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該是離別的時候。然而周湘齡發現她沒有多餘的時間感傷,因為司徒行風的一雙眼睛,始終追逐著她。
「小鬼,你又做錯了什麼事?莊主好像在瞪你呢!」李勇今兒個代替王坤訓練新人,他比較沒那麼嚴厲,對人也比較有耐心,對周湘齡尤其親切。
「我、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一頭霧水。「我今兒個什麼事都沒做錯,我也不曉得莊主為什麼生氣。」
「我也被瞪。」一旁的新學徒心有餘悸。「我不過是和小亮說了幾句玩笑話,就被莊主瞪到現在……」
「小亮?」
「他叫周葛亮不是嗎?」新學徒解釋。「我就叫他小亮,比較親切。」
莊主都沒喊得這麼親熱了,難怪他會被瞪,死了活該。
「我勸你下回在喊別人小名之前,先掂掂自己的命有多重,再決定該不該隨便幫人亂取外號。」小鬼是莊主指定的稱呼,他竟然敢隨便亂改,不得不佩服這個新人不知死活。
「啊?」新學徒嘴巴張得大大的,根本不曉得李勇在說什麼。
李勇拍拍新學徒的肩膀,不怪他。就連他們這些跟司徒行風一起長大的兄弟,都搞不懂司徒行風最近在想什麼,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小毛頭能懂個屁?不被他的醋意淹死就不錯了。
「小鬼,算你厲害,連莊主都被你搞得人仰馬翻。」他看得出來司徒行風很困惑,他和司徒行雲不同,絕對嚴守道德的界線。所以多年以來他不碰不該碰的女人,答應不該答應的條件,許下不該許的承諾。
可以說,他是一個比他父親個性還要嚴謹的人,劍隱山莊在他手上欣欣向榮,他的肩頭卻因此隨更大的壓力,經常找不到管道紓解。
就在這個時候,周湘齡出現了。
原本大家以為她可以帶給他們的莊主歡笑,沒想到她帶來歡笑的同時亦帶來了壓力。他們的莊主最近脾氣之所以會這麼差,完全是對他的隨從慾望無法得到紓解的緣故。
想到這裡,李勇深深歎息,這小子當初如果不要半路殺出來搶劫,他們今天也不必費神。
「反正,你小心一點兒就是。」他警告周湘齡,她看起來一臉茫然,尚未理解自己闖了大禍。
「還有,你也是。」這個不知死活的新人再小亮小亮地叫,遲早要死無葬身之地。
李勇說完話便轉身離開到後面訓練其他學徒,可憐的新學徒和周湘齡兩人面面相覷,如墜五里霧之中,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
前輩都已經好心警告了,偏偏她還不識相,主動找司徒行雲攀談。
「劍的事,你都準備好了嗎?」而且還跟他親熱附耳,擺明找死。
「哪有這麼容易辦?」司徒行雲回答得小小聲。「我哥今兒個不曉得怎麼搞的,盯我盯得好緊,我根本挪不出時間去劍房。」
「你的意思是,要取消約定?」她不客氣地對他施加壓力,就怕司徒行雲一拖再拖,讓她離開不了劍隱山莊。
「我沒這麼說。」急性子的小丫頭。「距離咱們約定的時間還很久,我會在這期間內想出辦法。」他們約晚上,現在連午飯時間都還不到,急什麼急?
「希望如此。」如果計劃順利,她今天晚上就可以跟這卑鄙小偷說再見,臨走之前還能敲他一記,越想越開心。
「看樣子你也迫不及待想和我在一起。」笑得這麼甜。
「是呀!」見鬼,她是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她的劍,關他這個色鬼什麼事?
但為了計劃順利朝廷,周湘齡只好虛與委蛇假裝跟他親近,其實心裡嘔得半死。
然而不管她內心有多不願意,看在外人眼裡,她和司徒行雲已經是親近得過分,至少大家都覺得司徒行風一定這麼認為。
奇怪的是,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像以往那樣過去將周湘齡強行拉走,反倒十分平靜地看著兩人交頭接耳,奇特的反應讓旁人看了都替他擔心。
「莊主——」
「噓。」司徒行風對李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阻止他出聲張揚,然後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間,四處找周湘齡的包袱。
他翻了翻她睡的木床,沒找著。他不死心,屈身看床底,果然在最靠近角落處找到她的包袱。
粉紅色的碎花包袱。
看清楚包袱的顏色後,司徒行風失笑。
過去他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她用的包袱顏色其實就已經透露出她的性別?沒有男人會用粉紅色的包袱,而且還是小碎花圖案。他們這幫男人每個人都瞎了,二十多個男人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到包袱不尋常,包括他自己!
周湘齡和他弟弟親密交談的畫面刺激了司徒行風,他提醒自己,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他們兩人一定有什麼計劃,他必須弄清楚。
他猜想,他弟弟多半已經知道周湘齡是女的,畢竟他在女人堆裡打滾了這麼多年,不可小看他的經驗,加上他又難得熱心助人,可他卻處處討好他的隨從,這就說明了這其中一定有鬼,說不定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女兒身。
不過,現在才行動還不算晚,他還是可以沒收這些銀兩。
司徒行風毫不客氣地把包袱內的錢搜刮得一乾二淨,看周湘齡憑什麼逃亡。他隨意瞄了會票上的名字一眼,接著把會票撂起來收入腰帶,收著收著忽然想起什麼,又匆匆忙忙掏出會票,打開會票瞧仔細。
會票上頭寫著:
立會子票周繼倫今收到
處實紋銀五百兩整。其銀約至京中鹹字號潘家成兄長,見票即況無誤,此照。
這是自京城開出來的會票無誤,指定匯兌的地點也在京城,這小鬼並沒有說謊,她確實是京城人氏。
周繼倫……這個名字他好像在哪兒聽過,似乎是京城的一個布商,生意做得不小。
由於司徒家也經營布匹生意,同行只要名氣夠大,多多少少都會聽聞。
同樣姓周,這個周繼倫,跟小鬼是什麼關係?
哦,對了!不能再叫人家小鬼,昨兒個晚上就已經證實她是個黃花閨女,他得更正稱呼才行。
只是該喊她什麼好?這個答案很快就有解答,他倒要看看他弟弟和他的隨從,背著他搞什麼鬼。
他將衣服又塞回到包袱,再從桌上隨便拿幾粒沒吃完的核桃塞進包袱混充銀子,將包袱打結以後放回原位。
很好,你就逃吧!
司徒行風火大的下定決心,無論周湘齡逃到哪裡都要把她抓回來,才能洩他心頭之恨。
司徒行風為自己的佔有慾找借口,然則無論他找再多借口,都不能掩飾內心的激動。周湘齡是女人的事實鼓舞了他,他終於不必強迫自己接受自己可能喜歡上男人,這點才是最教他釋懷的。
但她竟然和他的弟弟密謀逃離他,萬萬不可饒恕。
司徒行風自認為不是小心眼的男人,只是在愛情的國度裡,連一粒小沙粒都不允許存在,所以他的表現也不算太離譜。
日頭在學徒整齊劃一的吆喝聲中沒去,漸漸披上黑色的外衣,夜晚已然來臨。
周湘齡按昭約定的時間,來到廚房等待司徒行雲,渾然不覺司徒行風早已埋伏在暗外,等待適當時機現身。
周湘齡連包袱都拿來了,準備只要一拿到劍就馬上走人。她甚至已經觀察好地形,大門一整天都有人輪班看守,所以此路不通。她必須先躲進山莊後的樹林,等待天亮以後,再想辦法下山。
她先前說過會貫司徒行雲一記,這她也早有計劃。比武功她是不可能比得過司徒行雲,但她可以趁司徒行雲背對她的時候敲暈他,如此一來,便可順利逃跑。
周湘齡把所有事情都計劃好了,就是沒算到司徒行風,他可是很樂意提醒她這一點。
「小鬼!」等約莫半刻鐘,司徒行雲終於氣喘吁吁地出現。
「我的劍呢?」她也不問候司徒行雲,只關心她的赤燕到手了沒有。
「現實的女人。」司徒行雲一邊不滿的嚷嚷,一邊把劍交給她。「為了拿你這把劍,可是費了我好一番功夫,看你要怎麼謝我。」
怎麼謝他?等會兒就知道了!現在最重要的檢查她的寶劍是否安然無恙。
「真的是赤燕!」啊,她已經有多久沒摸過她的愛劍了?好懷念。
周湘齡用臉頰磨蹭愛劍,看得司徒行雲不禁搖頭。
「你還當真是愛劍成癡。」聽說她是因為想搶斷夢劍未果才被他哥哥強行押來山莊的,這也難怪,他哥哥一向自詡為正義之士,最看不慣年輕人墮落,況且她的功夫又這麼差勁,這對他哥哥來說是奇恥大辱,換做他也不想被一隻三腳貓搶劫。
「好了,你要怎麼謝我?」司徒行雲沒忘記向她討功勞,周湘齡瞄了他一眼,隨即明白他想要什麼樣的報酬,只是她沒打算給。
「你想我怎麼謝你?」她甜甜一笑,對司徒行雲露出一個最嫵媚的表情,看得他一顆心怦怦跳。
「你說呢?」他碰碰自個兒的嘴唇,暗示她最少該給他一個吻,周湘齡假裝害羞的點頭,完全順從的態度,讓躲在暗處觀看這一切的司徒行風不由得怒火中燒。
這個小妮子要是真的敢吻他弟弟,她就完了!
司徒行風在心裡撂狠話氣得半死,這個時候,周湘齡竟然又做出一個讓他噴血的動作。
「那,你先閉上眼睛。」
什麼,她竟然真的要吻行雲?!
司徒行風這會兒已經快要被醋意滅頂,他弟弟竟還不知死活的閉上眼睛,期待和周湘齡接吻。
司徒行風算準時間就要衝出去,這個時候,周湘齡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舉動,讓他剛跨出去的腳硬生生地收回。
周湘齡竟趁著司徒行雲閉上眼睛的時候,拿起手上的劍,朝他的腦袋狠狠敲下去。
砰!
司徒行雲想不到她會有些舉,連話都來不及說,就眼冒金星,當著周湘齡的面倒下。
砰咚!
「活該,你這個大色鬼!」周湘齡朝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司徒行雲做了一個特大號鬼臉,順便還罵了他幾句。
司徒行風怎麼也料想不到,周湘齡不但沒對他弟弟投懷送抱,並且敲了他一記,瞬間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大。
「糟糕,沒時間罵人了,得趕快溜才行。」周湘齡二話不說,衝到爐灶把預藏的包袱從大鍋子裡面拿出來,隨即拍拍屁股走人。
司徒行風因為太驚訝了,一時還無法回神,一直等到周湘齡從他的視線中消失,才意識到她已經逃走。
「等一下!」可惡,他在發什麼呆?盯梢盯到人跑掉,丟不丟臉?
「小鬼!」他一路追出去,整座山莊除了屋內有燈火以外,屋外皆一片烏漆抹黑,他要在這片漆黑中找到周湘齡,怕是難上加難。
武功學得不怎麼樣,逃跑的速度倒是挺快的嘛!
司徒行風一邊詛咒,一邊判斷她逃亡的方向。山莊全天候都有嚴密的防護,唯一的入口又設有崗哨,無論白天或是深夜都有人輪流看守,想從大門逃走並不容易,那麼,她會從哪裡逃走?
司徒行風因為太過緊張,一時間還沒有想到後山,只順著在山莊內瞎找。
同一時間,周湘齡正跑往和大門完全相反的方向,一路衝到後山。
她不知道自己一棒敲下去,司徒行雲會昏迷多久,但她知道自己必須趁著司徒行雲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盡可能遠離山莊。
「呼、呼!」她跑到上氣不接下氣,但一直不敢停下來休息,就怕司徒行雲醒來後會通知人馬追捕她,她會因此來不及逃亡。
所幸這十天練武下來,周湘齡不但武功有進步,腳程也快上許多,她連續跑了半個時辰,終於進入後山,周湘齡方能安心。
她在月光的幫忙下找到一棵大樹,背靠在粗大的樹幹上休息,順便調整呼吸。
「呼呼!」她邊喘邊觀察四周環境,才發現這片樹林每一棵樹都長得又高又大,她靠的這棵樹還算是小的。
但無論如何,她總算找到地方過夜,這才是最重要的。周湘齡打算就這麼靠著樹幹睡一晚,等到明天再想辦法下山。
調整好呼吸後,她背靠著樹幹坐下來,絲毫沒有察覺,有一道陰影正朝她慢慢接近。
雖說是夏季,但實際上也快接近尾聲了。
周湘齡從肩上取下包袱,想從中拿出袍子御寒,還沒有機會打開,便聽見有個聲音從草叢那邊發出來,趕緊又把包袱甩回肩上。
「誰?」她萬分緊張地問來人,但對方沒有回答,只是踩著輕到不能再輕的腳步,朝她起來。
「你到底是誰?」她緊張到嘴唇發白,怎麼也料不到司徒行雲會這麼快醒來。
事實上她已經敲得夠狠了,司徒行雲此該還躺在廚房的地上不省人事,來的人並非司徒行雲,而是……
從草叢中走出來的野生動物,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周湘齡嚇得幾乎連求救聲都發不出來。
「……狼……有狼!」她以為司徒行風說後山有狼群是在嚇唬她,沒想到後山真的有狼,而且還忒大只,讓人看了就害怕。
彷彿是要回應她似地,另一隻狼從草叢的另一頭緩緩走出來,也是朝她走近,擺明了把她當獵物。
她掙扎著站起來,卻怕到連腳都伸不直,她甚至忘了手上有劍,只是一直發抖,渾身冒冷汗。
「救,救命!」她不知道誰會來救她,但她知道自己非喊不可,至少還有一線獲救的機會。
「司徒行風!」周湘齡下意識呼喊司徒行風的名字,才發現自己原來這麼喜歡他,她要是早一點跟他坦白她是女的,也許事情就不會搞到現在這個地步。
是小鬼!
司徒行風因為四處找不到周湘齡,終於把腦筋動到後山,才搜索了一會兒,便聽見她呼喊他的聲音,頓時欣喜若狂,拔腳奔向周湘齡所在的方向。
只是呈現在眼前的可怕景象,讓他找到人的喜悅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有兩隻狼正準備攻擊周湘齡。
這個小笨蛋,都忘了自己手上有劍嗎?
「啊——」她閉上眼睛尖叫,以為自己必定怪遭狼爪撕裂,結果卻是狼的心臟被劍刺穿,撲哧一聲倒下死在她面前。
她看著狼的屍體,不敢相信她的祈禱應驗,司徒行風真的趕來救她。
「你沒事吧?」他趕到她身邊把她扶起來,周湘齡點點頭,臉色跟鬼一樣慘白。
這也難怪,他猜她一輩子沒見過狼,糟的是,狼不只一隻,而是一大群,這下麻煩大了。
剩下那隻狼見同伴被殺死,往後退幾步,開始發出長嗚呼叫同伴。
「嗚——」
尖銳的叫聲在漆黑的樹林裡聽起來格外淒厲,周湘齡嚇得躲在司徒行風的懷裡尋求保護。
其實就算它不呼叫同伴,聞到血腥味的狼群也會趕來,他們現在只能逃。
「快走,狼群要來了!」他抓住周湘齡的手腕,不由分說便把她帶往樹林深處,她完全不知道他打什麼主意,越深入樹林不是越危險?
狼群追來的速度比他們想像中還來得快。他們在樹林間和狼群比速度,此時的周湘齡形同累贅,司徒行風於是乾脆將她打橫抱起來,使出輕功跳躍於各棵樹幹之間,動作敏捷可比東羸的忍者。
周湘齡不知道他要把她帶到哪裡去,但是如果能像這樣一直被他抱在懷裡,天涯海角她都願意去。
司徒行風適時展現出男子氣概,完全擄獲周湘齡的心,不過司徒行風可不會感謝周湘齡,事實上他想打她屁股,他已經警告過她後山有狼群,她還硬闖,簡直就是欠人修理,但這些都可以等到他們安全以後再說,先想辦法擺脫掉這群煩人的狼比較要緊。
「怎麼辦?狼群的數量好像增加了。」本來只有三隻在追,現在變成五隻。
變成五隻就麻煩了,眼下的情況容不得他們掉頭回山莊,只能想辦法爬高。
「沒關係,我有辦法。」司徒行風老神在在的回道,但周湘齡實在看不出來他有想到什麼辦法,他們只是越往樹林深處去而已。
司徒行風在一棵巨木的前面停下來,粗壯的樹幹上懸掛著一條繩梯。
「順著梯子爬上去,動作快!」他將她放下,催促她快爬上繩梯,自己則是忙著拿劍對付已然追上他們的狼群。
這些野狼的目光一隻比一隻凶狠,而且力大無比,真要打起來,恐怕沒那麼好解決。
「是……是!」周湘齡沒敢猶豫,也不管繩梯通往何處,抓住繩梯便拚命往上爬,一邊還得分神注意正和狼群格鬥的司徒行風。
「不要管我,儘管爬上去!」他知道她在看他,但這只會使他分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危險。
周湘齡只得拚命往上爬,繩梯很長,她爬好久才到達頂端,竟然是一道門。
她稍稍遲疑了一下推門進去,藉由月光窺探裡頭的擺設,不敢相信,在巨樹的頂端,居然建有一間屋子。
司徒行風見周湘齡已經安全抵達樹屋,連忙收起劍使出輕功跳到橫生的樹枝上,跟樹下的狼群說再見。
「嗚——」
狼群不甘心地發出哀嗚,在巨木旁邊繞圈子,看樣子還不打算離去,跟他們兩人比耐心。
司徒行風笑著跳上樹屋的窗戶,差點沒把周湘齡嚇死。
「司徒行風?」怎麼從窗戶進來?
「不然還有誰?」他嘲諷地回道,動手將桌上的燈火點著,接著再走到房間四個角落的燈架點燃所有蠟燭,屋子頓時燈火通明。
直到他把所有燈都點著,周湘齡才真正看清整個屋子,無論是床、桌子或是櫃子應有盡有,只是每樣傢俱都是竹子做的,而且尺寸都比一般傢俱來得小一些,應該是為了適應屋子的規模和高度特別訂做。
「這是樹屋,你沒見過吧?」司徒行風見她好奇打量屋內的一切,主動為她說明,她點點頭,這是她第一次知道有樹屋這種東西。
「看樣子咱們得在這裡過夜,那幾隻狼似乎不打算這麼快走,還守在下面。」司徒行風走到窗子前,往下面瞄了一眼,狼群依然圍著巨木發出低嗚,一時半刻不會離開。
周湘齡聞言困窘的低下頭,都是她不聽話給他帶要困擾,他明明警告過後山有狼群,她偏不相信。
很好,還懂得反省,但是她是不是弄錯他生氣的原因了?
「你沒有話要對我說嗎?」他雙手抱胸提高音量問周湘齡。「你有沒有想過當我發現我的隨從不見了以後,我的心裡有多著急?」
他沒有在第一時間揭穿她的真面目也算他壞心,但他真的很火大,她居然不打一聲招呼就想離開他,難道他真的這麼不可靠?
「我、我——對不起。」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千言萬語都抵不上一句抱歉。
她是該說對不起,但是他現在最小想聽見的就是對不起,他要的是解釋。
「你連包袱都帶著,看樣子是真的準備離開山莊。」他的話一句比一句尖銳,周湘齡還是無話可說,他說的都是事實。
「我給你五秒鐘解釋,你最好把你連夜逃跑的原因解釋清楚,說得通的話我就放你走。」他從腰帶掏出一塊懷表,不消說,這也是洋人傳教士送給他的,好用得很。
「五秒鐘?」她是第一次聽見這種說法,發呆都來不及了,哪還有時間數數兒?
「五、四、三、二、一,時間到。」她不數,他幫她數,一下子就把五秒鐘數完。
「什麼?」她呆愣的模樣著實可愛,要不是他現在太生氣,他會很樂意欣賞。
「我說,時間到。」他用那雙如水晶般透這的眸子瞅著她。「現在說出離開劍隱山莊的原因,不然我要逼你說了。」
他說到做到,她在他身邊這段日子不是待假的,雖然只有短短十來天,卻已經學到了很多事。
「我、我厭倦了。」她緊張地舔舔嘴唇,胡亂編理由,立刻引來司徒行風嘲諷的笑容。
「厭倦?」是這個樣子嗎?「你是厭倦我,還是厭倦待在我身邊幫忙打雜?說清楚,不然可能會引起誤會。」而他誤會起來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她不會想知道他打算怎麼做。
「我!」他的表情好可怕,好像想掐死她一樣。「我厭倦了跑腿和打雜……」
「恐怕不是吧!」他是想掐死她,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說謊。「我看你是因為怕秘密被我發現,所以才連夜逃跑的吧?」
「我、我沒有什麼秘密啊!」不會吧,他都知道了?莫非司徒行雲向他告密?但他沒有理由啊……
「是嗎?」司徒行風淡透的眼珠子轉沉,口氣越來越嘲諷。「那你手上拿的那把劍是打哪兒來的?別告訴我,又是你搶來的!」
她手上拿的,正是那天遭他沒收,現在應該還躺在劍房的「赤燕」。
猛然察覺洩底,她下意識地把劍藏在背後,尷尬地笑笑。
「呃……」怎麼辦?沒有理由可編了,他的眼睛也未免太銳利了。
「只有我和行去有劍房的鑰匙,我不可能還你劍,那麼能把劍拿給你的人只剩行雲,你還敢說你沒有事情瞞我?!」他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因為第一個發現她是女兒身的人竟然是他弟弟,這大大刺傷了他的自尊心。
「我,我是有苦衷的。」她承認她是拜託了司徒行雲沒有錯,但那是因為她被威脅……
「你有什麼該死的苦衷,現在就可以說出來!」什麼話可以跟他弟弟說卻不能跟他說?他一定要知道!
「我是因為、因為——」她說不出口,不敢讓他知道她一直在欺騙他。
「因為你不敢說出你是女兒身,所以寧可讓行雲佔便宜,也不願意告訴我事情的真相。」他冷冷代替她說出答案,周湘齡都呆了,他已經發現她是女人這個秘密?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可惡,她一直提心吊膽害怕被他發現,甚至還因此屈服在司徒行雲的威脅之下,沒想到他從頭到尾作壁上觀。
「沒你想的那麼早。」司徒行風反駁。「我昨兒個夜裡才發現我的隨從偷偷在溪中洗澡,而且很不巧跟我那天碰見的女子是同一個人。我不得不說,你隱藏得真好,居然能夠隱瞞我這麼久。」
他嘴裡說佩服,但他咬牙切齒的表情可不是這麼一回事,簡直可以用氣炸來形容。
「我可以解釋。」她緊張地說道。
「盡快解釋。」他又拿出懷表。「我給你五秒種——不,三秒鐘解釋這一切是怎麼發生,你為什麼扮男裝混進山莊,又是怎麼跟行雲搭上線的,最重要的是,你答應了他什麼該死的條件,不然他怎麼會把劍拿還給你?!」
說來說去,最令他不爽的還是她跟他弟弟的「姦情」,至於她隱瞞他真實性別的事,他反而沒有那麼在意。
「是因為,是因為……」她的耳朵快聾了,吼得那麼大聲。
「因為?!」
「因為他威脅我若是不跟他交往,他就要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你,所以我只好假裝答應他的要求。」她邊說邊手用摀住耳朵,感覺耳朵都快被他吼飛了。
「就算你說得有理,那劍呢?你又要怎麼解釋?」他弟弟確實被她敲一記,她的說法姑且可以相信,但劍的事就很可疑了。
「劍是他自己說要幫我拿回來的,我可沒有求他。」
這不無可能。
他弟弟正是那種道地的花花公子,對女人有興趣的時候,心都可以掏給她,一旦興趣消失了,便會毫不猶豫一腳把人踢開,其惡劣的品性也是兄弟不和的主因之一,畢竟他們兄弟倆個性南轅北轍,沒有必要勉強自己非要喜歡對方不可。
「你倒是挺會狡辯。」即使已經明白事情的始末,他還是不爽。「你應該一開始就說明你的身份,我也不會強行帶你回山莊。」
只能說一切都是孽緣,不過他既然已經喜歡上她,那也沒有辦法,孽緣就孽緣,他認了。
「你根本沒有給我機會說明。」不由分說就把她押上馬,一行人指著她又笑又鬧,她也是有自尊的好不好?當然不會在那個時候說真話,招惹更大羞辱。
所以說,平手,誰也別怪誰。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急著離開山莊?」他進一步追問。「反正騙都已經騙了,你不說,誰也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根本不需要連夜逃跑。」
「你傻了哦。」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等你弟弟醒來,發現他頭上腫了一個包,不找我算帳才怪,我當然要逃跑!」
「他那個色鬼,打死了活該。」說到他弟弟,他就有氣。「你應該多敲他幾棍,只用劍鞘打他太可惜了。」他幾次他都想宰了他弟弟,要不是爹臨終前特別交代他要手下留情,他早把弟弟趕出山莊。
「沒錯,我應該再多敲他幾下才對——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用劍敲他?」莫非……
「我都知道你要逃跑了,你想我會沒注意到你和行雲眉來眼去?」司徒行風一想到他們竟然背著他密謀,又開始咬牙。
「我不相信!」她一直隱藏得很好。「你一定是發現我不見,臨時才追過來的。」
「不信的話,你可以檢查一下包袱,看銀兩還在不在?」他可沒那個閒情逸致騙她,他此刻非常火大。
「我的銀兩?」周湘齡聞言尖叫,趕快解開包袱檢查看看還有沒有在裡面,結果只看到幾粒核桃。
「那些核桃是給你在路上吃的。」司徒行風涼涼削道。「我怕你逃亡的中途肚子餓。在你的包袱裡塞了幾顆核桃,希望你還喜歡吃。」
他不但拿走她全部的家當,還當著她的面取笑她,真個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這個混帳!」她氣得朝他撲過去,打算用手撕破他那張俊臉,就算是留下幾條抓痕也好。
「我是混帳,那你又是什麼。小騙子?」他穩穩捉住她兩手的手腕,看她怎麼耍潑辣。
「我又不是故意欺騙你的!」她都已經解釋得這麼清楚了,聽不懂她也沒辦法。
「我是情非利己!」她掙扎著再補一句,童叟無欺的純真表情看起來可信度頗高。
「好個情非得已。」他懂。「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劍隱山莊?」
「我說過,那是因為我打昏了你弟弟——」
「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他平靜的語氣顯示出他並非完全不明白她的心意,周湘齡頓時語塞。
「呃,我……」怎麼辦,要讓他知道她是領悟到自己喜歡上他才逃跑的嗎?會不會被他當成笑話?
「你平時不是挺伶牙俐齒的嗎?」他挑眉。「怎麼這會兒只會吞吞吐吐?」
廢話!誰被他那只眸子凝視還能說得出話,他這不是在為難她嗎?
「我……」
「說實話!」他已經失去耐心。「我不要再從你的小嘴聽見任何謊言。」該是他們開誠佈公面對自己的時候,他不想再逃避。
「好嘛!」說就說,有什麼了不起?「我急著離開的真正原因是——我喜歡你。」她剛開始說得很大聲,說到最後聲量越來越小,耳朵不好的人鐵定聽不見。
「再說一次。」司徒行風的耳朵沒問題,他只是想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是不是出於自己的幻想。
「我——我喜歡你。」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喃喃說道。「我知道這太快了,不過我好像從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喜歡上你了……」
「謝天謝地!」他不待她說完,便宜將她緊緊抱入懷中,低聲傾訴,「我好怕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知道你也喜歡我,真是太好了。」
「我也喜歡你,小鬼。」他支起她的下巴,深情款款地看著她。「本來我還以為自己有問題,現在想想,一定是因為我早已經意識你的不同,不把你當成同性看待,才會這麼痛苦。」
她看不出他哪裡痛苦,倒霉的人都是她,但只要他也喜歡她,周湘齡就很高興,過去的恩怨一筆勾消。
「你叫什麼名字?」他不想再小鬼小鬼的叫,他要他們溫存時喊她的芳名。
「周湘齡。」她好久沒聽見別人喊她的真名,現在就連她自己喊起來都覺得怪怪的,還是小鬼順耳些。
「周湘齡,我記住了。」他重複念一次她的名字,讓她覺得自己的名字從未如此好聽過,想來是因為心境上的轉變,她真的好喜歡他。
兩人相互凝視,時間好像在這一刻停止了,狼嗥也成了最美妙的音樂,為這漫漫長夜拉開序曲。
司徒行風緩緩低下頭吻她,從輕啄她的朱唇,到大膽吸吮她口中的芳香,一切都是那麼自然。
「奇怪,我怎麼覺得這感覺似曾相識?」他喃喃自語,低頭繼續親吻她。
「因為你的確吻過我。」她笑著仰頭接受他的吻,吻到激動處,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和他深情的唇舌交纏。
「那天晚上……」他不是在作夢,而是真的吻她了?
「就是那天晚上。」她點頭。
那天晚上,他若不是喝醉酒,可能會對他做了更過分的事。
「好可惜,我不該喝醉的。」他笑著調侃周湘齡,她拎起小拳頭像征性地捶他幾下,怎麼看都像是撒嬌。
就在月亮高掛天空,狼群低嗥的今夜,司徒行風對周湘齡做了比那天晚上更過分的事。
他在月光的見證下,吻遍周湘齡的身子,並動手除去兩人所有的偽裝,只留下最真實的自我裸裎相對。
如果還不夠的話,自床上傳來的喘息聲是最好的證明。
今天晚上是適合激情的夜晚,因為月光閃光,狼群齊嗥,噢嗚——
光聽就令人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