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可是高貴雍容的靜王——妃,大哥的結髮妻子,我們的嫂子,大家定要必恭必敬行個叔嫂之禮……」
拖長了的聲音有著無盡的嘲諷和調笑,就是這句話,讓他大腦發脹,不顧後果地衝了上去……哪怕是一對四。
——母后,對不起,我又違背了對您的諾言……
答應了百般忍耐,答應了委曲求全,卻做不到。
不過,他不會輸。
他怎能輸給皇叔的孩子!
贏不了,也不能輸!
已經不能用比武切磋來形容,只是純粹的打架。
漠視那些瘋狂落在身上的拳腳,目標只有一個——出言侮辱他的人。
「混帳,快放開二哥!」
「可惡的小子,不放手的話,我們就揍扁你!」
……
「二哥,二哥被他打死了……」
漫罵聲,嘲笑聲被驚慌失措的尖叫與哭聲所取代,清晰地飄進行兇者的耳中。桓一宸一愣,低頭看著被揍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桓仲,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悄悄鬆一口氣。落在他身上雨點般的拳頭霎那間消失,原本圍著的人群也作了鳥獸散。
死寂的空氣中流動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擁有能令無法無天的王子們感到畏懼的氣勢,答案只有一個——桓堯,奉天新皇太子,他們的兄長。「住手!」
聲音低沉而有力,充滿震懾力。
他終於來了。
別人或許怕他,但並不包括他。
桓一宸鄙夷地笑著,擦了擦嘴角的血絲,緩緩地站了起來。
僅當了一天太子就如此擺譜,這人大概認定自己就是未來奉天之主。
不過也難怪,和那幾個草包弟弟相比,他確實高明不知多少倍。
桓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才到自己肩膀的桓一宸,漆黑的眸子閃爍著奇異的光芒,「發生什麼事?」「我們在這練習柳教頭新教的招數,都怪我一時出手太重,讓仲受了傷。」無視那三個縮瑟跪在一旁傢伙的憤怒,桓一宸神態自若地道。
「撒謊,他分明是蓄意傷人,想要二哥的命。」
「我們只不過和他開玩笑,他……他居然就下毒手。」
「大哥,你一定要為二哥報仇。」
三道急欲反駁的聲音很快就被那一道凌厲的視線給鎮壓下去。
死了?
桓堯隨意地看了倒在地上的桓仲一眼,冷冷淡淡地道,「他死不了。不過挨幾下拳頭就昏過去,不配做我們桓氏的子孫。」
聽罷這話,桓一宸唇角微翹,揚起一個嘲弄的笑容——父皇口中仁慈厚道的大堂兄,他一向尊崇敬仰的大堂兄,竟可對受傷倒地的親弟弟,說出如此冷酷,如此無情的言辭,讓人大開眼界。難道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從前對他的呵護,疼愛和教導,只是為了博取父皇的信任,順利取得皇位的手段?看來往後他和母后不好過。
其實從父皇駕崩的那天……好日子就已遠離他們。
「既然仲死不了,那我就先走了。」
惹不起,選擇避開還不行嗎?
「何必走得這麼急,宸。」
過於親暱的稱呼被那把邪魅的聲音帶出,令桓一宸渾身一震。
除了父皇和母后,沒人敢喊他的小名。
任何人,包括現下站在跟前,氣勢逼人的所謂太子,從來都只喚他——王子。僅僅三天,一切都變了……
「請問有什麼事?」
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憤怒,桓一宸低聲下氣地問。
「宸,你似乎忘了什麼。」
「?」
桓堯似笑非笑地盯了滿臉疑惑的堂弟一眼,「即使拋開太子的身份,我也算是你的大哥,於公於私,你也該向我行個禮吧?」
桓宸面色微微一變。
他現在是太子,而他僅僅是王子,地位確實比他高了一等。
父皇駕崩,皇叔即位,這僅僅是三天發生前的事情,一切都彷彿還在夢中。忍耐,忍耐……
悄悄地鬆開緊握住的小拳頭,桓一宸仰起小臉,用力地擠出一個微笑,「是的,太子殿下。」……
「大哥是太子,你僅僅是王子,為什麼還不下跪?」
「不錯,跪下。」
「趕快跪下……」
除了父皇和母后,他記不清曾經跪過誰。
父皇……已經駕崩了,三天前,就在這裡,他握著自己的手漸漸變冷,身體也漸漸僵硬……無論他如何地呼,如何地喚,卻沒再睜開雙眼。
他好想父皇,好想……
「算了,不跪就不跪,不過以後你可不能叫一宸,將一除掉吧!」
「為什麼?」
為什麼?
那是父皇親自給他起的名字,怎能說改就改。
「有兩個原因,第一……我喜歡……」
因為喜歡?
桓一宸再一次緊握拳頭,然後又慢慢鬆開,理智再次佔了上風。
母后哭泣的聲音,苦苦的勸告,驅趕了所有反抗的心思。
「第二嘛,算是懲罰,對你與仲私鬥的懲罰。」
銳利的眼神散發出凜冽的光芒,籠罩住了他桓宸的全身.這孩子一向任性驕縱,心高氣傲,性子倔強,受不得半點委屈,如果不給他一個下馬威,將來又不知會生哪些事端。
為了父皇,也為皇朝,更為了他,不得不為之。
懲罰?桓一宸愕然地望著面前一臉肅然的臉龐。
異常陌生的詞彙猶如一盆冰水淋下他頭頂,過了半晌才緩過勁來。
桓堯不會無緣無故地做一件事。
是警告,也是暗示。
警告自己以後別出差錯,暗示他有絕對的權利來懲罰自己。
江山已非父皇的江山,他這個新任皇太子才是這個花花江山的未來主宰者。別說改區區一個名字,哪怕立即砍掉自己的腦袋,也是堂而皇之。
被別人主宰,向別人低頭的事實,哪怕不願意,他也得必須學會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