都沒有!?別忘了你遇到的兩次危難,都是我救你的耶!」他哇哇叫。
雷玦拍了拍他的肩,一臉遺憾。
「誰叫你看起來不夠強壯,沒有安全感。而且你長得太過桃花,隨隨便便都會有女孩子喜歡你。
「可是我有武功,可以保護你呀。」
娘子實在太瞧扁他了,竟然對他一點信心也沒有,害他真不知道該不該懺悔自己的無辜長相。難道長得英俊,看起來不像是粗壯大漢也是一種錯?
「我也會呀。」論武功,她絕對足夠自保了。
「我比你有警覺心,不會呆呆被下了藥還不知道。
「你說我呆?」她瞪大眼。
石無過仔細瞧了呢她、「其實,你看起來很聰明,而且也很美。」
「這還差不多。」她才說完,他又接了下去。
「可是,人真的不可貌相。」他還一臉惋惜狀。
事實證明,外表果然是會騙人的,不然娘子不會連著兩次都著了別人的道。
「石無過!」他拐著彎還是說她笨,以為她聽不出來嗎!?
「很好的名字。」他拿來根糖葫蘆,在她抗議前塞了一顆進她嘴裡。「適合當你的相公。」
嘴裡一再被塞進食物,害雷玦連抗議都很困難,還差點哽住。
「小心一點吃。」他眼明手快的拍拍她後背。
「誰……誰叫你一直塞東西給我吃!」終於吞嚥完,可以講話了。
「不用太感謝我,有事『相公』服務。」他一副寬宏大量狀。
「論要謝你,我還想罵你,你剛剛說我呆。」別以為這樣就想轉移她的注意力。
哼,相處了好幾天,多少也知道這無賴顧左右而言他、轉移目標的本事一流,她才不會再被騙。
「哇,」他瞪大眼,一副驚奇狀。「娘子好記性。」
「少來,快點說對不起,不然我不理你。」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石無過這個無賴相處久了,她居然也學會威脅人了。
「對不起,娘子。」他從善如流。退一步,海闊天空,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要是為了這種小事和娘子鬧翻了,那他才虧大了哩。
結果他道歉的太過乾脆,教雷玦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真的道歉了?」
「對啊,娘子的話,我當然會聽咯!」他一副忠實樣。
「我以為大部分的男人都不喜歡道歉,也不會隨便讓女人牽著鼻子走。」石無過又打破一項她對男人的認知。
男人不都把尊嚴、自尊和而子,看的很重要嗎?
「顧面子,也是要看時候的,如果真的有錯,為什麼要鐵齒的不肯承認?那又改變不了事實,再說,我不是別的男人,我是石無過;最重要的是,娘子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我個人偏愛看你的笑容多過於你生氣。」
「你總是這樣,讓我根本無法真正瞭解你。」她抱怨道。
他說的很認真,可是表情又像是開玩笑,讓雷玦塊都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她覺得看似平和無心機的石無過,其實才是最難懂的人。
「那沒關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讓你來瞭解我,不急。」他執起她的手,在光天化日兼大庭廣眾之下,就親了她的臉頰。「你只要記住,你是我最重視的人就夠了。」
她在他心裡,比他自己重要多了。很奇怪,當他真正會喜歡她之後,那種喜歡只有不斷增加,然後累積成一種他無法忽視的感覺。他真的、真的很在乎她。
「你!?」雷玦的臉瞬間紅成一片。
看見她臉紅,石無過就忍不住又想逗她。可惜現在好像不是時候,因為他已經感覺到,似乎有兩道噴火目光快把他給燒了。
「你是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調戲良家婦女?」才剛從石家出來,盧劍一遠遠就看見有個男人抱者雷玦,還來不及走近,這男人居然做出更過分的舉動,當街抱著雷玦就親!
雷玦塊聽見這個聲音,渾身立刻一僵,抱著她的石無過當然察覺到了。不過他對盧劍一卻是連看也不看。
「喂,你這個路人甲,別人夫妻恩愛關你什麼事,沒事跑來攪什麼局?」毫不客氣地直接叫他滾,石無過還想與雷玦好好親熱呢。
夫妻!?盧劍——一聽怒火更熾。
「就憑你這個窮酸的流浪漢,也想高攀雷玦?」瞧他一身布衣,身上連個值得的東西都沒有,怎麼能和自己相比!?「真是癩蛤蟆妄想吃天鵝肉。」
雷玦一聽,差點就忍不住的想直接動手教訓盧劍一,可是石無過卻緊緊抱著她,不讓她輕舉妄動。
「當只老實的癩蛤蟆,也比當個狼心狗肺,人見人厭的禽獸好呀。」對他的貶抑,石無過一點都不以為意,還鬧鬧的回嘴道:「我娘子就是慧眼識英雄的看上我的老實,看穿你就像只披了羊皮的狼,一肚子沒安好心眼。」
「你說什麼?」盧劍一怒揚著劍。「你可知道我是誰?」
「你是誰都跟我無關,別來打擾我和我娘子的恩愛就好。」像揮蒼蠅似的,石無過就是在打發他。「我娘子可不想看見你。」
左一句娘子、右一句娘子,分明就是存心挑釁他,盧劍一恨不得把這個輕鄙的男人碎屍萬段,但是他緊緊靠著雷玦,盧劍一有所顧慮著不敢輕易動手,就怕一不小心會傷到雷玦。
「雷玦,你別跟這個只會要嘴皮子的騙徒在一起,跟我回去吧。」
「跟你回去?」雷玦塊總算有機會說話了,她輕蔑地看著他:「然後再讓你們父子設計害我嗎?」
「這……」盧劍一呆住。「雷玦,這我可以解釋的…」
「解釋?」她反饑道:「說的再好聽,還不是謊言。盧劍一,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雷玦,我不是存心的……」
「如果沒有人及時救走我,現在我豈不是成了你的禁蠻?枉費盧家在江西有名有望,結果卻專做一些下三濫的事!」雷玦塊氣呼呼的。
「雷玦,事情不是這樣的。」盧劍一急忙道:「一定是有人故意在你而前說我的壞話,我是真心喜歡你的。而他……」他看了那男人一眼。「是不是他告訴你的?他的話無憑無據,你怎麼能信?」
「至少他從沒有騙過我,」雷玦望了石無過一眼,神情裡有抹罕見的溫柔。「也從不會在我面前做假。」
「你終於相信我了。」石無過很高興,兩人再度將閒雜人等視如無物。
雷玦皺了皺鼻子,附註道:「除了你很皮、老愛佔我便宜外。」
「我喜歡你,才會想時時刻刻碰你呀。」他賴皮的一笑,為自己終於得到雷玦的信任自豪不已。
「在眾目睽睽下?」雷玦一臉的不敢苟同,「我可沒有你的厚臉皮。」
「你那麼會躲,不厚臉皮怎麼追得到你當娘子嘛!」
「也只有你會把這種缺點講成一種美德。」敢情當牛皮糖還是件值得推崇的事?真服了他。
「能夠讓我追得上你最重要啦!」
「你羞羞臉。」
「有你陪我,丟臉也沒關係啦!」反正他輕薄的對象是她,他丟臉,她也躲不掉。
還真敢說,雷玦差點翻白眼。
「我怎麼會答應嫁給你呢?」是她眼光太差了嗎?
「因為你喜歡我。在河邊就對我一見鍾情了嘛!」
「你又說!」怕他又提起他們第一次見而的事,她連忙摀住他的嘴。
結果石無過居然趁機親了她的掌心一下。
「你!」
雷玦差點又被他親膩的舉動嚇的跳起來,幸虧石無過抱得緊。
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盧劍一看的臉都黑了。
「雷玦,你出身高貴,不應該跟這種男人有任何牽扯,他根本配不上你。」盧劍一大吼。
看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說笑,那個男人的手還緊緊抱著雷玦,盧劍一不由得又怒又氣。
雷玦單純正直,都是這個男人的錯,一定是!
「高貴?」雷玦聽的好笑。「我有什麼高貴的?」
「你是堂堂雲流宮主身邊的人,你跟他在一起,會破壞雲流宮的名聲。」
「宮主說過,為人只要心性純正,任何人都是上等。」雷玦凜然的眼看著他,「宮主待人,不會只看對方的家世。」
「雷玦,你完全被他迷惑住了。」盧劍一心痛的搖頭。
「人被騙一次就夠慘了,我不會再相信你第二次。」她是不會舉一反三,但可不會連上一次當、學一次乖都不懂。
見說不動雷玦,盧劍一的目標轉向石無過。
「你立刻離開,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不客氣?」石無過大笑。「我都不知道你哪時候對我客氣過,再說,盧大公子的『客氣』,敝人在下我自認無福消受。」
「如果你還算是男人,就別躲在雷玦身邊。」
石無過轉頭看著雷玦。「娘子,如果我為了你和別人拼生拚死,你會不會為我擔心?」
「才不會。」雷玦一臉肯定。
「真的嗎!?」石無過好哀怨地道。他努力了這麼久,娘子居然一點都不關心他,他好命苦。
「因為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看著他哀怨的臉孔,雷玦笑的好開心。總算該她整他了。
「娘子!」石無過好感動。「我就知道,娘子對我還是有心的。」
「你……你有種就給我站出來!」可惜旁邊的人不太配合這種浪漫的氣氛,偏偏在一旁大吼大叫。
「那你是不是沒種才不敢自己過來?」動嘴皮子,石無過哪會輸人!?
「你!」
盧劍一激憤的向前兩步,石無過卻涼涼的又開口了。「再說,我又不是你家養的狗,憑什麼你說的話我就得照辦?」
盧劍一赤手就要揮出拳,然後立刻想到不對。
「你……你暗示我是狗 ?」
「我可什麼都沒說,那是你自己說的。」石無過好無辜的撇的老遠。
「你……我殺了你!」
口舌說不過別人,盧劍一乾脆直接動起手,石無過抱著雷玦閃開戰區,然後自己再左閃右閃的躲避盧劍一的攻擊。明明他是可憐的被攻擊者,偏偏盧劍一怎麼打就是打不中他。
「喂,你出拳偏了。盧太偏。」
「喂,你跑太慢了。盧太慢。」
「喂,你這招上下夾擊根本不合格。盧太差。」
他躲也就算了,盧劍一每落空一招,他就說一句批評表取一個綽號,存心讓盧劍一更加火大。
「你住口!」
招招落空,他與他之間總是隔著一段距離,盧劍一心念立轉的拔出劍,當場將兩人的距離化為零。
「哇晤!」石無過險險地閃過第一招,但在一旁的雷玦卻被他的驚險模樣嚇白了臉。
「無過,接住!」她毫不遲疑的拋出手中的劍。
石無過配合的接住,沒有拔劍的就以創鞘擋了盧劍一好幾招。
「無過?」盧劍一突地頓住,好熟的名字。「石無過!?」盧劍一幾乎尖叫出聲。
石無過一臉同情的看著他。「怎麼你年紀沒多大,記憶力卻這麼差?」
盧劍一太震驚了。失蹤八年的石無過突然出現,而且居然還與他心儀的女子如此接近,新仇舊怨,盧劍一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感覺。
「你……你……」他震驚的說不出話。
「我……我……」石元過扮了個鬼臉。「我什麼呀!人笨已經夠可憐了,現在連講話也結巴了,唉,就叫你虧心事別做太多,否則遲早會有報應。」
「你胡說什麼!」盧劍一總算回神了。「石無過,我正愁找不到你,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放聲大笑,石家已經是他的囊中物,現在石無過自動出現,也省得他還得費工夫去找。真是天祐盧家。
石無過跳回雷玦身邊,一手搭上她的肩。
「這傢伙是不是瘋了?」石無過斜睨著他。一個人笑的那麼開心,是想展現他的狗嘴有多大嗎?
「你沒事吧?」雷玦才不管盧劍一變成怎麼樣。
「對你相公有點信心,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那就好。」她以自負掩飾方纔的擔心。「如果你連他都打不過,就配不上我了。」
「若是我真的打不過他呢?」石無過含笑的問。
雷玦聳了聳肩。「頂多我幫你打贏他,不讓他有機會打敗你就是咯。」
石無過大笑的摟緊她。「娘子,你愈來愈坦白了,我也愈來愈喜歡你咯。」
雷玦不會說什麼擔心他、害怕他受傷之類的肉麻話。她重視他,就是以最直接的方式表達——幫他。
劍就等於一名用劍者的生命,然而雷玦方才卻毫不猶豫的將劍拋給了他,這已經很明白的表示雷玦塊對他的重視。
「石無過,雷玦是我的人,我絕不會把她讓給你。」盧劍一看向雷玦,眼裡有著誓在必得的決心。
雷玦聽得皺起眉。
「什麼讓不讓,你以為我是可以任人交換的商品嗎?」她揚起眉做然道。
盧劍一盯著她。「我要你,就一定會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