飢渴 第三章
    你是個極有魅力的男人,我承認。

    你的英俊,你的狂狷,你的粗獷,甚至你的狂妄,你的強悍,你的目中無人,都有你獨

    特的魅力。

    溫柔在你男人味的臉上,奇異的讓人想沉淪。

    可它,是虛假的,是沒有心的,是你故意扮來誘惑我的;它真的很誘人,可它還是假的。

    我承認你的表現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你認定我的無語,是對你的反抗,對你的挑戰,所以你想盡辦法征服我;可天知道,我只是想要保留僅剩的自尊罷了。

    我從沒想過要抗拒你呀,我的男人。

    許是幼時的命運多舛吧,對於認命這回事,我是再看開也不過了。

    我賣給了你,也認了命,所以,我不會抗拒你,我會完全接納你對我身體做的任何事,也不會違抗你決定我的生與死。

    可你不要認為,那就全是我了;我說了,不論你怎麼對待我的身體,判決我的生死,我都不會反抗,因為,那是你應得的。

    而我的高傲,我的意志,我的尊嚴,我的靈魂,我會好好鎖在最深處,鎖在你觸摸不到的地方。

    不該你的,你休想獲得。

    你想要摧毀我的尊嚴麼?拭目以待吧。

    我們的戰爭才要開始。

    他一回來,便大開殺戒。

    拖著「故意忘記」送飯給他吃的僕人到他面前,蒼冥將吾一臉溺死人的溫柔,在他耳邊輕喃,詢問他要如何懲罰無禮的下人。

    久世珣當然沒有開口,反正他也不相信蒼冥將吾會為了他改變本來的主意,眼睜睜看著幾個下人在他面前哭泣地被拖下去。

    他很同情,可是他知道,在這棟屋子裡強者是老大,弱者只能依附強者的命令而生存;他承認他並沒有什麼道德觀念,小時候窮怕了,餓怕了,人死在他面前,血流成河的實在噁心,可他也不覺得不對,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適者生存,不適者淘汰。

    不過也拜蒼冥將吾所賜,他的身價跟著水漲船高,下人們原本不屑的高傲神態馬上轉變為恭恭敬敬,還曾喊他一聲珣爺呢。這就是現實,一旦危及到自身利益,再多的驕傲也必須低頭,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答應了小妹不論環境多苦也不能尋死,他也只得依附著蒼冥將吾而活。

    他以為他在和他宣戰哩!多可笑,這個英俊的惡魔竟以的目的,開始他一波波的戰略攻勢。

    首先,他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量身訂做的精緻和服一箱箱的送到東苑,珍奇美味的饌食一餐餐的送進房裡;每個人都說他是蒼冥將吾最寵愛的男寵,殊不知他與他之間的暗潮洶湧。

    你以為這就是對我的寵愛了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擄獲我的心嗎?珣在心底嗤笑。

    在我看來,這些不過是我應得的報酬罷了。我可是賣了自己的身體,供你發洩玩弄呢!也因此他拿得理直氣壯。這些,可都是他流血流汗換回來的。

    好在,蒼冥將吾也非一直住在東京,他的生意忙碌,在日本各地飛來飛去,最近也常飛亞洲國家與歐美大陸;見到他的時間並不多,只有他回東京時,才必須服侍他。

    每回見面總是讓人慾火焚身,又疲又累;他的精力似乎用之不盡,取之不竭。常與他連續纏綿三天三夜,直到他再也無法應付他無窮的精力,他才會放了他。

    與他歡愛都在北苑,他的寢房裡;關了三天的房門拉開時,都是珣硬拖著疲倦的身軀慢慢走回他在東苑的屋裡。

    晶說蒼冥將吾有潔癖,別人躺過的寢具要全換新,也絕不與人同眠,他當然識趣的在每次歡愛後自動離開。

    感覺就像讓人妓的妓女一樣,這種體會並不好受,沒辦法,誰叫他要依附蒼冥將吾而生存呢?

    住進這裡已過了三個月,寒冷的冬季飄著雪,久世珣穿著保暖的和服坐在迴廊上,依著樑柱百無聊賴地賞起雪來。

    蒼冥將吾不在的日子裡,他的生活比悠閒還要閒;可蒼冥將吾在的時候,他得戰戰兢兢的應付他,心靈上的緊繃比身體受的歡愛還要疲累;有他在的日子裡,他幾乎壓力過大得夜夜無法成眠。

    更別提大爺他一走,他就得好好的躺上一個星期,身體才能起來走動。

    他依然沒有開口說過話,也沒有發出過聲音;他的話語與意願,在這個蒼冥家的天下裡,也不會有人重視。他只是個卑微的男寵罷了,蒼冥將吾卻以誘他開口為遊戲的最終目的,尤其是兩人在床上奮戰之時。

    他的技巧很好,珣無法否認;他總愛愛撫他脆弱的敏感帶,逼迫他出聲。

    可珣高傲的自尊不准自己如此,在男人身下張開腿是一回事,吐出需求的申吟是另一回事,身體為他綻放已屬屈辱,他只能咬緊牙關,維持最後一絲尊嚴,他絕不口頭上敗陣。

    也因如此,珣更是練就一身能忍耐無邊慾火而不出聲的強大意志,維持一張面無表情的面孔在他身下獲得快感。

    輕輕調個姿勢,珣有些疼痛的蹙眉。

    拜精緻美食所賜,遲來的發育期促使每根骨頭疼痛得叫囂,短短的三個月裡,他抽高了十公分,一七五的身高也不再有風吹就倒的病態。

    還好蒼冥將吾已有一個多月未歸,不必讓他勞心勞神,有時間緩和身體的不舒服。

    雪花片片落下,覆蓋櫻林獨枝無葉的枝幹,層層疊疊地交織成一片浩瀚雪景,綿延百尺,遼闊無際。

    四苑包圍的枯景美則美矣,卻少了一點生氣,人工造景比不上四苑外的天然景物,他獨獨偏好坐落在東苑外邊的迴廊外,遙望不見盡頭的廣大櫻園,遼廣的天際多少能撫慰被囚的心靈。

    想走又走不了,那種痛苦就像翅膀被折斷一樣,這種心情是沒有人能瞭解的。

    「你是誰?」

    寂靜無聲的一片雪意裡,沙啞如變聲期的男孩聲音在身後揚起,打斷久世珣的冥想。側頭望去,身後是個拿著木刀對準他的男孩。

    是胡思亂想的錯覺麼?

    他長得好像他,那個自己打從心底畏懼的男人。

    「你是誰?回答我。」男孩如鷹的眼直視他,筆直的木刀不曾動遙

    「司!」

    匆匆自西苑奔來的蒼冥葵,赤裸的纖白小腳在迴廊奔跑,漂亮烏黑的長髮劃出一道道美麗弧形,紅潤櫻唇揚著笑,纖細的身軀飛撲到男孩身上。

    「你回來了!」葵高興的抱緊男孩。

    「嗯,他是誰?」男孩防衛地摟緊葵。

    「他是珣。」蒼冥葵笑著介紹。「珣,他是我弟弟,蒼冥司。」

    久世珣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原來他是蒼冥家的二少爺。

    「老頭的新寵物?」蒼冥司一臉鄙夷。

    「司,不可以這樣說話。」蒼冥葵板起臉。「珣,對不起。」

    沒關係,久世珣揮揮手。說他是寵物太抬舉他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蒼冥將吾的玩具哩。

    蒼冥司不情願的哼了聲,與父親相似的面容寫滿對葵的喜愛。

    「我在泡茶喔,正好司回來,珣要不要一起過來?」

    葵像怕蒼冥司跑掉般拉著他,開口邀請。

    不要,珣搖頭。

    「他是啞巴啊?」蒼冥司提出疑問,與珣同高的身軀倚靠欄柱。

    葵白他一眼。「珣,來嘛,我泡的茶很好喝喔。」

    我腳痛。久世珣比著自己的腳搖頭。腿骨痛得厲害,不知身高是否還能拉長。

    蒼冥葵會意的笑開嘴。「沒關係,我們有免費車伕。」他將司往前一推。

    寵愛葵到極點的蒼冥司一臉不願,卻也只得認命的伸手抱起珣。

    久世珣措手肖主及的被塞入一具單薄卻結實的胸膛裡,本就容易認命的他不再掙扎,反正他也很無聊,只是懶得動。

    三人走回西苑,蒼冥葵快樂的像放出籠的鳥,一路上笑容滿面。

    珣有些驚訝的看著葵的笑容。

    雖住同個地方,一個東苑,一個西苑,三個月裡見面的次數卻屈指可數;就算見到面,只要蒼冥將吾在場,葵一定安靜冷漠得像陌生人;瞧他高興的模樣,蒼冥司對他而言一定很重要吧。

    回到西苑,暖呼呼的熱茶冒著氣,霎時讓嚴寒的冬天暖了起來;珣坐靠著牆,看蒼冥葵熟練的泡出一壺好茶。

    「最近怎樣,還好吧?」葵端著熱茶遞給珣。

    還不錯。久世珣點頭。

    「反正是老頭撿回來的,除了乖乖認命,還能怎樣。」蒼冥司啜口茶諷道。

    葵伸手打了司的手。「對不起,他老是這樣口沒遮攔的。」葵一臉歉意的對珣說:「司一個人住學校,沒人管著,才會這麼無禮。」

    我不介意。珣聳肩。

    「我覺得老爸對珣不錯了。在我記憶裡,從沒人能讓他這麼費心思。」蒼冥葵從沒見過蒼冥將吾如此寵愛一人,還費心思的送了珣一箱箱的衣物,那是就連他與司的親生母親都沒有享受過的特別待遇。

    「他的床伴有男有女,關在房裡玩得無法無天是常有的事,三貞九烈的女人到他床上,不出三天就能變成淫婦蕩娃,男人也不例外;珣,你對他而言真的很特別喔。」葵笑著說。

    「那只是現在而已。」司不給面子的澆了一頭冷水。「他的舉從沒超過三個月,跟了老頭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其他的送人了。等老頭膩了,珣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你不要在珣面前這樣說!」會嚇到珣的,葵一臉責備。

    蒼冥司顯然有滿腹牢騷未發盡,他不理會葵的警告,逕自說道:「老頭簡直進個瘋子!他都可以把你當餌去誘惑對手,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他甚至不准你出門,把你鎖在這裡!」葵就像個飛不出牢籠的金絲雀,永遠只能望著天空渴望自由,卻怎麼也飛不出去。

    「他只是怕我再被綁架。」葵斂下眼眸,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謊。

    「那次意外搞不好是老頭自已搞的!」蒼冥司冷哼了聲。

    葵自小就是個美麗的孩子,小時候,他以這個兄長為傲。

    他的哥哥,是全世界最漂亮的人了;十二歲那年,葵在上學途中被人綁架,人救了回來

    老頭卻將兇手放了回去,交換條件是蒼冥將吾不費一卒一兵得到一塊價值連城的土地。

    去年,葵十四歲,老頭甚至以葵為餌,誘使好男色的法務大臣對葵出手,幸好在千鈞一髮時老頭人贓俱獲的救了葵,就這樣,蒼冥將吾也同樣不費一絲一毫掌握日本最有勢力的法務大臣。

    從此以後,蒼冥家所有黑底事業,都在日本官員的默許下,睜一眼閉一眼。

    還好葵沒有受到任何實質傷害,可心底卻留下難以磨滅的痛苦,他甚至為了差點被強暴的惡夢而自殺。

    撫著細白手腕處的深深傷痕,蒼冥司除了心疼,還有滿滿的恨意。

    如果有奇跡,他希望能手刃那心如蛇蠍的男人!

    「不要這樣。」葵萬分溫柔的拉下撫著手腕的掌,拉到頰邊磨蹭。「不要一臉恨意的想著他,也不要絕望。是你告訴我,人活著就會有奇跡,就會有希望;總有一天,我們都會自由的。」

    他想要呼吸,想要自由,相要脫離蒼冥將吾的掌握;不想再做父親的棋子。他曾選了最決裂的方法,然而割腕的後果是傷了自己最親的弟弟,那個稱為父親的男人,卻面無表情,一臉狂笑。

    不再做蠢事,是為了司,是司給了他希望,他相信總有一天司會強壯到能與蒼冥將吾抗衡,他們終能獲得解放。

    「我一定會完成你的希望,所以請你好好活著,等我。」蒼冥司似在宣誓的低喃。

    好可憐。完全被晾在一旁的久世珣悲憐地看著偎在一起的兄弟倆,沒有放過葵左手腕的醜陋刀疤。

    自對話中聽出端倪,那唯我獨尊的男人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可以當做籌碼,手段,他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同情葵與司,他自己也同樣自身難保。

    只是好懷念呀,珣放下手中的茶,輕閉上眼。

    小時候,辛苦的工作後,只要一有錢,他也會奢侈的買著熱呼呼的熱飲,與小妹躲在風雪打不到的髒黑角落,萬分珍惜的一人一口喝著;兩個人相視笑著,流過喉的不只有熱哄的液體,還有相依為命的熱烈情感,等房子暖了點,他們會緊緊靠著取暖;無情的父母在哪,他們並不在乎,只要緊依偎著彼此,就算有著再大的風雪也不怕。

    雪,好想你礙…

    「他睡著了。」蒼冥司拉葵看向睡去的珣。

    「也難為他了。老爸的恐怖,誰承受得了?」美麗的鳳眸盯著珣。

    「把他丟在這裡?」葵好像挺喜歡他的。

    「這麼冷,他會感冒的。」葵拍他一記,司對他之外的人都是漠不關心。

    「晶說老爸可能要回來了,抱他回東苑吧,免得老爸找不到,又發頓誰也受不了的脾氣。」葵說。

    「你很喜歡他?」司一臉不是滋味。

    「我當然得對他好一點,都是因為有珣在,老爸才沒空算計我,你以為這些和平日子從哪來的?還不都是珣佔住他所有注意。」脫俗的美麗面容說出再現實不過的話。

    蒼冥家的血統就是這樣,有利有己,就得好好利用。

    雖然他也是真的喜歡珣,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得把珣送回去當炮灰了。

    司勉為其難的抱起珣,對於葵的現實不發一言。

    他知道葵雖瘦弱,卻也有他堅強陰沉的一面;沒辦法,誰教體內流的是蒼冥家的血,只要危及自身,任何人都可以捨棄。

    抱著身形抽高仍屬過輕的珣走在西苑的迴廊,不意外的發現佇立身前的魁梧身牆。穿著一襲單薄和服的蒼冥將吾,高大硬度

    朗的身軀蘊藏無限精力,粗獷的英俊五官是強悍的男人氣味;他沒有開口,只是伸出結實的雙臂。

    與他半句不投機的蒼冥司同樣不說話,將手中熟睡的珣交到他手上,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自睡夢中醒來,似乎已是深夜。

    困盹的揉揉眼,似火的眼有些迷惘。

    這屋裡的擺設看來好像北苑的房……

    「你可醒了。」

    溫熱的唇沒有意外地貼了上來。

    他的唇有清酒的味道,滴酒不沾的久世珣有些暈眩。

    「怎麼沒有乖乖待在東苑,跑到西苑做什麼?」蒼冥將吾以唇廝磨他的。

    沒有。珣搖頭。

    「好孩子,告訴我,葵跟你說了什麼?」

    你連自己的兒子也不能相信?真是可悲呀!

    本就不期望他會回答,蒼冥將吾繼續說道:「你在我兒子面前也同樣不開口,你的防衛還真是堅固。」

    十足溫柔的挑開開敞的衣襟……

    窗外,似乎又下起雪來了,這場毫無溫度的風雪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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