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昨晚您好像失眠是吧?」年約三四十歲的宮女屏娥,對著單手撐額倚在紫檀木貴妃躺椅上的晴妃提問。
「是啊!所以昨晚出去「活動」一下,回來後還是不好入睡呢!」慵慵懶懶地回答似乎真的睡眠不足,昨晚的活動的確有點累人,畢竟要把一個宮女丟到井裡面還是要費點力氣,瞧!現在手還在酸呢!
屏娥看著從十五六歲入宮就讓自己服侍到現在的晴妃,略微沉思一下後再度問到,「您是為了皇后娘娘懷孕,您卻不知道要送什麼「賀禮」恭喜皇后娘娘而難以成眠嗎?」
「「賀禮」啊!那也要時機合宜才能送啊!況且聽說皇后姊姊身體不適呢!」入宮至今已經將近七年,還叫一個十八歲的黃毛丫頭姊姊,晴妃卻一點也不會有任何不高興的表情。
「回娘娘,小的已經派部份晴雪園中的宮女太監們,送些滋補的藥品給皇后娘娘,另一部份的下人們全部到皇宮外的普渡寺替皇后娘娘及皇子祈福,並說明因為娘娘擔心皇后生病之事,整夜寢時難安、無法入眠,因此今天身體微恙,無法親自到普渡寺參與祈福,也擔心將自己的病情傳染給皇后娘娘,所以只能讓下人們傳達關心之意……娘娘,您一定相當難過皇后懷孕卻在昨晚卻發起高燒……」
屏娥似乎與晴妃相當有默契,晴妃講頭她就知道尾巴要說什麼,而這些話語之意,不但讓外界知道最受寵愛的晴妃具有雍容大度,絲毫不善妒,還相當識大體以皇室宗脈為重,表現女子三從四德極佳典範;同時也透露出晴雪園中只剩下主僕二人的訊息。
聞言,晴妃斂去慵懶溫和的表情,換上沉穩冷靜卻又略帶一點遊戲人間的自信,「屏娥,你做的相當好,不愧是跟了我這麼多年的人,……難過礙…,一定難過的,皇后的位子離我而去,現下皇后又懷孕了,你想,我還有機會登上後位嗎?」應該是充滿不甘的語氣,在她的口中說出卻是平靜地像在描述今天天氣真好的異常口吻。
屏娥好像已經習慣這種說話語氣與內容相違背的語言表達方式,反問晴妃,「您不是歷年來最受皇上寵愛的妃子嗎?如今不過是因為與嬗國剛剛結為姻親沒多久,為了避免在新婚期就冷落皇后造成不必要的問題,皇上才沒來雪晴園,等這段時間過了,皇上又會回到您的身邊了,皇后懷孕又怎樣呢,您也不是曾經懷過皇子嗎?」
「是嗎?屏娥,你跟在我的身邊這麼久,看了後宮寵愛、權力的迭起,你沒發現後宮生存最重要的根本嗎?」
屏娥雖然在後宮已經許久,但是畢竟她的想法是認為受皇帝寵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況且晴妃也曾經懷過皇子,雖然流產但未曾讓皇帝減少對她的恩寵,過一段時間皇帝自然會回到晴妃身旁,她並不瞭解晴妃的想法,「回娘娘,小的認為能受皇上寵愛才是最重要的,受寵時,皇上可是讓您予取予求,有沒有後位對您影響並不大。」
「你果真跟一般人的想法一樣呢!在我看來,受寵並不重要,那只是我踏上後位的一個方式,皇后這個位子才是在後宮生存最重要的根本;一個受寵的嬪妃並不可能一輩子受寵,因此伴隨皇上寵愛而來的權勢遲早將消失,但是,如果是一國之母,縱使不受寵愛,她因為後位賦予的權力終身都在,在她死之前都能輕易決定後宮嬪妃的生死,即使是皇上,除非皇后有犯大錯,他才能廢除皇后,況且皇后就算自己的小孩沒有繼承皇位,新任皇帝還是要稱她一聲太皇太后,你想,難道皇后這個位子不是後宮生存最重要的根本嗎?」
屏娥這此才恍然大悟,的確,自己並沒有想到長遠的事情,而且跟在晴妃身旁就是一看著她受寵,從來沒有見過所謂紅顏未老恩先斷的情形,自然沒多想這麼多。
「況且,你真的以為皇上是寵愛我?唉啊!他是寵但不愛,他並不知道什麼是愛,你想想,皇上十二歲到嬗國,十八歲才回來,這段期間剛好是年輕男女初嘗愛戀滋味的時期,結果他卻是面臨在異國遭受屈辱、日日想家的情況,怎麼有機會學習男女之情呢?還是你以為嬗國人會帶皇上去青樓學習怎麼談情說愛啊!」一段說明丈夫並不愛自己被的話,可是晴妃卻能輕鬆談笑,外加順便調侃一下屏娥,似乎她並不在意皇上不愛她的事情。
屏娥認同晴妃的話,但卻不懂,皇上如何在不懂愛情的狀況,卻能日日寵愛晴妃,既無情愛,晴妃如何讓自己在進宮的第二年開始受寵到現在,皇上並不愛情妃不是嗎?
「娘娘,既然皇上不懂愛情,這表示您並不是用男女之情留住皇上,可是您如何讓皇上對您寵愛將近六年呢?」
「問得好!因為皇上相當愛面子!我利用這點就能留住他,後宮女子眾多,他既然不懂愛情,根本不會特別喜愛誰,剛好我是宰相之女,後宮之中就屬我背景最雄厚,加上皇上跟我在一起時,我能抓住他的個性讓他開心,所以皇上就留在我身邊,這就是皇上寵愛我的原因!皇上平時表現雖然平庸,但我覺得他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縱使他不簡單,可是同樣有人的通病——愛面子!姑且不論他是帝王出身,本來就比平民百姓更注重顏面,但他在嬗國那幾年,可想而知一定會讓他從小養尊處優的性情倍受踐踏,更會加重他對顏面的看重,他可是個高自尊的人呢!但他能忍耐這麼多年,就知道他可以為大局堅忍,但隨之而來的報復……,我想嬗國可能要遭殃了。」
一席話下來,屏娥相當佩服晴妃,自己雖然比晴妃早入宮,但卻沒有像晴妃具有敏銳的觀察力及精明靈活的個性,能有不同常人的看法及論點,還能發現皇上的弱點而加以掌握,自己還以為早將晴妃摸透,也學習她的能力了,卻發現根本只看到表淺的假象。
「娘娘,這樣說的話,皇上也不愛皇后娘娘,所以皇上寵愛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說的皇后之位,是吧?可是皇后好像不是屬於懂得掌握男人個性的人……」
「她看起來是不懂,一個看起來不會掌握皇上愛好面子的女人……而且還握有皇后這個位子,她懷有皇子的事情還不構成威脅,畢竟只要是女人就能生育,況且就算她生了也不見得是男孩、是太子,加上皇上也沒有表明愛上皇后,根本不用擔心皇后這個人,但後位被奪……,對我來說的確有點威脅……」
見晴妃陷入沉思,喪失皇后之位好像讓她困擾,屏娥趕忙問到:「娘娘,這樣談下來,其實皇上寵不寵愛或是有沒有皇子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能坐上皇后這個寶座,那我們要如何奪回它呢?」畢竟晴妃的未來是跟自己緊緊相連。
「奪回……,就好像我之前說的,皇后除非犯大錯,不然是不可能被廢,現在需要的時機,能扳倒皇后的時機……等吧……慢慢等吧,讓鳳儀宮的小宮女定時來報告,定時帶來「時機」吧!」晴妃話一說完,輕輕閉上雙眼,就著夏日微風,閉目養神去了。
屏娥見狀,知道晴妃已經不打算再談,而且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晴妃自己動手,自己都是接觸部分內容,所以並無深入瞭解的需要,但聽她的語意好像鳳儀宮內還有其它的耳目,而且目前也只能等待有皇后犯錯的機會,才能將她拉下後座,看晴妃還能悠閒的小憩一下,就知道晴妃一定自信滿滿,自己也不必要擔心太多。
晴雪園中,充滿夏日炎炎中的寧靜安祥,詭異地沒有一絲權謀鬥爭的氣息,好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有一個主子在休息,一個宮女在為其搧風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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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鳳朦朧地張開眼,逐漸映入眼簾的是龍潠風沉睡的臉龐,還有窗外高掛的太陽公公。
他怎麼還穿著龍袍啊?咦!怎麼沒有印象風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這個人一定燒過頭,連記憶也燒的有點短路了!但還好至少他知道已經過了一個晚上……
自己的衣服……,昨天好像不是穿這件嘛……衣服……梅子姊好像要脫自己的衣服然後……啊!發燒!後來自己發燒了!所以風才會臨時回來……,真好,風為了自己回來耶,嘻嘻,他真好!一股暖暖的感覺在心中擴散,小臉上漾起幸福的傻笑,陶醉在龍潠風為他趕回鳳儀宮、為他擔心的幸福裡,那種倍受呵護的感覺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再感受到了。
龍潠風醒來就看到一個人在傻笑,笑到他覺對方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乾脆自動把衣袖拿起來幫聿鳳擦嘴。
「風,你幹嘛,我又沒有吃東西,不需要擦嘴埃」不聰明的人永遠不會聰明的。
「你沒吃東西沒錯,但你的口水快流出來了!」
「真的嗎?」聿鳳連忙用手抹一抹嘴,想確定一下是不是睡到口水都流出來了。
「騙人!根本沒有嘛!哪裡有流口水!」聿鳳不甘被騙,上馬質問龍潠風,但那口氣……一點也不凶,根本不會有讓對方覺得欺騙他人是不對的,一點威脅效果也沒有。
「是騙你啊!因為你不知道在傻笑什麼,一副笑到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朕只是未雨綢繆,先擦一下你的口水,免的待會真的流出來,到時候要擦也來不及了!」
「你……」聿鳳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反擊,難道自己要說是想到風對自己的好才在那裡傻笑……真丟人!說出來,風一定更會取笑自己,可是風明明騙人就是不對,可是為什麼好像自己才是不對的那個人……,聿鳳真的是啞巴吃黃蓮,有苦難言,悶悶地將小臉窩到被子裡。
龍潠風見到聿鳳的動作就知道他不高興了,趕忙安撫他,「小傻瓜,跟你開玩笑的而已,你當真了?朕可是會捨不得你生氣,來,出來一下嘛,別悶壞自己!」順勢將被子拉下,露出聿鳳紅通通的小臉,還噘著小嘴呢!
「明明就是你騙人……」悶的泛紅的臉蛋,加上兩泡淚眼,不用說,這場對陣一定聿鳳贏。
「是,朕不該騙你,不該騙每件事情都很認真的小鳳鳳,你礙…」龍潠風不習慣聿鳳的臉上沒有笑容,莫名地升起一股小孩子惡作劇的想法,做勢欲哈御鳳癢,聿鳳連忙後退,同時不甘示弱地與龍潠風打鬧起來,嘻嘻哈哈地聲音迴響在鳳儀宮內。
打鬧了一陣子,兩人被門外的子寧與梅雪的稟報聲打斷嘻鬧,一聽到外面有人,糾纏成一團的兩人迅速分開,趕忙起身,裝做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獲得應允而進入寢室的子寧和梅雪,看到這兩人站的那麼遠,心中都有同一個想法,這一對夫妻相當會假仙,明明在外面都聽到兩人在打鬧的聲音,一進來就馬上裝做沒事的樣子,干麻害怕別人知道他們恩愛啊,真會ㄐㄧㄥ!
龍潠風被兩人瞧得相當不自在,他也很尷尬自己竟然會像小孩子一樣跟聿鳳在床上打鬧,這根本不像是他會做的事情,趕忙假裝有事情要忙迅速離開鳳儀宮。
「皇帝也真是的,干麻跑那麼快啊!為什麼不順便留下來吃中飯啊?」子寧感到奇怪,明明已經將中餐給端到鳳儀宮了,可是皇上竟然不留下來吃飯,他不都是與皇后一起吃中餐的嗎?
「你不知道剛剛有一對鴛鴦在戲水,然後被兩隻青蛙嚇到了,剛好這一對鴛鴦的臉皮很薄,所以公鴛鴦先落跑了,無情無義地丟下另一半給這兩個青蛙餵飯啦!」梅雪調侃起聿鳳來,還用比喻的方式取笑兩人。
「梅子姊,你……討厭啦!」每次跟別人過招,聿鳳一定都是屈居下風。
恍然大悟的子寧也跟著取笑起聿鳳,「昨天公鴛鴦還一直照顧著發燒的母鴛鴦,不知道母鴛鴦今天身體好轉,打算要如何報答啊,以身相許?這個不行耶,都早已經「以身相許」到蛋都已經快要生出來了,這個方法不好,換一個,母鴛鴦啊,你說換什麼好呢?」
「你們!討厭啦!不許再說啦!再說……再說的話,我……」聿鳳羞紅的臉上藏不住因為兩人甜蜜嘻鬧卻被人嘲弄的嬌嗔,拚命想阻擋兩人再說下去,可是根本想不出什麼好方法,他怎麼沒有想到要用皇后這個名號去鎮壓兩人呢,人啊,不聰明就是不聰明啊!
聿鳳看那兩人臉上露出帶有嘲笑意味的笑容,左右看來看去,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抹去那礙眼的笑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掩耳盜鈴去了!馬上鑽回被窩裡,把自己紮實地包起來,嘿嘿,這樣自己就不會被人嘲笑了。
兩人見狀,乾脆狂笑起來,笑歸笑,還是要讓皇后吃飯,邊笑邊把聿鳳這只已經煮熟的蝦子從被窩裡挖出來。
聿鳳就在兩人押陣,外加隨時領受兩人嘲笑的眼光下,羞紅著小臉,頭低低的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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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御書房的龍潠風趕忙處理龍潠雨寄來的密函,信上提到龍潠雨自白他不該因為對兄長關愛而贈送那些禮品,所以自動到邊境上去放一個月的長假,同時說明他自己在百忙之中的假期裡面,還是不忘替國家著想,收集嬗國國內狀況,因為採用飛鴿傳書的關係,書信應該約一周候到達,當收到這封信件時,嬗國宰相衛庭淵應該差不多病重掛了,加上之前嬗國經濟崩垮,龍潠雨評估時間點上應該可以發動攻擊,且為了表達忠心愛國之意,已經跟三弟龍潠雷開始整兵待發,來信主要是希望兄長幫忙準備糧草、調動軍隊前往邊境,還有與嬗國錦頤二王爺聯繫,訂定有關攻打嬗國之策略。
龍潠風一看完信件,龍心大悅,自己的復仇已經要開始進入執行的階段,不多久,被踐踏的自尊就能討回,這天,龍潠風的心情是他從回到邯國後最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