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您太累了。」
「嗯,最近是太累了。」
皇后為他輕搥著雙肩,她的姿色還算秀美,但是根本就比不上後宮其餘的人,就連她的身世,也是差強人意,倒是這幾年進來的兩位貴妃,一位是將軍之女,一位是相國侄女,身份都比她高上一層。
但是所不同的,是皇后的為人和善,懂得忍讓,後宮從未大亂,因為後宮詳和,各妃子在朝廷中的勢力也是均和的,因此天朝無事。
皇后已經懷了兩胎,一胎是皇子,這一胎是女兒,雖然其餘兩位貴妃也產下兒子,但是她們都還不如皇后受寵。
「皇上,天下十分太平,您也就別太過操勞。」
她低聲說著貼心的話,兩人並肩坐在一塊,她偎向葉青衣的肩膀,現年葉青衣已經三十歲,他原本就成熟穩重,到了三十歲,更加不怒自威,一雙望著臣子,臣子就會後背爬上冷顫的陰沉雙眸,現在淬歷得更加光芒內斂,也更加令人難以捉摸心思。
「皇上,八王爺來了。」太監在外輕聲稟報。
「嗯。」
仙艷失蹤的事項,讓葉青衣對葉亦新往日的溫情少了一半,葉亦新下了死牢,被打了個半死,他出來之後還哭著求葉青衣原諒,也依然每月會來向葉青衣請安,只不過葉青衣見到他,都只有冷淡,他對他向對其他皇子一樣,不再有一絲的友愛,只有冷酷。
「說我睡了,不必請安,」
「是。」
腳步聲又慢慢的淡去,過沒多久,又折了回來。「皇上,八王爺八王爺說他一定要見你。」
「放肆,前些年闖了那麼大的禍,他是怪我當年沒處死他嗎?」葉青衣震怒的聲音讓太監雙手發抖。
「王兄,王兄別攔著我,有人看見仙艷了,有人看見了,他沒死,他沒死啊。」葉亦新在門外狂喊。
葉青衣身體一震,他冷聲道:「讓他進來。」
葉亦新連滾帶爬地跑進來,這些年他一直想要彌補自己年幼時犯下的過錯,可是沒有機會,現今他終於有彌補的機會了。
「有人在稑國發現一名貌似天仙的男子,據說他美到言語難以形容,王兄,那就是仙艷啊。」
「查探個清楚後再來說,你回府去吧。」
葉青衣不冷不熱地說著,皇后立在一旁,她在初入宮,被立為皇后時,就已經見過仙艷這個男子。
他是先帝愛憐的人,皇位傳給葉青衣,先帝去世後,他沒像一般侍妃陪葬,他繼續留在宮裡,侍奉葉青衣。
他在宮中的地位特殊,服侍過先皇的人,都說過他在宮內是如何的無法無天,連前太子都是因為跟他有染,被先帝給流放。
那男子長得妖艷無雙,眉眼卻帶著煞氣,容貌之美,後宮無人能出其右,據言他的生辰被斷定是災禍之星,只不過是因為貌美,因此留在宮中。
前些年,八王爺幼小時被他色誘,迷失了神智,將他放出宮,葉青衣狠狠鞭了八王爺一頓,將他打得半死不活的關入地牢,八王爺卻像是無怨無悔,連現今提到他的名字,也沒帶一絲的怨恨。
她不懂,前後經歷了好幾個男人,有些還是他自己勾引的,被他碰上的男子,大多有著慘禍般的下場,就像被他沾染上,必定沒有好的結局。
這樣淫亂無恥、水性楊花的男子,到底有何魅力?
她只見過他一面,那一面還是他直接登堂入室進入後殿,後宮原本是男子絕不可踏入的地方,但是那男子一踏入後,皇上馬上就扯著他離開了。
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
「皇上,睡吧。」她溫聲道。
「不用了,妳睡吧。」
他起身,離開了殿內,轉往他處,仙艷住的地方沒有改變,那些名貴的東西也還散丟一地,維持原貌,只不過前些年葉亦新在一具屍體上發現了仙艷的首飾,他哭哭啼啼的埋了,把首飾送了回來,就擺在桌上。
但是他知道仙艷沒有死,有他們這樣冷酷眼神的人,不把他人看在眼裡,毫無感情,在任何艱困的環境下也不會死去的。
因為他們都知曉世上既無他人真心關愛自己,那出賣他人又有什麼關係?有這種體悟的仙艷,既然想要報復他,又怎麼會甘心死去?
他捉緊最後一次見仙艷時,仙艷身上穿的絲衣,也就是他迷昏他那一日所穿的衣物,七年了,消聲匿影了七年,他再度出現,只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準備好了。要扳倒他的王位。
稑國的輔政好色風流,養了一群美婢姬妾任其逞欲,稑國的國君剛死,後繼無人,輔政很有可能繼位為王,因此葉青衣從消息來源斷定仙艷極有可能在此處。
但是到了稑國輔政之所,他失望了,輔政將家中所有的美姬愛妾放出,一本正經地談論國事。葉青衣密訪於此,已經頗為不耐,他欲離開時,忽然聽見一陣低沉唸經聲響,他宛如被雷電給劈中。
他是故意裝低了聲音,但是這麼特殊的音質,他只有聽過仙艷才有這樣的聲音。
他聲音寒了幾個音調,「在隔屋唸經的是誰?」
「是為去世的先母祈福的道士,在稑國極為有名,名為仙厭。」
他氣得渾身發抖,他只改了一個「厭」字,念起來仍是一樣,分明是在嘲弄他。
他在另一間屋子內室,葉青衣要稑國輔政喚來仙艷談話,他那冷淡的語氣,不把他人放在眼裡的腔調,明明就是仙艷。
所不同的,他身邊還帶著一個臉色蠟黃、神色畏怯的小道僮,甚至還戴上一頂可以遮蓋臉部的帽子,掩去了他的絕美容貌,他對外宣稱他洩露天機,因此神仙厭惡,令他破相,稑國的人也深信不疑,簡直是蠢笨至極。
他握緊雙拳,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耗費了七年,終於尋回了他的仙艷。
仙厭住的屋內一陣冷清,茶具被掃落地上,跌成無數碎片,椅子東倒西歪,仙厭的徒弟平瑩哭著梭巡師父的蹤影,但是師父已被一個長相貴氣卻十分兇惡的壞人擄走了。
「師父,師父」
他向來膽小懦弱,若無師父教誨,他沒有辦法活到今日,他走出了房門,寒風西吹,他蹲下來哭泣,安撫他的,只剩下寒風、冷月。
「你醒了。」
坐在馬車裡,葉青衣淡淡的道,仙艷被五花大綁,他的手腳大開,被綁成大字型,他用力扯緊綁緊的繩索,只是把他白嫩的手臂畫出紅痕。
「這是我特地要人送來的繩索,你越是掙扎,就越容易束緊,到時束緊至你的骨頭,血水就會一直流下來,染紅了整條繩索,所以這條繩索又叫渴血索,很有趣的名字,是吧。」
葉青衣聲音毫無熱度的解說,仙艷嬌艷的聲音不必再像過去幾年假裝,他聲調誘人的嘲訕:「你想玩帶勁的,也不必用這種繩索,還是這些年,後宮的女人太無聊了,讓你想要跟我玩些特別的?」
「如果我要跟你玩些特別的,就該鞭死你,讓你知曉違背我有什麼下場。」
「我肚子餓了。」
葉青衣不作聲響,仙艷厲聲道:「我說我餓了,你聽見了嗎?」
葉青衣淡漠,就像沒聽見他的話語。「這些年你在哪裡?你陪宿過別人嗎?」
聞言,仙艷哈哈大笑,「你怕了吧,怕你自己的皇位不保,誰叫只要跟我在一起的人就能統理天下,一想到你天天擔憂害怕,我就快意至極,哈哈哈」
葉青衣眼裡厲色一閃,他狠狠的一掌打碎他的笑聲,仙艷亮麗的容顏這些年來出落的更加嬌艷欲滴,二十七歲的他,風韻比往日更加艷美,那暗藏蛇蠍般毒意的雙眸更令人難以避開,只想要被他惡狠的咬上,直至死亡。
「回答我的話!」葉青衣的聲音比往日更加沒有熱度,只有陰狠。
「你自己試試看啊!」
葉青衣輕輕撫著他被摑紅的左頰,他傾下身子,蓋住嬌艷的紅唇,仙艷開啟芳唇,讓他能夠長驅直入,然後一口狠狠的咬上。
葉青衣被他咬傷了舌頭跟嘴唇,幾滴血絲濺下了木板,仙艷舔著他的甜血,似在回味著他血液的滋味。
他舔唇而笑,艷麗的笑靨舉世無雙,葉青衣使勁捉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合起雙唇,他再度的低頭,舔吻著仙艷的唇內,就像要吸盡他唇內甜蜜的汁液,直至骨髓。
「嗯嗯啊啊」
發出輕聲的嬌吟,仙艷放軟了身子,他雙眼蒙上一層朦朧艷美的水光,葉青衣抬起他的頭來,吻遍了他絕美的臉蛋。
「你逃了七年,為何要放出消息,叫我來尋你?」
仙艷美眸裡帶著嬌甜的笑意,那笑意甜得過頭。「你猜猜看?」
話聲方落,馬車前忽然起了騷動,護行的待衛大叫:「你們是什麼人?」
再下一刻,燃燒的火箭射到馬車上,馬車只是木板所造,開始燃燒,葉青衣狠狠捉起他,惡聲地質問。
「這就是原因嗎?」
「哈哈哈」
仙艷不作回答,他眨著狹長而濃密的睫毛,狂野的笑聲連著火光燃燒,十足美艷,車子開始不動,並且傾斜,車外殺聲震天,血液噴向車板。
葉青衣解開了仙艷緊縛的繩索,他緊扯著他的手,跳下車板。
至少十人的蒙面殺手大開殺戒,侍衛大叫保護公子,葉青衣且退且走,一個殺手衝到葉青衣身前,舉起大刀,仙艷回頭望他,他漆黑的髮絲遮掩住半邊臉孔,只是側臉而已,就已露出令人怦然心動的燦艷笑顏。
那殺手的刀停在半空,就像中邪一般,竟無法砍下,他癡呆地望著仙艷的絕艷美色,就像一瞬間,被抽去了七魂六魄,讓他變成一具空殼。
葉青衣不悅的皺緊眉頭,他一腳踹開了對方,從空中收過對方的大刀,一刀重擊,殺手立刻斃命。
「別再賣弄色相。」
仙艷噗哧一聲笑出,「我何時賣弄色相?我只是笑一下,不行嗎?」
葉青衣就像想要狠狠的揍他一般,「沒人在生死關頭,會想要笑一下的。」
「我就是那種會在生死關頭想要笑一下的人,還有,我不會武功,為了你的皇位,你可要好好保護我喔。」
仙艷抱住他一邊的臂膀,生死交關,他竟還說得出這種話來,葉青衣差點氣得發抖,他手裡的大刀擋住了一把遠方射來的箭。
車子已經被毀,殺手的武功不弱,在這裡耗得越久,對他們越加不利,他冷聲道:「斷後。」
幾名侍衛立刻衝向他前方,為他斷後,他拉著仙艷往更深的山林裡逃去,後面是一個大湖,湖已經是他們唯一脫逃之路,看來對方會在這裡發動攻擊,也算過在這突襲他們,他們無路可逃。
他將仙艷按在湖邊,「你會泅水吧?」
仙艷腳指點水,迅速的半身已經落水,葉青衣再往後看一眼,仙艷胸口已經在水裡,他雙手一攤,「你在宮裡看過我游過水嗎?」
這個意思莫非是。
葉青衣猛地一顫,他瞪大雙眼,再回頭時,仙艷已經不見身影的沉入水底,他駭異莫名,拋下大刀,立刻跳下裡,潛入水底,一把撈起仙艷,仙艷濕淋淋的靠著他,大口的喘著氣。
「你究竟在做什麼?」
他大吼大叫,冷冽的性子,哪裡耐得住仙艷胡作非為,他的作為分明就是找死。
仙艷抹去臉上的水,笑道:「你會救我,不是嗎?」
葉青衣聞言,更是火上心頭,「如果我不救你呢?」
仙艷直勾勾盯著他艷笑,「凡擁有者,必成帝王,必成就霸業。你想拋棄皇位?還是不想當皇帝了?」
葉青衣差點掐死他,「你出宮越久,性格倒越變扭曲惡劣。」
仙艷艷笑中有著冷意,「有我這種命格的人,哭也不能算哭,笑也不能算笑,心裡全都是空蕩蕩、冷淒淒的,這樣的人性格能有多正常?葉青衣,難道你要說,你就比我正常嗎?」
遠方再度射箭,箭海撲天蓋地朝他們而來,葉青衣不再回答,只道:「深吸口氣。」
仙艷照做,下一刻他道:「憋氣。」
仙艷憋住了氣,葉青衣將他的頭按下水面,他攀著葉青衣毫不掙扎,也不扭動,葉青衣拖著他,往湖的那一邊游去,冰涼的湖水滑過他的身軀,全身冷冰,唯有兩人接觸的地方才稍稍暖意。
天地之間全都失去了聲音,萬里河山也全都消去了身影,世間上現在此刻只遺留兩個孤零零,只能相互依偎的人兒。
一個是他,另一個是他,再也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