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喜鵲姑娘 第五章
    「未厭居」是江陵最大的客棧,它坐落在江陵城最熱鬧的地段,樓內不但古色古香,而且清靜幽雅,使得外地人到江陵住宿的第一選擇便是「未厭居」況且,它的價格平實,服務親切,讓旅客有一種回到家的舒服感覺。

    像這樣的「未厭居」在全國各地共有五十處之多,全位在較大城市的昂貴地區上。

    「未厭居」是由一名頗具遠見的男子銀耕農一手建立起來的,他把祖傳的一間破舊小客棧全面改建革新,變成今日在長安的第一家「未厭居」,然後慢慢建立起良好的口碑,所以,生意自然滾滾而來,於是,他又在各地收購經營不善的客棧,將它們大費周章地改建成風格特殊的「未厭居」。

    這也就是說,各地的「未厭居」全都長成一個模樣,頗有屬於自己獨特的味道,難怪旅客趨之若鶩。

    這日,端木野與翩翩牽著「毛毛」來到美輪美奐的「未厭居」。

    他們已艱苦地在野外餐風宿露好幾天了,所以決定到有名的「未厭居」好好犒賞獎勵自己一番,才不會太對不起自己。

    這明智的決定是由快受不了翩翩廚藝的端木野所提出的,他一直很納悶,翩翩不是曾經嫁為人婦嗎?怎麼烹飪技術那麼爛呀?

    他們把馬匹交給負責的夥計後便走進大門,就在翩翩正要開金口讚美這家美華的客棧之際——

    「啊——」

    一名招呼客人的夥計看見端木野的俊顏,驀地大叫出聲,像見了鬼似的衝進客棧。

    端木野與翩翩同時停下腳步,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

    翩翩甚至踮起腳尖好奇地輕扯他的臉頰,專心研究他有何能耐竟嚇得夥計落荒而逃。

    「啊!我知道了,那名夥計一定是知道你是『璇璣門』的人,所以趕緊跑近去叫人拿掃帚把我們趕走。」翩翩緊張兮兮地湊進他的耳朵低語道。

    「不可能的。」端木野為她豐富的想像力感到好笑。「他們沒見過我的面。」

    這些日子來,他已經把「璇璣門」所有的大小事情全告訴翩翩,免得她一個「不小心」又替他惹了麻煩。

    端木野不希望隨便就暴露他的行蹤,一來不想讓斐騏聽到消息跑了;二來不願無端惹來所謂正義之士的追殺。倒不是他怕那些人,而是他的行程排的滿滿的——不但得追尋斐騏,還得尋找那日在成都聽到的顏天宇,請他想辦法醫治翩翩的「怪病」。

    所以,他根本沒時間與他們囉唆。

    此時,一名掌櫃打扮,年約五旬的老者急忙地迎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五、六名夥計。

    「請問公子可是姓銀?」江掌櫃滿臉興奮的笑容,異常恭敬地問道。

    端木野若有所思地搖頭。「不是,我複姓端木。有事嗎?」

    翩翩將手悄悄地伸進他的手中,彷彿尋求某種安全感一樣。

    「沒事!沒事!只是見你跟敝東家長得一模一樣,所以開口詢問一下。」江掌櫃清瘦的臉上多了一絲絲的失望,但仍客客氣氣地道。「小伍,你來招呼這位公子與姑娘入內。」

    剛才那名慌張失措的夥計已恢復冷靜,只見他態度鎮定慎重地道:「兩位客倌請隨我入內。」小伍引手讓客。

    端木野與一頭霧水的翩翩隨著夥計小伍走進「未厭居」。她已迫不及待想要追問端木大哥,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或許端木大哥又有一些他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沒有告訴她。嗯!有趣!

    江掌櫃沉思地目送他們的背影離開,直覺告訴他,那名深不可測的黑衣男子必定與他的東家銀耕農有關。

    雖然這位端木公子比銀耕農老爺高半個頭,但是,兩人的相貌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連那股威嚴的氣勢都同樣嚇人。

    端木公子會不會是東家銀耕農失蹤多年的長子銀轍呢?

    江掌櫃突然急步走向後院,覺得有必要飛鴿傳書到長安告訴銀老爺這件消息。

    ???

    隔天一早,端木野就在夥計熱心的說明下,走到江陵城外的東郊。

    接著,剛變回人形的翩翩,又在夥計熱心的指引下,呵欠連連地追在端木野身後,也來到偏遠的東郊。

    她心裡直抱怨著端木大哥神秘兮兮的舉動,竟趁著一大早「它」在呼呼大睡的時候,躡手躡腳地溜出房門,若不是他的包袱還在,翩翩會懷疑他打算「惡意遺棄」她。

    在好奇心作祟下,翩翩一變回人的模樣,便急忙衝出房間——因為「它」沒有把握靠著翅膀就能「平安」追上端木野——她腆靦不安地攔下一名夥計,詢問端木野的去向,沒想到那名夥計真的好親切熱情喔!不但告訴她端木大哥要到東郊,還仔細地畫了一張地圖給她帶在身上,免得她不小心迷路。

    翩翩道過謝後,便按圖索「野」的來到東郊。

    「端木大哥!端木大哥……」

    她雙手圈成圓形靠在唇邊放聲大喊,焦慮的美眸掃向濃密樹林的每一個角落。端木大哥該不會又出事了吧!

    翩翩眼眶一紅,小嘴扁了扁。「端木大哥,你在哪裡……」她的喊叫聲已不像先前那麼有力,反倒是隱含一絲哽咽的哭音。

    唉!端木野枕在粗大的樹枝上疲倦地歎了一口氣。

    她來這裡做什麼?

    端木野自認已經夠小心翼翼地離開房間了,怎麼她還能察覺到他的離去,甚至多事地追到東效來,這實在不像平常迷迷糊糊的她!

    眼看她又要哭出來了,端木野只好臭著臉出聲:「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他的口氣相當不滿,平常見她也沒那麼聰明啊!怎麼要壞他大事的時候她就突然機靈起來?

    「端木大哥。」翩翩如釋重負地大喊一聲,循著熟悉的低沉嗓音奔到端木野所在的樹下,仰著興奮莫名的小臉蛋,笑語道:「是『未厭居』的一名夥計告訴我你在這裡的,他們的服務態度真的好好喔!」她稱讚著。

    端木野坐在樹上咕噥著「要扭下他的脖子」之類的氣話。他在走前還特地吩咐夥計不可洩露他的行蹤,怎麼才一轉身,他的行蹤立刻被「服務好好」的夥計給透露出去?

    「什麼?」翩翩好像聽到端木大哥在嘀咕什麼。「你說大聲一點。」

    「沒什麼。」端木野立刻當機立斷地道:「我要你立刻回『未厭居』,我一辦完正事就回去了。」

    翩翩一張俏生生的小臉蛋霎時欣悅異常地迸出光彩。「什麼正事?我想陪你一起辦。」亮晶晶的圓眸閃著期待的光芒。哇!有好玩的耶!

    「不行!」端木野一口回絕她。「何翩翩!你最好乖乖聽話地回去,否則,我要生氣了。」他的口吻開始嚴厲起來,為了她的安全起見,他恨不得能夠分神把她「揪回」客棧。

    翩翩一聽他的口氣那麼凶,興奮期待的好心情被澆熄大半,難過地撇撇小嘴,有些任性地道:「我不要回去!我偏要待在這裡看你如何辦正事。」她索性賴皮地坐在草地上。

    「你別使性子,翩翩。」上方傳來端木野無奈的嗓音。「我是怕你會有危險。」

    翩翩立刻又開心地跳起來。「不會的,反正我又殺不死。」

    端木野自然知道她的體質特殊,打發她回去的原因是怕她像上回一樣壞事,又讓斐騏給跑了。

    但見她實在賴皮得很,他根本無法「說服」她回去,只好滿心不願地將她留了下來。「好吧!只要你保證不多管閒事,我就勉強讓你留下來。」

    翩翩自然點頭如搗蒜地答應了。

    「爬上來吧!」端木野很沒有君子風度地要翩翩自己爬上樹來。

    翩翩霎時面色雪白地呆立在原地,吞吞吐吐地道:「呃……可是人家……怕高……耶!」她覺得很難以啟齒。

    端木野啼笑皆非地翻個白眼。

    嗯!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翩翩好像是一隻「會飛」的喜鵲,換句話說,她是一隻小鳥;可是,他從未聽過有哪一隻小鳥會「怕高」的,難怪「它」晚上的練習老是飛不好,真是太好笑了!

    端木野悶笑一聲,不敢大笑出聲,怕傷了她那小小的自尊心。

    「好吧!」他縱身跳下樹。「我幫你送上樹。」他拉拉翩翩的衣領試試它的韌性,隨後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打算怎麼『送』我上樹?」翩翩被他詭異的動作弄得心裡毛毛的,他沒事拉她的衣領幹嘛?

    她的頸背開始發麻了,彷彿有一隻毛毛蟲正閒閒沒事在她脖子上散步一樣,她忍不住回頭看向那只揪著她衣領不放的大手,終於受不了地用力拍掉它。「你的手別擱在那裡,弄得我渾身不自在。」

    端木野不懷好意地笑道:「不試看看你衣領的韌性如何,萬一你不小心掉下去怎麼辦?」他存心嚇唬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隨便跟蹤他,最好能將她嚇回「未厭居」。

    翩翩登時傻眼。

    他是啥意思呀?疑惑的瞳眸慢慢望向端木野。

    啊!莫非端木大哥擔心他的功力不濟,無法平安地將她「送」到樹上,所以先把話攤開來說。

    翩翩恍然大悟地輕「哦」一聲。「端木大哥,你千萬別自責,武功不好不是你的錯,你只要盡力而為就好了。」她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反正我已經摔習慣了,不礙事的。」

    她真的很笨耶!

    端木野無趣地翻翻白眼,他都已經把恫嚇說得如此明顯了,這只笨喜鵲還會「會錯意」,竟然拚命地鼓勵他。廢話!他哪會不知道她摔習慣了。

    「閉嘴!」

    端木野挫敗地瞪她一眼,將她橫身一抱,輕盈地躍上樹枝,把嚇得說不出話來的她放了下來。

    「好了,你乖乖坐好,別亂動!」

    翩翩面無血色地坐在粗大的樹枝上,雙手緊緊抱住樹幹,整個嬌軀顫抖了好一陣子才慢慢停止。

    「端木大哥,我們……為什麼要躲在那麼……高的樹上啊?」她有些結巴的問。

    「等人。」

    「等什麼人呀?你們見面的方式真是『古怪』!」翩翩發揮小鳥築巢的奮勇精神。繼續追問。

    端木野坐在她身邊歎了一口氣,看來,若不把實情告訴她,他肯定會被她給煩死。「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師弟斐騏的事嗎?聽說他最近在江陵附近出現,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斐騏必定會在東郊等待一個叫『顏天宇』的人,所以,我想看能不能在這裡逮到他。」

    原來那天在成都的酒樓裡,端木野聽到那兩名長舌公的對話後,便得到一個結論——

    斐騏可能得到一種怪病,故他在黔靈山的時候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然後,端木野又聽說一代神醫顏天宇正沿著長江往西行,再加上斐騏出現在這條路線上最大的城市,不就代表著斐騏是在等待顏天宇,於是,他便拉著翩翩趕到江陵來試試看。

    「可是,你怎麼確定他會在東郊出現呢?」翩翩還是很困惑。

    「因為顏天宇如果要進江陵城,一定得經過這個地方,要是斐騏聰明的話,必定會到這裡等人。」

    「噢!」翩翩有些明白地點頭。

    端木野突然轉為嚴肅地道:「等會兒要是斐騏出現了,你不要出聲,更不許多管閒事——」他突然僵直身軀,輕輕摀住翩翩的小嘴,用手指向出現在樹林間的那道修長身影。

    翩翩瞭然地點點頭。

    端木野鬆開手,悄悄地躍下樹枝,屏住氣息走到斐騏的身後。

    即使是斐騏的功力大增,但仍然在端木野欺近他的背後時,他才突然警覺到。

    「唔……」斐騏要避開已是來不及了,一瞬間,便被端木野點中他的「軟麻穴」,渾身動彈不得。

    「你果真在這裡出現。」端木野繞到斐騏的正面,深深看了他一眼。

    斐騏俊秀的臉上寫滿懼怕與不甘。「大師兄,你饒了我吧!讓我在這裡等待顏前輩,搞不好他會有法子醫治我的怪病。」冷汗一滴一滴地滑下他的臉。

    果然如他所料!

    端木野遲疑了一下,才歎息道:「你有什麼怪病?說吧!」

    「兩年前我們所尊敬的師父拿了一本奇怪的秘笈給我修練,他說這是本門弟子必習的武功,我不疑有他,便每日勤奮地修練那本秘笈,待我練到最後一個章節時,赫然發現那竟是一本『噬血魔典』,那時我想要擱下那門心法已經是來不及了,魔功已根深蒂固的附在我體內了。」斐騏痛苦地站在原地。「只要我一動武,便會喪失理智地瘋狂殺人,只有人類溫熱的血液才能止住我殺人的慾望,於是,我『血煞人魔』的來名就傳了出去。」

    端木野蹙起眉頭。「師父待我們這幾個孤兒如同己出,他為何要這麼做呢?」他相信了斐騏的話,也只有邪惡的魔功才能解釋個性純良的斐騏為何會殺人吸血,但他不瞭解師父陷害斐騏的意圖。

    斐騏難過地緊閉雙眼。

    「他想藉由我身上的魔功屠殺江湖人士,他早已料到我必定會受不了這折磨,跑到中原尋找名醫,所以,他在江湖中放話說我身上擁有絕世的武功秘笈,一來可引起江湖高手的追殺,讓我替他多剷除他進犯武林的障礙;二來就算我死了,那『噬血魔典』必定會在江湖中引起眾人的搶奪,造成更大的血腥,而他只要在塞外靜靜旁觀一切,不久,整個江湖便會落入他的手中。」

    斐騏慢慢把「璇璣門」門主桑札的毒計條理分明地說出來。

    「所以,他把我調離塞外,就是為了方便他的佈置行動。師弟,你怎麼如此瞭解師父的計劃?」

    斐騏嗤笑一聲。「在我要離開『璇璣門』的那天晚上,曾到那老狐狸的密室內偷盜『白玉冰蟬』,所以,不小心看到他那進犯武林的計劃文卷。哼!我懷疑他根本不知道我看過他的計劃文卷,否則,他就不會讓你跟我有接觸的機會;他讓你以為我神智瘋亂,濫殺無辜,最好能一劍就刺死我,對不對?」

    端木野沉痛地點頭。「他知道我向來最痛恨破壞『璇璣門』聲譽的人,所以吩咐我對你格殺勿論,絕不可以手下留情。」

    他解開了斐騏受制的穴道,拍拍他的肩膀道:「師弟,真是難為你了,竟然獨自承受這種折磨那麼久,看來你是成熟了不少。」

    斐騏咧嘴一笑,頓時覺得心中的重擔全放了下來,他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膽,像落魄的老鼠一樣躲躲藏藏,一切都有大師兄端木野替他作主,因為連那老狐狸桑札都不得不畏懼大師兄三分。

    「師兄,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他開心的笑容讓端木野彷彿看見一絲斐騏兩年前那無憂無慮的光彩。

    端木野沉思半晌。

    「就按照你的計劃先找到顏天宇再說,反正我身邊也有一個『麻煩』需要找大夫。」他抬頭凝神望向樹枝上的翩翩,見她驚愕地張大小嘴,就知道他與斐騏的對話已經一字不漏地傳進她耳中。

    嘖!這小喜鵲的好奇心還真是旺盛呢!

    「大師兄,怎麼你也生病啦?」斐騏沒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驚訝地道。

    「沒有!」端木野瞥了他一眼。「你等一下,我去帶那個『麻煩』來見你。」

    他再度回來的時候,身邊跟著一臉感興趣的翩翩,她一直好奇地瞅著斐騏不放。

    「斐騏。這位是何翩翩姑娘。翩翩,他是我的師弟。」端木野為他們做一個簡單的介紹。

    「你好!你好!」翩翩笑容可掬,甜得可沁出蜜來。

    斐騏的笑容一看見她那嬌俏的臉蛋,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面色慘白,語無倫次地道:「你……鬼啊……師兄她……快逃……」他嚇得腿軟。

    翩翩聞言,小臉頓時不悅地皺起來,原本同情他可憐遭遇的好心腸全化為烏有,她氣呼呼地衝上前用力踢向他右小腿的脛骨。「什麼鬼呀鬼的!你有看過像我這樣善良可愛的鬼嗎?」

    她愈想愈生氣,不禁又補踢了他一腳。這個小師弟太不識好歹了!

    對耶!在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有鬼怪出現,斐騏這才安心地拍拍胸脯。

    「啊!翩翩姑娘,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雖然被踢了火辣辣的兩腳,但是斐騏還是很有風度。「我以為你是上回在黔靈山上被我刺傷的那位姑娘。」

    翩翩這才露出「孺子可教」的滿意笑容。「很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師弟,你這人還挺不錯的。」她的口吻有如長輩在訓示晚輩。

    端木野悶哼一聲,暗示她別玩得太過火。

    「小師弟?」斐騏怪叫連連。「你叫我小師弟?!你這個小丫頭真是沒大沒小。」

    「喂!小師弟,你這話就不對了。」翩翩為自己的「權益」據理力爭。「我是你大師兄端木野的愛妻,也就是你的師嫂,那我不叫你小師弟,要叫你什麼?」

    她得意洋洋的美眸斜睨著斐騏,有一種「小人得志」的嘴臉。

    斐騏的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大師兄?」他那差一點「凸」出來的眼珠子驚愕地望向端木野。「這位姑娘說得的話是真的嗎?」

    他一向威嚴自製、寡言寡慾的大師兄端木野娶老婆了?這怎麼可能!

    端木野緊抿的嘴巴無聲的牽動幾下,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覺得自己有如困獸般被「套」得牢牢的。

    他不怪翩翩自稱是他的妻子,真的!有時候他都會錯以為自己真的是她的夫婿,只怪她動不動就膩在他身上甜言軟語地向他「洗腦」,三天兩頭這樣下來,他沒忘了自己是誰就該「額手稱慶」了。

    端木野清清喉嚨道:「斐騏,翩翩就是那天你在黔靈山刺傷的那位姑娘,她的傷勢已經好了。」他盡量閃爍其詞,只說出部分的事實,對斐騏的問題他只好避而不答了。

    「哦!原來如此!」斐騏明白了。

    他就說嘛!翩翩姑娘真的很像他不小心刺傷的那位姑娘,現在見她活蹦亂跳的,他的良心總算好過一點了。

    再說,那天在黔靈山上,當他的劍刺進翩翩的身體時,大師兄就一副悲憤異常、傷心欲絕的模樣,難道他們在那之前便已成親了?這也就解釋了向來不喜歡與姑娘為伍的大師兄,身邊為何突然多了一個「麻煩」——依照大師兄的說法。

    斐騏呵呵輕笑。「小師嫂,你好!你好!」

    「小師弟,我很好!」翩翩以同樣欣喜的熱情回敬過去。

    兩個單純的笨蛋!

    端木野翻個白眼。「師弟,你在江陵那麼多天,怎麼沒被人發覺?」他追蹤斐騏一年多了,發現他從未在一地停留三天以上,這次斐騏倒是反常得很,竟然在江陵待了七、八日,讓他能如此順利的找到他。

    「我在來江陵前曾救了一個姑娘,她為了報答我,便送了幾個她父親收集的人皮面具給我,而她父親就是神秘的『武林販子』。」斐騏從懷中拿出幾個精緻薄巧的人皮面具,交給他們看清楚。

    原本自我陶醉在「師嫂」喜悅中的翩翩,看了也不禁輕呼一聲,好奇地拿起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東瞧瞧、西打量地翻來翻去,一副相當感興趣的模樣。

    「咦!端木大哥,這個東西做得好像喔!你看它的顏色與小師弟的膚色一模一樣耶!」她忍不住輕笑出聲,因為她手上的面具正好是姑娘家的。

    端木野見她愈笑愈起勁,決定不理會她,從她手中拿回面具,連同自己手上的一起交還給斐騏。

    「既然你有這些人皮面具就好辦了,你跟我們回『未厭居』住幾天好了。」

    「那等顏老前輩的事怎麼辦?」斐騏遲疑地問道。

    端木野與目瞪口呆的翩翩看見他把面具往臉上一覆,便緊緊黏在臉上,眉清目秀的斐騏頓時變成一個相貌端正威挺的年輕人,與沒戴面具的他判若兩人。

    「我已打聽過了,顏天宇日前曾在饒州出現,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再快也要五日後才能抵達江陵,我們先回『未厭居』休息一兩日,再向東行找顏天宇好了。」端木野在短時間內便計劃好了一切行程。

    為何他堅持先在「未厭居」休息一陣子呢?

    因為他發覺這些日子的奔波實在累壞了翩翩,雖然她嘴裡不說,但從她輕得眼眶發黑,老是一上馬就找機會酣睡,就知道她嬌弱的身子骨快受不了了,所以,他才會想在江陵暫歇幾日。斐騏好笑地點點頭,見大師兄的目光一直離不開小師嫂,他就知道他是在心疼嬌妻,捨不得翩翩太過勞累。

    「好好玩喔!」

    翩翩開心地像小惡魔一樣,右手拚命戳斐騏戴上面具的臉頰。「哇!還有彈性耶!真是太驚人了!」她訝異地雙眼一亮,立刻又改戳為拉,極富實驗精神地小試它的彈性一番。

    斐騏求救的目光無言地瞥向大師兄——天!快把她拉開吧!

    端木野接收到他的訊息後,莞爾地淡然一笑。「別玩了,翩翩。」他將翩翩幾乎貼在斐騏身上的嬌軀拉了回來。「我們回去用早膳吧!」

    「那我回去可不可以試戴一個人皮面具?」她的瞳眸亮得有些可疑。

    端木野與斐騏交換一個促狹的目光。「當然可以。」他似笑非笑地道:「真不知道你為什麼對死人臉上剝下來的東西那麼感興趣?」

    兩個男人驀地輕笑出聲。

    翩翩整個嬌軀突然驚愕地僵直在那裡,一陣令她發毛的噁心感竄過她全身,她再也受不了地猛甩剛才那只頑皮的右手,最後終於跳起來衝到樹邊拚命嘔吐。

    「嘔……」

    端木野劍眉一皺,走到她身邊拍拍她因嘔吐而劇烈抖動的背部。「翩翩,你沒事吧?」

    他是知道翩翩的膽子很小,但他不知道她的膽子小到這種地步!

    翩翩面白如紙地直起腰,可憐兮兮地搖搖頭。

    「其實,我們是騙你的,面具根本不是人皮做的。你的膽子太小了!」端木野的黑眸隱含著一絲未褪的笑意。

    一旁的斐騏從頭到尾笑聲都未停過。

    翩翩蒼白的小臉慢慢漲得通紅,她老羞成怒地抓起端木野的手臂狠狠咬他一口。

    「我再也不理你們這些臭男人了!」撂下「狠話」後,她便氣呼呼的走出樹林,當然她不忘順腳踢了那個捧腹大笑的斐騏一記。

    這兩個變態的男人!

    翩翩憤怒的身影走遠後,斐騏才好不容易止住笑聲——其實笑聲是被翩翩「踢」斷的——走到端木野的身邊,萬分同情地拍著他的肩膀道:「大師兄,你千萬別難過,娶了一個膽子那麼小的嬌妻絕對不是你的錯。不過,她踢人倒是挺有力的,你想,她會不會養成習慣啊?」他今天總計被踢了三腳。

    端木野只有苦笑的份。

    「小師嫂氣成那樣,回去會不會罰你跪算盤呀?」斐騏又想起了一個值得擔憂的嚴重問題。「她通常一次大概會氣上多久?」

    「不知道,翩翩從未對我發過脾氣。」端木野其實滿擔心這只喜鵲「變臉」,搞不好她回去就哭給他看——不用搞不好,她回去一定滿腹委屈地猛掉眼淚,因為這只喜鵲根本不懂得拐彎抹角,她會把喜怒哀樂全都自然直接地表達出來,可喜的是她心中沒有永遠的仇恨。

    換名話說,翩翩嚎大哭,掉完眼淚後,就會立刻跟他有說有笑的,完全忘記她才剛剛哭過。真是單純!

    「怎麼辦?」

    「我回去哄哄她,應該就沒事了。」端木野一副很有信心的模樣。

    斐騏點頭。「走吧!我肚子餓了。」

    於是,兩人便悠然輕鬆地晃回「未厭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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