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白色鄉野小徑上杳無人煙,及目所見全是一片荒涼的雪景。
愈近午後,冽風更劇,尤其一里外的山林傳來陣陣刺耳的樹梢摩挲聲,更帶給人一股陰冷的氛圍。
仰首看向遠處,山巒起伏,層峰相連,像是著上銀裝的戰士,無畏狂風怒號、無懼沉聲厲嘯,仍堅守在原地,讓凌赫臣突起敬佩之心。
凌赫臣便是京城赫赫有名,也是皇室最信賴的第一皇商「凌威行」的首領凌赫臣。
京城乃富饒之地,從宮廷到貴族,哪個不是吃好、用好,除了南部所產的絲繡、谷糧之外,其他一些昂貴物資大多集聚在北方,因此就必須仰賴商團的交易,其中凌威行所採購交換的貨品已得到所有人的信任。
有些商行會在玉石中摻些假玉、金塊中加些鐵礦、就連珍貴藥材都可能拿劣質品替代。唯有他,凌赫臣絕不做這些狗屁倒灶之事,雖然他給人的感覺亦正亦邪,但在做生意方面卻嚴守正道。
此刻他就站在風雪中,緊皺著眉心看著前頭蒼茫的一片。
三個月前,他帶領底下數支商團前往北國採購大量御寒裘皮以及珍貴藥材,順道又到各朝貢國收取進貢品與馬匹,如今正要回京。
可才進邊關他就知道遲了一步,眼看前方的商道已被大雪淹沒,根本無法通行,這下該如何是好?
繼續困在這裡的話,風雪將愈來愈大,就更加難以脫身了。於是他先將其他人安置在風雪較小的谷壑內,獨自前往探路。
「天,這下該怎麼辦呢?」回頭看看還等待在谷壑裡的那些人,「不行,一定要覓得其他條路才行。」
凌赫臣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聽見前方傳來腳步聲,幸好此時雪勢已緩,他可以清楚的看見來者——
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騎在一匹駿馬上,少年眉若彎月、目似水晶、唇紅齒白、鼻樑挺立,著實是位美少年。
少年緩緩接近,揚起一雙勁眉睇著凌赫臣,頂上的白色輕裘隨風輕顫,倘若不是他束著發,凌赫臣還以為他是位姑娘家呢!
「你在這裡做什麼?」
少年馭著馬兒靠近他,最後駐足於他面前,仔細打量他略顯狼狽的模樣,「迷路了?」
凌赫臣這才收回注視他的目光,「沒錯,我迷路了,請問可有其他路通往京城?」
聞言,少年笑開嘴,露出一排貝齒。
「你笑!意思是沒有路了?」凌赫臣瞇起眸。
少年斂起笑,緊蹙雙眉望了他一眼,又仰首看看飄雪的天空,「這場雪少說得下個一個月。」
「一個月?」凌赫臣心一沉。
「瞧你的模樣應該是商旅的人了?」少年從他的打扮猜測道。而且應該是個頗有身份的商旅首領。
「沒錯。」瞧這小子年紀輕輕,倒挺會識人的,凌赫臣點頭。
「帶了多少商團?」
「五支,共百來人。」他照實答道,倒想看看這個小伙子能想出什麼辦法來。
「那可就傷腦筋了。」少年指著自己的座騎,「看見沒?我的馬兒都得穿上特製的雪蹄,否則連它都無法在這麼厚的雪堆裡行走,你們的馬兒肯定寸步難行了。」
如此龐大的商旅,這下真要困在這種地方了!
「小兄弟,難道你也沒有其他法子?」看他那深鎖的眉心,凌赫臣便可意識到事態的嚴重了。
「你看看路上的積雪都到了膝蓋處,要想到法子難哪!除非……」他瞇起眸。
凌赫臣眸子一亮,「除非如何?」
「有點兒冒險。」少年沉吟了會兒。
此時狂風又捲起雪花,落在他倆身上,彷彿這世上就僅剩下他們兩人,週遭的空氣也突轉冰冷沉寂。
「你不妨說說看。」
「踩冰河而行,有勇氣嗎?」他本不想多事,但看來凌赫臣應該是個練家子,正好是他尋覓之人。
「但是馬兒馱負太多東西,容易腳滑。」這辦法他不是沒有想過,但行不通啊!
「你不用擔心,我爹是鐵匠,既然會做雪蹄,自然也會做冰蹄。」少年瞅著他好半天,「但我有個條件,你得答應,我才幫忙。」
或許是近夜了,氣溫陡降,他那兩片潤色的唇瓣一啟一合、輕吐暖氣,頓時與冷空氣凝結,產生淡不可見的冰絲,徐徐碎落。
「什麼條件?你就直說吧!」凌赫臣靜待他開口。
「等大伙都離開後,你得留下。」少年直說了,「願不願意就看你了。」
凌赫臣一雙利眸倏然瞇緊,跟著暢笑出聲,「哈……」
「你笑什麼?」少年皺眉端視他的表情,「我可不是開玩笑,不願意你們就一直等到雪停為止吧!」
凌赫臣突然很想探究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大雪天等在這裡,好似早就知道他們會被困住……他剛剛提及他爹,該不會這一切都是他爹主張的?
「你好像不願意為大伙犧牲,那也無妨,你們慢慢等吧!我走了。」少年欲掉轉馬頭,凌赫臣出其不意地攻向他,少年似有提防,迅速飛身下馬,與他在雪地上纏鬥。
凌赫臣的武學背景雄厚,是京城四大名門之一,功夫自然不弱,但是此刻他的兩腳陷在雪堆中,光是行動就非常吃力,更遑論施展身手;而少年踩著雪鞋,要施力是易如反掌。
眼看自己的行動完全被對方封鎖住,凌赫臣靈機一動,而後飛躍起身,在半空中與他過招。
少年心想糟了!
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人,他打算上馬逃離,但是凌赫臣的動作更快,將他制伏在雪地上,單手扣住他的咽喉,「說,你到底是誰?」
少年無畏地與他對視,「住在這裡的人。」
「這時間會出現在風雪中,是不是正等著我?」凌赫臣的雙眼閃爍著犀銳的光影,倨傲地俯視著他。
「放開我。」少年不回答了。
「不放。」
「那就殺了我,我死了你們百餘人也會留下與我陪葬,這也挺好。」少年喝道。
「看來是我小看你了。」凌赫臣這才放開手。
而少年立即矯健的站起身敵視著他,「不殺我你一樣得死,不後悔?」
「不後悔,因為我不想死。」凌赫臣沉吟了會兒,「好,我答應你,我留下,但你們得允諾讓我的商團順利離開。」
「如果你答應,當然沒問題。」少年雙手負背,揚起唇笑了,「請問公子大名?」
「凌赫臣。」
「凌赫臣!」少年眸子突地一瞠,喃喃問道:「第一皇商?」
「沒錯。」
「那太好了,既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應該不會做出背信之事,我也安心了。」少年點點頭,「你帶來的商團在哪兒?」
「後面的谷壑。」
「那裡只能暫時棲身,等會兒氣溫更低肯定熬不住的。」少年指向右邊,「帶他們往那個方向走,途中有個寫著『玉奇洞』的木牌再右轉,就可看見一個非常大的洞穴,那個洞穴很寬廣,足以容納你們所有人,暫時在那裡安身吧!」
「你要去哪兒?」見他俐落上了馬背,凌赫臣立即問道。
「回家,已經晚了,明天天一亮我會和我爹過去找你。」少年掉轉方向,對他撇嘴一笑,這笑裡似乎隱藏了許多含義。
「等等,小兄弟要如何稱呼?」他同樣以一雙爍亮的眼注視他。
「石非言。」說出自己的名字後,他便駕著馬慢慢走遠。
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雪之中,望著天空飄下的鵝毛大雪,想起還待在谷壑的團商與手下,他決定信那少年一次,將他們安置在洞穴裡。
翌日一早,石非言帶著爹石震前往洞穴見凌赫臣。
石震看著凌赫臣健碩的體魄、俊魅的模樣,不由點點頭,「聽非言說你就是第一皇商凌威行的凌赫臣?」
「正是,您是這位小兄弟的父親嗎?」凌赫臣望著眼前這位面容莊嚴的老者,「真願意幫咱們越過冰河回京?」
「那是當然。」石震撚鬚一笑,「聽說你們有百來人,馬匹有多少?」
「馬匹要載貨,將近百匹。」就連馬兒也是龐大的數目。
「近百嗎?」他閉眼算了下,「好,我定會盡快做好冰蹄的。」
「就您一人?」
「我有助手,還有我兒子呀!」石震拍拍石非言的肩,「只需要給我七天的時間。」
「七天!行,我們可以等。」至少糧食還夠。
不過,他還有件事要弄清楚,「我總覺得老丈和那位小兄弟早算準我們昨晚會在這裡出現了,是嗎?」
「呵……果真是皇商首領,什麼都瞞不了你。」石震撚鬚道:「這裡是我的地盤,有誰會經過我當然知道,何況是你們這麼大的一個商團。」
「說得也是。」他乾笑。
「小兒應該跟你提過條件了,所以請你跟我們回去,只需要幫我完成一件事,你就可以回京了。」
「完成一件事?」
「是啊!」石震點頭,朝前一比,「凌公子,請這邊走。」
「老丈,得給我一點時間,我去和手下交代一聲。」
和貼身護衛張繼交代後,凌赫臣便跟隨石震父子的腳步離開。
約莫走了一里之遙,凌赫臣便瞧見眼前的兩座山之間有幢被雪覆蓋住屋頂的木屋,而這兒的雪比外頭小了許多。
「這裡……為何風雪比較小?」他發現連氣溫都暖和了些。
「因為上頭有天然屏障呀!」石震領他進入屋裡。
凌赫臣瞧了瞧,發現這是間非常普通的木屋,裡頭僅有張木桌,桌上擺著只小暖爐,將週遭的空氣烘暖不少。
「喝杯熱茶,等會兒我就去做冰蹄。」石震煮了壺開水,為他泡杯茶。
「老丈,我能否知道您要我留下的目的為何?」在一切都未知的情況下,他怎能安然自若的和一個不知是朋友還是敵人的對象喝茶?
「哈……也對,你是該知道。」他端起臉色,仔細說道:「我要你替我提煉丹藥,此丹藥需要內力深厚的人才能煉成,只有我和小兒實在沒辦法,有你在或許可行。」
「什麼藥?」
「當然是救命之藥。」石震見他沒喝茶,於是說:「請喝吧!」
凌赫臣望了他一眼,才拿起茶水喝下,「是要救誰的命?」
「這個公子就不必知道了。」石震喝完茶便起身,「我到後面打鐵,公子請在這裡稍坐會兒。」
「我能不能先去煉藥的地方看看?」凌赫臣說道。
「當然可以,請這邊走。」在石震的帶路下,凌赫臣與他一同轉往煉丹房。
待他離開不久,就見一位姑娘從後面房間走出來,她一臉的病容,長得與石非言幾乎是一模一樣。
「姊,你怎麼出來了,快去躺著吧!」石非言走進屋裡,正好看見姊姊站在門邊直往煉丹房的方向望著,「你在看什麼呀?」
「那男人是誰?」石非言的孿生姊姊石非語問道。
「是爹找來為你煉丹藥的人。」石非言趕緊扶她回屋裡房間。
「他長得好俊,聲音也好聽,我想嫁給他。」石非語本來也是個健康的女人,但一年前被心愛的男人負心拋棄後,一度想不開,服下她爹收藏在秘室的毒藥。雖然及時搶救回性命,但是身子骨已大不如前,腦子也因為毒性侵入變得不太正常,醒過來之後直嚷著想嫁人,讓她爹和妹妹煩惱不已。
「姊,不行,他只是來幫你煉藥的。」石非言好生勸道。
「可是我喜歡他……我好喜歡他……非言,我的好妹妹,幫幫我。」石非語直抓著石非言的手要求,讓她好無奈。
石非言和石非語雖是孿生姊妹,但個性不同,石非語柔弱,石非言堅韌。石非言從小就知道爹一直以沒有兒子為憾,所以從懂事起就做男兒的裝扮,好讓爹爹忘記她是女兒一事。
這麼多年過去,她爹的確拿她當兒子看待,但她無法瞭解的是,在爹內心深處是否記得她是女兒身?
「姊,你被男人害得還不夠嗎?」姊都變成了這樣,誰還願意娶她?更何況爹說姊的情況愈來愈差,如果這次丹藥依然無效的話,姊姊再活也不過個把月的時間。
「我喜歡他,我要嫁給他……」石非語又開始吵鬧,每每遇到這狀況便是石非言最難過的時刻。
「姊,你先好好睡,睡醒後我們去屋後堆雪人?」她想盡辦法要讓姊姊轉移注意力。
「堆雪人?好……去堆雪人,一定喔!」果真,石非語很快不再吵鬧,朝石非言笑笑後便乖乖在床上躺下。
石非言看著姊姊漂亮的臉蛋,心疼地為她蓋上被子,煩惱著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姊姊得到真正的幸福與快樂呢?
白天,石震與幾位弟子專心的冶鐵製冰蹄,本來石非言也打算幫忙,但是姊姊的情況實在太不穩定,讓她走不開身。
「姊,吃藥……快吃藥。」她將丹藥拿到位於屋後最隱密的房間,「吃了藥才會好。」
「不吃,藥好苦,我不要吃啦!」石非語嘟著小嘴,就是不肯張開嘴。
「這是丹藥不是藥湯,不苦的。」
「不要……我不要……」
石非言深吸口氣,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問:「姊,那你要我怎麼做才肯把藥喝下呢?」
「我要去找那個男人……」石非語又開始吵鬧了。
「不可以,這點不行,其他的我都答應。」如果她就這麼跑出去,真的喜歡上了人家,到頭來對方還是要離開,她不是又受傷一回?
現在石非言最擔心的就是姊姊的心緒,她不能再受到打擊了呀!
其實,好幾次在酷熱的煉丹房內,她看著凌赫臣赤裸著上身露出纍纍肌肉,淌著汗水賣力煉藥的模樣,心就一點一點融化在他那陽剛的體魄上,目光久久無法移開。
她知道自己不正常了,自從他來了之後就變得非常不像自己,甚至忘了自己外表看來是個男人。而且,她非常害怕自己也會變得和姊一樣,因為男人而失了心。
「那……那……」石非語看著自己的妹妹,「那你換成女裝,跟我一樣好不好?我想看你穿女裝的樣子。」
她的要求立刻嚇出石非言一身冷汗!「這……這個也不行,這樣好不好,我下次去鎮上給你買新衣裳還有胭脂?」
「不要不要,我要去找他……」石非語又開始使性子,令非言招架不住。
「好好,我換就是。」唉∼∼她都快忘了女裝該怎麼穿了。
「嘻嘻,太好了!」石非語笑著拿出她最喜歡的一件衣裳,「非言穿,好看……」
「姊,這件衣裳是你最喜歡的,你一直都捨不得穿呢!」她搖搖頭,將衣服還給姊姊,鼻頭酸澀地說:「隨便一件就行了。」
「不要,我要非言穿,非言快穿。」
就這麼,在姊姊的堅持下,石非言只好走到屏風後頭換上多年未著的女裝,剛開始她幾乎連走路都不會,差點被長長的裙擺給絆倒。
石非語看了不滿意,「頭髮……我幫你弄頭髮。」
石非言又被迫地坐在銅鏡前,看著姊姊為她梳頭、上妝。說也奇怪,姊姊鬧脾氣時就非常不講理,但只要依了她,她做起任何事都是這麼正常,有時她不禁要懷疑姊姊是真的傻了,還是故意裝的?
「非言好美。」石非語開心地直拍手。
「是呀!我好美!」鏡中人竟是這麼陌生,石非言都快要不認得自己了。
石非語因為幫她弄頭髮又上妝,虛弱的身子突感疲累地坐了下來,「好睏,我要睡覺……」
「好,先把丹藥吃了就好好睡一覺。」石非言將爹爹精心調配的藥丸放在她手心,「醒來後你會更有精神喔!」
石非語聽話的吃下丹藥然後躺下。石非言等她睡熟之後正準備換回男裝離開,卻聽見外頭傳來不尋常的腳步聲。
她走出去一瞧,發現遠遠走來的竟是凌赫臣!而當他看見她的瞬間,頓時像失了神般怔怔地望著——
瞧她和那位小兄弟極為相似,長長的睫輕輕扇動著、櫻桃小口如凍般晶瑩、水亮的大眼如杏,有神地睇著他。
「姑娘,請問你是?」凌赫臣忍不住問道。
「我……小女子石非語,請問公子哪位?怎會來到這裡?」為了不讓他知道她實為女兒身,她只好冒充姊姊了。
「我是你爹邀來的,因為無聊隨意走走才走到這裡……絕無冒犯姑娘的意思。」他仔細觀察她的小臉,「請問你是石非言的?」
「他是我的孿生弟弟。」石非言不得不欺騙他。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長得這般相像,方才有一瞬間我還以為是自己看走眼。」他灼熱的眸直膠著在她臉上,「這就是你和令弟與令尊住的屋子嗎?」
說真的,他實難想像在這種雪花漫飛之地會有如此幽靜的地方,還有這麼一位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胚子。
「沒錯,我們住在這兒。」石非言瞧了他一眼又挪回眼神,明知故問:「公子,你還沒說你的大名是?」
「在下姓凌,凌赫臣,來自京城。」他的目光仍無法從她那張纖柔的小臉移開,著實為她所迷惑。身為第一皇商,接觸過的女人多到數不清,然而都只是覬覦他的權勢和地位,令他厭煩不已,讓他一度還對女人失去了興趣。
但是眼前的這位姑娘,卻帶給他截然不同的感覺,強烈的誘惑著他。
「你怎會來到我家?這地方可有些偏僻呢!」石非言繼續裝傻。
「這件事說來話長,坦白說,剛到這裡時我還懊惱了一陣子,現在才明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句話的含義了。」如果真要說這世上有「一見鍾情」,那便是此刻這種微妙的感覺了。
「你愈說我愈不明白了。」擔心兩人在門外說話會吵醒姊姊,石非言便說:「公子如果方便,我們去那邊走走吧!」
「當然可以。」他禮貌地退開一步,讓她先行。
石非言笑得牽強,隨即舉步朝前走,久未著裙裝的她很不習慣,再說她又比姊姊稍矮些,好幾次差點踩到裙擺,還真是糗極了。
凌赫臣倒覺得她這些小動作非常可愛,一點兒也沒有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故作矜持的模樣。
到了一處種滿梅樹的地方,她停駐腳步回頭說道:「我喜歡梅,這些都是我種的,聽說京城的梅偏淡粉,是嗎?」
「京裡普遍是紅梅、粉梅,的確較少見白梅。」他的眸光凝住在她纖柔的小臉上,發現她只要望著梅,嘴角就不自覺勾起笑容,可以想像梅當真是她的最愛。
「紅梅!」她好奇地問:「什麼樣的紅?艷紅?桃紅?」
他雙手抱胸,眉眼中帶著勾引的笑,「想知道嗎?那就親自去京城瞧瞧不就行了。」
「進京!」石非言愣了下,想她只在七歲時隨爹出遠門過,之後就一直待在這地方,哪裡也沒去。
「如果有興趣,等老丈煉丹成功了,我可以帶你一同回京。」他認真地說道。
「這……不可能的。」石非言發現自己居然有點心動!
尤其在這麼近距離的注視下,他眼底那抹溫柔與帥氣的笑容不期然侵入她心底,讓她覺得心口莫名泛熱。
她趕緊搖搖頭,努力甩去這種想法。
「是怕令尊不同意?」他向她靠近一步,蹙起眉問。
「也不是,因為小女子身子非常弱,不可能出遠門的。」他的靠近讓她忍不住退後一步,真的害怕會被他身上隱隱散發的麝香味所迷惑。
是自己此刻身著女裝,對他那種怪異的感覺濃了?心底那份不該有的悸動也更重了嗎?
「我也該回房歇息了,如果公子喜歡這裡,可以多待會兒。」他的溫柔讓她無所適從,一心急著逃走。
「等等……」
在他喊住她的同時,她又一次被裙擺絆住,整個人竟撲倒在他懷裡。
凌赫臣緊緊擁護著她,與她相視笑了笑,「你怎麼老絆住,裙子太長了?」
「對。」她羞赧地推開他。
「跟我回京,我買幾套新裝給你。」他的眼中帶了抹多情的柔魅。
「不必破費,我……我是不可能與你回京的。」石非言退後幾步。
「我會讓你願意跟我回去。」他凌赫臣從沒這麼執意於一件事,尤其是對一個女人。既然是他第一個看上的女人,他一定要想盡辦法讓她心甘情願跟他回去。
「你不要胡說,我一輩子都要待在這裡。」他這種霸氣的言語居然會讓她感到無措。
「為什麼?這裡除了雪之外,什麼都沒有。」他沉斂的眸子掠過一絲淡不可見的黯影。
「但有我爹和……弟弟。」
「我會將他們一起帶走,在京城找個地方好好的安置他們,讓他們過好日子。」他的長指輕輕畫過她尖而小的下巴。
「別碰我!」她又退了步,「我們的生活還不用你來操心,如果……如果你是我爹的客人,住上幾天後就請離開吧!」
說完這話,她旋身離開他眼前,直接奔回姊姊的房間,將門用力關上。但不知為何,她胸口那顆心卻一直不安的狂跳。
忽地,她聽見趨近的腳步聲,於是悄悄來到窗邊從紙窗縫看出去,見他就站在不遠處,彷彿知道她在偷看似的,朝她撇嘴一笑後才轉身離去。
石非言的一顆心頓時高高提起,心想:不能讓姊姊繼續待在這間房了,她得想辦法與姊姊換房間才行。
姊姊現在情緒不穩,絕不能再受到傷害,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