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睦且平和的同居生活即將被破壞……
黎明在兩人的熟睡中悄然來過,午間炙熱的陽光也逐漸消褪,當藍色的天空染成迷人暈紅,相擁而睡的兩人才從睡夢中清醒……
范璃是較早醒過來的一個。微微發疼的腦袋趕跑了她的睡意,甚至在意識恢復後,她感覺全身的骨頭好似被拆散又重新組合過一樣。
痛……這是她清醒後唯一的感受。
不僅頭痛、骨頭痛,最痛的地方竟然是……兩腿之間?!
范璃挪了挪身子,想讓自己發疼的身子舒服一些。卻發現自己不太能動——低頭一瞧,自己的腰竟然被一隻陌生的大手鉗制住了。
而且……她竟然是全身赤裸的!
天啊!
陌生的男性大手……
渾身赤裸……
她做了什麼?她究竟做了什麼?
范璃深深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她心裡不停的安撫自己。
記憶隨著逐漸安穩的心緒而如潮水般湧回腦海中——
她記得自己喝醉了。因為前男友一句「不夠熱情、不夠主動」,還說她冷冰冰的個性教人受不了。
戀情吹了不打緊,但這樣的說法嚴重打擊了她一向平靜的心靈。
一直以來,她平平順順的過自己的日子,不隨八卦傳言跟人們的批評起舞,她做簡簡單單的自己、過簡簡單單的日子,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由於心情大受打擊,她便約了好友一同到Pub喝酒。
然後……她只記得自己喝了好多好多酒,之後的事情她就不太有印象丁,腦海中的記憶變得斷斷續續。
她記得她被菉言她們架上了車,然後應該是回到了家……李豐寬前來開門……接下來腦中有一大段記憶是空白的。
太陽穴倏地揪疼一下,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
渾身赤裸的她坐在李豐寬的大腿上,臉上是舒服跟痛苦摻雜的表情,手指緊緊掐著他的背……
接著,所有的記憶都回籠了。
范璃屏住呼吸整整有一分鐘之久……
她完全被自己的記憶給嚇傻了。
天啊!
她到底做了什麼?
看來她不用翻身就可以知道鉗住她腰身的大手主人是誰……
范璃動都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動就會吵醒李豐寬。
現在她真的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他們只是打小一塊長大的鄰居,兩人也以兄妹的身份同住,沒想到她會酒後亂性,硬是強迫他跟她……
豐寬個性敦厚老實,想也知道一定是她酒醉大著膽子強迫他的,而且她一定還說了不該說的話。
問題是,她壓根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吐露了什麼心事。
目前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的確跟豐寬上了床!
證據就在眼前——兩個人赤裸相擁在床上,而她全身又酸又痛,尤其是兩腿之間……
喔,誰來殺了她吧!
范璃巴不得自己此刻化成一道輕煙,消失在空氣中。
她極度無奈的合上眼,歎氣……
既然事實已造成,她就該坦然面對,所以她決定——
「落跑」先!等她收拾好心情再面對他。
她不是不願面對喔,也不是逃避,反正先「落跑」,一切以後再說……
做了決定後,范璃緊張的做個深呼吸,先緩緩用拇指跟食指「夾」起李豐寬擱在她腰際的大手。
她力道非常輕,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驚醒了李豐寬……
好不容易將他的大手「夾」起,稍稍移開些距離,然後她將自己的身子慢慢的移出……
很好,到目前為止都很成功,他似乎沒有甦醒的跡象。
由於背對著李豐寬,范璃只能憑著感覺來判斷,同時心頭不停的禱告。
接下來是最高難度的動作,她必須緩緩的將他的手放置在床上。
夾著他的手緩緩下降……上帝保佑,希望能「安全降落」。
慢慢的、慢慢的……
「啊!」范璃突地發出尖叫,因為她的手被反握住了。
所有的動作幾乎在下一秒間完成——
范璃用力甩開李豐寬的手,拉起身上的絲被裹住自己,跳下床,大步跑出李豐寬的房間,頭也不回,彷彿背後有鬼魂追趕似的。
「范……」李豐寬渾身赤裸,沒有絲被或衣服可遮掩,僅能一手遮著自己的重要部位,一手伸出企圖挽留范璃,姿態可憐。
范璃砰的一聲甩上房門,他的可憐被拋諸身後,沒有人理會……
自那一天飛奔離開房間後,范璃便躲躲藏藏地,不敢跟李豐寬見面。
好在她有三位住在同一層樓的好友,她們都很好心的收留她。但收留前她們都有一個條件,那就是要知道她躲著李豐寬的理由。
范璃本來就不太會編織謊言,所以只好據實以告。
現在她們都知道她對李豐寬「霸王硬上弓」了。
三人的反應不一。大女人夏菉言拍拍她的肩,笑著稱讚她真行;嬌滴滴的古諼柔則是頻頻抽氣直呼不敢置信;活潑可愛的巫安語則是笑到肚子疼,鼓勵她乾脆將錯就錯,反正李豐寬是一個難得的好男人。
這荒唐事又不是發生在她們身上,她們當然可以一笑置之。但她就沒有辦法那麼輕鬆的面對了。
她在三個好友的住所輪流投宿,白天上班,晚上則趁李豐寬去實驗室時偷偷溜回家拿衣服跟私人用品。
范璃像只鴕鳥一樣,以為將頭埋在沙裡就可以不看不聽不用面對已發生的事實。
問題是,這樣的日子她要過到何時?但直到目前為止,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李豐寬,只好繼續當鴕鳥。
她當她的鴕鳥,並不代表李豐寬就全然無知。
第一天,他就從夏菉言口中知道范璃的下落。有好友收留她,他心中的一顆大石也就放下了。
范璃的避而不見當然有點傷他的心,畢竟他們會發生關係並不是因為兩情相悅。
說起來很烏龍,也很不可思議,但事情畢竟是發生了。逃避不是唯一的方法,至少他願意面對一切。無奈范璃不肯配合……他能體諒她的驚慌無措,所以願意給她時間。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都一個禮拜了,范璃依舊過著她逃避的鴕鳥生活。
於是,在范璃輪住三位好友住所的同時,李豐寬做了一個決定——他決定搬出范璃的公寓。
畢竟他只是范璃收留的一個客人,沒有理由主人都不回家,任他這個客人鳩佔鵲巢。
收拾好行李,李豐寬如同他第一天來這借宿時,沒有累贅多餘的行囊,一派瀟灑。
他在夏菉言的住處找到了范璃。
夏菉言看著他手中的行李並沒有多問,僅是拍拍他的肩說:「我現在得到公司拿一份重要文件,我不介意你們使用我的客廳,一切請隨意,不過走時請幫我帶上門,順便把那只流浪的鴕鳥給帶回家,謝啦。」
說完,夏菉言便離開,敞開自家大門讓李豐寬進去「捉鴕鳥」。
剛洗好澡的范璃僅穿著一條短褲,拿著一條大浴巾擦拭濕發,沒注意到此時走入客廳的李豐寬,還以為是夏菉言。
「是誰按門鈴啊?」她問,抬起螓首卻看見站在她面前的李豐寬,他的腳旁還放著手提行李。
「啊……怎麼是你?」她連濕頭髮也忘記擦了,連說話都有點結巴。
尷尬的氛圍即刻圍繞在兩人之間,范璃始終瞄不到夏菉言,心頭急得很。
「菉言呢?她幫你開門的不是嗎?」怎麼在最需要朋友的時候偏偏不見她的蹤影?
「不用找了,她回公司拿文件。」也許只是一個借口,但他謝謝她。現在他最需要的便是跟范璃單獨相處。
如果她那幾個好友現在出現攪局的話,他不確定自己能跟范璃好好談。
「菉言不在?」范璃的希望落空。她本來還寄望有第三者的存在能夠緩和一下她緊張的隋睹。
太突然了!李豐寬的出現讓她措手不及,因為緊張微微打顫的身子完全阻塞了她說話的能力。
范璃不安的兩腳交換站立著。
她該說些什麼做為兩人一個禮拜不見的開場白呢?
好久不見?你最近好嗎?
這似乎太過客套。
其實我一個禮拜沒回家,是想試試在外頭流浪的滋味……
這個理由又太過牽強好笑了。
范璃的腦袋瓜漲成一團。她到底該說些什麼好呢?
嗯……就說很抱歉那天酒後亂性,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強暴」他的……
想到這,范璃眼眶一紅。早知道就不要喝那麼多酒!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要她負責任了。
到底該怎麼辦?
范璃傷心委屈的一扁嘴,丟掉手中的毛巾無措地跌坐沙發,雙手捂著眼啜泣了起來。
「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喝醉了……行為舉止完全失去了控制……」聲音被埋在手掌裡,壓根聽不太清楚她的話語,只是她微微顫動的細肩及輕啜教人不忍。
李豐寬的心一陣擰痛,但他不敢靠過去。
畢竟她躲了他一個禮拜不是嗎?若現在親近她,是否會被她拒絕呢?
李豐寬猶豫不決。
范璃傷心的想著,豐寬是個溫柔無比的好男人,要是以往,他絕對不會讓她獨自一人傷心哭泣的。
都是她酒後亂性而壞了原本和諧的關係……他現在想必連碰都不想碰她吧!
想到這個可能性,范璃更難忍心傷,原本的輕聲啜泣變成無法壓抑的嚎啕大哭。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麼知道自己的酒品這麼差……早知道……早知道會釀成這樣的『悲劇』,說什麼我也不會沾一滴酒……」范璃邊說邊哭,鼻子紅咚咚的。「我真的不是故意『侵犯』你的!我事後也有檢討……可是鼓不起勇氣跟你道歉……對不起……」說到最後她已經是泣不成聲。
李豐寬終於聽清楚她的話語,他愣在現場,久久不能消化剛剛才輸入他腦中的訊息。
原來範璃躲著他、避不見面,是因為她覺得自己「欺負」了他、「侵犯」了他?!
李豐寬不禁失笑。原來他們對「發生關係」這件事的認知是那麼的不同。
話說回來,他的確是被喝醉酒的她「半強迫」地上了床。但他沒有任何責備她的意思啊。
他反倒體諒她的鴕鳥心態,選擇離開。
但就算要離開,他也必須當面告知她,並且謝謝她這段日子的收留。
「范璃?」他輕輕的喚,有點無奈。
他希望她別哭了,因為聽見她的哭聲,他覺得自己的心都不對勁了。
「別哭了……我沒有怪你,你也沒有『侵犯』我……」他來到她身邊,輕聲的安慰。
雖然有點難以啟齒,但他還是開口說明。
「其實是我不對。你喝醉了,我卻趁機佔你便宜……在當時混亂的情況下,我是清醒的那個人,我該自我控制的,但我卻沒有。對不起……」原來他們都責怪著自己,都對對方有所愧疚。
范璃的小臉終於從手掌中露出,粉頰滿是淚痕,脆弱的模樣讓人心疼不已。
「什麼?」她有點茫然。
兩人都向對方道歉,也都覺得錯在自己,那到底誰該為那件「糊塗事」負責任呢?
「你不怪我了?」她問。
李豐寬苦笑。「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還怕你不原諒我呢。」畢竟男女之間發生這種事,比較吃虧的還是女人。
「你不怪我?真的?」范璃不敢相信的再問一遍。
李豐寬很確定的搖搖頭。「我實在想不出任何責怪你的理由。」
「可是我……對你……『那個』了啊!」范璃食指比向自己又指向李豐寬,皺起眉頭,滿是不解。
「不管是『這個』或『那個』,我都不怪你。」李豐寬舉高右手發誓。
他一顆忐忑的心終於落下,因為他知道范璃不是因為責怪他的逾矩而避不見面。
他笑著揉揉范璃的頭,將她未干的發弄得有些凌亂。
「我要走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雖然誤會解開了,但他還是離開比較好。
畢竟他們之間原本單純的關係已經產生了變化,而這變化是不管再怎麼努力都挽回不了的。
所以他想,他還是維持原來的計畫——離開這兒。
「你要走了?要去哪裡?」范璃一時還無法會意,愣呼呼的問。
然後她看見了他身後的行李。
「你的研究結束了?要回原來的大學了嗎?」這是她當下第一個念頭。
「不。」李豐寬搖頭。「研究還沒結束,我也得留在台北。」
「那你幹嘛要走,還帶那麼大的行李?」一股莫名的恐慌爬上心頭……
「我總得把你的公寓還給你吧。」一直鳩佔鵲巢也不好,害她有家歸不得。
范璃一雙美眸眨啊眨,水氣又泛上眼眶。
「我就知道!其實你是怪我的……還說你不介意……若你不介意,又為何要搬走?」范璃猛抽氣,眼看淚水又要不聽使喚地落下。
看范璃紅了眼眶,李豐寬馬上手忙腳亂起來。
「我真的不怪你。別哭了……」唉,該怎麼安慰、說明才能安撫她的心、她的淚水呢?
「你要搬出去了,我怎麼能不哭?都是我不好……我幹嘛因為失戀而喝酒啊!你的離開比失戀更教我難過……」這是真心話。
李豐寬聽在耳裡,心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但他隨即要自己穩住,這或許只是她一時激動所說的話。
「如果我不離開,你就不肯回家。那是你的公寓,而我只是客人。」不管怎麼樣,他還是希望她不要到處「寄宿」,快點回到自己的家。
「這很容易解決啊,我回家,但你也不要離開。」既然兩人將事情說開了,而他也不怪罪她,她就沒有躲避的必要了。
范璃拉著李豐寬的手,幫他拖著行李就要回自己的公寓。
「范璃,等等……」李豐寬穩住她。
「你真的考慮清楚了?」他問。
范璃肯定的點頭。
仔細想想,她之前躲了他整整一個禮拜顯得有點可笑……她原本的以為統統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害她想了一個禮拜該如何面對他……
「我想得很清楚。就當是一場不該發生的錯誤,我們都把它忘了,你依舊是我的大哥,我依舊是你的妹子……」
很快的,范璃將原本發生的錯誤導回正軌,又重新定義兩人的關係,畫分好安全界線。
聽了她的話,李豐寬落寞的笑笑,但他沒讓范璃發現他的心情。
他們真能跟以往一樣,沒有任何心結或尷尬嗎?或許他必須堅持離開。
「范璃,我想我還是……」他想收回自己的手,無奈范璃卻不肯放手。
眼見李豐寬就要拒絕她,她嘴一扁,眼眶一紅……天啊,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愛哭鬼。
「啊,別哭別哭,我答應不離開就是了。」她的淚水獲得全盤的勝利。
李豐寬拎起行李,反手扣住范璃的手,帶頭走出夏菉言的公寓。
他們現在這模樣就好像吵完架和好的愛侶,手牽著手正要回甜蜜的愛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