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漢朝有一位蔡姓宦官,因深得皇帝的信任與喜愛,所以蔡姓宦官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迅速累積自己的財富。他並不是一個目光短淺、庸俗之人,故他所偷偷竊取的東西不是普通的珠寶,而是皇宮內院中最稀奇特殊、深具價值的奇珍異寶,和能夠「活死人、肉白骨」的靈丹妙藥,就這樣被他悄悄地運出皇城,埋在郊外一間荒廢的破廟下,並叫他入宮當宦官前就娶的妻子,趁黑夜無人之際把異寶偷偷運回老家。這種偷竊的舉動維持了數十年,可以想像皇宮內有多少珍奇的寶物落入他手上。
因當時皇帝身染重病,纏臥在床榻上已數十年,所以壓根兒沒有人察覺到皇宮內不見了什麼東西,就算有所懷疑,也沒有人敢吭聲,因為蔡宦官深得皇帝寵信,在後宮的勢力大到連嬪妃們都得送禮來討好他,希望他在皇帝面前能美言幾句。就因皇帝老子的寵信,使得他的行動更為自由,故能在半夜將奇珍異寶悄悄帶出城外——如入無人之境 。
後來,皇帝駕崩了,蔡宦官趁著皇宮內一片哀戚與忙亂之際逃出皇城,直接趕回老 家與妻兒會合。
蔡宦官在入宮前就有一個兒子,後來為了家計才當太監。當蔡宦官回老家時,他的兒子已四十多歲了,雖不恥老父的作為,但也無能為力,只好更加發奮圖強,發誓絕不用老父在皇宮所竊取的財物。
所幸,蔡宦官的兒子確實有一番作為,並沒有用到那批來自皇宮的珍寶。於是,蔡宦官在死前將寶藏重新埋在一處隱密安全的地方,並用特殊的染料繪製了一張藏寶圖,打算留給後世子孫。
歲月荏苒,在幾年前,有一位蔡姓的不肖子孫不幸把家產給敗光,於是找出了那張令他半信半疑的藏寶圖,告予他的陸姓好友,打算兩人一同去尋找那寶藏,不料,半途他就被陸姓朋友給殺了;姓陸的雖得到那張藏寶圖,但因事跡敗露,不久就被聞訊而來 的江湖人士追殺而死。
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江湖突然為了這張藏寶圖而沸騰起來,不論黑白兩道的各門各派都菁英盡出,或許他們所抱持的理由都不盡相同。有的坦誠純粹想拿到寶藏好好享樂一番;有的滿口仁義,說要挖出寶藏來救濟全天下的貧苦人家。姑且不論他們所說的 話是真是假,他們都有一個堅決的目標,那就是可令人富可敵國、享用不盡的藏寶圖。
在追尋這張藏寶圖的各門派中,主要可分為三派人馬。
其一,是以名門正派自居,滿口仁義道德的白道分子,其中以武當、峨媚為首;其餘較小的門派,如青城、華山等派,以足智多謀的明心道長為首腦。可惜這次的行動少林、丐幫不願加入,少了丐幫那耳目眾多的眼線,使得他們的搜尋行動一直大打折扣。
其二,是江湖的黑道分子,有白骨幫、天雷幫、玄天派與血狼幫等,以白骨幫幫主「鬼谷魔王」刁孤絕為首。其中血狼幫因去年擄走唐唯唯姑娘(唐文謙的妹子、現任飛 鷹社魁首洛卓野的寶貝娘子),而弄得元氣大傷、欲振乏力,使得原本僅遜于飛鷹社的 崇高地位,變成一個不入流的黑道幫派,連想要在這派人馬中取得領導地位都不可能,故血狼幫誓言要拿到那筆天大的寶藏來重振幫威。至於與血狼幫誓不兩立的北地霸主飛鷹社,這次並沒有尋寶的打算。
其三,是由向來獨來獨往的怪傑、魔頭所組織起來的團體,他們為了同一目標而各懷鬼胎。頗富盛名的人物有「九陰毒魔」歐陽天、「陰山三鬼」等人,以前者歐陽天為指揮人物。
就這樣,讓整個江湖為之瘋狂側目的藏寶圖,竟不費吹灰之力地落入向月兒的手上 ,為她與唐文謙惹來天大的麻煩,可想而知,火爆的唐文謙會成氣什麼樣子!
日頭已經偏西,火紅的太陽自林間射下的金光映在兩人完全相反的表情上,前面的月兒一副悠閒自在的模樣,絲毫不受後頭猶自生悶氣的文謙所影響。
「今晚就停在這裡休息好了。」
文謙找了一處較平坦的空地停下馬,臉臭臭地扶著月兒下馬,然後走進平坦的空地內。
空地左側有塊擋風的巨石,前方是他們剛走的山徑,右、後兩側是濃密的樹林。
由於下午的那次耽擱,導致他們無法趕到山腳下的平原鎮,今晚只好就著滿天的星斗在山林中過一夜囉!
「好吧!」月兒哼著歌兒走進空地。「現在我能幫上什麼忙?」
文謙點頭。「你去撿些柴火回來,撿完後就乖乖地待在這裡,不准再惹麻煩。」他指的是下午發生的事。
「哼!」她嗤之以鼻。「在這沒有人煙的深山裡,我還能惹什麼麻煩?你對我真沒信心。」她的口氣有一點埋怨。
「最好是這樣!我去打點野味回來,順便找看看附近是否有水源,如果有的話,稍晚我們可以去清洗一下。」文謙繫好馬,把事情交代清楚後,就掉頭走進茂密的樹林中。
月兒倒也自得其樂,花一會兒工夫就把他交代的事情給完成了。無聊之餘,只好東摸摸、西蹭蹭的四處打點一下。突然——「就是她!」
「把她圍起來!」
一串暴吼打斷了她的「無聊」,只見一群年老的道士、師太將她團團圍住,少說也有二、三十人,個個神色不善地盯著她瞧。
月兒訝異地望著他們一群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在自我檢討後,月兒才回過神來,有禮地問:「各位道長、師太,有何指教?」她露出自認為最可愛的笑容。
看他們個個來勢洶洶的模樣,天!她該不會又不自覺地惹上什麼麻煩吧?唐文謙前腳剛走沒多久,這群人就凶巴巴地把她圍起來,分明是給她難看嘛!為什麼他們不選唐文謙在的時候出現?至少這樣唐文謙會明白她有多無辜,這根本就不關她的事嘛!偏偏 他們選在這個時候出現……等會兒她肯定被罵死了!
年屆五旬的明心道長向前跨一步,嚴肅地道:「小姑娘,麻煩你把藏寶圖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明心道長故意不將話說完,藉此想增加她的恐懼感。
「什麼藏寶圖?」月兒詫楞地眨了眨眼,漆黑的瞳眸中寫著濃濃的困惑。若不是她比破廟裡的小老鼠還要窮,偏偏又想遊遍整個中原,否則,她才不會跟在態度惡劣的唐文謙身邊呢!這樣的她,身上哪可能會有藏寶圖,她才不會作這種不切實際的夢呢!
「還想裝傻!」止欲師太聲色俱厲地嘶吼著。「快把藏寶圖交出來,否則別怪我們心狠手辣!」
本來自認夠無辜倒霉的月兒,為了不願惹麻煩而據實相告,沒想到這名師太卻咄咄逼人,不禁火氣也冒了起來。
只見她嬌顏帶煞地道:「我身上真的沒有藏寶圖。就算有,碰到你們這一群不守清規的修道人與出家人向我強取,我也不會交給你們的。我還以為所有看破世俗的修道人都是清心寡慾、遵守清規戒律的,沒想到今天卻在這裡讓我看到一群例外。真令人失望啊!」語畢,她還搖頭歎息。
這一番充滿諷刺挖苦的譏笑,說得明心道長等人的臉色乍青忽紅,非常難看。
止欲師太漲紅著臉,老羞成怒地吼道:「你這賤貨倒是口齒伶俐得很,我看乾脆先把你給殺了,再從你身上搜出藏寶圖算了。」
明心道長撫著長鬚頷首同意。
於是,所有的人全退開幾步,留下止欲師太與月兒在圈圈中。止欲師太從背後抽出白霜劍,擺出「峨媚劍法」的起首式。
這下好像有點兒不妙了!月兒恐懼地想著,暗自懊惱不該戳破他們的老臉皮,老人家總是比較承受不了打擊的,早知如此,她就好聲好氣地告訴他們答案,不該玩得太過火的。
「呃……慢著!你們殺了我也無濟於事,我身上真的沒有藏寶圖,如果我死了,我的同伴唐文謙一定會非常生氣的,他的武功高強,無人能敵,到時他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月兒著急地喳呼著,把唐文謙的武功形容得非常厲害(即使心中並不以為然),希 望他們能有所顧忌,她可不要「香消玉殞」呀!
「管你身上有沒有藏寶圖,先殺了你洩恨,再找那個叫唐文謙的算帳。」止欲師太 一聲怒斥,手中白霜劍反手一旋,一片寒光銀花如閃電般朝月兒的胸口劈去。
月兒沒想到這名師太那麼沒武林道義,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用手中的劍劈了過來 ,驚得她呆立在原地,直覺地大喊:「唐文謙,救我!」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劍朝她而來。
驀地,「噹」一聲巨響,止欲師太的長劍竟被一隻快如電光石火的暗器給打斷,而且身子也被震得熱血上湧、手臂發麻,連連退了好幾步。
而暗器居然只是一顆小石子!
眾人猛然倒抽一口氣,能用一顆小石子將名滿天下的止欲師太逼退數步,且將她的白霜寶劍震斷,這等功力深厚的人物在江湖中找不到幾個,莫非又有更厲害的江湖高手插手想奪取藏寶圖?
明心道長等人驚訝恐懼地想著,大夥兒的功力高的也僅與止欲師太介於伯仲之間, 如今來了一個功力莫測高深的高手,豈不教他們心慌?
明心道長面色一整,連忙恭敬萬分地作揖打躬道:「何方前輩高人?在下是『武當三老』的明心道長,率武當、峨媚、青城與華山派等人在此恭迎前輩,望前輩出面指教 !」
「好!」一聲清亮明朗的男聲從左側的樹上傳來。
忽地,一個人影翻飛,唐文謙就站在還在發抖的月兒旁,恰好扶住她癱軟的嬌軀,他的右手還提著兩隻滴血的野兔。
文謙低聲詢問:「你還好吧?」見她嚇得花容失色,心中倒是有點兒過意不去;其實他早就回來了,之所以待在樹上看好戲,是想好好嚇她一番。
月兒顫抖著身子靠在他的懷中,面色蒼白地道:「還好。」雖然很丟臉,但她真的腿軟到站不住,只好勉強當他是根柱子靠在他身上。
這小妮子還想逞強!文謙竭力壓下笑意。
但黑眸一轉,他看著眼前的道士、尼姑,心中怒火隨著高漲起來。月兒說得沒錯,他們的舉動確實有辱修道人、出家人的名聲,竟然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想直接置人於死地,真是太狠毒了!
明心道長眾人皆訝異地盯著他,原以為這位武功高強的前輩是名鬚髮俱白的老者,沒想到是位俊偉不凡、英氣畢露的年輕人,讓剛才口吻過分敬畏的明心道長老臉有一點掛不住。
只見明心道長冷著一張老臉,道:「這位少俠,師承何處?與這位姑娘又有何關係 ?」
「還能有什麼關係!孤男寡女的在深山野地裡,照我看,無非是一對姦夫淫婦罷了 !」止欲師太在一旁尖酸刻薄地大放厥辭。
文謙臉色緩緩變沉,兩道英挺的劍眉不悅地攏在一起,駭人陰森的青光從他眼底射出。而他懷中的月兒也因這一番污辱人的話僵直著身體,慢慢離開他的懷抱。
「我與月兒的關係你們無權過問,我師承何處更與你們無關。」
即使文謙並無勃然大怒的舉動,但是他那鐵青的臉色,足以使明心道長等人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隱約的壓迫感使他們不由自主地惴惴不安、心跳加速。
但明心道長等人都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雖一開始被唐文謙的無形氣勢給震懾住,但一下子就恢復剛才的貪婪臉色。
「你們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快把藏寶圖交出來,也許我們還能考慮饒你們兩條狗命。」止欲師太視剛才被一顆石子擊退為奇恥大辱,這事如果傳到江湖上,豈不淪為笑柄?所以,她故意大聲威嚇,想藉此扳回一點顏面。
文謙不為所動地瞥了她一眼,才低頭對月兒道:「我們走吧!」他牽起月兒的小手,將兩隻野兔放在她另一隻手上,然後相偕走向馬兒「嘲風」。
「去死!」止欲師太老羞成怒地手持斷劍飛身砍向文謙。原來性子就暴躁的她,豈容有人不將她看在眼裡,所以,她忘記剛剛的慘痛「教訓」,又不知死活地攻向文謙。
文謙無聊地打個呵欠,連頭都不回地一甩衣袖,便將止欲師太來勢兇猛的攻勢化解掉。
止欲師太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天!這小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強?竟將名滿天下的止欲師太連續擊敗兩次!
在明心道長眾人愕然未醒之際,文謙與月兒已策馬轉身離去,兩人很快地就消失在眾人面前。
待兩人消失好一陣子,才聽到明心道長充滿怒氣的吼聲,「追呀!還楞在那裡做什麼?」
其餘的人這才如夢初醒般,紛紛施展出「最高明」的輕功追在文謙他們馬後。
但是,他們的速度豈能與「嘲風」如此的駿馬相提並論,除了「武當三老」止欲師太,和其它派的長老尚能保持距離不被拋下外,其它武功較差的弟子已遠遠落在後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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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騎那麼快幹嘛!你不怕摔斷脖子,我可怕呀!」在「嘲風」放蹄狂奔中,月兒一手抓住馬鬃,一手提著兩隻野兔的耳朵,不要命地扯直開喉嚨大聲抱怨。
在不甚平坦的山徑上,渾身黝黑如墨的「嘲風」盡情狂奔,遠遠望去,「嘲風」宛如平地飄起的一朵烏雲般,飛也似的急然奔行。
以這種有摔斷脖子之虞的速度狂飆,難怪會惹來坐在前頭的月兒大聲抱怨。
文謙瞇著眼低頭看在這逃命關頭還有心情嘀咕的月兒,不禁為之氣結,恨得牙癢癢的,暗自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後,才稍稍控制住想掐死她的慾望——即使這能帶給他莫大的滿足感,但為了這聒噪、愛惹麻煩的女人而冒著被他爹大卸八塊的險,卻是萬分不值 得。
「向姑娘、向姑奶奶!我們是在『逃命』耶!你看過有人逃命是慢吞吞的嗎?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了,麻煩你閉上嘴不要再說話了。」他迎著狂風,大聲地諷刺。
「噢!我們在逃命啊!」語含驚訝,月兒好奇地轉頭想向後看個究竟,可惜還沒看清楚,就被身後的文謙粗魯地緊緊擁住,他粗長的手臂竟伸向前摟住她的腰。
月兒又羞又惱地倒抽一口氣。他……怎麼可以如此……親密地……摟著她?!他沒有這個權利!雖然大唐風氣甚為開放,但她畢竟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沒有任何人能夠不經她的同意而碰觸、甚至輕薄她!除非那個人是她的夫婿,而她目前並沒有與唐文 謙成親的打算!
月兒用盡全身的力量想掙脫他那粗大堅硬的手臂,那足足有她的兩倍粗,至今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他的高大結實,可惜她的抗拒沒有奏效,連手上的野兔什麼時候掉下 馬的她都沒察覺到。
「不要扭來扭去的!」文謙蹙眉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你這樣不舒服,但暫時忍耐一下,後面那群人並無馬匹,即使有再深厚的內力也會累的,以他們的速度絕對趕不上 我們。」他用力地將她摟的更緊,另一手持韁繩,將身子伏得更低,以利「嘲風」加快 速度。
「不是!」月兒奮力想擺脫「魔掌」,累得她香汗淋漓。「我是說你不可以——」
「閉嘴!月兒。」文謙不悅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你的抱怨聲!你給我乖乖坐好,不准再扭動,否則,等會兒你掉下馬,可別指望我會停下來察看你的傷勢,我這人可是沒什麼同情心的!」
這小妮子都已經捅出那麼大的麻煩了,不趕快懺悔,偏偏還有心思去抱怨嘀咕!怎麼她一點反省、甚至罪惡感都沒有呢?臉上反倒是理直氣壯、無辜得很,好像今日的被迫逃亡真的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心裡忿忿不平地想著。
月兒耳裡聽到他的威脅,倒也不敢再亂動,只好惱怒地閉上眼睛,忍受他摟在她腰上的長臂。反正眼不見為淨嘛!
至於這筆帳,以後她會好好跟他算清楚!
良久,月兒感覺到「嘲風」的速度慢下許多,悄悄地睜開眼睛,只見天色已全黑了下來。不知剛才「嘲風」奔馳了多遠?
「看樣子他們沒有追上來,我們進樹林找個安全隱密的地方休息吧!」文謙下馬後,將月兒扶了下來。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確實不容易做到,果然,黑暗中隱隱約 約可聽到一句男性的憤怒詛咒聲,和一句輕柔的喃喃抱歉聲。
「對不起,我沒看見你的腳放在那裡,你別再生氣了!」月兒一手拉著「嘲風」的韁繩,另一手掩嘴偷笑,後來想到,反正這麼黑的夜裡他又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乾脆光明正大地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走在前頭探路的文謙,必須注意會絆倒人、馬的樹根,避開刺人的籐蔓,甚至還要拿一根棍子趕開所有被他們打擾到的生物。
此時,他不堪其擾地回頭低吼:「閉上你的嘴,月兒。否則我就把你那美麗的小脖子給扭斷,讓你永遠永遠沒辦法再惹麻煩!」仔細一想,這真是一個讓她閉嘴的好方法 。
「你這種說法好粗野喔!你該不會是為了剛才我『小小』踩了你一腳還在生氣吧?」月兒在他後頭露出戲謔的神情,接下去道:「你不像是那麼小器的人才對啊!」
她已經慢慢摸索出和文謙的相處之道,他雖然壞脾氣、霸道,又有些自以為是,但其實他很心軟,且臉皮薄得很。像現在,她不過隨便誇他一句,她就可以感覺到他整個身體頓了一下,才繼續向前開路。
「我已經原諒你了,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文謙清一下喉嚨。
習慣樹林的黑暗後,皎潔的月光反倒為他們提供淡淡的光線,使他們的行動更為快速。
「是。」她愉快地答道。
明明是臉皮薄的男人,偏偏以傲慢、自負、壞脾氣來掩飾他的容易不自在。真是好玩極了!她簡直已等不及想再試幾次。
文謙向前繼續走了數十步,看到一個不深的突巖便停了下來。「今晚在這裡休息好了,這個突巖能提供一點遮掩。」
他在突巖旁找了一棵樹,將「嘲風」繫在樹下,讓辛苦一整天的它能吃到草。
「今晚還要我撿枯枝生火嗎?」
「嗯!」文謙抬頭看一下月娘的位置才點頭道:「現在已快亥時(晚上九點至十一點),那群人大概也放棄搜查我們的行蹤了,我們冒險生火應該不打緊,一來可吃點熱 食填飽肚子;二來可讓夜間的危險動物不侵犯我們。把野兔交給我處理。」他把手伸出 來索取野兔。
「嗄?」她骨碌碌的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什麼野兔?」月兒依稀記得野兔好像早就不小心掉了,她望著空空的兩手思忖著。
「在逃命前,我不是把野兔交到你手上嗎?你該不會是把它們搞丟了吧?」他慢慢 露出質疑的眼光,緊盯著有些忐忑不安的月兒。
月兒「嘿、嘿」乾笑,笑得好尷尬,哪裡都看,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光。
「別傻笑了!」文謙開始無奈地彎下腰去搜集大大小小的枯枝。「看來,今晚沒有野味可吃,只好吃以前剩下來的乾糧了。」
「乾糧?!」月兒嫌惡地皺起眉頭。「你再去獵兩隻野兔不就成了嗎?幹嘛要吃又冷又硬的乾糧呢?」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把野兔給弄丟了,我們根本就不用吃乾糧。再說,現在天色早就暗下來了,在樹林中不可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別說是要打獵了。有乾糧給你吃,你就該偷笑了!」最後一句話充滿嚴重的諷刺味,顯然他對月兒相當的不滿。
「喂!你好像話中有話喔!你是不是在偷罵我?」月兒跟在文謙的身後打轉,見他忙進忙出地四處尋找柴火放在突巖旁,又將一小堆枯柴引燃,不久之後,火堆便旺盛地 燃燒起來。
而她什麼忙都沒幫上,所有時間全浪費在對著文謙背影的嘀咕抱怨上,一直想旁敲側擊出他話中的含義到底是什麼。
文謙陰鬱地白了她一眼。「麻煩你坐下好嗎?看你這樣跟在我後面團團轉,會讓我 頭昏腦脹。」
見她嘟高著嘴坐在火堆旁,他才從馬鞍中取出幾樣東西坐在她身旁。
遞給她兩個北方的冷硬幹糧後,自己也有一口沒一口地啃著乾糧,雖然他昨晚沒吃晚膳,今早又受到月兒的「荼毒」沒有吃飽,中午為了趕路也就隨便吃了幾口乾糧,照理說,他的肚子應該餓得很——餓到什麼東西都吃得下才對。
可是,看著手中稍微走味的乾糧,他偏偏起不了食慾,再加上身旁的月兒一直對他投以「指控」的眼光,更令他食不知味!
「唉!」他放下手中的乾糧,無奈地道:「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老是瞪著我。」他知道今晚如果沒讓月兒把話說清楚,他整夜都會被她念的不得片刻安寧,不如一次讓她說個夠,省得煩人!
「都是你害我們今晚沒有野味可以吃的。」月兒也放下難以入咽的乾糧,開口埋怨道:「明知道藏寶圖是那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不放在家裡呢?現在好了,拖累我陪你一起被人追殺,你可高興了。笨蛋!」
哈!文謙今天終於見識到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
「喂!向月兒,你別裝得那麼理直氣壯好嗎?明明是你把藏寶圖帶在身上,害我們被人追殺,現在反倒怪到我頭上來,太過分了吧!」他不悅地反唇相稽。
「我身上並沒有藏寶圖,若是有,早就去尋寶了,哪還會待在安陽村啊!」月兒的臉色不比文謙好看到哪裡去。
文謙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若是我們身上都沒有那張藏寶圖,剛剛那群人為什麼要追殺我們?我們又為什麼要逃跑?」
這一連串的疑問換來月兒無所謂的聳聳肩。「我還以為他們追殺的是你,我不過是被牽連下進去罷了!」她漫不經心的臉蛋在火堆的淡淡光線下,顯得格外的清艷可人。
他沒有多花心思去指正她,直接切入這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江湖傳言認定我們身上懷有藏寶圖,等我們下山後,恐怕會非常的不安寧。」
「你是說會像今天一樣四處被人追殺?」月兒睜大圓眸,口氣異常驚恐,隨即馬上皺起眉頭道:「在今天遇到那傷重的老人家之前,我們都平安無事,而且也沒有被人追殺,你想,問題會不會出在那老人家身上?」
這說法讓文謙若有所思地挑起右眉,直視她疑惑的黑眸,道:「這倒是滿有可能的!下午那老人家不是送你一樣東西嗎?是什麼?」
月兒雖不認為那老人家會送她一張藏寶圖,但仍小心翼翼地從荷包內掏出那張沾著血跡的羊皮紙。
藉著火堆微弱的光線,她打開羊皮紙張,此時,文謙也好奇地湊過來一起看。
兩人仔細地端詳羊皮紙後,月兒萬分沮喪地發出一句哀嚎聲:「完了!我們完蛋了 !這是一張地圖!」
的確,他們手上的羊皮紙張畫有完整的漢朝江山,雖然許多的城鎮村落已易名了,但地圖上的主要山脈河流大都與唐朝一致,沒有多大的改變,再由羊皮地圖的斑駁破舊,可看出它的年代久遠。也就是說,月兒所得到的贈禮,極有可能是那張所有江湖人為之瘋狂的「藏寶圖」!
文謙與月兒神色各異地交換一個眼神。月兒除了萬分驚恐外,還是萬分驚恐,原本健康紅潤的臉蛋變成一片慘白,一副嚇壞了的模樣。
而文謙則不悅地瞇緊雙眼,表情憤怒而陰鬱,雙手握得緊緊的,竭力克制親手掐死這「罪魁禍首」的衝動;若不是她多管閒事地衝進樹林中,又無緣無故地接受那垂死老人的饋贈,現在這張藏寶圖早就隨著死人入土了,哪會倒霉到落在他們手上。他實在是恨死了她的「雞婆」!
從蘇州到北方安陽村的沿途中,他就多多少少耳聞了這張藏寶圖的各種傳言——包括它的來處、所藏的靈藥異寶,甚至多種失傳的武功密笈——都被好事的江湖人繪生繪影的描述出來,雖有其誇張性,但傳言只要有一半是屬實的,那麼,這筆寶藏確實令人怦然心動。
對在江湖中爭名鬥勝,卻又不事生產的武林中人來說,獲得這筆寶藏,無異於是一種最好的生財方式,所有在江湖中打滾的人都想要它,黑道的人更可能無所忌憚地想爭奪藏寶圖;而白道中人則要小心面子問題,所以,他們會用濟貧之名來掩飾其真正目的。
如今,藏寶圖使他們成為全江湖人的首要消滅目標,苦哉!
文謙費了不少功夫才喚回他的自制力,冷峻地道:「今晚得輪流守夜,你先去睡吧 !到丑時(凌晨一點至三點)我再喚醒你,換你守夜到寅時(凌晨三點至五點)。然後,我們要在天亮前下山,趁消息還未傳到山腳下的平原鎮前趕到那裡。總之,經你這一攪和,我們未來的旅程不會太平靜舒適就對了。」
他拿出布墊與毛毯替她鋪在火堆附近。
「妳睡吧!」
被他說得有點愧疚不安的月兒,難得乖乖聽他的話閉上雙眼睡在布墊上,蓋著丑不溜丟的灰色毛毯。
火堆「嗶剝、嗶剝」熊熊地燃燒著,文謙則入神地看著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