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兒整個人痛苦地蜷縮在床上,縱使夏天的陽光十分溫暖燦爛,但是一點幫助也沒有,她還是冷得直打顫。
一顆顆冰冷的汗水從她身上的毛細孔冒出來,浸濕了白色的床單。
可惡!為什麼女人得受這種折磨?真是不公平!
「清清,快起床。」門外,向陽輕輕敲她的門。
「別……吵。」白清兒的嗓音嬌弱而不悅。太過分了,她都已經痛成這樣了,小向竟然還一大早叫她起來晨跑,這男人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汪汪汪……」皮蛋、芋頭像是察覺她的痛楚般,銳利的爪子著急地猛扒門板。
「清清,不可以賴床,你要做個好榜樣給皮蛋它們看啊!」向陽深知她的弱點,改換另一種計策哄騙她。
誰理他啊?
「我……不想晨跑了。」白清兒立即識破他那騙小孩的伎倆。
向陽在門外頭痛地搖頭,快要拿她這隻大懶蟲沒法度。
「清清,你再不起床,我就要生氣囉!」
若是以前,白清兒一定很沒骨氣地乖乖起床,可是今天例外。
「不要……煩我。」她暴躁地吼回去,可惜那虛弱的聲音破壞了她的氣勢。
任何女人都有權利在生理痛的時候休息一天,她乖戾地忖道。
「賴皮鬼!」向陽無可奈何地拉開日式拉門,打算親自揪她起床。
一進入臥室,他發現清清整個人包裡在厚重的毛球下,只剩一顆黑色的頭露在外頭。
「笨蛋!這麼熱的天氣,你竟然還蓋毛毯!」向陽輕責她一聲,走到床邊便要掀開毯子。她未免也太喜歡炎熱的氣候了吧?
白清兒緊抱著毛球不放。「走開。」她緊閉著飽含痛苦的黑瞳,從乾澀的嗓內擠出兩個字。
向陽這才發覺她的不對勁,不由得攏起兩道如劍似的濃眉。「清清,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繞到床的另一側,小心地拉下蓋住她臉蛋的毯子,擔心地檢查她的情況,連兩隻狗狗都湊過來看熱鬧。只見她的眼圈黑得像熊貓一樣,原本金蜜色的健康膚色褪成一片蒼白,而烏黑的秀髮也似乎在一夜之間失去了光澤。
「別管我。」白清兒根本不想理他,覺得他比飛來飛去的蒼蠅還煩人,她想一個人靜靜地熬過這次的疼痛。
「不行,我帶你去看醫生。」向陽緊張地彎下腰去抱她。
白清兒呻吟一聲,氣憤地拍打他。「快放我下來……你害我更痛了……」臭小向!她會被他害死!
向陽當場僵住了,只能小心翼翼地抱著她,根本不敢輕舉妄動。
「清清,你哪裡痛了?」
「肚子。」白清兒咬著發白的下唇,眼前一陣發黑。「快放……我下來,讓我躺著……」
向陽立刻將她的嬌軀輕輕放回床上。
一回到床上,白清兒立刻翻成側躺,將軟綿綿的枕頭抱在肚子上,整個人縮成一粒圓球,彷彿這種姿勢可以消除痛苦一樣。
「清清,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半夜爬起來亂吃零食了?」向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古怪。
早知道清清這麼禁不起誘惑,他就不該買這麼多餅乾和巧克力放在家裡面。
白清兒辛苦地睜開雙眸,氣呼呼地白了他一眼。「你這個白癡,我是生、生理痛,不是吃壞肚子。」失控地大喊後,白清兒像是用盡全身所有的力氣,又恢復先前那副虛弱的可憐模樣。
「生理痛?」向陽先是露出疑惑的目光,接著激烈地跳了起來,退到他自以為最安全的距離,一臉驚恐地瞪著她的小腹。「是女人家……月經來的……種生理痛嗎?!」
「嗯。」如果不是肚子太痛,白清兒一定會被他那驚慌的動作和表情給逗笑出來。
果然是小男生,這種小事居然把他嚇得冷靜全失。
「那怎麼辦?」向陽壓下轉身想逃的衝動。他長這麼大,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棘手又尷尬的難題。
「別理我……讓我睡一覺就好。」白清兒無力地低語。
「呃——好,我馬上把皮蛋它們帶走,你快點……睡覺吧!」說完,向陽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白清兒滿意地淡淡一笑,很高興終於把那礙事的傢伙嚇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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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寶島的另一端——
林嫂站在佈置淡雅的客廳中,一臉錯愕地盯著手中的電話筒,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林嫂,你怎麼瞪著電話啊?是誰打來的?」李杏真瞧見她驚訝的神色,好奇地走過來。
「太太,是少爺打來的。」林嫂掛了電話,那黝黑樸實的臉上浮起一抹寵愛的笑意。
李杏真忍不住感到吃味。「這孩子難得打電話回家,也不跟我聊一下就掛斷電話,真是的。」
奇怪!阿陽怎麼會變得跟林嫂那麼親呢?他的個性一向冷淡,可是這兩年與林嫂特別親近,兩人之間好像擁有什麼小秘密一樣,害她嫉妒得要命。
「太太,少爺只是打電話來問我,生理痛的時候該怎麼處理?」林嫂笑著解釋。
「生理痛?」李杏真臉上露出和林嫂剛才一模一樣的錯愕表情。「這孩子問這個做什麼?」
「大概是清清生理痛吧!」林嫂猜測。
「清清?!」李杏真的眼眸亮了起來。
「清清是少爺喜歡的對象。」少爺向她學廚藝全是為了清清,所以她聽了不少關於她的事。
李杏真激動地撫住胸口。「林嫂,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她明察暗訪了半個月,什麼都沒查出來,包括她兒子目前的住所,沒想到林嫂居然神通廣大到連「女主角」的大名都知道。
「少爺學做菜的時候跟我提的啊!」林嫂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做菜?!」李杏真再次驚呼出聲。她兒子竟然會做菜!天啊!她怎麼從來沒聽他說過?
「太太,少爺每次從軍中放假回來都會到廚房跟我學煮菜。」林嫂自豪地挺起胸部,她之所以能在向家服務二十多年,靠的全是她這身好手藝。
「林嫂。」李杏真笑咪咪地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我想我們需要多聊聊。」從她的嘴中也許能知道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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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向陽在她房裡忙進忙出的聲響,白清兒的小臉從毛毯中慢慢鑽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
才一會兒工夫,向陽已經在她床邊的矮几上擺滿各式各樣的物品,有一排止痛藥、一杯熱水、一塊長方形的巧克力,和一鍋熱氣騰騰的大補湯。
「清清,我買了止痛藥回來。」向陽在床邊坐下,床墊因他的重量而陷了下去。「你要不要吃一顆?」
「早上我已經吞了三顆了。」白清兒被那鍋大補湯的中藥味熏得頭昏腦漲,快要口吐白沫了。
不知是止痛藥發揮藥效,還是因為剛才睡了一覺,她腹部的抽痛已經減緩了點,讓她的眼前不再隨時發黑。
「那你怎麼還痛成這樣?」向陽的雙眉攏了起來。據說,吃止痛藥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是他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效果。
白清兒輕輕吐了一下俏舌。「我的體質容易有抗藥性。」所以她常常更換不同的止痛藥,到了最後,幾乎所有的止痛藥對她都沒效。
向陽輕柔地撥開黏在她臉上的柔細髮絲。「清清,我還有一個止痛的方法,你要不要試看看?」
「不要。」白清兒警戒地瞄了床邊的大補湯一眼,她要是還不懂他的意思,那她就是一個大笨蛋。
「清清,我還沒開始說耶!」向陽那低沉的聲音輕柔舒緩。
「我不要吃中藥。」白清兒索性拉起毯子,蓋住自己的頭,她情願痛死,也不要喝令人作嘔的湯。
「清清,這是排骨湯,不是中藥。」她的頑強抵抗令向陽有些頭痛,他千算萬算就是漏算了她討厭補品。
「騙人!我明明聞到……中藥味了。」模糊的嘟嚷聲從被窩中傳出來。
「我保證喝起來沒有半點中藥味,而且味道還不錯哦!」向陽那哄騙的口跟老媽子沒什麼兩樣。
躲在被窩裡的佳人悶不吭聲,顯然不以為然的成分相當高。
「你若是不信,可以先啃一片排骨嘗嘗味道,很好吃哦!」向陽可是對林嫂祖傳食譜相當有信心。
他把燉得很爛的四物排骨湯用大湯匙舀到小碗內,然後舉到唇邊慢慢吹涼。
白清兒的嗓音明顯猶豫了一下。「是我喜歡吃……的那種排骨嗎?」她悄悄抓起被單的一角。
「嗯!我剛才請皮蛋它們試吃一下,它們津津有味地搶成一團。」向陽不給她退縮的空間,放下手中的瓷碗,輕輕將她柔軟的嬌軀扶了起來。
「我要先吃排骨。」白清兒靠在他的身上,不放心地提醒他,而且決定啃完所有的排骨後,立刻躺回去繼續賴皮。
「知道了。」向陽重新端起瓷碗,用湯匙舀了一塊小排骨到她的嘴邊。
白清兒秀氣地咀嚼一口後,雙眼瞬間放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好不好吃?」向陽露出今天第一個笑容。
「好吃。」白清兒點頭如搗蒜,他煮的排骨十分清淡,爽口不膩,而且果然吃不出藥味,比起以前她老媽燉的恐怖補品要好吃一百倍。
「那你多吃一點。」向陽低低地笑了出來,他把最菁華的湯偷偷混合在排骨中,一口一口餵她喝下去。
喝了兩碗四物排骨湯後,白清兒才摸著鼓鼓的肚子喊停。「我吃不下了。」
「那你再睡一會兒吧!」向陽扶著她慢慢躺下,簡直把她當成病人在照顧。「你還缺什麼嗎?」
「我……我想去——」白清兒的話才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半,俏頰就不由自吧主的羞紅了起來。她想趁著肚子比較不痛時,去廁所處理一下「私人的事情」。
「去哪裡?」向陽一頭霧水。
「廁、廁所。」白清兒羞窘地避開他的眼神,小向雖然小她兩歲,但終究是個讀過健康教育的大男孩,他應該會聯想到她到廁所做什麼。
果然,向陽的俊臉立即泛起淡淡的紅潮,他清了一下喉嚨。「我抱你去好了。」這回他的表現比起先前的落荒而逃鎮定多了。
由於太尷尬了,白清兒不便表現出她那獨立自主的一面,只好乖乖伸出雙手,讓他抱到外頭的浴室去。
「我在外面等你。」向陽一放下她,就飛快地閃到門外去。
「好。」沒多久,白清兒就叫了一聲。「啊!」
「怎麼了?」向陽勉強維持他的冷靜。
一隻無辜的小手從虛掩的門縫中探出來。
「小向,我忘了拿一個重要的東西,拜託你幫我拿一下。」
「什麼東西?」女人家的毛病怎麼那麼多啊?
「呃……那個……你知道的嘛……」白清兒努力地想暗示他。
向陽翻了一下白眼。「我不知道,你說清楚一點好不好?」
白清兒的小手有點發酸,所以害羞地縮了回去。
「就是……上回我們在超市……買的那個東西……」
向陽的臉色突然變得綠綠的,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放在哪裡?」 天殺的!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粗心的女人?
「黑輪愛睡的那個櫃子內。」
「你等一下。」向陽挫敗地耙了耙純黑的頭髮。
「謝謝。」白清兒非常有禮貌地向他道謝,然後不怕死地提出另一個要求。
「小向,我……可不可以再拜託你一件事?」反正瞧不見他那張冒煙的臉,她也沒啥好難為情的。
「說吧!」向陽粗聲粗氣地問。
「幫人家拿……夜安型的。」
向陽難以置信地用力瞪著浴室的門縫,彷彿這樣就可以瞪到裡面那個欺人太甚的女人一樣。
夜安型?!
他一個大男人肯為她去拿衛生棉已經夠委屈了,她竟然還敢要求什麼夜安型的?他哪裡懂那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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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粗魯地塞回被窩後,白清兒小睡了一會兒,直到一陣門鈴聲吵醒了她。
她小心地翻了一下身,欣喜地發覺自己的肚子已經不痛了。
「呵……小向的排骨湯還真有效。」
「喵嗚……」黑輪從床尾站起來,踏著毛毯走過來。
「黑輪,你都陪在姊姊的身邊嗎?」白清兒感動得一把抓住它,猛親它的臉。「黑輪,你對姊姊真好。」
「喵嗚……」黑輪冷淡地忍耐了一下子,便掙脫那個把它親得滿臉口水的女人,無情地跳下床,催促她把門拉開。
「原來你想上廁所囉!」
當白清兒正要下床時,方淺秋像狂風一樣掃了進來。
她有一張圓圓的鵝蛋臉,上面嵌著一對黑白分明、明燦有神的秀眸,微翹的鼻尖上長了幾顆淡淡的雀斑,看起來相當可愛,她的身材雖然嬌小,但是卻活力十足,永遠閒不下來。
「咦?同學,你不是在睡覺嗎?」方淺秋提著一個保溫盒,滿臉燦爛笑容的走到床邊。
「還不是被你的門鈐聲吵醒了。」白清兒伸了伸懶腰,朱唇含著滿足的笑容。
「小秋,你帶了什麼好料的過來?」
方淺秋是她要好的大學同學,她的算術好,記憶力更好,每次都會記得在她月經來的第一天送東西過來救濟她。
「王記的滑蛋牛肉粥。」方淺秋訝異地眨了眨眼。「奇怪!你這次怎麼沒有痛得哇哇叫啊?」看多了清清那副痛得要死不活的模樣,她今天的好氣色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小向煮了神奇的四物排骨湯給我喝。」白清兒綻放甜甜的笑容。「我才喝了一會兒肚子就不痛了耶!」
她掀開保溫盒的蓋子,幸福地吸了一口長氣。真是香啊!王記的滑蛋牛肉粥是她吃過最美味,也是最昂貴的粥了,每個月也只有這時候她才吃得到。
「小向就是外面那個帥小子嗎?」方淺秋和所有的女人一樣,露出了見到帥哥才有的發亮眼神。
「嗯!小向真的長得很帥對不對?」不知情的人見到白清兒那驕傲的笑容,還以為小向是她的兒子呢!
「對極了,清清,你去哪裡找來這麼帥的管家公啊?」方淺秋欣羨地問。
雖然剛才在門口被他無禮地盤問了祖宗十八代,不過,她卻是樂在其中,畢竟一個平凡女子不是天天都有機會被俊男盤問的。
「小向不是管家公,他是我弟弟的阿兵哥朋友。」白清兒唏哩呼嚕地享用淺秋帶來的「貢品」。
「沒想到小武這麼友愛,一退伍就把養眼的阿兵哥朋友弄到你家來,讓你餐餐配著帥哥下飯,唉!我也想要一個這麼好的弟弟。」這女人真是幸福得可以,竟然有一個這麼貼心的好弟弟。
白清兒的皓齒微露,淺淺一笑。「小向是有困難才借住在我家的,你別亂想。」
「不像。」方淺秋輕聲咕噥著。「他一定另有所圖。」
瞧那個男人器宇軒昂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社會中的菁英分子,怎麼可能隨便便就有困難?也只有清清這個傻瓜才會被唬得一愣一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