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地!」弗蘭克從羅伊斯腿上跳了下來,撲過去繞住傑恩的脖子,「你終於醒啦!還說只睡一會兒……爸爸回來了喲!」
傑恩微笑著看了兒子一眼,在白皙的小臉上親了親,接著把目光投注到羅伊斯身上,輕聲問:「回來啦?沒事吧?」
「沒事,一切都很順利。」羅伊斯笑著寬他的心,伸手把兒子拉起來,「弗蘭克,你去看看什麼時候吃晚飯好嗎?記得對管家說我們今天要喝點紅酒噢。」
「爸爸你是想把我打發走對爹地做點什麼吧?」弗蘭克做了個鬼臉,笑瞇瞇地跑了出去,傑恩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故意板起臉說:「羅伊斯!你看,連兒子都知道你的壞心思!」
「呵呵,是壞心思嗎?我怎麼覺得是我應盡之責呢?」羅伊斯壞壞地笑著湊了過來,蜻蜓點水般吻著他的唇,聲音低啞地說,「都說我壞,那麼我就壞一次吧……」
下面的話消失在兩人的熱吻中,傑恩開始還羞澀地試圖躲避著什麼,慢慢地用手臂環住愛人的脖頸,回應著,完全沉浸在柔情蜜意之中了。
纏綿一陣之後,傑恩有些窒息的感覺,虛弱地推開羅伊斯的臉,辛苦地喘了一口氣,抱怨道:「色狼!才幾天沒見啊,你就這麼急了!」
「你不知道嗎?每一分鐘你不在身邊的日子,都讓我無法忍耐,比一年還要漫長。」羅伊斯假裝認真地說,伸出手臂把愛人的頭部墊高,好讓他躺得舒服點,傑恩也很享受這種被他包圍愛護著的感覺,抱以一笑,然後低聲說:「羅伊斯……我知道皇帝陛下去世了……你很高興是吧?我能理解你的……一直以來,你都很恨陛下……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恨……羅伊斯……不要這樣好嗎?他已經死了,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還在,我們還有兒子,我們會幸福地活下去的,這就夠了,好不好?這樣的報復還不夠嗎?」
羅伊斯溫柔地用手指梳理著他額前散落的金髮,低聲說:「傑恩,別想那麼多了……他死了,你說的對,這樣的報復已經夠了。」
「可是你看起來就是一臉高興的樣子。」傑恩看著他的棕色眼眸,認真的說,「羅伊斯,就是高興你也不能表現得那麼明顯呀,別人會看出來的……薩爾現在是皇位繼承人了吧?他和皇帝陛下的父子關係可是很親密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你們之間難免會有裂痕呀。」
「是,我的——」羅伊斯把到嘴邊的「皇后」兩個字又嚥了回去,只是抓起他的手吻了吻,「謝謝你為我想得那麼周到,放心吧,我在外人面前,也是會扮演一個好兒子的角色的。」
傑恩無奈地笑了笑,演戲嗎?他當然知道羅伊斯是個好演員,不然也無法在皇室競爭裡活下來,而且到現在的地位,知道這是他生存的手段和方法,可是為什麼心裡就是不舒服呢?真擔心啊,這樣教育出來的寶寶,已經是個小狐狸了,可是寶寶沒有羅伊斯的身份,將來長大了,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兩人有一陣子都不說話了,羅伊斯只是專心地近乎癡迷地看著傑恩俊美蒼白的容顏,傑恩則是不知為什麼,忽然對前途有了一種恐懼感。
「羅伊斯……既然已經沒事了,那麼我們可不可以回家了?」傑恩小聲說,「在這裡真的是很不習慣,而且我討厭醫院……弗蘭克也不喜歡……我在這裡睡覺,都會做很多惡夢,但又很沒有精神,一天到晚想睡覺……到處都是白色,冷冰冰的,還有藥水味道,弗蘭克嚷著說連喝的水裡都是一股苦味……我們回家吧,好不好?反正醫生也說,我沒有什麼大毛病的,寶寶也快出院了,他回學校之後就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很悶啊。」
「嗯,傑恩,出院是出院,不過你要答應我,起碼半年之內,不能再想著去實驗室,你知不知道,你的身體,就是在實驗室裡搞壞的,又是熬夜,又是輻射……你身體本來就弱,怎麼再折騰自己呢。」羅伊斯吻吻他的鼻尖,「我知道你喜歡研究些高深的東西,也知道你需要有自己的事業,可是傑恩,你是我的愛人,弗蘭克的爸爸,你要為我們兩個想一想,我們看著你成天身體不好,什麼心情你明白嗎?」
無奈地歎了口氣,傑恩自從自己病倒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也知道羅伊斯不會放過自己,平時忙於試驗冷落了他就已經讓他埋怨陣陣了,現在又找到了這麼一個理由,以羅伊斯的性子,當然是立刻把自己嚴密地關在家裡,半年,已經出乎意料地短了。
「好啦,我答應你。」傑恩點點頭,「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麼是不是,我也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明天就走好不好?」
「呃……恐怕還不行,」羅伊斯為難地說,「傑恩,我忘記告訴你了,我們要搬家。」
「搬家?」傑恩驚訝地問,「為什麼?搬家?可是現在的房子我們不是住得很好嗎?為什麼要搬呢?你當親王的時候說要搬,寶寶不喜歡,不是也沒有搬嗎?現在好好的,搬什麼家呢?」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臉色愈加雪白,藍眸惶恐地看向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隻手默默地放在羅伊斯手上,竟是徹骨的冰冷。
「搬家麼……」他夢囈般地重複了一遍,不自然地笑了笑,「其實沒關係的,搬到哪裡去呢?」
羅伊斯還沒有回答,他受驚地跳了一下,慌亂地看著羅伊斯,急急忙忙地說,「沒關係的,我不在乎這個,真的,搬家有什麼好奇怪的……」
「還有,我的身份也可能有所改變,」羅伊斯抓住他的手,認真地說,「傑恩,以後會發生一些變化,我們的生活……會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你可能一開始接受不了,這個我知道,你一直喜歡平靜穩定的生活,我也盡力不想讓你太動盪,可是,有的時候,這也是沒辦法的,我將不再是帝國親王……也不能在現在的家裡繼續住下去,將來我們身邊的人也會有所改變……嚇壞你了嗎傑恩?對不起……你能接受嗎?」
「你在說什麼呀……」傑恩從最初的震驚中醒了過來,儘管還是蒼白著臉,卻安慰地對他笑了笑,「羅伊斯,我愛你,不因為你是帝國親王,是元帥,可以給我榮華富貴,奢侈的生活……不是的,我愛你,因為你是羅伊斯啊,那些東西,並不重要的……真的,只要你還是你就可以……那麼,我和你,還有我們的兒子,不是還生活在一起嗎?那又算什麼改變呢?住在哪裡並不重要的,你幹什麼,也並不重要……「他伸手把羅伊斯的脖子往下拉了拉,兩人的距離貼得很近,凝視著愛人溫和的棕色眼眸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很意外的,沒有想到,薩爾會……他和你的關係一直不錯,可是我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會讓事情向著對他最有利的方向發展……你也這麼想對不對?我看你……要是不服氣的話,一定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唉……」
主動地送上自己的紅唇,吻了羅伊斯一下,傑恩溫柔地說:「別去想那麼多了,羅伊斯,他現在是皇帝了,不再是你弟弟……反正你也不能當皇帝,對不對?那麼無論怎麼樣,我們就接受這個局面吧……算了,就這樣吧,你不再是親王也好,就不會那麼忙了……對啊,我反正也要回去休養,你也無官一身輕了,寶寶又要回學校……我們兩個人在家裡不好嗎?自從寶寶出生之後,你都很少有時間呆在家裡……當然我也一樣了,所以這正好是一個機會呢,我們可以好好相處……就像以前那樣,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這樣也很好的,對不對?」
他忽然伸手去羅伊斯頭上摸了摸,略帶抱怨地說:「你的頭髮都變藍了……才幾天的功夫,一定很辛苦吧,羅伊斯?別擔心的,就算什麼都沒了,還有我在你身邊呢……到哪裡去都好,你做什麼都不要緊,哪怕是流放呢……只要我們在一起,那還不是和現在一樣?又有什麼區別呢?對啊,你一直忙慣了,所以清閒下來你會不習慣吧?告訴你,才沒有那麼便宜你呢……做飯啦什麼的我可以來,但是收拾家務就要你做了,你也說我身體不好啊,所以這些體力活就該你干……如果沒有花園的話,那麼我們就收拾一小塊地出來好了,也可以種些什麼東西……如果連一小塊地都沒有,那也沒關係,我可以在花盆裡種花……沒跟你說過吧?小時候我只在電視上看見過花草樹木……一直到有一次,爸爸給我弄了盆野草來……原來真的是綠得那麼美麗的……就算養盆草也好啊,我們都太忙了,清閒一點,也是好事,再說,你不是希望我安心養病嗎?」
「傑恩,你想到哪裡去啦,不會那麼悲慘的。」羅伊斯安慰他說,「再怎麼說,我娶了也就是要你幸福,不是要你跟我受罪的……放心吧,有關你的一切,我都會照顧得好好的,別擔心這個了。」
傑恩垂下長長的睫毛,歎息般地說:「羅伊斯,你還不明白嗎?那些我都不在乎……只要和你再一起就好了……我愛你,你也愛我,這樣的我們在一起,不就已經很幸福了嗎?你……不要再去追求些別的了吧……我很擔心你……雖然,現在你心裡也一定很不舒服,可是事情就是這樣了,不要再去爭什麼了好不好?我們就這樣生活下去好不好?不要再想著去改變什麼了……」
神色古怪地打量了傑恩一眼,羅伊斯露出了瞭解的笑容,很乾脆地答應了一聲:「好!我絕對不會再去爭什麼了,就讓現在的生活一直持續下去吧!傑恩,你也要記住你自己說的話喲,你愛我,只要和我生活在一起就好,別的你不在乎……嗯,不可以說話不算話。」
「你幹嘛?害怕我有外遇呀?」傑恩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也笑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捏了他一把,「沒事可幹了你就開始疑神疑鬼吧!最好把我關在家裡只見你一個男人才好呢。」
羅伊斯立刻板起了臉:「你還是27歲,成熟美麗的海登博格,別看我們寶寶都這麼大了,追求你的人排隊也排不過來呢,不看緊一點怎麼行!」
兩人一起笑了起來,傑恩用力推推他:「起來啦,兒子等不及會闖進來的。」
羅伊斯聳聳肩,乖乖地坐直了身體,還很體貼地扶著傑恩起身,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緩了一會兒,吻著他的耳朵,輕聲說:「記得你說過的話,傑恩,只要我們在一起就好,是不是?」
「是啦,無聊!」傑恩白了他一眼,笑容裡卻是絕對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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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在醫院又呆了三天,傑恩越發焦躁不安起來,依他的想法,如果真的是薩爾當了皇帝,而看手握軍權的羅伊斯不順眼,而把他的權力架空,人也調職的話,那麼現在的羅伊斯,應該沒有什麼事了,為什麼這三天都見不到他的人呢?頂多也就是打個電話,追問起來就說自己忙,是有關工作移交的事情,如果真的是就好了。
羅伊斯……不會作出什麼傻事吧?自己不是已經再三說了會和他在一起的嗎?傑恩很擔心,他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弗蘭克也一樣,只要他們不參與其中,那麼就算是叛亂罪,也制裁不到他們頭上,頂多是流放了,可是他不希望羅伊斯出事,尤其還是在這種關頭。
在他憂心忡忡的時候,帝國的未來皇帝陛下,很體面地在貴族院的協助下舉辦了前皇帝的葬禮,面容哀戚冷靜地在整個帝國面前,親手蓋上了金屬靈柩的館蓋,在鮮花和皇家旗幟覆蓋下的皇帝遺體,從此永遠在所有人眼中消失了,屬於他的時代結束了。
羅伊斯沒有對傑恩說謊,他實在是很忙,雖然還沒有正式登基,政務部軍部也沒有什麼大事要來麻煩他,可是他從來不知道,就是搬個家也是有很多事情要忙的。
當他第一次以未來皇帝的身份跨進皇宮大門的時候,衛隊舉劍致敬,內侍長和禁衛軍司令官都在門口等候,見了他,很正式地行下禮去。
「你們好,先生們。」羅伊斯很隨意地擺了擺戴著雪白禮服手套的右手,「很高興再次見到你們。」
「我們也很高興迎接您的到來。」內侍長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羅伊斯一眼,「殿下現在想在什麼地方休息一下嗎?我想,您要處理的事情會很多。」
禁衛軍司令官一向不愛說話,這時也不例外,只是嚴肅地敬了軍禮,在徵詢羅伊斯的意見,確定禁衛軍的一切人事變動或是日常防務都沒有什麼變化之後,再敬了個禮,就這麼離開了。
羅伊斯漫不經心地沿著平時晉見走的長廊往皇宮裡走去,一群人在後面跟著,內侍長一邊走,一邊徵求他的意見:「您對皇宮的未來有什麼要求嗎?或者是打算進行什麼樣的改造?您準備住在從前的皇帝寢宮嗎?處理事務還是在書房裡?」
「目前就一切維持原樣好了。」羅伊斯淡淡地笑著說:「我目前沒有那麼多時間去考慮這些事情,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不過,我有個未成年的兒子,按照規定他是應該住在皇宮裡面的,我希望,你能給他安排好地方。」
「是弗蘭克王子殿下嗎?」提起那個可愛的孩子,內侍長的笑容都不再刻板了,「那個,正好有一個很適合他的地方,裝飾和位置都是很好,很符合王子身份的。」
「是薩爾從前的居處吧?」羅伊斯一語道破,語氣中沒有什麼不滿,繼續大步向前走去,「我沒有去過,不過想像中應該是不錯的,離皇后的寢宮也很近是不是?那就在那裡好了,簡單地重新裝修一下,符合小孩子的品味就好。嗯,對了,弗蘭克比較喜歡藍色系列的。」
當年他來到帝都的時候,也沒有成年,卻被皇帝和貴族院一起剝奪了住進皇宮的權利,理由是讓他住在他母親從前住過的地方,可以緬懷亡母,他不明白自己對一個只是把自己生下來之後就不曾管過的女人,自己有什麼可以緬懷的,那裡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她曾經住過的地方而已……而皇宮呢,他就成為唯一一個不曾在皇宮住過哪怕一天的王子了。
內侍長恭敬地鞠躬說:「明白了。那麼,皇后的寢宮呢?需要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羅伊斯難得露出一絲遲疑的神色,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暫時不用了,我想,傑恩一時之間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的。」
內侍長並不明白他的話,保持著靜默。羅伊斯也不想再說,眼看書房的通道就在眼前,於是點點頭:「就這樣好了,另外,原先皇宮的侍衛們,也要換一批……」
兩人幾乎同時注意到一個難堪的事實,那就是,對於宮廷裡皇后陛下的侍從女官們,現在要如何選擇?還照樣安排在宮廷裡嗎?還是全部改成少年侍從?
羅伊斯在書房門口停下了腳步,衛兵把門左右拉開,他卻並不進去,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歎氣說:「關於皇后陛下的侍從女官……暫時不設立吧,服侍的事情,先交給我的管家……傑恩是絕對不會接受有陌生男人接近他的。」
內侍長也覺得這是個難題了,他小心地提醒說:「或者我們可以選一些年輕的女孩子……有很多候選的貴族小姐,都在等待著這個位子。」
羅伊斯冷冰冰地拒絕了他的提議:「女孩子?您還真會想,老天在上,傑恩今年才27歲,他還是很有能力讓別的女人懷孕的,不要因為他是海登博格就以為他不是男人了。」
話中帶有的寒意讓幾個聽見的人都不自覺顫抖了一下,內侍長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禮儀,腳步踉蹌地匆忙鞠躬告退了。
雖然已經很多次在這間屋子裡被皇帝接見過了,但是當羅伊斯以一個主人的身份走進來時,還是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那些看起來很古老的傢俱,很陰森而且繁瑣的裝飾,都似乎發出異樣的光彩來了。
他在那張寬大的桌子後面慢慢地坐下,舒適的椅背曲線和柔軟的墊子都讓坐在上面的人很享受,純粹是裝飾用的金質墨水盒和吸墨紙放在手的右側,製造成女神雕像的通訊器閃著正在使用的綠光,手指在桌面上的按鈕上按了一下,皇帝陛下御用的屏幕翻了起來,各部的公文往來清晰地顯示在上面。
略微地掃了一眼,羅伊斯把目光收回來,好像是第一次看見面前這些跟著自己走進來的人似的,愉快地笑著說:「先生們,請坐。」
副官已經不出聲地站在了門口,剩下的幾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彎身致謝之後,找地方坐了下來。
「在登基典禮之前,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羅伊斯的語氣沒有什麼不悅的地方,坐在那裡的姿勢也相當放鬆,放鬆得每個人都會意識到:毫無疑問,他是這裡的主人,他掌握著一切。
「不過我想知道,到底登基大典能不能按時舉行?」羅伊斯用詢問的目光看著貴族院的執行元老,態度很和藹地問,「原定時間是皇帝葬禮之後的第七天吧?我想,你們也會很忙,因為有些細節要修正,這都是要花時間的。」
他和緩的態度下是隱藏的洶湧暗流,眾所周知,貴族院早在一個月前就開始籌備皇家葬禮和新皇帝的登基大典,但是,當時的新皇帝人選是第七王子,從禮儀的排演,到皇家禮服的設定,甚至包括皇宮的未來改建,都是圍繞著他來進行的。
可是今天,主角忽然換了人,難免讓大家都有些措手不及,本來被皇位繼承人事件弄得精疲力盡的老頭子們忽然發現,還有更多的問題隨之而來,別的不說了,光是那訂做好的皇帝禮服,現在就要重新改制了,羅伊斯和第七王子的身材還是有一定差別的,還有典禮綵排,不僅是羅伊斯一個人的事情,同時舉行的還有皇后的加冕儀式,那麼就要請海登博格閣下也參加排演,可是據說閣下還在醫院裡休養……難道未來的皇帝陛下並不打算讓他出現在典禮上?
「殿下,別的,都沒有問題,我們會在今天下午安排裁縫過來給您量體,重新修改禮服,關於綵排的事情,也會先由內侍長向您解說一切過程,到時候您跟著禮儀部的官員走幾遍場地,估計就能適應了。」貴族院院長果斷地說,「可是,關於皇后陛下的典禮……您有什麼特殊要求嗎?」
羅伊斯乾脆地說:「傑恩那天會出現,我也會給他戴上皇后的冠冕。」
「那麼禮服方面呢?」執行元老很清楚,就算皇帝禮服可以在幾天之內迅速地改成羅伊斯的尺寸,但是本來為第七王子夫人準備的那件豪華女式皇家禮服,肯定是無法改成海登博格能穿的樣子了。
「普通男式禮服就好。」羅伊斯出乎意料地好說話,「我想傑恩不會在意這些,我也不在意,他的美貌,不需用複雜的東西來裝飾。」
「明白了。」解決了一大難題的執行元老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其實皇家禮服一向是有一件備用品的,他私下認為,海登博格閣下如果和皇帝陛下穿著一樣的禮服參加典禮,也是件不錯的主意,不過既然未來皇帝都這麼說了,他也樂得省事。
「顏色……白色的就好了。」羅伊斯微笑了起來,棕色眼眸閃著愉快的光芒,「我的傑恩,很適合白色……嗯嗯,弗蘭克的王子禮服,家裡應該有一件,這個就不用貴族院備辦了,你們準備好王子綬帶和徽章裝飾就好。」
再敲定了一些關於皇家典禮的有關事宜,已經到了中午,幾個人先後鞠躬告退出去,最後剩下的貴族院院長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然後鄭重其事地站起來,對羅伊斯說:「殿下,您也許已經知道了,在帝國裡,有一些,是只有歷代皇帝陛下才能夠掌握的……特殊的力量。」
「比如說皇宮的最後防禦系統嗎?」羅伊斯從胸前拉出一條項鏈,末端就是那個形狀奇怪的金屬物體,「這個可以開啟一道絕對屏蔽的防禦體,對不對?」
「這個不是我該知道的。」院長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一眼,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還有一些,另外的隱秘,一般來說,都會由皇帝陛下在臨終前交代給繼承人。」
羅伊斯皺起了眉頭:「您在暗示什麼,院長?有人會利用這些隱秘嗎?」他顯然不是皇帝之前選定的繼承人,那麼,難道他在暗示自己,關於薩爾,有可能會知道些什麼,從而對自己不利?
院長看了羅伊斯一眼,才繼續說下去:「我所知道的,只是在這個房間裡,有個地方,也是可以用它來開啟的,皇家秘密的所在地,其中有些——歷代皇帝陛下所該掌握的力量,或者秘密組織,或者別的什麼。您不妨仔細找一下,皇帝陛下很謹慎小心,而他走得很倉促,應該——不會有別的人知道了。」
羅伊斯點了點頭,並沒有再說什麼,而貴族院院長似乎也完成了他的任務,簡單地告別之後,向門口走去,到了門口忽然又停了下來,猶豫著說:「殿下,還有一件事……」
「關於什麼的?」羅伊斯的手指不經意玩弄著那枚金屬物體,心不在焉地問。
「薩爾閣下,希望在離開帝都前,見您一面。」
**********
前第七王子,現在的薩爾走進書房的時候,羅伊斯第一眼竟然差點沒有認出他來。
第七王子從出生起就受到了父母的寵愛,他是皇帝的末子,當任皇后唯一的骨肉,上面的幾個哥哥各顯神通,沒人認為他還有捲入皇位繼承漩渦裡的一天,反而都當他是個小弟弟,拉攏的對象,所作的一切,也不過是在爭取皇后身後的勢力,那時候的他,是被所有人寵愛的小王子,生活在童話之中一般天真活潑,享盡富貴,單純善良如白紙。
然後,等到哥哥們紛紛在皇帝的操縱下落馬,他卻悄然登上舞台中央,以一個年輕優秀的王子身份,在明爭暗鬥的政局裡,佔了他的一席之地,剛開始的時候,他是那麼謙虛有禮的,臉色總掛著和藹溫柔的笑容,對所有人都是一樣,慢慢的,隨著他年紀的增長,身份的提高,以及歷練的增多,他的笑容,逐漸變得自信,矜持,隱隱帶著皇家貴胄獨有的傲慢,遲鈍的人,也許在那個時候,才發現這位一直不太在政局中拋頭露面的小王子,也是有他的厲害之處的呢。
然後,一切就都發生了。
羅伊斯對他這個弟弟的關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建立在他的未來命運上的,但是基於他還沒有正式登基,所以不能過問貴族院的判決,他懷疑是不是貴族法庭的法官們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在確立了皇位繼承人之後第一個開庭的就是薩爾的身份問題,他不是皇帝的骨肉,自然以這個身份取得的一切權利都無效,也許是唯一知道他父親身份的皇后陛下又服毒自盡了,忽然之間,他從倍受關注的小王子,未來的皇帝變成了一個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姓什麼的人。
他被判決離開帝都,甚至不得出現在帝國中心的八個星區之中,剩下的地區都是些邊遠星球,有貴族院給予的一張機票,一筆微薄的生活費,從此在遠處生活,永遠不許回到這裡。
本來以為自己看到的,會是一個頹喪失意的憔悴男子,甚至會是個怨氣沖天,咬牙切齒的失敗者,可是羅伊斯錯了,走進門來的,是一個安靜平和的男人,除去了華貴的王子服飾和那傲慢的貴族派頭,薩爾看起來竟然還有幾分孩子氣,清澈的眼睛恢復了幼時的單純真摯,普通的一身旅行裝,像個就要出門旅遊的大學生。
「六哥。」他習慣地開口叫道,發現自己的錯誤後有些尷尬地笑了,糾正了過來:「親王殿下。」
也只在這個時候,他眉間才掠過一絲黯然,然後就是規矩地彎腰行禮:「我,要離開帝都了。」
「這是他們的判決嗎?」羅伊斯歎了一口氣,指了指桌子對面,「坐吧,這很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嗯,我想也是。」薩爾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抬起眼睛看著羅伊斯,「海登博格閣下還好嗎?前些時候,總是聽到他身體欠佳的消息。」
「他沒有什麼大病,只要安心休息,會好的。」羅伊斯望著這個和自己截然不同,從小受盡寵愛的弟弟,就算以前心裡或許有恨,現在也已經煙消雲散了,剩下的,竟然還有些微微的憐惜。
這麼單純的孩子,本來就不該生在皇室,他不是皇帝的孩子,也難怪一直都那麼善良,就是想學壞,都學不像,不管是對老奸巨猾的大哥,陰險毒辣的三哥,面和心狠的四哥,暴躁易怒的五哥,還是一直板著臉的自己,他都是那麼歡樂地笑著,眨著大眼睛毫無防備地迎上來叫著哥哥哥哥。
「就要走了嗎?」他低聲問。
「是,本來還要更早的,不過我懇請法官,多留了兩天……去拜祭了一下父皇——皇帝陛下的靈柩……」薩爾垂下了頭,「我沒有資格參加他的葬禮了……但是不管怎麼說,皇帝陛下還是很疼我的,我叫了他21年的父皇,現在他死了,我雖然不是他的兒子,還是想去跟他告別一聲的。」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薩爾繼續說:「我……跟歌麗絲離婚了……這樣對我們都好……現在想想,我們的孩子……走得好啊,如果他生下來……面臨的會是什麼呢?我簡直不敢去想……原來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也濕了,羅伊斯幾乎以為他又會像上次一樣,下一刻就會倒在自己肩膀上哭泣,喃喃地說著:「我的孩子沒有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幸好,經過最近事件的洗禮,薩爾明顯堅強了起來,他甚至沒有動手去擦眼淚,只是平靜地仰起頭,讓淚水慢慢乾涸,聲音也自然起來:「歌麗絲還年輕,她也許會為我的離去而傷心一陣子,不過以她的身份,她父親的地位,很快,就會有更多的事情讓她忘記我的存在的……只是個回憶罷了,還是個……不怎麼愉快的回憶……」
對於徹底押錯了寶的侯爵一家,才算是不愉快的回憶吧,羅伊斯冷冷地想著,插了一句,「你有徵求她的意見嗎?」
「她父親沒讓我見她。」薩爾黯然地說,「直接要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歌麗絲也會簽字的,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不能讓她跟我繼續在一起……婚姻嗎……你是知道的……很多時候,也不過是交易,只不過我的條件更好些,符合她心目中理想丈夫的形像……所以她才會愛我……將來她還會愛上別的什麼人,條件很好的貴族青年有很多,侯爵的家世又很好……這樣很好,不是嗎,六哥?我們都能得到我們該得的。」
羅伊斯沒有去糾正他的錯誤,沉吟了一會兒,開口問:「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以後……我也不知道。」薩爾憂鬱地笑了笑,「反正我今天必須離開帝都,不然貴族法庭會強制執行的,我可不想被押送啊……太難看了……真的,太難看了……」他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笑容:「其實邊境星球也有很多好地方……以前我讀書的時候就想去看看的,現在正好是時候……貴族法庭給了我一筆錢,如果我省點,可以夠一年的開支呢,這是我的侍衛說的,呵呵,真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從來不知道怎麼省錢的,現在,要他來教我了。」
「你的侍衛?」羅伊斯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有人和你一起走嗎?」
「啊,是的,我從前的侍衛……」薩爾的臉忽然藍了起來,為了掩飾他飛快地說,「一個中尉而已……他說他祖先的家鄉就在邊境的某個星球上,正好也想去看看……因為我的關係,他們都失業了,所以也有時間……」
羅伊斯第一個反應,就是該不會是貴族院派的人吧?要監視薩爾嗎?就算是的話,也沒必要採取這麼直接的方式,帝國的情報系統他已經見識過了,完全可以把薩爾的一舉一動都向帝都的人報告的,那麼那個人是……
他決定暫時不去過問,而是作出在這種情況下該有的姿態來,輕輕地歎了口氣,問:「還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了。」薩爾平靜地笑了笑,「謝謝您……」
慢慢站起身來,他再次鞠躬行禮:「那麼我就告退了,親王殿下,很遺憾,我只能在電視裡看到您登上皇位……我是真心想祝賀您的……您比任何一個人,都更適合當皇帝……甚至,連父——連先皇也是這麼說的。」
羅伊斯神色平靜地點了點頭:「一路順風,薩爾。」
「謝謝。」薩爾感動地笑了笑,轉身走到門口,剛握住門把手又停住了,回頭猶豫不決地看著羅伊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忽然,他又轉回來走到羅伊斯桌前,手指緊張地捲曲著,眼睛盯在桌面的某個位置上。
「怎麼了,薩爾?還有什麼事嗎?」羅伊斯不知不覺放緩了語氣問他,一如從前對著那個不懂事的小弟弟……
「這個……我……」薩爾吞吞吐吐了一會,毅然抬起頭來,對羅伊斯說,「您知道吧,在這間房間裡,有一些秘密……只有皇帝陛下才知道的,也只能是皇帝陛下知道的。」
「嗯,我明白。」羅伊斯表面上還是那麼漫不經心,心裡卻警惕起來,他自嘲地笑了笑,「先皇並沒有來得及把這些秘密告訴我……還沒有盡到一個皇帝的最後責任他就突然離世了。」
老狐狸告訴薩爾了嗎?果然院長提醒過自己,就算薩爾無法利用這些秘密做出什麼事,可是他知道皇家隱秘這件事本身,就是對自己這未來皇帝尊嚴的挑戰了!
「父皇,不,先皇曾經跟我說起過一些……」薩爾的臉又藍了,接著轉為蒼白,「他只是說等我到了那一天自然會知道,當我接過那把鑰匙的時候。」
這就是傳位了嗎?羅伊斯感覺到自己胸口那枚金屬物體忽然開始變沉起來,他咬了咬牙,繼續和藹地聽薩爾說下去。
「先皇說,每一代的貴族院長,都知道有這件事,所以就算他突然去世,也不會影響下一代皇帝對於某些秘密的掌握,不過……不過他告訴了我另一件事……這確實是只有每一代的皇帝才知道的秘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是國家機密了,先皇分得很清楚。」
「父皇……一向分得很清楚。」羅伊斯胸中憤怒的感覺盤旋不去,堵得他不得不說出話來,好緩解胸口的悶窒。
「其實……就是一副畫像。」薩爾的手指滑過桌面,最終在女神雕像那裡停了下來,指點著底座,「這個,稍微往上抬一點,就能旋轉半圈,然後,」他指向羅伊斯的左面牆壁,「那裡就會出現一副畫像……」
他似乎想去搬弄女神雕像,手到半空又停住了,羞澀地一笑:「還是,您自己來吧……」
羅伊斯卻並沒有著急,不是嘛,既然是副畫像,又不是什麼會定時銷毀的東西,看與不看又有什麼了不起的?薩爾也說了,無關國家機密,陰謀麼?就更不會了,薩爾會不惜撒這麼一個謊來陷害自己嗎?就算自己死了,也論不到他,或者是和他相關的人當皇帝的。
薩爾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緊張地絞起了手指:「我……他說,如果我說了,會引起您的猜忌之心,會對我不利……勸我不要說了,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過……可是……我辦不到……我知道這個秘密,可是你就要當皇帝了,你卻不知道……這太不公平了……是不是?……這是您的權利呀!我……我不相信……」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近乎耳語,「我不相信六哥會除掉我的……我對你沒有威脅性,是不是?」
最後一句雖然是問句,卻帶著乞求的語氣,羅伊斯微微震動了一下,終於向他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當然不會……薩爾。」
明顯地舒了一口氣,薩爾整個人都輕鬆起來,鞠了一躬說:「我告退了……皇帝陛下……我……會在心裡祝賀您的。」
「一路平安,薩爾。」羅伊斯並沒有起身,點了點頭,目送著他走出書房,在其後的一段時間內,他什麼都沒有干,只是沉思。大約過了半小時,才按動通訊器,調到一個秘密頻道,對方回答之後,簡單地命令:「任務取消。」
「是,陛下。」對方很乾脆地答應著,並沒有任何疑問。
關掉通訊器的同時,羅伊斯信手旋轉了一下女神雕像的底座,果然,左面上半截的牆板無聲地滑了上去,從下而上地露出一副全身等人高的油畫,羅伊斯搖晃著身體,悠閒地注視著,直到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幾乎是驚惶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目瞪口呆看著那金髮藍眸的人像——
「傑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