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厲雍坐在陽台上,一手拿著紅酒,一手翻閱膝蓋上的書,沁涼的晚風吹過他的黑髮,將他一絲不苟的髮型吹得有些狂亂,讓他看起來不若平常那般嚴肅、古板,反而有種浪子的味道。
翻了幾頁財經書籍後,他發現陽台下有個身影。
「小貓咪,來,過來。」
美善溫柔的聲音傳來,厲雍不由自主的起身,倚著欄杆往下瞧。
「別怕,來,這個給你吃。」美善將貓飼料放在地上。
厲雍沒瞧見貓咪的身影,只見美善說完話後,轉身回到屋內,過了幾分鐘,他才瞧見一隻米色的貓咪從大盆栽旁走出來。
小貓先是嗅聞了一會兒,才開始吃東西。
原來她偷偷養了一隻野貓。厲雍勾起嘴角。很像她會做的事,她是個軟心腸的女人。
小貓吃完東西後,無聲息的離開,幾乎就在同時,美善走出來收碗,他猜測她應該是躲在屋內偷看貓咪的舉動,否則時間不會抓得如此精準。
他衝動的打開房門往樓下走,屋內靜悄悄的,弟妹都還沒回來。這幢房子位在郊區,所以弟妹並不是天天住在這兒,有時一個禮拜回來三天,有時兩天,隨他們心情高興。
因此這兒通常都很安靜,他也喜歡這種寧靜的氣氛,不過他的前妻卻嫌這裡靜得像鬼屋,三不五時就會辦宴會、開PARTY,為此兩人爭吵過許多次。
廚房洩出的溫暖光線吸引他往前,他站在門口,看著美善站在水槽前洗東西,她輕輕哼著歌,肢體隨意輕搖著。
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這幾天他努力想讓兩人的關係回到從前,但他還是會忍不住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她現在一邊哼歌,一邊扭動身體的可愛模樣,讓他體內升起一股慾望。
美善關上水龍頭,甩了甩手中的碗,瀝干水分,她哼著歌,轉身要將碗收回櫃子內時,忽然發現門口有個身影。
「啊!你嚇了我一跳。」她倒退一步,隨即想到自己一邊哼歌一邊扭動身體的模樣讓他看見了。
唉!好糗,她的臉染上紅霞。
「我下來喝杯水。」
「噢!」
見她要幫他倒,他立刻說:「我自己來。」
他往她走去。
「是。」她後退一步,「那……晚安,我去睡了。」
「見到我就要走?」他在她面前站定。
「不是。」她立刻道。「我……」
「陪我一會兒。」他抬手撫上她的臉。
她震動了下,手上的碗幾乎要滑落。
「大少爺,我們不能……」
「我知道。」他轉而以手指纏住她烏黑的秀髮,「我不懂我們為什麼不能——」
「我不能讓姑婆失望。」她輕聲的打斷他的話,慌張的後退一步。
然而纏在他手指上的髮絲,再次將她拉回。
「大少爺,請你別這樣。」她將手上的碗放到桌上,心急的想拉回自己的頭髮。
「我知道。」他歎口氣,「但是我們可以不讓雲婆知道。」
她的理由實在不能說服他。
「可是……」
他將她攬入懷中,「妳真的不想要我嗎?」
他身上的熱氣與結實的肌肉讓她有些神魂蕩漾,兩人糾纏的景像在她腦中盤旋。
「我……」
「我想要妳。」他覆上她的唇。
她想推開他,卻發現自己忍不住回應著他,身體顫抖著。
他忽然彎身抱起她,她驚呼一聲。「大少爺!」
他沒說話,抱著她走出廚房,往二樓前進。
美善心中頓時陷入天人交戰,她知道他要抱她去那兒,也明白他想做什麼。
她應該要阻止他,但她卻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自己好像被他控制住了,只要他望著她,甜蜜的吻她一下,她就不能自己的棄械投降。
當他抱著她往二樓走時,她覺得自己備受呵護,在他懷中,她像稀世珍寶一樣被人珍惜保護著。
他抱她進房,將她放在床上,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壓在她身上,雙手開始脫她的衣物……
這晚,她在他的帶領下,體驗了情慾的多樣面貌,雖然絢爛奪目,令人銷魂蝕骨,但她覺得最幸福滿足的時刻,卻是事後他將她摟在懷中的溫柔呵護。
感覺她被珍惜著、寵愛著,還有一點點像是被愛的感覺。
她知道這只是錯覺,但當她在他懷中時,真假已經不重要了,就算她自欺欺人又如何?就讓她多貪戀一點他的呵護與溫柔吧!
這晚過後,厲雍和美善的關係變得複雜起來,在雲蘭面前,兩人仍是維持平時拘謹的模樣,可獨處時,厲雍的言行舉止便會熱情些,表情也比較柔和。
其實她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但她不知該怎麼問他。
她的容貌只能算中等,身材也不是很好,如果他想找人上床,她相信他隨便一抓,就有一堆女人比她優秀百倍,他為什麼偏要來招惹她呢?
「怎麼了,在想什麼?」厲雍低頭瞄了眼一直沒吭聲的人兒。
「沒有。」美善回過神,望著月色,「只是站在這裡,覺得一切好像是夢。」
由這兒往下看,能看到台北的夜景。
今天雲蘭又到隔壁去陪費奶奶,因為月色不錯,所以兩人就到外頭走走。
「為什麼?」他訝異的問。
她微微一笑,「大少爺出身在富裕之家,當然不會懂得小老百姓的心情。」她指著眼前的樹林,「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這裡的房子。」
這兒除了樹林外,有些住戶家後面還種了果樹,雖然離市區有段距離,但因為四周環境優美,而且很安靜,因此吸引了不少有錢人家到此地買房子,有的平時並不住這裡,只有週末時才會來。
「這是我父母買的房子。」他說道。
半年前,他的父母去環遊世界,偶爾會寄張明信片或是打電話回來。
「不過我懂妳的意思,還有,別叫我大少爺。」
她臉兒一紅,有些靦腆,到現在她還是叫不出他的名字,她急忙轉個話題,「你喜歡住這兒對嗎?」
「嗯!這裡很安靜。」
他不喜歡住在鬧烘烘的市區,他在市區也有房子,但很少去住,除非真的太累,才會住在那兒。
「妳喜歡這兒嗎?」他問她。
「喜歡。」她微笑的說。「很寧靜。」
「不無聊嗎?」
她搖頭,「我可以自己找事做。」
她的話讓他微笑,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到身邊,「冷嗎?」
她害羞的搖頭,感覺到他溫暖的體溫。
兩人沿著步道而行,偶爾停下來觀看天上的星星及夜景。
信步走到亭子後,他們坐下來聽著蟲鳴,感受晚風吹來的清涼,唯一困擾的是,三不五時有蚊蟲來干擾。
「蚊子好多。」美善動了一下。
「站起來走一走會好一點。」他立刻道。
「大少爺……」
他忽然低頭親了她一下,「妳老是改不過來。以後妳每叫一次大少爺,我就這樣懲罰妳。」
美善暈紅臉,「萬一我不小心在姑婆面前叫了你的名字,那就麻煩了,所以還是叫你大少爺比較保險。」
人前叫他大少爺,人後叫他名字,她會錯亂的,還不如就統一一個叫法。
一提到雲蘭,他沉默了幾秒,「妳覺得委屈嗎?」
「什麼?」
「之前妳說過不想這樣偷偷摸摸的。」他看著她。
「嗯!」談到這個話題,她低下了頭,「每次我看到姑婆,就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很不好……」
「胡說。」他皺下眉頭,「我們是正常男女,這有什麼錯?」
她瞥他一眼,「姑婆是比較守舊的人。」
「我知道。」他歎口氣,將她摟入懷中,「有些話我想我必須跟妳說清楚。」
「什麼?」她抬起下巴。
「跟妳在一起,我覺得心情很平靜。」他認真的說。
她的心閃過一絲欣喜。
「我不會虧待妳的,美善。」他撫摸她的臉頰,「但有件事我必須告訴妳。」
她靜靜等待他的下文。
「我不想再結婚了。」他說道。
她訝異的看著他。
「我的上一次婚姻不怎麼愉快,所以我不想再經歷一次。」他盯著她的眼,「連帶的,我也不想再談愛情,但我可以給妳承諾,我不會虧待妳的。」
她看著他從外衣口袋中掏出一個小盒子。
「這個送妳。」他打開盒子。
美善盯著眼前奪目閃耀的鑽石耳環,一顆心沉了下去。
見她沒說話,也沒動作,他立刻問道:「妳不喜歡嗎?因為我不知道妳喜歡什麼,所以……」
「不是。」她搖頭,「看起來很貴重,我不能收。」
「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我是小老百姓,用不上這個。」她勉強扯出一抹笑,「我真的不需要。我們回去吧!」
「美善。」他的手壓在她的肩上,「那妳告訴我,妳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她深吸口氣,故意道:「我要天上的星星。」
他因她的話而笑,「我是說真的。」
「我也是說真的。」她望著天上的星星,「大少爺不用覺得對我有虧欠,我說過了,這件事我也有責任。」
晚風吹起她柔軟的髮絲,輕飄的在他肩上滑動,他勾著她的髮絲,低頭輕吻她的額頭。
「我們回去吧!」他的話讓她的胃沉到現在,心也悶悶的難受。
「嗯!」他將小盒子放回外衣的口袋。
一時間,兩人之間籠罩著一股沉默。
月光將他們的背影拉得長長的,美善低頭看著地上的石子路。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妳說。」
「為什麼大少爺不去找其他的女人?」她頓了下,有些靦腆的繼續說道:「我的意思是說,有很多女人的條件比我好,為什麼大少爺不去找她們?」
她的話語讓他一時沉默下來。他也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就像她說的,他也認識不少漂亮的女人,黃凱琳就是一例,他有很多選擇,但他卻寧可要美善。
她明明是那種他最惹不起的人,害羞、保守,還帶點天真,是個適合結婚的女人,可他已經不想再踏入婚姻了。
兩人發生關係至今已過了三個多禮拜,對她也有了更深的瞭解,她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女人,每次與她在一起,便覺得自在寧靜,不諱言的,他很享受這段關係。
但這段關係對她卻是不公平的,他也覺得愧疚,所以才想買東西補償她,偏偏她又不接受。
見她有耐性的等待他的回答,他老實答道:「我不知道,大概是跟妳在一起,我心裡就很平靜。」
她有些訝異的看著他,「真的嗎?」
他頷首。
「你跟其他女人在一起不平靜嗎?」
「女人讓我覺得很麻煩。」
「這是婚前還是婚後的想法?」她微微一笑。
「都有。」他聳了下肩,「婚前覺得是小麻煩,婚後覺得是大麻煩。」
她噗哧一笑。
他也笑,「我現在學乖了,還是保持一定距離得好。」
美善遲疑著,不曉得該不該問他王繡晶的事,雖然姑婆對她說了一些,但畢竟是第三者陳述,她很想聽聽他的說法。
「你……為什麼會離婚?」
他沉默下來。
見他臉色沉下,她立刻道:「你可以不回答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
「理由很簡單。」他嘲諷的說:「我發現我娶錯女人了。」
「什麼意思?」
「她結婚前和結婚後判若兩人。」他諷刺的說:「我記得這句話通常是女人拿來抱怨男人的,沒想到我的情況正好相反。」
美善還想再問,卻聽見他說道:「別提她了,我不想晚餐消化不良。」
見他臉色難看,她故作幽默的說了一句:「不用怕,我有胃藥。」
他愣了下,一抹笑意若隱若現的浮上他的嘴角,他無法克制的將她摟進懷裡,低頭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害羞的歎息一聲,他的舌頭探入她口中,汲取她蜜般的香甜,她勾緊他的頸項,心中有歡喜也有哀愁。
喜的是,自己在他心中並不只是個供他發洩慾望的肉體,她還能為他帶來平靜,但憂的是,他擺明了不想談感情。
她歎口氣,不知道自己能忍受這樣的關係多久?前方像霧一樣朦朧不清,她真擔心自己會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