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向來溫和的杜允觴只差沒拍桌子大罵。
當他從媚兒口中得知姬冠艷已退房離開,他那撲克牌似的臉再也無法保持冷靜。
他蒼白的臉刷上一層冰霜,那模樣教一旁的泰瑞莎感到害怕。
媚兒倒是還滿自在的。
哼,任誰看了冠艷離開時那副傷心的模樣,都不會同情那個傷了她的負心漢的!
就算對方是她大哥又怎樣?她可是很珍惜冠艷這個好朋友,她決定不給她大哥好臉色看!
「為什麼不告訴我?」從不大聲說話的杜允觴竟發出怒吼。
媚兒掏掏耳朵,當他的怒吼是雷聲。「半夜十二點耶,你在睡覺,我怎敢打擾?」
「你……你為什麼不留住她?」對著媚兒,杜允觴是有氣也無法發作,他知道媚兒只是想替冠艷出一口氣。
自從泰瑞莎來到「戀寂夜」,媚兒就對他非常的不諒解,認為他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是非常不負責任的行為。
尤其這幾天他對冠艷的態度,讓媚兒更是對他深惡痛絕。
「我幹嗎留她?冠艷只是個客人,若每個客人我都慰留的話,那「戀寂夜」早就人滿為患了。」媚兒故意說著反話。
誰知泰瑞莎聽不懂媚兒的反諷,竟還加油添醋,「對啊,允觴。走了就走了,不過是個客人罷了。」
她的話同時惹來媚兒跟杜允觴的怒瞪。
「媚兒,不要跟大哥賭氣。我知道冠艷一定有留下聯絡方法。」在這個當兒,杜允觴才明白自己是個不盡責的情人。他沒有冠艷的手機號碼、也不曉得她在台北的住址。
這下可好,她不告而別,他頓時慌了手腳。
「沒有。」媚兒直截了當的拒絕。
冠艷當然有留下聯絡方法,但那是留給她這個好友的,不是留給負心的男人。
「媚兒,算大哥求你……」杜允觴很少求人,但這回為了心愛的女人,他可以放下所謂的男性自尊。
「大哥,不是我不幫你,而是這回你真的太過分了!」媚兒忍不住批評。
杜允觴的神情滿是落寞。
他承認這一回他是太過分了,不僅跟舊情人朝夕相處,還刻意冷落冠艷……原以為這樣可以逼出她的真心,沒想到卻是逼走了她。
「大哥,我一直以為你很專情的,沒想到你竟是個三心二意的花心大蘿蔔!」媚兒瞄瞄泰瑞莎,暗示意味甚重。
其實冠艷並沒有說她跟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這些天看大哥只跟泰瑞莎親密的進出,冠艷則是滿臉的傷心落寞,明眼人也可以猜到七八分。
「你誤會了,媚兒。我對冠艷是真心的。」
杜允觴並不習慣跟人傾吐內心真實的感受,但為得到冠艷的聯絡方法,他得先讓媚兒相信他。「喔?那她呢?」媚兒也很直接的指向泰瑞莎。
杜允觴看了泰瑞莎一眼——很冷漠一眼。
「她只是朋友,我跟她是不可能的。」
「允觴!」泰瑞莎不敢置信的驚呼,連忙挽住他的手臂。「不可能的!你不可能為了那個女人而不要我……」
村允觴拒絕泰瑞莎親密的接觸,拉開她的手,禮貌的說:「很抱歉,是我的行為舉止造成了你的誤解。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我愛冠艷,她是惟一我想跟她過一輩子的女人。」
泰瑞莎顯然無法接受杜允觴的拒絕。她處心積慮將姬冠艷趕離了「戀寂夜」,原本以為可以成功的挽回杜允觴的心,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無法接受!
「那個女人有什麼好?我隨便說個兩句她就相信,拋下你走了……這樣的女人有什麼好的?!」情急之下,泰瑞莎說出了事實。
她這番坦白讓杜允觴大怒。他反手鉗住她的雙肩,沒有一絲一毫的憐香惜玉。「原來是你!你到底對冠艷說了什麼?」
泰瑞莎從沒看過杜允觴如此憤怒的神情,她慌亂的打掉杜允觴的雙手,連忙逃離現常
這下真相大白。原來是有個邪惡的女人從中作梗,害她未來的大嫂傷心的跑掉。
媚兒滿意的一笑。
既然不是大哥花心,那她當個小小叛徒,出賣一下好友應該也沒關係。
以後他們結婚,她還是最大的功臣呢!
媚兒從櫃檯的抽屜拿出冠艷留下的聯絡住址跟電話。「你快趕過去吧!愛情是不等人的。至於另一個女人就留給我解決,我保證她在今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就會退房離開台灣。」
杜允觴接過聯絡住址,感激的道了聲謝,即刻趕往台北。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姬冠艷腫著紅通通的淚眼,從床上望向厚重的窗簾……窗簾外沒有一絲光線,房內一片漆黑。人醒了,意識也跟著清醒,傷心的記憶也隨之而來……
她明明已經離開那個地方了,為什麼記憶還是如此清晰?
拉起被單將自己蒙住,淚水又不爭氣的滑落……
她在半夜時分離開「戀寂夜」,只有媚兒跟阮芊思知道她離開。至於他……她的離開或許會讓他鬆了一口氣吧。
為什麼在她懂得愛情之後,所得到的結局卻是荒謬可笑?她竟然只是人家的性伴侶,還傻傻的付出自己的感情……
現在應該是天黑了吧!回到家後她便將自己埋入床被痛哭,直到哭累睡著了,心才得到短暫的歇息。
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不要醒來……
叮咚!
姬冠艷勉強睜開眼,試圖讓自己清醒點。
她似乎聽到門鈴聲……還是只是她的幻聽?
過了一會兒,她的意識又逐漸遠離……
叮咚!
這一次她確定聽到門鈴聲了。
她蹣跚的爬下床……這時候會是誰來訪呢?台北的朋友根本不知道她已經回家埃
姬冠艷拉開大門,看到了她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還好隔著一扇鐵門——她二話不說,即刻將門關上。
「冠艷……」杜允觴的呼喊聲被門板阻隔,沒辦法,他只好猛按門鈴。
姬冠艷本想當作啥事都沒發生,剛剛那個畫面只是一場噩夢,但不停響著的門鈴聲卻不斷的提醒她。
她壓根不想面對現實,也不想再跟他碰面。
他幹嗎又出現?憑他受歡迎的程度,在當地再找一個「性伴侶」不是易如反掌嗎?
叮咚!叮咚!叮咚!
他似乎不打算放過她……再這樣吵下去,左右鄰居都會出來抗議。
「你到底想怎麼樣?!」姬冠艷再次拉開大門對杜允觴大吼,眼眶又不爭氣的紅了。
「冠艷,你先開門好嗎?」杜允觴放低姿態,柔聲請求。
他必須先入她的家門。要是她一個不悅又將門給關上,那一切都是多餘。
開門?不可能!姬冠艷的態度非常強硬,她決定不再用柔弱的姿態對待眼前這個傷她心的男人。
她姬冠艷可不是溫柔似水、任人欺負的女人。要不是因為第一次接觸愛情,她也不會傷得這麼慘……她必須站起來反擊!
狼狽傷心的模樣她自己承受就好,她不能讓他看到她軟弱無助的模樣,那只會助長他囂張的氣焰!
姬冠艷做個深呼吸——
「我不曉得你為何而來,但我跟你已經結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反正他們只是「性伴侶」,這種關係通常維繫不久,因為新鮮感已經不再。
說完,她便要關上門——
「不!冠艷,你聽我說,我們之間還沒結束!」杜允觴捉住鐵門,語氣激動。
她該不管他說什麼都要狠下心拒絕的,偏偏他脆弱懇求的表情牽動了她的心。
她遲疑著要不要關上門……
這時候住在她對面的鄰居忽地開門探望,可能是他們的對話太過大聲引起了注意。
沒辦法,她只好開門讓杜允觴進來。她可不想成為左鄰右舍八卦的主角。
杜允觴終於順利進入姬冠艷的住處,問題是她對他的誤會頗深,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樣。
「唉……」杜允觴先是一聲長歎,歎盡他的無奈。
他這一歎果然引起姬冠艷的注意,她的怒火火速上揚。
「你歎什麼氣?該哭該傷心的是我耶!你跑到我家來歎氣是什麼意思?」她原本不打算讓杜允觴知曉她的傷心的,但脾氣一來,什麼委屈都脫口而出。
「我很委屈……」杜允觴垮著臉、皺著眉,可憐兮兮的。
「你很委屈?」姬冠艷倒抽一口氣。「你竟然跑到我家跟我說你很委屈?有沒有搞錯啊?」
姬冠艷簡直快抓狂了。
她現在這副模樣簡直跟瘋女人沒啥兩樣——從花蓮回來,她連衣服都沒換就賴在床上,現在衣服皺得像梅乾菜一樣;臉上的妝都花了,雙眼腫得像兩顆巨大的核桃。
再加上她現在怒火中燒,恐怕散亂的發都全豎了起來。
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是拿個重物往他頭上砸去,最好砸昏他,再將他從樓上丟下去……
不不,她大概是氣到喪失理智了,才會想出這種畫面。為他犯下殺人死罪太不值得了。
杜允觴看姬冠艷氣到雙眼發紅,知道他要的效果已經達成,接著說道:「我沒搞錯。我被拋棄了,所以我好委屈、好傷心……」
什麼?姬冠艷覺得她的眉毛都快燒起來了。
這些話該是她的台詞才對啊,怎麼……怎麼都讓他給說去了呢?
「你被人拋棄干我何事?你快走!越看著你我越火大……」姬冠艷將杜允觴用力往外推。
若他是被泰瑞莎拋棄而想來找她當替代品的話,很抱歉,她不會再當傻瓜了!
杜允觴不動如山。開玩笑,他好不容易才踏進這裡,怎麼可能再出去呢!
「我不能離開……」杜允觴死賴著不走。「就算你很火大,我也不能走。」
搞什麼啊!一個大男人還裝可愛、裝可憐!而她……竟然對這模樣的他起了悲憐之心?!
姬冠艷已經分不清楚她是氣他還是氣自己。
「為什麼你不能走?」
「因為我的心遺落在你這裡了。」杜允觴深情的望著她,開口表白。
「誰……誰……誰管你心遺落在哪裡?就算你沒心也不關我的事。」他的深情款款讓她心漏跳了好幾拍,說話時還差點咬到舌頭。
「你快走啦!」再說下去,她怕自己會信了他……她使出蠻力推著他,好不容易讓他移動了一兩步。
他卻倏地旋過身抱住她。「我是沒了心,因為被你帶走了。」
姬冠艷被他孩子氣的行為嚇了一跳。還有他說的話……
「我不信!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你只是把我當成泰瑞莎的替代品,一個方便的性伴侶而已,我不會再像下去了!」姬冠艷激動的吼道。
「誰說你是泰瑞莎的替代品?誰說你只是我的性伴侶而已?」杜允觴發出比姬冠艷更大聲的怒吼。
「是你礙…」相形之下,她的怒氣根本不算什麼。看到一個斯文有禮從來不生氣的男人勃然大怒,那種震撼才可怕。
「我從來沒說過那樣的話!你是從哪聽來的?」杜允觴忽地想到一號人物。「是泰瑞莎說的對不對?」
姬冠艷點點頭又搖搖頭。
杜允觴不解的皺起眉。「到底是還不是?」
「你是沒說過我是代替品,但是「性伴侶」……是你親口說的。」就是這一句「性伴侶」害她傷心個半死,大半夜的就從花蓮跑回台北。
「我說你是我的「性伴侶」?」杜允觴差點昏倒。「這是你對我的看法吧!」
「什麼?我才沒有!」姬冠艷推開杜允觴,跟他拉開幾步的距離。
這句話到底是誰說的?他們得好好釐清搞明白。
「是你說的。」姬冠艷一口咬定。
「我沒有。」杜允觴堅決否認。
「是你說的沒錯。」她很肯定。
「我真的沒說。」他也很肯定。
好了,這下誰的心遺落在何方的問題已經不重要,他們爭執的重點成了到底誰說了「性伴侶」這句話不負責任的話。
但,沒有人肯承認。
「真的是你說的啦!」到最後,姬冠艷竟然撒起嬌來。兩個人的誤會竟在爭執中落幕,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杜允觴因為姬冠艷撒嬌的口吻而失笑。
「到底誰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從來不曾把你當成我的「性伴侶」。對你,我有著以往談感情時從來沒有過的認真。我發誓。」他牽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上,深深地看著她。
「或許我真的說過什麼話讓你誤會我有這個意思,我道歉。 抱歉讓你如此傷心……」她的憔悴跟心傷他都看得見,也都為此心疼不已。
淚水不爭氣的滑落,姬冠艷很沒形象的吸吸鼻子,用手背拭去淚水,可是淚水一直流個不停……
「你不要看我,我這樣子好醜……」為什麼他要說這種會讓人家哭的話?他從來不是溫柔浪漫的人埃
但或許就是如此,此時此刻他說的話才顯得可貴。
「不醜,一點都不醜。你在我心裡永遠是最美的。」杜允觴溫柔的吻去她的淚水。
「貧嘴!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花言巧語?第一次見面時,你還連一句話都不屑跟我說哩。」
「呵,看來你治好我不愛說話的毛病了。因為我發現自從你出現後,我說話的次數真的變多了。」
杜允觴將她拉進自己懷中,深深的歎息,歎息中有著滿足,「能夠這樣抱著你真好!我差點失去了你……」
兩個人完全沉浸在愛的氛圍裡……
突然,杜允觴很殺風景的推開姬冠艷,「我差點忘了一件事。」
姬冠艷眨眨大眼,一臉疑問。
杜允觴在自己身上的口袋左掏右掏,終於讓他掏出了一枚鑽石戒指。
看到他突然拿出的鑽石戒指,姬冠艷的淚水啪答啪答像雨滴一樣不可收拾。
「姬冠艷小姐……」杜允觴很正式的問,「你願不願意……願不願意……」看她流不停的淚水,他無奈的一歎。看來他還是不要太浪漫,免得她的淚水淹沒整間房子。
「你願不願意當我一輩子的「性伴侶」?」他很不浪漫的說。
「噗……」原本因喜悅而猛流淚的姬冠艷聽到這麼一句求婚詞,很沒形象的笑了出來。
「好啦,又哭又笑的小傻瓜……乖,把右手借給我。」杜允觴輕柔的執起姬冠艷的柔荑,幫她戴上了戒指。
然後,他溫柔的啄了啄她的紅唇,還曖昧的對她眨了眨眼。「以後,我就是你免費的「性伴侶」,請盡量使用。」
「討厭啦!」
「還是你現在就想「用」呢?」
「你還說!」
「我會鞠躬盡瘁、永不埋怨的……」
「不要說了啦!」
這樣的對話,從客廳一路到臥房。
臥房的門被一腳踢上,他們之間的對話也因此被隔絕聽不到了。但他們說了並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們相愛!
一個月後,姬冠艷收拾所有家當從台北搬到花蓮,從此「戀寂夜」愛情賓館多了位老闆娘。
兩個月後,姬冠艷發現自己懷孕了;再過八個月,「戀寂夜」就會多出一個小小老闆。
三個月後,姬冠艷發現枕邊人以前是英國某名校的心理學教授,恍然大悟——難怪她永遠都「說」不贏她那位「不愛說話」的老公。
四個月後,姬冠艷知道杜允觴特殊的身份跟能力,她給他一個深深的擁抱,說不管他是誰,她都會愛他一輩子。
反正他注定要當她一輩子的「性伴侶」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