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西華飯店
喝著面前的柳橙汁,田心橘一臉溫馴的坐在位子上,默默地從長長的睫毛下覷看著坐在對面的男子。
古板的黑框眼鏡,敦厚的臉龐,服貼整齊的短髮,高大健壯的身材,略帶小麥褐色的皮膚……她將目光落到男人身上的西裝,如她所料,他身上西裝的式樣,跟她爸爸的有得拚。
不過說也奇怪,那些古老的配件穿戴在這男人身上,非但不顯得突兀,反而讓人覺得很自然。
目光一轉,她的視線定在正口沫橫飛的向田家母女詳述男方經歷的介紹人身上。
長得圓圓胖胖、一臉福態的介紹人,據說是男方的舅母。
「他姓易,易述亞,三十五歲,去年剛從美國XXX研究所拿了醫學博士學位;我們家述亞啊!現在可是在國內數一數二的研究中心研究病理,前途無可限量,將來誰要是嫁給我們家述亞,鐵定幸福一輩子的啦!」
乍然聽到男方優異的條件,田母霎時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
只是當她的目光一瞟向自己的女兒時,不禁尷尬的笑笑。
「這麼說來,是我們家心橘高攀易先生,心橘她只不過是三流學校 畢業的,現在的工作,嗯……實在搬不上檯面……」
愛情小說作家,哪一點不好了?
田心橘小嘴一嘟,眉眼間霎時浮上濃濃的不悅。「媽!好歹我也是靠自己的能力賺錢,有什麼不好意思拿出來說的!」
她直率的反應,立刻惹得田母拉長臉。
狠狠丟了一記警告的眼神給女兒,待女兒識相的噤口後,田母這才忙著向男方親屬道歉。
「對不起,我們家心橘個性倔了點,不過心眼不壞,你們千萬別見怪啊!」
「不曾、不會。」介紹人呵呵笑著。「現在年輕人都這樣,個性直率點遠比較好相處……述亞,你說對不對?」
介紹人用手肘頂了頂呆坐在一旁的男主角,要他開口說說話。
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見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似的一凜。
見大伙的視線全都在他身上,這位名叫易述亞的「青年才勘頓時發出呵呵的傻笑聲,「對不起,妳們剛剛在說什麼?」
田心橘聽了,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霎時,場面變得很尷尬,連空氣也像是凝固了一般。
介紹人驀地眼睛一轉。「讓他們年輕人單獨談一談好了。」
田母識趣的起身附和,「好好好!你們好好的聊。」
臨走前,田母還特地向田心橘使了一個眼色,才和介紹人一同離去。
直到不見田母和介紹人的蹤影,田心橘和易述亞不約而同的深吐出一口氣。
眼角覷見易述亞的反應,她驀然領悟,他大概也是被逼著來相親的。
易述亞剛好望向她,發現她正盯著自己微笑,他下意識的抬手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臉上有什麼髒東西。
瞧他緊張兮兮的,田心橘嘴邊的笑意瞬間咧得更大。
「我說……易先生。」
清脆的聲音驀然響起,易述亞循聲望去。
「嗄?」
乍見到一張嬌美動人的臉龐,不曾和漂亮女人有過接觸的易述亞,頓時漲紅雙頰,一時說不出話來。
田心橘並沒有為難他,低頭輕笑了下,才繼續她剛剛的話題。
「你大概也是被逼著來相親的吧!」
他不解的望著她,靜待她把話說清楚。
「我想問的是……那你的答覆呢?」
答覆?他微蹙眉。
田心橘可愛的皺皺鼻頭。「意思就是,我想知道你回家後,會不會主動拒絕這門親事。」
拒絕?
隱在鏡片底下的黝黑眼眸悄悄地落在那張看似甜蜜可口的紅唇上,易述亞暗忖著,誰會去拒絕這麼一個嬌美人兒?
不過,他也有自知之明,這麼漂亮又美麗的女性,想必不會喜歡他這個慣於和病菌、計算機這些東西為伍的老學究的!
尷尬的咧嘴一笑,他輕聲表示,「如果妳希望的話,我會主動回絕這門親事的。」
聽到想聽的答案,她卻不爽的問道:「為什麼?」
易述亞愣愣的望著她。「這……不是妳希望的嗎?」
她嘟著嘴抱怨,「我是希望你回絕沒錯,可是,你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答應了……你知道嗎?這很傷我的自尊心耶!」嗚嗚嗚……想不到她的魅力竟差到連一個老古板也吸引不了。
嗄?「是這樣嗎?」他疑惑的望著她。
「當然是這樣!」田心橘雙手扠腰,耍賴到底。
「既然是我的錯的話……」他伸手頂了頂眼鏡,憨憨的朝她行禮道歉。「真的很抱歉,因為……我跟女性不太有機會相處,難免比較粗心……」
瞧他一副煞有其事,頭都快撞到桌面的模樣,反而讓田心橘感到不好意思。
「沒、沒關係。」她尷尬的擺擺手。「噯!其實也是我太難伺候了,明明希望你主動回絕這門親事,只是,真見你爽快的答應了,心裡難免有種酸酸的感覺……」
瞧著易述亞認真聽她說話的表情,不知怎麼的,她的視線驀地變得迷濛起來。
她突然覺得,他其實並不像地想像中的拙……
「喂!我問你,我是不是很沒有魅力?」說著,她還擔心的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
她沒有魅力?
易述亞雖然不懂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間,可是,向來慣於正視每個問題的他,還是認真的探究起來。
望著她忽嗔忽喜的眉眼、嬌嫩如花般的小嘴、晶瑩剔透的肌膚和穠纖合度的身材……坦白說,他覺得田心橘完全不輸電視機裡的明星。
「我覺得妳很漂亮……個性活潑開朗,但又不顯得驕縱……我想,只有妳看不上別人……正常的男人……應該都不會覺得妳的魅力不夠的。」
發現自己竟向一名才見面不到幾分鐘的男人索討讚美,田心橘害羞的以吸管戳戳玻璃杯中的柳橙汁,低頭沉默了半晌後,才突然輕聲對易述亞說道:「其實,你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男人。」
面對田心橘突如其來的讚美,他不知該如何反應。
「沒、沒的事。」可話一出口後,他又覺得不妥。他這麼說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訴她,他並不是個仔男人,急得他趕緊辯駁。
「不是我不好……嗯!我的意思是……我……沒妳認為的好。」解釋到最後,連他自己也搞不清他究竟想說什麼了。
她安撫拍拍他的手笑說:「沒關係,我瞭解你的意思。」望著他的眼眸中,多了一點欣賞。「其實,你可以很坦然的接受我的讚美,畢竟,現在能像你一樣擁有高學歷卻又不失謙虛和坦率性格的人,真的不多了!」
易述亞起先愣愣地張著嘴,發現她是打心底這麼認為後,才不太好意思的扶扶眼鏡,神情尷尬的向她道謝。「謝謝!」
「對了!」田心橘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下頭。「我都忘了該跟你交換聯絡電話了。」
「交換聯絡電話?」
可是,她剛剛不是才表示希望他主動拒絕這門親事,怎麼這一刻,她又要跟他交換電話?
「是呀!你對我的印象還不錯吧?」從包包裡掏出紙筆,田心橘在紙上寫下她的手機號碼後,抬頭對著他笑問。
只見易述亞略微害羞的點點頭。
「既然我們對彼此的印象都不錯的話,那我想,我們應該可以先從朋友做起。而既然要做朋友的話……」她搖搖手上的字條。「那就應該互相交換電話才行。」
雖然還搞不清楚她究竟在想些什麼,可是,易述亞依舊乖乖的掏出自己的名片,和她交換聯絡方式。
待見他謹慎的收好便條紙後,她半開玩笑的說:「若遇到什麼好吃、好玩的事情,千萬別忘了打電話通知我喔!」
「嗯!」望著她明朗的笑臉,易述亞認真地點頭允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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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禮拜後,剛從沒日沒夜趕稿中解脫的田心橘,突然從郵差先生手中接到一封邀請函。
她納悶的拆著郵件,踱到客廳,當她的屁股才剛碰到沙發,桌上的行動電話便響起。她一邊拿出卡片,一邊無意識的拿起手機,輕聲的喊了聲:「喂。」
「田心橘小姐嗎?我是易述亞。」
易述亞……有點熟悉,但她卻忘了是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她剛好翻開手上的卡片,視線恰恰落在卡片最底端的簽名上。
啊!是寄這張邀請卡給她的主人翁。
「哦!我收到你寄來的卡片了。」雖然她在腦海裡拚命搜尋對他的印象,可是口氣上卻顯得十分熱絡。
因為,倘若自己跟這個易述亞不熟的話,她絕對不可能把她的手機號碼給他!
只是,她怎麼都記不起來他的模樣。
「好在妳已經收到了!我還在擔心我打這通電話會不會太唐突呢!」透過電話,隱約聽到他釋然的吐了一口氣。
「哈哈哈……你太緊張了。」因為還沒想出他到底是誰,田心橘握著手機一邊瞧著邀請卡上的字,一邊陪笑著。
「嗯……我們研究中心後天剛好在國賓飯店辦了個迎賓派對,感覺應該還不錯……如果妳當天晚上有空的話……」
「我不太確定……」
她本來想直接推掉他的邀請,可是,看著邀請函上派對舉行的地點,去國賓飯店吃飯耶!想必菜色一定很豐富;重點是,不用花錢!
「不然……你方便的話,明天再打電話給我好嗎?」
「沒問題。」電話傳來他爽快的答應聲。
在田心橘欲掛電話前,他突然出聲。「嗯……」
「還有事嗎?」
「呃……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妳……真的很謝謝妳還記得我,在打這通電話前,我還以為妳大概已經忘了我是誰了……畢竟,距離我們上次見面,已經一個多禮拜……嗯……沒事了!那我明天再打電話來,就這樣,再見。」
「掰掰!」田心橘心虛的道再見。
一個禮拜前……她很努力的想……叫易述亞的男人……
按下止話鈕時,「啊!」她終於記起她是在哪裡認識他的。
他就是一個禮拜前她的相親對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