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冷戰結束後,傳統的國際法因為共產集團瓦解,冷戰結束而受修改,甚或存有重大變革,特別是波斯灣戰爭後,國際法有關戰爭法之規範……」
言卉伶專心聽著台上教授講述的內容,忽然,鄰桌的空位有人坐下,她抬眼一望,是林良銓。
「你大少爺還真好命,到現在才來。」她以唇形無聲傳述。
林良銓也如法炮製。「沒辦法,江教授說我要是再缺席,就算我交出報告,他也要當我。」
「活該!」言卉伶無聲地說完後,即轉頭專心聽課。
林良銓坐在一旁無聊極了,偏偏為了報告,他又不敢出聲妨礙言大菩薩,以免報告泡湯。
炎炎夏日正好眠,忍著、忍著,聽著教授口中喃喃說出的國際公法催眠曲,不一會兒,他即昏昏欲睡。
言卉伶見狀搖搖頭。真是服了這大少爺。
窗外蟬聲,唧唧,教授上課的聲音和著蟬鳴「知了、知了」,不知不覺就到了下課時間。
言卉伶收拾好東西正準備離去,這時好命的林大少爺終於醒來。
「下課了?真好!」林良銓揉著惺忪睡眼,伸伸懶腰,一副天蹋了也沒他事的模樣。
這情景讓言卉伶既好氣又好笑。為什麼她的校園生活週遭都是這種人,林良銓讓她想起了兩名死黨高中時的惡行惡狀。
「你要走了?喂!等我啊!」林良銓起身追出去。
言卉伶假裝沒聽見,舉步自教室走出,後頭就聽得林良銓大呼小叫。
「喂!等等我啊!」林良銓大步追上。
「這陣子又不用交報告,你跟著我做什麼?」言卉伶無視於他繼續走著。
「哎呀!又不是要交報告才會來找你。現在讓我更好奇的是,你現在真的和辛學長在交往嗎?」
「沒錯,你有什麼問題嗎?」被林良銓這麼一提起,她的思緒不禁又飄到辛子橫身上。這兩個星期都沒有他的消息,只有手機在三餐時間會傳來提醒她吃飯的簡訊,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麼。
真正從當事人口中證實,林良銓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畢竟學長和言大菩薩兩人根本搭不上邊,型差太多了,讓人根本無法擺在一起。
兩人……就好像……一時之間想不出如何形容,林良銓絞盡腦汁終於想出合適的形容詞。
「可是你們兩人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美麗檢察官和被起訴的高級牛郎……」比八點檔連續劇更加精彩,都可以寫』—出戲了。
「謝謝你的形容。我和他的事不勞你費心,若還想要報告就少噦唆!」
被冷目一掃,林良銓立即見風轉舵,「當然,你們在一起很適合,簡直是天造地設、郎才女貌……」他趕緊補充說明。
這時,袋子裡的手機傳來震動,她拿起來一看,果然已到了吃晚飯的時間。
上面沒有什麼肉麻的「我愛你」,只有和他浪蕩的相貌一點也不相稱的五個字「別忘了吃飯」,一點也不浪漫。
他最近究竟在忙什麼?怎麼一下子就不見人影。言卉伶拿著手機,心不在焉地走著。
「看不出學長這麼體貼,還會傳簡訊要你別忘記吃飯,真是意外。」
她幾乎忘了林良銓的存在了。「你還沒走啊?」收起手機,她沒好氣地道。
「我還以為你走得這麼急,是為了要和學長去約會,看樣子學長沒有要來接你噦?」林良銓走到她前面,轉過身面向著她,倒退著走,一點也不怕撞到人。
「你管太多了!」言卉伶冷冷地道。
「怎麼樣?想不想見學長,我知道學長打工的地點喔!」林良銓眨眨眼,神秘地說。
去他打工的地方?言卉伶陡地心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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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家,言卉伶匆忙梳洗後,便到與林良銓相約的地點等候。
林良銓一掃下午上課時一條蟲的頹樣,精神恰似一尾活龍。
PUB用位於地下室,言卉伶還沒有走下樓梯,就聽到震耳欲聾的樂聲,她戒慎地望著陡峭的階梯,小心翼翼地拉著裙擺,唯恐一不小心跌斷頸子。
「小心!」林良銓大笑,率先拾級而下。
言卉伶小心地走著,好不容易步下了樓梯,只見黑暗的PUB裡聲光十色,一群人如沙丁魚般擠在舞池隨著音樂搖首擺身。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想起當初在PUB趁酒意作祟親吻辛子橫的那一段,她不禁感到臉紅,自己居然會這麼大膽,現在想起仍覺難以相信。
「你看,學長就在那裡!」林良銓指向舞池右側,言卉伶的視線朝著望去。
糟糕!林良銓心中大叫不妙。怎麼時間這麼不巧!
言卉伶呆立著,目光移向右側盡處的吧檯,一對出眾的男女正互相擁吻……不,其實該說是女方主動索吻,辛子橫只是沒有抗拒任人予取予求。
身材火辣的女子穿著極短的牛仔短褲,半露出緊翹的臀部,沿著視線而下是一雙雪白誘人的長腿,上身穿著鑲滿亮片的低胸小可愛,包裹住豐滿的胸脯,吸引許多人的目光。
只見她半坐在高腳椅上,身子橫過大半個吧檯,雙手勾住辛子橫的脖子,熱情的將鮮艷的紅唇烙吻在辛子橫的俊顏上。
「莉娜,別鬧了!」辛子橫淡笑出言拒絕,仍俯首擦拭玻璃杯,沒有伸手拉開圈在脖子上的雙手,似乎對這種情況早習以為常。
PUB裡這種情況處處可見,他過人的條件更是成了許多女子狩獵的對象。
「人家哪有在鬧,都是你不好,暑假我找你找了好久,聽阿剛說你好像有了女朋友,該不會是這樣你就不想理人了吧?」蠕動的唇更不安分了,一路蜿蜒停在他的唇上,挑動的舌尖更是逗人地舔吮他的上唇。
見此熱情的景象,吧檯前爆出男性的叫好聲,鼓吹他們繼續下去的聲浪不斷。
辛子橫皺眉往後一仰,避開了莉娜更進一步的動作,這時眼角餘光赫然閃進一道人影。
她怎麼來了?看著旁邊的林良銓,他知道她為什麼知道他在這裡了,只是怎麼這麼湊巧。
「該死!」他低聲咒罵,急忙一把拉下圈在脖子上的手。
「辛,怎麼了?」莉娜連忙抓住高腳椅兩邊扶把穩住身子。
言卉伶努力使自己面無表情,不讓情緒崩潰。
站在一旁的林良銓則雙手合十的向學長告罪,對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忐忑不安。
她早該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不是嗎?她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為何還相信他的甜言蜜語,自認為是他心目中唯一的人?
見她的表情,辛子橫轉頭低聲向一旁的男子告假後,即匆匆自吧檯走出。
眾人這下子也發覺不對勁了,順著他走出的方向,只見他拉著一個頗有氣質的長髮女孩,大家都可看得出她臉色相當不悅,心知打翻醋罈子了。
「辛,那是你最近新交的女朋友嗎?帶過來認識一下吧!」莉娜姿態撩人地將身子倚著吧檯搖手嬌呼,完全不把言卉伶放在心上,宣戰意味甚濃。
大夥兒看得更起勁了,恨不得發生更有趣的事,好增加點樂子。誰教辛子橫的女人緣甚佳,難得看他這麼緊張兮兮的樣子。
「走,有什麼話出去再說。」辛子橫低聲地說,心中急著想向她解釋,卻心知PUB裡絕不是適宜的場所。他拉著冰冷的小手,感覺掌心下的手抗拒了會兒,隨即任他握祝
言卉伶蒼白著臉,一言不發地昂首大步走出,偏過頭不去看他,唯恐自己的憤怒會當下發作。無論如何,她絕不讓人看她笑話,這裡太多學校的人了,事情傳出去會更加不可收拾。
「你聽我說……」一走至外面,辛子橫立即拉著她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不要告訴我這一切都是誤會,而是那個女孩子自己投懷送抱!」
辛子橫正要如此說,在她這番搶白下,只好停祝
他靜待,不為自己辯白。
剎那間,兩人站在停車場中皆靜默無語。
窒人的沉悶持續著,一切的說詞全成了多餘,言卉伶想大吼、想哭泣,想罵他為何要如此讓她難過,但這些全化為喉中的哽咽,淚水代替了所有的話語。
她任淚水滑落雙頰,所有堅強的防護全部瓦解,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如此脆弱。
一雙手臂擁住她,她扭身想掙脫,卻拗不過手臂強力的堅持。置身在這港灣裡,她懷疑兩人還能維持多久呢?
「我們分手吧!」決裂的話語由她口中說出,擁住她的雙臂一震。
「不!我不答應!若是為了剛剛的事,我可以解釋!」辛子橫的聲音變得沙啞。
「我們相差太多了,我沒有信心你會只守住我一個人……每天,我就是想著你,想著你正在做什麼,見面時,我歡喜;一旦分開,我就會想著你在做些什麼,想著、想著,書都念不下去,心中只有你!」哽咽的聲音說明她的在乎。
「我甚至在想,你會不會像我想你一樣想我,會不會像我在乎你一樣在乎我……我從來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什麼都沒跟我說,我不知道你的一切,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到PUB打工,無法瞭解你為什麼要任由一個女人抱著你卻不推開她……」
紛紛掉落的淚水濡濕了他的衣襟,心是如此的痛楚,她懷疑人真能從這樣的巨痛中復原。
辛子橫蒼白著臉,一言不發地抱住她,沒有為二十二歲的自己解釋,他第一次面對他們之間的鴻溝。
她不願失去他啊!言卉伶在心中吶喊o
「未來太遠了……我看不到……」破碎的泣訴夾帶現實的殘酷,壓抑在內心深處的不安終於爆發,心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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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索的吻一一落在頰上,言卉伶能感到辛子橫的激切與無助。
一切全因為太年輕嗎?還是他們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他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
明年的他即將去當兵,而她需要用全副的心思完成課業;即使他們現在放棄一切選擇相守,她的學歷能找什麼工作,又如何在台北生存?
未來社會的現實一一湧現腦海,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思全都繞著他轉,無心課業,再這樣下去,事情只會更糟。
她顧慮的,他都能理解,也能諒解。
她是第一個在他心中留下痕跡的人,他擔心她不會照顧自己,擔心她沒有乖乖按時三餐吃飯,擔心她總是勉強自己努力讀書。』
這一切的擔心全是來自他的不捨與心疼,因此,他會尊重她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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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留下謎樣的字條,辛子橫走了。
在廣大的校園裡,言卉伶依稀可見他的身影,但她強壓抑住心中的思念,克制自己不再想他。
愛不逢時,該做的事也太多,無論未來如何,她需要定下心來將學業完成,否則未來的路將更難行。
時光荏苒,鮮紅的鳳凰花染紅了校園,辛子橫也畢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