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好人。
嗯,也許還不是。
走進夜店,關威第一眼就看到她。
她坐在角落的高腳椅上,夜店燈光聚焦,麂皮帽下是一頭滑順黑長髮,上著鱷魚皮滾邊夾克,下搭鬈毛羔皮短裙,足蹬尖頭長靴,美腿交迭,性感直逼莎朗史東In第六感追緝令——春光無限好,看得到吃不到。
有男人過去跟她搭訕,被她打槍。
她偶而跟朋友說話,不時微笑,大大的眼睛流連顧盼,勾帶風情。
關威走近吧檯。
「勸你別打她的主意。」酒保像是看穿關威心思,良心建議。
「你知道她?」
「storm裡有誰不知道她。」storm是夜店名,中文意思是風暴。「你別看她像團蜜,招惹無數狂蜂浪蝶焚身追逐,其實上了鉤的傻子,她才不要。告訴你,她是眼,是我們店裡的暴風眼。」
暴風眼嗎?
形容得真好,一點不差。關威冷眼旁觀。
癡男怨女夜店尋歡,無非是找個消遣,排解寂寞,但若成了別人的消遣,可就不好玩了!
那個女人,貌似在暴風之中,像只迷途小羊,甜美的模樣,誰不磨刀霍霍,意欲偷香。只是,最後究竟是誰獵殺誰,恐怕還是未知之數。
她把所有傾慕的眼光當成自己的嘉勉,卻又冷漠睥睨在她腳下屈從的人們。
她在風暴裡,穩坐中心,她是自己的女王。
「好個麻煩!」而關威一向討厭麻煩。
他本來就討厭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這個一身名牌西裝的男人,從來不會因為寂寞,稍微懈怠,他來,只是工作需要,一旦缺乏理由,也就不必停留。
關威要走,卻發現不知何時,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大肥羊。
幾個穿戴誇張的女人,藉著夜店的音樂震耳、燈光昏暗,趁機靠了過來,貼身磨蹭,大吃關威豆腐。
「對不起,可以請妳們走開嗎?」關威皺起眉頭,顯然很困擾。
人帥當然吃香,尤其關威的五官俊美,像是混血,有種英國紳士的優雅。他不笑時,美麗的薄唇沒有溫度,一絲不苟的模樣,令人想起德國人的精緻嚴謹,夜幕黑的眼睛在隱晦不明的燈光下,微微發亮。
「不好意思。」軟甜的嗓音驕傲的宣示主權:「他是我的男伴。」
幾個女人見來者不善,只好摸摸鼻子走開,另尋獵物去了。
「謝謝妳替我解危。」關威實在疲於應付那些自己黏上來的女人。
「別客氣。」軟甜的嗓音發出輕巧笑聲,接著說:「你一直在看我。」
關威愣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為他解危的人,竟然就是那個女人!
「我沒有惡意。」關威近看才發現,她好嬌小,黑長髮、大眼睛,活脫脫就像尊漂亮的瓷娃娃。
「沒關係,我沒在意。」微笑的弧度剛剛好,那尊漂亮的瓷娃娃揚起水汪汪大眼睛,無比自負的征服慾望深藏裡頭,直望向他。「我請你喝酒。」
「謝謝妳的好意,但是不用了。」
關威現在還不想跟她扯上關係。
「拒絕女孩子的邀酒可是很沒禮貌的唷!」那個女人笑臉無辜,大眼睛裡勾著頑皮的色彩。她才不是純良的天使,她是搖著尾巴的小小惡魔。「不如來杯馬丁尼吧!詹姆士龐德。」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看來他的好桃花真是讓人嫉妒!
關威的回答很諷刺:「原來妳也想當龐德女郎?」
酒杯滑過吧檯,她攔住卻放手,任由玻璃酒杯砸碎滿地。
「討厭!都濺到我靴子上了!」她嘟起小嘴,一邊抱怨一邊「咖拉咖拉」踩在碎玻璃上,轉身走開。「阿JOE,告訴恩璽姐,這些統統記我帳上,喔,也包括他的。」
哎呀呀,有人踩線出局了!
酒保略有同情的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關威。可憐的傢伙,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一下!」
關威一時心動,抓住她的細手臂,那個女人睨了他一眼,大眼睛很驕傲。
「我不當一夜禽獸的花瓶!」
「我很抱歉。」關威自覺說錯話。
她沒有甩開關威的手,兩人的眼神在聲色中撞擊。她搧了搧長睫毛,大眼睛熒熒磷磷,像只奔火的蝶,在關威漆黑的眼底燃燒,微微的光芒、微微的亮,沉默而神秘。
「你知道嗎?我不需要你的抱歉。」
關威好奇了。
「那妳想怎樣?」
她也不說明,只是逕自向酒保使了個眼色,酒保吹了聲口哨,這次酒杯穩穩滑進她手裡。
「我想要……」她拎著酒杯,琥珀色的液體隨她動作,波光蕩漾,映著她的巧笑倩兮,比酒醉人。「你。」
「我?」
「我不做一夜的花瓶,但我不介意多多認識你。」
她笑得開心,小舌淺嘗,烈酒辣口,燒紅了一張小臉。
關威的目光離不開她,見她抹唇,劃過杯口,就這瞬間,他動搖了。
關威拿起酒杯,傾身將她拉近。
「我叫關威。」
她端著安穩,大眼睛卻挑動原始慾望,恣意微笑。
「我叫陸丹頤,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