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晚上,徐楓曉又是很晚才回家,事先他已經打過電話給雷天宇說今晚有個應酬,不用等他吃晚飯了,雷天宇簡單地吃了一點之後,洗過澡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他回來。
差不多到了十一點,徐楓曉才回來,一進房間就往寬大的歐式布藝沙發上一倒,把手中的公文包隨手一扔:「累死了!」
「怎麼了?」雷天宇趕快趨前探視,還沒到跟前就聞到一股酒味,不禁皺起了眉頭:「曉曉你又喝酒了?不是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胃不好就不要喝。」
「呃……不能不喝啊……都敬到臉上來了……」徐楓曉十分不情願地被他抱著坐起來脫衣服,一邊嘟嘟囔囔地抱怨著,「還市十大傑出青年哪,簡直就是市井流氓一個,也不知道那麼多錢哪裡掙來的。一千八一瓶的XO,開了八瓶……」
雷天宇脫下他的外衣,解開領帶讓他好過一點,一邊彎下腰去脫他的鞋,溫和地說,「下次少喝一點意思意思就行了,來,躺好,我去給你倒杯茶解酒。」
「嗯——不要!」徐楓曉任性地抓住他的衣服,醉眼朦朧地說,「我好難受……那混蛋還叫了小姐……差點熏死我……」
「好好好……我在這裡陪你,哪裡難受?」雷天宇嘴裡不停地安慰著,把愛人抱在懷裡,小心地揉著他的太陽穴,徐楓曉舒服地哼了一聲,更深地往他懷裡鑽了鑽,迷糊著申吟:「不用,你抱著我就好……」
雷天宇微笑著歎口氣,在他酡紅的臉上吻了一下:「我求之不得哪,曉曉。」
徐楓曉不說話了,閉著眼睛享受了一會兒,又迷濛地睜開眼睛,向上看著雷天宇,因為酒醉而水波瀲灩的眸子裡,閃動著異樣的情愫。
「怎麼了?想喝水?還是哪裡不舒服?」雷天宇溫柔地低頭問。
徐楓曉目光閃閃地看著他,慢慢地伸出手,白皙修長的手指細緻地描畫著他的臉部,輕輕的,像一陣微風徐緩吹過。
「曉曉?」雷天宇不明白他想幹什麼。
他依舊不說話,只是繼續撫摸著,過了半天,才低聲地開口,與其說是說話,不如說是一聲歎息:「天宇……我徐楓曉何德何能,神叫我遇見你……」
雷天宇心裡一蕩,反手抓住了徐楓曉的手,緊緊地抓在懷裡,這句話該是我說的啊,曉曉,我雷天宇何德何能,今生能遇見你,愛上你……
兩人就這麼對視著,距離慢慢拉近,就在雷天宇幾乎要吻上徐楓曉帶著酒氣的紅唇時,他忽然眉頭一皺,使勁推開了雷天宇,捂著嘴踉踉蹌蹌衝進衛生間,幾乎是馬上,傳來了哇哇的嘔吐聲,一股更濃烈的酒氣在房間裡瀰散開來。
雷天宇三步兩步跑過去開了燈,徐楓曉彎著腰站在馬桶邊,吐得一塌糊塗,他趕過去一手幫他拍背,一手擰開水龍頭倒了杯水給他漱口,忙碌的同時心裡大歎可惜,曉曉表面上毒舌一條,實際上卻是個十分害羞的情人,平時這種溫馨的告白是從來沒有過的,今天醉後吐露情話,難得的好氣氛卻被破壞了,清醒的時候,這種話是打死他都說不出來的吧。
忙亂了一場,徐楓曉總算是吐完了,在雷天宇的幫助下漱洗乾淨,把吐髒的衣服換下來,臉色蒼白地重又倒回沙發上,吐過之後倒好像是感覺好了一點,只是胃裡火辣辣地疼,果然還是經不起折騰的。
「來,張嘴,慢慢喝了。」雷天宇把熱好的牛奶送到他嘴邊,「有點燙,慢點喝。」
「不要……」徐楓曉懶懶地睜開眼看了一下送到嘴邊的牛奶。天天都喝,早就喝煩了,聞到奶味都想吐,偏偏雷天宇說牛奶是養胃的,堅持要他每天喝一杯沒有例外,這個時候胃裡還在翻騰,自然更是不想喝。
「多少喝點,嗯?我加了糖,醒酒又護胃,喝一點就不會這麼難受了,曉曉,聽話,來,張嘴,我餵你。」
「說了不要嘛!」徐楓曉發脾氣地叫,「煩死人啦!讓我睡覺!」
雷天宇知道他的脾氣一上來就是無可理喻,也不再勸,自己喝了一口,低下頭吻住他的嘴,趁他無力反抗的時候,慢慢地把牛奶哺進他的嘴裡,徐楓曉象徵性地掙扎了兩下,好像是忽略了餵進嘴裡的牛奶,雙手繞住雷天宇的後背,回應著他的唇舌交纏。
牛奶都已經餵進去了,剩下的順著徐楓曉的臉頰流下來,浸濕了襯衫的領子,乳白色半透明的液體更凸現出他肌膚的白皙嬌嫩。雷天宇看得心蕩神馳,伸手輕柔地替他擦了擦,低聲問:「還要不要喝?」
徐楓曉的眼神迷離,緩緩地伸出紅色的舌尖舔了舔濕潤的雙唇,低不可聞地說了一個字:「要……」
「真的?」雷天宇無聲地歎了口氣,曉曉你可真會考驗我的耐性啊,他又喝了一口牛奶,剛要湊上去,徐楓曉吃吃地笑了,撒嬌地攀住他的手臂:「我不要牛奶……我要你。」
雷天宇差點沒把含在嘴裡的牛奶噴出來,他急忙轉頭嚥下去,咽得太急還險些嗆到,一邊咳嗽著一邊狼狽地說:「咳,咳咳……曉曉,你是真的醉了。」
徐楓曉怕疼,偏偏身體的癒合能力又差,每一次做雷天宇都得小心翼翼做足了前戲才行動,事後還經常害他起不了床,更別說玩點什麼刺激的花樣了,所以要他主動說出這麼挑逗的話簡直是不可能的,現在他倒好,喝醉了就開始玩火,到時候燒起來苦的又是自己。
「我才沒有醉……沒有……」徐楓曉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趴在他肩上,輕輕地往他耳朵裡吹了一口氣,「還是……你不想要?」
他露出平時決不會有的嫵媚的笑臉,軟綿綿地倒回沙發上,聲音沙啞地說了一句:「明天週末喔……」尾聲拖得很長,好像一把小小的鉤子,一直癢癢地鉤到雷天宇的心裡最軟最柔的部分。
「你呀,就會捉弄我。」雷天宇寵溺地說,扭頭深呼吸了幾下,勉強抑止住自己的反應,把牛奶放回茶几上,不由分說地抱起徐楓曉就往臥室走,把他放在床上給他脫衣服的時候,徐楓曉一直很不合作,不是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就是俯在他肩窩裡忽輕忽重地啃咬,最後被雷天宇用被子裹嚴實了放好的時候才安靜下來,帶著紅絲的眼睛疑惑地看著他。
「好了好了,乖乖睡覺吧。」雷天宇拍著他的身體安慰他,「還淘氣!又喝醉了又要……明天你還想不想起床了,乖,快睡覺。」
「你真的不想要啊?」徐楓曉壓低了聲音誘惑地問。
「想!」雷天宇爽快地承認,飛快地在他臉上吻了一下,「可是啊,我更捨不得讓你哭。」
他轉身想走,卻被徐楓曉隔著被子勉強抓住,含糊不清地說:「別走……陪我……」
雷天宇心裡一軟,當時還是徐楓曉自己提出來不要共用臥室,要有自己的空間,可是,更多的時候他還是害怕一個人睡覺,都要他陪著等睡著了才走,或者是在他房間裡睡著了再讓他抱過來,這個只有嘴上硬的可愛情人啊,他實在是拿他沒辦法了。
「好,我馬上來,你等一下就好。」他哄著徐楓曉,好不容易讓他鬆開了手,自己走進這邊的衛生間,用涼水迅速澆熄自己已經被徐楓曉點燃的慾火,否則的話,他真不能保證自己還能堅持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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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已經是中午了,雷天宇才輕手輕腳地走進徐楓曉的臥室,坐到床上,拍拍被子隆起的包:「曉曉,起床了,睡那麼多,也不怕骨頭疼,曉曉?曉曉……起床了。」
「嗯……頭好疼喔……」被子動了動,傳出徐楓曉不滿的聲音,「要喝水……」
雷天宇走到窗邊把窗簾稍微拉開一點讓陽光透進來,整個東海岸燦爛的金色風景頓時毫無保留地顯現在眼前:「今天天氣不錯,快起來吧,我給你拿水去。」
端了水來,徐楓曉勉強坐起來,靠在他懷裡,睡眼惺忪地喝了幾口,哼哼著又要躺下,雷天宇慌忙抱住他:「行了,曉曉,起來吧,別睡了。起來呼吸新鮮空氣頭就不會這麼疼了。」
「唉呀……真討厭!」徐楓曉發脾氣地喊著,一頭埋進他懷裡磨蹭著:「好不容易才能睡個好覺的!讓我睡啊!」
雷天宇不安地看看鍾:「明天還可以再睡一天嘛,曉曉乖,別睡了,起來吧,等會兒你江學姐來了又要笑話你了。」
「什麼……」徐楓曉皺起眉頭,努力地消化了一陣這句話,忽然驚天動地地叫了起來:「誰?!江學姐要來?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他手忙腳亂地爬過整張大床,一邊束著睡袍的帶子一邊衝進衛生間,馬上響起了嘩啦啦的水聲,雷天宇無可奈何地走過去站在門口:「早就跟你說過了,是你自己忘記了吧?」
徐楓曉吐著滿口的牙膏沫回頭:「我幹嘛去記那個女人的事啊!沒營養!」
「別這麼說,她怎麼說也是你的學姐,從來也沒有得罪過你,哎,你幹嘛?」
聽到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徐楓曉正在洗臉,聞言臉色一變,氣乎乎地舀了一捧水就潑向站在那裡的雷天宇,後者猝不及防,正好被潑上。
「我,很,不,高,興。」徐楓曉吊起眼角,惡狠狠地說,彭地一聲把門狠狠關上。
對於他時常莫名其妙發作的小脾氣,雷天宇已經完全習慣了,此刻也只是苦笑著搖搖頭,認為是他的下床氣又犯了。
門鈴正好在這個時候清脆地響了起來,他幾步走到門邊打開對講機,果然是江雁離來了,進門時把一個紙盒子遞給他,換上舒適的室內拖鞋:「哪,給你們的禮物,喀秋莎西餐廳的特製奶油栗子峰。」
「謝謝,坐吧,曉曉還在裡面。」
江雁離毫不拘束地坐在陽光最好的南面窗戶下的沙發上,笑著說:「我知道,難得週末嘛,你們當然要多花點時間聯絡感情……我可是很識趣的噢,在外面轉了一大圈才過來的,沒想到,他還是沒起來啊。看來,你們還是一如既往的甜蜜蜜啊。」
「學姐你嫉妒了吧?」不知什麼時候徐楓曉已經開門出來,短短幾分鐘,已經完全清醒,漆黑的前發隨意搭在額頭上,淺灰色的西褲,雪白的襯衫,整個人乾乾淨淨,神清氣爽。
他走到江雁離對面坐下,囂張地翹起二郎腿:「真是難得的週末啊,學姐你放棄約會時間跑來拜訪,真是讓人感動,還是你今天根本就沒有約會呢?」
江雁離不悅地瞇起了眼:「陰陽怪氣,都是雷天宇把你寵壞了,說起來他也真命苦,怎麼就遇見了你這麼個小魔星,外面倒追他的女孩子可是一把一把的,都排不上隊哪。」說著有意無意地瞥了正在廚房把甜點裝盤的雷天宇一眼。
徐楓曉嘴唇一抿,露出微笑:「過獎過獎,我這個人別無長處,就是看人的眼光還不錯……不過學姐你的條件也不差啊,只要你肯點頭,還不是大把大把的男人也排著隊等著你,所以說,不要那麼貪心啊,差不多的就行啦,你說是不是,學姐?」說著還悠閒地端起雷天宇的杯子喝了一口裡面還有餘溫的茶水。
江雁離微微挑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說:「可得睜大眼睛挑呢,萬一象天宇這樣,只是一時迷糊,貪圖你的美色,現在卻成了標標準准的家庭煮夫一名,可憐喲,大好前途就這麼毀了,傳出去,還不知又有多少暗戀他的少女芳心要碎成玻璃碴呢。」
徐楓曉臉色一沉,剛要說話,從廚房裡傳出雷天宇的聲音:「曉曉,不要喝那個茶,我泡得太濃了,我馬上端橙汁給你。」
他的臉色忽然就變得很好,有那麼一點點藏不住的得意,把手上的杯子放下,懶洋洋地向後靠在沙發靠背上,低聲說:「有什麼辦法,他願意。」
江雁離受不了地翻了一個白眼,正好雷天宇這個時候端著托盤走了出來,先把一杯熱茶放在江雁離面前,然後把水晶杯盛著的橙汁放進徐楓曉手裡,很自然地順勢坐在他身邊,一隻手臂放在沙發靠背上,徐楓曉也自然而然地把頭靠了上去。
儘管已經看過很多次,認為已經該習慣了,可是江雁離還是不得不拿起茶杯猛吹一口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雷天宇微笑著看向對面:「在談什麼?怎麼我一來都不說話了?」
「沒有啊,沒有啊,我們隨便聊聊。」江雁離的目光正好落在茶几下面散放著的一摞汽車廣告上,急忙岔開話題:「啊,怎麼要買車了嗎?自己開業的大律師就是厲害,現在已經步入有房有車階層了呢,哪像我們小公務員,就算是我們院長吧,要是住在這裡,天天開車上班,還不得立刻驚動市紀委成立專案組調查經濟來源,天宇,你真享福了。」
她的言下之意那麼明顯,不要說徐楓曉聽了差點跳起來,連雷天宇也有點尷尬了。
「有什麼享福的,天宇住在這裡,還不是偷偷摸摸的,連朋友都不知道,再說,學姐你也不用羨慕啊,其實很簡單的,上次那個……誰來著?是不是個什麼房地產公司的周老闆?身家過千萬,看見你不是驚為天人?據說送的玫瑰花都被法院的門衛攔了,堆了整整一間屋子,只要你點了頭,什麼房子車子還不是小意思,還是名正言順的周夫人,到時候就輪到你到我們面前來炫耀了,啊,不對不對,到時候周夫人恐怕就不認得我們這些小老百姓了。」
「哈!你還知道的真清楚…………」江雁離猛地把杯子放下,嬌喝一聲,「徐楓曉!看我今天不撕了你這張嘴!」
室內頓時亂作一團,江雁離完全喪失淑女風度要過來茶几這邊算帳,雷天宇急忙把徐楓曉護在身後替他告饒兼做擋箭牌,徐楓曉躲在雷天宇背後,手臂纏上他的腰不停閃躲著江雁離的攻擊。
過了足有半小時戰局才算結束,江雁離餘怒未熄地坐回原位,雷天宇把徐楓曉從自己身後拉出來,薄責了兩句,把裝有甜點的小盤子和銀質小勺塞進他手裡,也順便塞住了他的嘴。
類似的戲碼每次見面都會有,江雁離也沒有精神和時間認真地去追究,看了他們都快六年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和徐楓曉認真,等於是自找麻煩,有句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是還有句話叫小人報仇,從早到晚。想想雷天宇也真不容易,這樣的壞脾氣都罩得住,還甘之如飴。
談天說地,從今天的激光煙火晚會到腐敗貪污案件,還有最近的熱點案例討論,老同學的近況和教授們的不同觀點,基本上都是徐楓曉和江雁離在侃侃而談,雷天宇在兩人馬上就要進入激烈衝突的時候出來調解矛盾,兼做最後中肯發言。
不知不覺,太陽西斜,南向的客廳裡光線暗下來,江雁離看看表:「說,今天想吃什麼?上次那瓶紅酒還有沒有?不然我來做西餐?買鵝肝沒?我來做香煎鵝肝或者松露鵝肝……還是香草羊脊?」
雷天宇站起身來:「算了,西餐在家做不好,沒材料也沒氣氛,還不如出去吃,隨便你做什麼都好,走,我們去廚房看看。」
「也是啊,」江雁離斜了徐楓曉一眼,「我得保持好學姐的形象,免得哪一天連這點優勢都沒有了。」
看在即將到嘴的美食份上,徐楓曉決定從現在開始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兩位檢察官搖身一變成了大廚走進工作地點,開始專注地討論今天晚上的菜單,其認真程度和平時在法庭上並無二致。
「別做辣菜和油重的,曉曉的胃不好,自己又由著性子亂吃,」雷天宇不放心地囑咐著,「本來他吵著要吃螃蟹的,我怕他又吃壞肚子才沒買……啊,有新鮮的魚,你看看做什麼比較好。」
「魚啊?」江雁離蹲下身看著在盆裡懶洋洋游動著的魚,「那就做醋魚好了,夏天我才去過杭州吃樓外樓的西湖醋魚,哈!已經學會了。」
「不太好吧?」雷天宇委婉地說,「炸過的魚……是不是太油了?」
江雁離歎著氣給他一個白眼:「拜託,我的雷科,你剛才的話我又不是沒聽見,我敢給你的寶貝心肝亂做嗎?現在館子裡的醋魚都是隨大溜,人家正宗的樓外樓醋魚不用炸,用滾水一汆就行了,所以才那麼嫩哪,就是沒有高湯打底有點美中不足……用雞精吧。」
雷天宇給她說得有點臉紅,吶吶地說:「我昨天就燉好了一鍋雞湯,想著你可能會用……」
「是嗎?那太好了!就用雞湯打底,我說你為了那個小魔星,還真是考慮周到……算了不開你玩笑了,呃,再來個水果土豆沙拉?湯的話……正好有高湯,那做白菜魚丸湯吧,去把干貝和蝦米拿出來泡著,我來看看……哇噢,這個火腿這麼貴你也買,吃點罐頭就行啦。」
「曉曉喜歡啊,火腿罐頭也鮮,但是一夾都碎了。」
「好吧,再拿豆皮和香菇加上火腿切絲燉一道菜,哎,可惜了豆腐,下次買鱔魚吧,我給你做鱔魚木耳冬筍豆腐羹…………錯了,是給他,要是為了你自己,八輩子也不會求我的。」江雁離圍上圍裙,俐洛地抓起魚身往案板上一扔,同時已經一刀砍了下去。
「上次出去吃了一個生拌牛肉,真的是生的耶,很爽口啦,下次來做?好啦,開玩笑的,看你的臉起碼象被判了十年……」
雷天宇一邊給她打下手一邊苦笑,還不得不聽下去。
「對了,他說要吃螃蟹是吧?那你可以做毛蟹鯽魚湯啊,多加點姜就能溫中了,上次我不是教過你怎麼做嗎?」
「他不愛吃姜,蔥啊,姜啊,蒜啊,都不吃。」
「找塊紗布包上起鍋的時候拿出來不就得了,你反正為他做的,不止這些吧?」
雷天宇搖著頭:「那倒容易,可是他就喜歡吃辣,前些日子流行香辣蟹,他吃了一兩次拉肚子我就再也不讓他吃了,還是不死心,說是外面的可能不乾淨,非要我在家裡做,哪是毛蟹能打發得了的。」
「唉,堂堂一個男子漢,也就讓他給吃定了,可憐喔……幫我開一下水龍頭,手上全是魚腥味……金茂隆下面有賣魚麵筋的,鮮味和魚丸差不多,很好吃的,你可以買給他嘗嘗。」
「嗯。不再做個素菜?曉曉平時都不怎麼吃蔬菜……」
「好!看我來改掉他的這個壞脾氣,今天做清炒小油菜還是西芹雪梨?就小油菜好了,我就喜歡什麼都不放,只放一把鹽……盤子拿過來……蝦仁化凍了沒?等會兒我要做羅漢蝦。」
「啊?你剛才沒說啊。」
江雁離斷然說:「肯定是你沒聽見,剛看見蝦仁我就說了,哼哼,要不要翻看前面的法庭記錄啊?」
雷天宇沒辦法地打開冰箱在裡面翻出凍蝦仁泡到冷水裡,知道她大小姐心裡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只好自認倒霉了。
終於,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就等著下鍋的時候,江雁離一手開了兩個火頭,架上鍋,恩賜地一揮手:「好了,沒你什麼事了,出去陪他吧,要不然我們在廚房裡單獨相對,他生起氣來,又是你倒霉。」
雷天宇不以為意地笑了:「曉曉才不會吃這種無聊的乾醋,他雖然脾氣大點,可是從來不無理取鬧的,我還是在這裡幫忙吧。」
「拜託,你還是走吧,不知道我有獨門秘籍不想讓你知道嗎?」江雁離乏力地說,這個人!該說他是太傻還是單純哪?!
「不行,你怎麼說也是客人,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幹活……咦?曉曉,你站在這裡幹什麼?」
他們都沒注意到,徐楓曉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廚房門口,雙手抱胸靜靜看著他們。
說雷天宇沒有心虛是真的,但是多少也有點狼狽,他還沒開口,江雁離一手插腰一手拿著鏟子,笑瞇瞇地問:「學弟,說真話,如果你的雷天宇單獨和一個像我這麼美麗大方具有知性魅力的大美女呆在別的房間裡,當然不是廚房啦,你會不會吃醋?會不會?」
「雁離……」雷天宇無奈地笑了,「別開玩笑了。」
「啊喲,說說有什麼關係!假如嘛,又不是真的,說啊,會不會?說話啊,現在你怎麼變啞巴了?」江雁離揚眉吐氣地追問著。
徐楓曉靈動的黑眸轉了兩下,看看一臉笑容的她,又看看站在一邊無奈的雷天宇,抿嘴一笑,搖搖頭:「不會。」
「不會?真的?」江雁離拿出詢問證人時的勁頭,窮追不捨地問,「不要嘴硬啦。真的不會?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
「雁離……」雷天宇幾乎在申吟了,這種事不要拿來開玩笑好嗎?
徐楓曉繼續保持著微笑,稍稍昂起白皙的下巴,淡淡地說:「我不是對他有信心。」
他說著露出驕傲的笑容,走到雷天宇身邊,掂起腳尖,在已經愣住的雷天宇臉上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轉過身來面對著江雁離,笑容擴大,「而是對我自己有信心。」
房間裡有那麼一陣子的寂靜,雷天宇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攬住徐楓曉的腰,在他耳邊說:「曉曉,別鬧了。」
徐楓曉不說話,囂張地揚著下巴看著江雁離。
江雁離還保持著拿著鍋鏟插著腰的姿勢,忽然笑了,眉梢眼角頓時流露出無限風情,她甜甜地問:「真的?那麼有信心?那麼你跑到廚房門口看什麼?自從你搬過來就從來沒下過廚房吧?可別跟我說是來倒水的。」
徐楓曉不知是不是被她說中了心事,臉突然紅了,惱羞成怒地就要開口,卻被江雁離揮舞著手裡的鏟子威嚇地制止住:「給我閉嘴噢,我警告你,只要今天晚上還想吃飯就一個字都不要說!」
雷天宇慌忙摟著愛人往外撤退:「真是來倒水的嗎?為什麼不叫我一聲……那就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啊,雁離。」
徐楓曉滿臉通紅地被他拉了出去,江雁離心情大好,吹著口哨開始愉快地爆鍋,『剎』地一聲,蔥花在滾油裡活潑潑地跳起舞來,滿室香氣。
把徐楓曉按坐在沙發裡,雷天宇坐到他身邊,低聲問:「別生氣了,你和雁離,見面就是這個樣子,人家怎麼說也是女孩子。」
「哼!」徐楓曉白了他一眼,悶著不吭聲,雷天宇笑著把他攬回懷裡,在耳邊低聲說:「該不會……是真的吧?你真的不放心我們單獨在一起?」
「雷天宇!」徐楓曉不滿地用手肘捅了他一下,「你給我閉嘴!」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雷天宇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但是要這個嘴硬的情人坦白地承認他在吃醋,簡直是比讓豬在天上飛還要不可能的事,只好慢慢摸順了他的毛再說。
七點差幾分的時候,江雁離脫下圍裙,容光煥發地走過來叫他們:「開飯啦!」
餐廳柔和的黃色燈光下,擺著一桌菜,徐楓曉聞到味道就眼前一亮,脫口而出:「哇!好香!學姐你真是太厲害了。」
江雁離儀態萬方地走到桌子邊坐下,笑了一聲:「從進門到現在,就是你這聲學姐叫得心甘情願。嗯,吃飯!」
大家好像已經忘記了剛才的事,依舊談天說地,徐楓曉和江雁離又開始明刀暗槍地打嘴仗,雷天宇一邊忙著調停一邊顧著徐楓曉有沒有好好吃飯,最後忍無可忍地建議大家吃飯的時候不要談影響食慾的話題,這才算清淨了一點。
吃完飯之後,雷天宇拿出水果和飯後熱茶讓他們去客廳看電視一邊吃一邊等晚上九點的激光煙火晚會,自己留下來打掃廚房的戰場。
就今晚的時事新聞還算溫和討論了一陣之後,江雁離忽然沉默了,心不在焉地啃著一個啤梨,徐楓曉難得看她如此安靜,不覺心裡有點奇怪,多看了她幾眼。
江雁離難得的也沒有出言譏諷,反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子,然後放下啃得差不多的梨核,拿起一串大大的提子,一個一個慢吞吞地吃著,吃到第十個的時候,好像是下了決心,終於開口了:「徐楓曉,你啊,也該改改這個脾氣了。」
徐楓曉一驚,抬眼看著她,本來已經到嘴邊的刻薄話忽又嚥了下去,江雁離的神情無比認真,眼睛裡甚至帶著一點點的……憂傷。
他簡單地問了一句:「怎麼說?」
江雁離用下巴指了指廚房的方向:「雷天宇啊,我跟你說一句,他對你是真心的,都六年了,他從來都沒有哪怕是一次對不起你過,他不是為了什麼別的這麼忍著你,他是真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徐楓曉訕訕地低下頭。
「所以你不要再不放心了,雖然你的脾氣我知道,可是有的時候你就是在試探他對你的真心,別再試了,每個人,每份感情都有個底線的。」
徐楓曉沒有說話,江雁離靜了一會兒又說下去:「這個社會對同性戀的態度這麼狹隘偏激,他不可能讓你們的感情見光,不可能給你一個公開的承諾,所以你就是不安心,以前還好,等你們都過了三十,他的父母,家人,都會給他壓力,有的時候,一些讓步也是有必要的,到時候,你能支持他嗎?不要讓他在外面受壓力,回來還得受你的壓力,你連我的醋都吃,萬一將來天宇被迫去相親的話,你又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沉默了半晌,徐楓曉抬頭開了口:「學姐,謝謝你。」
江雁離靜靜地把一顆大提子放進嘴裡。
「不是為了你今天說的這些話,而是……我知道,學姐你一直都在維護我們,可是,該來的遲早要來,我也不想將來會出現這種情況,但是,我只能說,如果是為了天宇,我,一步都不會退的!」徐楓曉堅決地說,黑眸閃動著少見的執著火焰。
「我明白,他對我是真心……早就知道了……」他低低地說著,笑了。
我對他,也是一樣……
江雁離靜默了一會兒,微微地點了點頭,繼續把一顆顆的提子送進嘴裡,紅唇貝齒,映著碧綠晶瑩的飽滿提子,顯得特別嬌艷。
「曉曉,還要茶嗎?」雷天宇在廚房裡揚聲問,徐楓曉微笑著回答了一句:「不要。」把雙臂舒展地搭在沙發靠背上。
雷天宇還是跑了過來,不放心地摸摸他的茶杯,加了一些熱水,又回廚房裡去了,江雁離看著他們,想了一會兒,爽朗地笑了起來:「唉!不知什麼時候,我也變成愛操心的了,難道真老了?」
「哪有。」徐楓曉難得地誇獎她,「學姐還和在學校裡一樣年輕哪,好像這些年都沒有過一樣。」
「終於聽你說了一句恭維話,看樣子今天晚上要有好事了,連你都會說好話了啊。」江雁離恢復了本性,起身走到窗戶前,看著對面環抱著海岸線的高層建築,「人家都說,看著煙火綻放的時候,就和看流星一樣,可以實現自己的一個願望喲。」
雷天宇擦著手從廚房出來,正好聽見了她的話,不禁笑了:「好啊,公開宣揚封建迷信,你怎麼還相信這些小女孩相信的東西?」
「喂,這個無關年齡吧,相信就是相信嘛。」
正說著,江雁離的手機忽然響了,她皺著眉頭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個短信,剛看了署名,她的臉色就難看了幾分,看過內容之後,剛才的精神都沒了,歎著氣說:「完了,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得走了。」
「現在就走?出什麼事了嗎?」雷天宇驚訝地問。
「飯局啦,還能是什麼,是我老爸下的聖旨,要是不去,恐怕週一他就得勞師動眾地找到單位上去了,算了,正好我不留下來當電燈泡了,拜拜,學弟,週一見了,天宇。」
她拎起小巧的名牌提包,走到門口去換鞋,雷天宇低聲對徐楓曉說了句話,走到她身邊:「我送你下去。」
「不用,這才幾點啊,不要過分高估現在的犯罪份子,沒事的,出門不就是地鐵站了嗎?」
雷天宇替她開了門,堅持地說:「我送你下去。」
江雁離聳聳肩,沒有再拒絕,兩人一起進了電梯,雷天宇按了到底層的按鈕,皺眉說:「怎麼這個時候有飯局?」
「相親啦,還能是什麼?」江雁離乏力地靠在一角,「今天好像是他們的什麼聚會,一幫老傢伙,談著談著就一拍即合,一聲令下,我就只好趕過去充當乖女兒的角色囉。」
雷天宇輕笑了一聲:「還不是平時你偽裝太好,一個百分之百的完美好女兒形象,伯父能不趁機炫耀一下麼?」
江雁離衝他揮揮拳頭:「雷天宇,你這落井下石的傢伙,看我下次不整你一頓,這個時候你應該挺身而出,陪我去出場,然後我們就理所當然地退場好了,虧我上次還在王書記面前冒充和你是男女朋友呢,你算算,我替你擋過多少次了!」
電梯門叮地輕響一聲打開,雷天宇和她走出來,笑著說:「等你真招架不住的時候再說吧,我相信,對於這一個,也不會超過一個月的,你的本事,我明白。」
江雁離嗤笑一聲:「你明白?你不明白的多著呢。」
雷天宇不以為意地揚手叫了出租車,看著她坐進去,然後把錢遞給司機:「麻煩師傅,把這位小姐送到她要去的地方。」
「天宇,不用了。」江雁離把頭探出車窗,「我們又不是在約會!不用替我付錢了。」
「別計較,快去吧,晚了伯父又該等急了,我是老派男人,不能理解你們這些新女性好了吧?」雷天宇衝她揮揮手,「再見。」
江雁離嘀咕了一句:「看樣子是沒錯,好男人都是同性戀。」縮回頭去,對司機說:「可以開車了,師傅,麻煩你到金盛酒店……」
看著出租車的尾燈消失在馬路拐角,雷天宇才轉身回去,房間裡的吊燈關上了,只留下一盞小小的壁燈,徐楓曉縮在沙發裡,聽見門響,說了一句:「你回來啦?」
「怎麼了曉曉?怎麼把燈關上了?」雷天宇詫異地走過去把他抱進懷裡,「不會還在生雁離的氣吧?你們又說什麼了?」
「沒有啦,煙火快開始了,關上燈看得清楚一點,你在瞎想什麼,我和學姐又沒有深仇大恨,啊,對了,我們喝上次的那個紅酒吧?很好喝的那種。」
雷天宇考慮了一下,走到酒櫃前拿了出來,倒在杯子裡給他:「只喝一杯噢。」
徐楓曉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拿起酒杯推開陽台的門,揚臉望著深藍色的秋季夜空,今晚上沒有月亮,也沒有雲,只有幾顆星星在微弱地閃動,他看了一會兒,扭頭笑著說:「沒情調!我只不過覺得站在陽台上,慢慢喝幾口酒看著煙火是很浪漫的事,你當我要喝多少?一瓶嗎?又不是要借酒澆愁……你還幹嘛?快過來呀,就要開始了。」
「我……我先給你拿件外衣去吧?晚上有點冷。」雷天宇擔心地看著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襯衣,被夜風一吹,貼在他略顯瘦削的身體上,格外地誘惑。
徐楓曉又白了他一眼,歎口氣:「說你沒情調你還真沒有耶!那麼擔心的話,不會過來抱著我嗎?」
話才一出口,他的臉忽然紅了,嬌嫩的紅色迅速染上白皙的面頰,那一種不同尋常的羞澀和嫵媚頓時讓雷天宇看傻了眼,連呼吸都暫時忘記了,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徐楓曉更加不好意思,轉身面對著欄杆,不理他了。
感覺到身後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貼了上來,有力的手臂緊緊地環繞住他的身體,連手都被他的手包裹住了,整個人頓時變得暖和起來,連心都在慢慢地融化……
溫熱的呼吸噴在脖頸耳後,一個聲音在叫著他的名字:「曉曉……我愛你。」
徐楓曉笑了,甜蜜而滿足的笑,他往後放鬆地靠在雷天宇懷裡,什麼都沒有說。
雷天宇也不再開口了,只是靜靜地環抱著徐楓曉,感受著他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裡,好像這樣就已經滿足了,兩人就這麼站在陽台上,直到對面的夜空中突然出現了五顏六色的激光圖案。
「好漂亮!」徐楓曉低呼一聲,目不轉睛地看著夜空,各種各樣的激光線條在空中瘋狂妖嬈地穿梭著,組成無數奇異絢爛的圖形,瞬息萬變,令人目不暇接。
他出神地看著,微張著嘴,興奮的火花在眼中閃爍著,漆黑的眸子這一刻分外動人魅惑,雷天宇愛憐地看著他,輕輕地低頭,吻在他額上。
他的曉曉,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這樣虛幻的美麗都能讓他這麼著迷。
無言地收緊雙臂,抱住懷裡的愛人,就這樣守護著他,愛著他吧,就是這樣的曉曉,才讓自己全心投入,不能自拔,這一生一世,已經是糾纏在一起,不可能分開了。
從第一朵焰火衝上夜空,狂放的艷紅染得夜空一片血色之時起,徐楓曉的心就像被什麼東西擊打著一樣,心已經容納不下越來越多的情感,衝擊著,喧囂著,要宣洩出來,滿天的火樹銀花映著他的臉一明一暗,整個眼中的世界好像都在閃爍著火花。
神,如果真的可以,請許我一個願望,我在這裡,對著眼前的焰火許願,希望天堂的你,能聽見我的聲音……
我愛雷天宇,一生一世,愛他……
請讓我們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事,請讓我們在一起……
請讓我們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