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漫無目標的步伐,走進這個並不算大的社區公園。
理理筆挺的衣服,他就近擇了處木椅坐定,然後不斷舉起腕表,看起來像是在等待某個約會。
然而,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麼一個風度翩翩的俊偉男子,他所等待的,絕不是什麼佳人,而是--
某個指令。
一個身為特務情報員的指令。
「滅絕門」是一個非官方的情報組織,它可能將任何恐怖分子的活動消弭於無形,也可能讓各國的情報單位在瞬間宣告瓦解,只因為「滅絕門」不但結合了最先進的尖端科技和精密優良的武器,它還有著遍佈世界各地的頂尖門生。
而堪稱亞洲首席門生的風宿煙,不但生就一副可輕易擄獲女子歡心的俊拔外表,加上精通六國以上的語言,往往讓他在各國高階層之中,游刃有餘的巧飾任何角色。
半個月前,他毅然整裝回到台灣來,就是為了今晚的等待。
面對如此的良辰美景,他優閒的交迭起兩條修長的腿,用著欣賞的心情,想像著窩在公園角落裡那些愛侶情意纏綿的樣子。
他喜歡那種浪漫!如果說,他是所有地下恐怖組織的剋星,那麼,天生多情種的他,卻總愛說「愛情」就是讓他發揮最大戰鬥力的「補給品」。
他喜歡沉浸在異性的溫柔情愛中,只不過,他的「愛情」永遠像是浮雲過月般,來去無蹤。篤信「快樂」宗旨的他,堅信自己絕不會淪為那種為情可生可死的人。
正因著他特殊身份所要面對的殺戮危機,他將情愛視為生活的調劑品,是一種唯一可以讓他單純憑「感覺」取捨的行動。
所以,只要「感覺」對了,他絲毫不在意美女的投懷送抱;相反地,一旦覺得有失原味,那麼,他絕對毫不留戀地揮揮衣袖。
只不過,今晚當他自那名貌不驚人卻實為組織「使者」的手中接獲自己的命令指示時,他可完全楞著了。
指令上明白的指示著「奪取寶鑽」四個字。
待風宿煙細看之後,他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要我去給人家入贅?而且對方居然還是個瘋婆子?天!
就在他為自己即將斷送的終身大事而傷神時,忽然--
一道白光一閃,喚醒他極度敏銳警覺的同時,他眼角餘光一瞥,馬上作出了最明快的決定。
他不動聲色的放緩了步伐,然後走入白光來源的異動草叢……
然後,他傻了眼。
那是什麼?一個女生蹲在草叢裡,手拿著望遠鏡全神貫注地看得不亦樂乎!
看什麼呢?從方向判斷,她是在偷窺人家情侶的親熱!而且還看得不是普通專心,竟然連他的到來都不自覺。
風宿煙有半晌的發呆,最後,他決定「加入」她。
「好看嗎?」冷不防地,他湊在她耳邊說了句。
「啊!」小女生這一嚇可不輕,她一屁股跌坐地面,連同手中的望遠鏡也順手一拋,正好被他給接個正著。
「你、你--」她活似見了鬼般地瞪視著他。
「嘖!」他的臉更加貼近她一步,戲謔十足地說:「你這個人也真是小氣,有什麼好看的,就不能跟別人分享一下嗎?」
分享他個頭啦!驚魂未定的梅小纖,二話不說,抓回望遠鏡就想逃。只是,連人帶望遠鏡,全落入他的大手掌控。
「你想幹什麼?我、我可警告你,本姑娘我可是空手道國手,你敢對我亂來的話,那我就……就不客氣了!」
「喔?」風宿煙眉一揚,頗感有意思的他,似乎玩得起勁了。「你在怕什麼呢?我可是想幫你的。」
「幫我……什麼?」心裡頭對他那臉賊笑,感覺毛骨悚然。
風宿煙睨了她一眼,然後決定再造「功德」一件。如果這一嚇能讓她學乖,相信她的父母親會好好感激他的!
轉念的同時,他早已更替臉色,取代戲謔的是那種色迷迷的嘴臉。
「你又何必這麼辛苦偷看別人呢?我看就直接讓你親身體驗,那不是更好?關於這個,我想我是可以為你效勞的……」他對著她伸出兩手十指,露出淫邪的笑。
「啊--救命呀!」
一如他所料,隨即傳出了她鬼吼似地尖叫。
就在她像一隻困獸,正使出吃奶力氣要「突圍」時,風宿煙刻意的一個閃身,讓拔腿就跑得她「咻」地一聲逃離他身邊。
他掏了掏因過度刺激而不適的耳朵,望著她狂奔離去的背影,不覺莞爾。
彎下腰,他撿起了那具扔在一旁的望遠鏡,聳肩自言道:「這有什麼好看的?」
不久--
「嗯,不對、不對,不用這麼急的,慢慢來呀……」草叢裡的那個位置換人蹲了。
手握著望遠鏡的風宿煙,居然還頻頻有意見呢。
*****
兩天之後,風宿煙出現在台灣北部的一棟豪宅前。
朱漆門面上嵌著方正的斗大字檬--「梅莊」。
只要是對台灣的企業界有所認知的人,都應該會知道這所氣勢雄偉、格局不俗的建築物主人,就是鼎鼎有名的梅擎。
而梅擎最有名的,不是他在台灣企業界的聲望,而是他生前所被流傳的各種神秘投資。
有人說梅擎不惜耗費巨資投資某項跨國性的研究集團,至於研究什麼,從攀登、太空旅遊到探險尋寶,眾說紛紜,不過,最讓人感興趣的還是一顆綠寶石。
傳說那是一顆重達六十七克拉,有著罕見的美麗卻又充滿極度邪氣的「魔鑽」,遠在印度出土,經由波斯、荷蘭、法國最後落在美國「史密生協會」的寶石館;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顆寶石一度出現在梅莊,而且還成為梅氏的傳家寶。
而在十幾年前,一場莫明的船難,讓梅擎落海失蹤,從此那顆寶石也就不再出現。傳聞這顆寶石已成為梅家大女兒的陪嫁品。
所以,這也就是風宿煙必須斷送他婚姻的理由。
不過,任何的不認同和質疑,都不會改變他的行動。
此時的風宿煙就像一隻接近獵物的猛豹,他瞪視著門板的目光顯得熾熱,在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後,他知道,只要按下這個門鈴,他就向前跨了一步。
就在他的手方舉起之際--
「砰」地一聲,那道門像被撞了開來,接著,從裡頭衝出來的人影硬生生地撞上了他!
「啊--」緊接著傳出的是來自他懷裡的尖叫聲。
「呃?」風宿煙低下頭,對峙上一對圓睜睜卻帶著淚霧的眼睛,是個女人。
而且還是個有點眼熟的女人!
這是他釐清的唯一狀況,然後,他的身體很快地又接受了某種衝力。
懷裡的女人正對著他死命推擠。
「你放開我!混帳東西,不要抱著我……放手,聽見了沒有!」
風宿煙兩拳一握,整個臂肌瞬間糾結。
從小承受的訓練,讓突受不明壓力的他,幾乎要發揮了那種本能的捍衛意識,當他就要揮拳時,猛一轉念,才讓他鬆懈了下來。
只是個慌張的女人而已。
瞧她那副活似要跟人拚命,又叫又跳的,簡直就像一隻小母雞般,真的是挺好笑的。
他抱她?明明是她衝上前來「投懷送抱」的吧!
風宿煙很快的就知道該如何化解這等的「誤解」。
他放開……或許說拉開她比較貼切,他很「慎重」的讓彼此伸展出距離,好盡快結束兩具身體不應該的「糾纏」!
「哎呀!」結果,她還是又失聲呼叫了。
被這麼給「甩」開而一屁股跌在地面上的她,不痛死才怪!
「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子?哎呀,好疼……」
「我……做錯了什麼嗎?」風宿煙看著她猛揉屁股的狼狽樣子,真的快忍俊不祝
「喔!」一見他隱忍的笑意,地面上的她馬上又衝到他眼前來了,她指著他的鼻子,怒斥道:「你還敢笑?喂--」
風宿煙很快地斂笑,因為不斷在眼前晃動的手指對他而言,實在不是很能接受的一件事。
「收回你的手指頭,如果……你不想少一根的話!」
「你……」她怒瞪著他的眸子裡很快的多了種東西,那是害怕!
她的手很快的縮回去,充滿戒備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淨是往他身上盯視著。
然後,她指著他大叫,「我認出來了,就是你!你就是那天在公園的壞蛋!」
公園?經她這一「鬼叫」,風宿煙立刻有所警覺。
不會吧?就有那麼巧的事?
「原來是你這個偷窺狂。」
「你再說!」她的手指又指向他。
他聳著肩,意味著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麼,而任務在身的他可沒有閒工夫蘑菇,於是,他直接說了,「對了,如果你是想要回你的望遠鏡的話。」
似乎正老羞成怒的她,卻漲紅著臉,不讓他再往下說。「我現在只想問你在這裡幹什麼?鬼鬼祟祟的,八成沒安好心眼!」
風宿煙這時才發現她真的很小,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吧?模樣倒是長得挺秀氣的。
對見識過無數美女的他來說,眼前的她雖然構不成所謂的驚艷,但是她未施脂粉的臉龐,自然散發而出的紅潤光亮,倒也有種讓風宿煙倍感清新的青春之美。
尤其是那對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靈動得簡直就像是一隻失控的「骰子」。他喜歡她渾身所充滿的那種挑釁!
「我是來拜訪梅夫人的。」已經緩和語氣的他,繞過了她的身邊。他望著那扇剛被她打開的門,決定還是重新按門鈴。
她的目光始終定在他身上,「你是誰?找她幹什麼?」
風宿湮沒有應話。她早說對了,不是嗎?不論他想幹什麼,的確是「沒安好心」。
她那雙想拉扯他的手,在他回眸一瞥後,很快地縮了回去。
「你不可以亂闖的,你到底是誰?」最後她索性快步上前,搶在他之前,轉到了門口處,用她的身體擋住他的去路。
這樣子的舉動又讓風宿煙皺了眉。
「如果我真要硬闖的話,小姐,只怕你這會兒得回到原點了!」他不疾不徐地對著她說出已然造成嚴重「後遺症」,而自己卻完全不察的話。
原點?她往剛才自己屁股著地的方向望去,一張小小臉蛋隨即漲紅,微開的嘴顫了幾下,然後那對大眼的眸光一綻。
風宿煙楞了幾秒,就在他解讀出她眼中那抹「賊意」時,卻為時已晚。
「砰」地一聲,那扇門飛快地在他面前重重合上,然後,他聽見了她來自門板內的聲浪,「有本事的話,你就一頭撞開門呀!你最好趕快走,否則我就報警!」
嗯?風宿煙瞪著門板半晌,感到啼笑皆非。
這就叫「出師不利」吧!任是銅牆鐵壁也難不倒的他,竟然會流落到被一個小妞賞吃閉門羹?
只是……他不解的是,自己說錯了什麼嗎?她看起來就像是見了土匪般的驚嚇。
風宿煙當然不會真的硬闖,只是,他更沒道理打退堂鼓,還是又按了門鈴。
不過,他真心希望剛才那個小妞跟梅莊沒有太大的關係,他不想自己的紳士風度受到任何質疑或是考驗!
只是,這樣的希望似乎是挺渺茫的了。
很快地,那串清脆的門鈴聲有了回應,而且所得到的回應,絕對是超乎尋常的「氣勢磅礡」!
門才一打開,緊接著從裡頭衝出了一大票的壯漢,個個手執木棍、鐵鏟,將風宿煙整個人團團包圍祝「小姐,就是這個人,對不對?」
兩手抱胸的風宿煙眨了眨眼,然後他瞧見了她。
剛才那個不知名的小妞,就在那群人身後,正中氣十足的吆喝命令道:「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想硬闖進來的壞蛋!幸虧我反應快才沒讓他得逞。沒想到他這麼大膽,還死賴著不走,我看他一定是想來搶劫,你們快捉住他!」
接下來的場面可想而知,那群人真的對著他擺出幹架的姿勢。
風宿煙雖自覺那幫家丁絕非對手,可是這完全超出了他原先的計畫,他沒道理去打這場根本無意義的架。
「小姐,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我說過我是有事找梅夫人的。」
「我沒有胡說,你根本說不出什麼事,吞吞吐吐的,就絕對沒好事!」
「妳--」
風宿煙真的是有點服了她,難得的是她小小年紀有這麼「獨到」的推理,而且還固執得讓人真的是無可奈何。
「我找的人是梅夫人,那你又是什麼人?我為什麼要向你報備?你又有什麼權力過問?」他索性學著她的口吻,反詰道。
「我當然可以過問!爸爸以前就一直交代著,不能讓閒雜人等進家裡,尤其是像你這種野蠻人!我媽她根本不會見你的!」
爸爸?媽?風宿煙一聽,完全怔住了。
「你看什麼?」
「我……我是在看你是不是……」瘋了。不行!這樣子的話說出口,只怕她沒瘋,也會被氣得抓狂的。「你說你就是梅擎的女兒?那……怎麼可能!」不會吧?他滿臉的無法接受。
再仔細瞧她,他倒是開始懷疑起來了。難道她當真就是自己命定的那個「神經老婆」?
女孩一聽他有所懷疑的話,似乎很生氣的樣子,她緊握著拳頭,低吼道:「我當然是!我梅小纖當然是!」
梅小纖?
不對!至少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叫做梅影。
那麼,這個梅小纖應該是梅影的姊妹才是。
他不太能理解她的激動,然而,對峙著那雙眸子,他隱隱約約有種不妙的感覺!
他幾乎可以預見此行絕對沒有自己想像中順利,至少,絕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可以訴諸武力,就以他眼前要跨進的這道門來說,首當其衝必須對付的,就少不了這個看起來並不想善罷甘休的小蠻妞。
而且,最糟的是,他根本已經來不及塑造原先預定的「形象」了。
也就是說,無論他再怎麼裝扮成功,梅莊裡就是有一個人不會相信他的。
而「取得信任」卻是他執行任務的第一件事。
就在風宿煙暗自思忖時,門內多了道聲音傳過來,「是誰在外頭吵啊?」
「媽,是一個陌生人!」梅小纖回頭所應的話,讓風宿煙的兩眼為之一亮。
媽?那就是梅擎的妻子嘍?
緊接著風宿煙聽到了一道讓他如釋重負的聲音--
「就讓他進來吧!」
*****
風宿煙大搖大擺的往屋裡頭走進,當然,他仍可感覺到來自背後極不友善的目光。
這讓他忍不住回頭,多望了這個叫梅小纖的女孩兩眼,朝她擠出一抹瀟灑的笑。「其實……如果能夠換個方式見面,你會發覺我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剛才的誤會還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再怎麼說,他可不希望去發現她的任何特殊癖好。他暗暗告訴自己,就找個時機,好將望遠鏡物歸原主吧。
只是,她似乎對他的「友善」並不領情,小小的腦袋瓜逕自搖晃著,然後以煞是認真的口吻道:「我梅小纖才不是那麼容易記恨的人,如果你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客人那最好,但是……我總覺得你不像,你不像是我爸爸或媽媽的朋友!」
喔?風宿煙咧嘴微笑,不置可否的直往大廳前去。
忽然他像想起什麼似地,猛地掉個頭,向梅小纖壓低嗓子說:「你的望遠鏡……」
「住口!」才嚷出口便意識到已接近廳堂,連忙掩嘴的她,恨恨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敢對別人多說一個字,我就讓你好看!」
哇!威脅耶!可風宿煙卻像聽了什麼笑話似的,嘴巴硬是合不攏,笑咪咪地學著她低沉道:「放心,從現在開始,這就是我們倆的小秘密!」
去!誰跟他……她一個氣不過,直接對他扮了個鬼臉。「不要臉!」
「哈哈……」風宿煙被她給逗笑了。
這男人……仰望著他的一口白牙,梅小纖緊緊皺著眉頭。
她忽然有種感覺,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男人……真的有點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