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毓坊新店就這樣付之一炬了,白佳音站在店舖門口,凝著眉,久久未發一語。
孟豪跪倒在她面前請罪,「主子,請治我的罪,這個店,我沒有為您看好。」
「孟豪,你起來,天災人禍,與你無關。」她淡淡地和他說著話,卻轉身看向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胡清湘,「你可否在這等候?我要進去一下。」
「這裡面已經燒光了,您還進去做什麼?」胡清湘並不同意,「還是讓屬下護送您回王府吧,再過個把時辰,王爺就要回府了,如果到時候看到您不在府內,驚動可就大了。」
「那好吧,我不進去,但是我也不能立刻回王府,難得出來一次,我要去見公主一面。」
她的要求讓胡清湘不解,怔怔地瞅著她,拒絕得更加堅決,「駙馬,王爺吩咐過,一,不能出王府;二,不能去公主府。我已經讓您違背了第一條,現在絕不會讓您再犯第二條。」
孟豪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似乎在罵他是寧王的走狗一樣,同時大聲說:「主子,您要見公主的話不必去公主府,自從店裡起火,我就通知了公主,她正在趕來的路上,您稍等,她就會到的。」
白佳音一愣,隨即問:「為何要通知她?」
孟豪一下子被問住,訥訥了半天才說:「公主說這慶毓坊算她的一份,無論生意好壞,她都要關照。」
「她幾時也成了你的主子?」白佳音微微調侃了他一句,只是語氣冷冷淡淡的讓人難以聽出她真正的情緒,沒等孟豪再開口,她看見旁邊有座茶樓,便道:「也好,我就在這座茶樓等她。胡大人現在還要阻攔我嗎?」
胡清湘見她的表情嚴肅,想了想,又看了看旁邊的那座茶樓,終於點頭,「那我派人在樓下駐守。」
「是要跟誰兩軍交戰,還要派人駐守?那樣豈不是更加招人注意?」白佳音否定了他的念頭,率先上了樓。
胡清湘握著腰畔的劍,站在樓外。
而孟豪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跟在主子的後面上了樓。
白佳音要了一間清靜的包廂,那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孟豪就站在門口,似是猶豫該不該進來。
要了壺茶,白佳音自斟自飲了半晌,看到樓下已有一輛馬車來到,跟在車外的正是方漢,從車上扶下的窈窕身影,無疑就是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被人指引著,進了這座茶樓。
看著這一切,白佳音忽然開口,「孟豪,我給你個機會說實話,這店舖,是怎麼燒起來的?」
孟豪被她這句話驚得重重一震,看著她的目光閃爍不定,很快又低下頭去,「主子,這火燒得邪門,只怕是店內有人引火取暖,不小心……」
「你不肯說實話,那就算了。一會兒無論有任何事都不要進來,否則這輩子就不要再跟著我了。出去。」
下令的同時,孟豪一個趔趄往後倒,差點撞到剛剛走到門口的心藍公主。
心藍公主困惑地對包廂內問:「駙馬?是你在這裡嗎?」
「是我。」白佳音走出來,親自扶她走進包廂,「勞煩公主大駕過來探望,其實慶毓坊這點小事,我們白家自己就能處理好的。」
「駙馬一直都在跟我見外。」心藍公主歎道:「我知道你有苦衷、有難處,就不必瞞我了,更何況我動了你們白家的銀子,將來早晚要還,你就當作我也是慶毓坊的一個掌櫃好了。」
「由公主做掌櫃的背後撐腰,慶毓坊的買賣想不紅火都不行呢,只可惜,這一次紅火太過,蝕本無歸。「
白佳音自我打趣,直到把心藍公主扶著坐下,她自己卻沒有落坐,而是忽然跪倒,「如今我有件事要稟告公主,請公主看在您對我白家這樣照顧的份上,能饒我一命。「
心藍公主被她無預警的行動給嚇壞了,摸索著去扶她,連聲說:「駙馬?怎麼了?怎麼跪在這裡?有話好好說,快起來,我都答應你。」
「不敢求公主答應什麼,只請公主原諒。」白佳音依然跪著,「我其實是個女兒身。」
陡然的坦白顯然出乎心藍公主的預料,她怔在那裡好久,才強笑道:「駙馬……你別哄我,我知道讓你娶我很為難,但也不要……」
「我最初不答應娶公主,便是因為我是個女兒身,公主若是不信,我現在可以脫衣,請公主驗明。」
心藍公主忽然站起來,纖纖玉指顫抖的指著她,「你、你、你真的是個女兒身?」
「千真萬確。」
「可你好大膽子,怎麼能這樣欺騙本宮?」心藍公主說著,雙手掩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白佳音並未起身,平靜地說:「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不想隱瞞公主,但是時勢逼人,公主應該記得我當時的為難和推拒。」
心藍公主哭了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說:「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好意思拒絕我的懇求,而皇叔那裡,又一定給你許多壓力。」
「你這位皇叔……的確是個妖孽……」白佳音的嘴角掛著笑,語氣卻截然相反,用詞更是犀利狠辣,「他以公主之命要脅,命我留在天雀,不得離開。」
「為什麼?」
「因為他看中我白家的萬貫家財吧?」白佳音沉默片刻,又道:「或許他對我,也有宵小之心。」
心藍公主神情訝異,無語了好久,才慢聲說:「也許那不僅僅是宵小之心,唉,上一次我以為皇叔對你是斷袖之癖,現在才知道,他對你是真的居心不良。駙馬,哦,不對,該叫你白小姐。我皇叔這樣厲害的角色,你若為他鍾情,也在我意料之中。」
「我到死也不會鍾情這種人!」白佳音說得斬釘截鐵,幾乎在一瞬間就否定了她的判斷。
心藍公主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驚喜,但她還是強自鎮定,憂鬱地問:「可是,你在他的王府中住了這樣久,他對你,必然很好吧?難道你就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心動?」
「我是東嶽人,生為東嶽人,死也為東嶽人,如今我豁出性命跟公主說出實情,只是想告訴公主一件事情。近日我就要回東嶽去了。」
「你要走?」心藍公主驚詫,「那這裡怎麼辦?我皇叔會放你走嗎?」
「他必然不會放,所以我想問公主有什麼辦法可以幫我,作為交換,若公主需要我幫您什麼,我也會盡力相幫。」
心藍公主的臉明亮起來,那雙眼就像是恢復了光明一般,她顫道:「當真?」
「白家重諾,可以以性命相托。」
心藍公主思忖了許久,眉心蹙著。若是她的雙目不盲,只怕還要將白佳音的神色看個清楚通透,但是此時她只能憑自己的感覺去猜對方的內心世界。
好不容易她重新開了口,卻是反問:「那你想求我幫你什麼?」
「一艘快船和一個拖住寧王的計策。」白佳音流利地回答,彷彿這件事她已經想了千百遍,「慶毓坊此次起火,正好斷了我在這邊開店的心思,這是天意,我與天雀本就無緣,但你看樓下胡清湘將我看守嚴密,我要逃掉,並非輕而易舉,所以只有仰賴公主幫忙。」
「你讓我準備船隻幫你逃回東嶽?」
「我並不想立刻先回東嶽,因為趙率宸肯定猜得出我要回國,我準備先去西嶽,變一變路線,他就是派人來追,也追不上我了。」
「去西嶽那邊你就安全了。」
白佳音的語調忽然變得很柔和,「公主不知,我的未婚夫在西嶽,我本已和他約好,近日忙完這邊的事情,在西嶽見面。」
心藍公主神色訝異,緊接著像是釋然了什麼似的,先是要笑出來,又馬上矜持地抿緊嘴,小聲說:「原來你已經有了心上人。」
「是,我的未婚夫出身西嶽的書香門第,為人謙和,品格高貴,已經等了我數年,說好這一次忙完天雀這邊的事情,我們就要完婚。」
白佳音的語調溫柔,每個字都說得情真意切,讓人不由得不相信。
「那……恭喜你。」心藍公主許下承諾,「好,我為你備船,也為你安排逃亡之事。胡清湘那個人你不用操心,我會想辦法引開他,絆住寧王。」她頓了頓,忽然失笑道:「其實要絆住皇叔並沒有多難,你在他身邊這些日子,有沒有察覺他有什麼不對?」
「有什麼不對?」白佳音狀似思考了片刻,說,「若真說有什麼不對,那就是前幾日,他和我從這裡回王府的路上,看上去有些虛弱,一直在喝酒提振精神,我曾問他是不是病了,他卻否認。」
心藍公主精神一振,「真的?他看起來很虛弱?」
「面色蒼白,手腳冰涼,似乎就靠那酒提氣續命似的。」
白佳音盯著心藍公主的面容,那張秀麗得彷彿不食人間煙火一樣的精緻五官,雖然沒有了生動的眼眸可以為其添色或暴露心跡,卻依然能從眉底、唇邊看出些蛛絲馬跡。
她知道心藍公主聽到她的這番話時心情是相當愉悅的,甚至就像是一隻老鷹看著地面上垂死掙扎的獵物,靜靜等待著它嚥氣的那一刻。
「你知道皇叔為何會這樣嗎?」心藍公主再度開口時,打開的話題是個以往兩人從未碰觸到的禁忌。
白佳音暗暗捏住指尖,她還跪在原地,膝蓋有些疼,但是她的態度很謙恭,這可以讓心藍公主鬆懈一點心防。
「我不知道,他有病?」
「不是病,是先皇英明,怕他殺了我幼弟,奪了皇位,而埋下的暗棋,藉以牽制住他的行動,那是一種毒。」
白佳音倒吸一口涼氣,驚呼,「毒?那他還能活到現在?」
聽她的口氣像是幸災樂禍,心藍公主笑道:「他這個人不甘示弱,明知中了毒,卻不來找我要解藥,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些以毒攻毒的秘方,慢慢拖延著,但這毒豈是用毒能解的?我找人問過,他若是一直喝那毒藥,過不了一年半載,就會毒入肌理,最後毒發身亡。」
白佳音喘出一口長氣,「既然如此,公主也不必再為他操心操力了,類似上次那樣的刺殺舉動豈不是又危險又得不償失?只要靜靜地等他死,兵不血刃就可以重奪江山。」
「不,這個道理你知道,我知道,他自然也知道,他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這一年半載裡,他必然會找個理由將我遠遠放逐,若到時候我再反擊,已經為時晚矣,他肯定安排好誰來接掌他的大位。」
「那公主想怎樣?還是要先殺他?」
「敵不動,我動,先發制人總好過後發受制。」心藍公主忽然摸索著,緊緊握住她的手,「白姊姊,我會幫你逃走,但也請你幫我一個忙。」
「公主請吩咐。」
心藍公主的眉心陰鬱,連語氣都狠了三分,「現在趙玄宸對你十分傾慕,你說什麼,做什麼,他必然全無防範。」
「你讓我去殺他?」白佳音吃驚地打斷她的話。
「不是殺他,只是要將一件東西倒入他的飲食之內。」心藍公主從懷中掏出只藥瓶,「這裡裝的就是他三年前服下的那種毒藥,父皇駕崩前曾給我留言,說若三年後覺得他有異心,就再讓他吃一次,他絕對會死得無聲無息,但他防守太過嚴密,家中的廚子侍女太監,都是他親自挑選,忠心無比,我無處下手。」
白佳音看著那只藥瓶,與心藍公主相握的十指有些顫抖,「但,倘若他服下就死,我豈不是要被當場捉拿?」
「不會的,這毒藥的毒性沒有那麼暴烈,只是緩發,到時候你叫人帶個訊息給我,我就派人在海邊準備好快船,接你離開。」
心藍公主等了許久,等到她以為白佳音的沉默其實是一種拒絕的時候,忽然掌心一空,手中的藥瓶已經被白佳音拿去。
「今日之事,請公主殿下不要再告訴別人了。」
她的語氣堅決,讓心藍公主鬆了口氣,微微一笑,「當然,我一個字都不會說的。白姊姊,我現在才知道你真是我的貴人,因為你的名字就預示了一個好兆頭。那我就回公主府去了,這幾日毋需再見面,本宮,敬候佳音。」
趙玄宸回到王府時,沒有看到白佳音,下面立即有人稟報,「白家來人說慶毓坊出了事,胡侍衛長已經陪同駙馬前去查看了。」
趙玄宸深深蹙眉,命令道:「叫上綠騎營的人馬圍下南市口街……」
話音未落,白佳音已經微笑著走進大堂,說:「王爺圍街要做什麼?」
他展顏一笑,「抓你回來。」
「不用勞煩那些人馬,我不是已經回來了?」她回身看了眼胡清湘,「王爺的侍衛長非常盡心盡責,將我保護得很周全。」
趙玄宸也看了眼胡清湘,揮揮袖子,「你先下去吧。」
胡清湘像是有話要說,但是見主子明顯不想他留在這裡,只好欲言又止的先行告退。
趙玄宸走到白佳音的身邊,見她一臉春風般的笑容,不禁有些詫異,「怎麼出去一趟這麼開心?慶毓坊出了什麼事?」
「起火了,整間店舖化成灰燼,價值數十萬兩銀子的絲綢綾羅也都付之一炬。」她說來輕鬆淡然,卻讓趙玄宸眉梢皺得更緊。
「是人為的?還是天災?」
「晴天無雨無雷,哪兒來的天災?自是人禍。」她看到他神情冷峻,笑道:「你就別操心了,這件事情我已心中明白,不勞你操心。」
「你明白什麼了?」趙玄宸狐疑地看著她,只覺得她今日笑得實在古怪,與平日判若兩人。
他將她一把抓在懷中,緊緊摟住,她身靜謐的香氣隨之鑽入他的鼻翼之中,「你今天很怪,說,是不是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
「見了,也說了。」她輕笑,「你很在意?」
他托起她的臉頰,盯著那雙笑吟吟的明眸,忽然覆住她的唇,密密揉吻,想將她笑容中的古怪也一併吻去。
但她只是柔順地依偎在他懷裡,笑著,還不時從唇齒間透出些呻吟的聲音。
這聲音有點像是挑逗,引逗得他乾脆將她抱上那張軟榻,好在大門已經被胡清湘帶上,外面的人看不到堂內的一點春光。
他將她輕輕擁在懷中,狀似溫柔,卻一點點地以他無所不及的手段將她的女性溫柔與熱情漸漸打開,終讓她在他的懷中沉浮,低喘嬌吟。
「說,到底有什麼事情瞞著我?」他保持著清醒,不讓自己醉死在她的纏綿之中。
她睜眼,黑眸氤氳,忽然問了個古怪的問題:「若我讓你為我去死,你甘願嗎?」
他的瞳眸收緊,盯著她看了片刻,然後悠悠一笑,吻上她唇的時候,也已將兩人的身體合二為一,「我已經死在你的手中了,還用問嗎?」
她喘息著開口,「我曾聽人說,夫妻情深之時,生要同一個衾,死要同一個槨。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做到?」
「會的。」他的喘息之聲更加急促,咬著牙說:「若你願意,我們現在就可以比肩赴死。」
男女歡愛,本就如生死輪迴,將喜悅痛苦摻雜在一起。一直以來,他都能在這種遊戲中掌控在大局,但是這一次,似乎大局被她掌控在手中,讓他看不出她的底牌到底是什麼。
幾度雲雨之後,兩人都有些精疲力竭,白佳音努力側轉頭,看到旁邊的小桌几上擺著喝剩了半杯的殘茶,她勉強爬起來,在地上雜亂的衣服中翻找了一陣,然後拿出只小瓶,將瓶中的藥粉盡數傾倒其中。
躺在軟榻上的趙玄宸默默看著她所做的一切,直到她端著那杯茶,坐到榻邊,遞到他唇前。
「喝了這茶,就算是喝了交杯酒,你我白首之盟從今定。你生,我生,你死,我亡。」
他詫異地看著她用那樣平靜的語氣說著生死之諾,而那杯不知道被摻雜了什麼的殘茶早已冰涼,沒有半點沁人肺腑的香氣。
「什麼意思?」他瞇著眼問。
她只是微微一笑,「信我,你就喝了它。從此無論生死,我都是你趙玄宸的人;若不信我,你就倒了它,也從此,我白佳音與趙玄宸再無半點瓜葛。」
「換你來威脅我了?」他好笑地反問:「這麼說來,你已不在乎心藍的生死,甚至是你那群愚蠢下人的生死?」這一次不再是威脅,只是戲謔。從兩人第一次付出身心那時起,她就該知道,他再沒有威脅強逼她在自己身邊的意思了。
但是她卻挑挑眉,道:「是威脅,只是看你如何選擇。」
她越是巧笑嫣然,趙玄宸越是覺得古怪,瞅著那杯殘茶好久,他將其接了過來,慢聲道:「我可以喝下,只是若喝了之後一醉不醒,第二日發現你逃走了,可別怪我上天入地、窮極四海也要把你找出來。」
白佳音兀自笑著,看著他將剩下的殘茶一飲而盡,緊接著他熾熱的手掌再度將她拉倒在他的胸膛上……
心藍公主得到白佳音的消息,趕到海邊時,風浪很大,但人聲全無,白佳音一行人就靜靜在岸邊等候,身邊還放了大小行李數十件。
心藍公主下了馬車,輕聲喚道:「白姊姊,你在嗎?」
「我在,」白佳音走過去,「參見公主。」
「那件事……」心藍公主迫不及待地問。
「已經辦妥了。」白佳音低聲道:「他喝了那藥,過了半晌就睡著似的,無論我怎樣叫他都叫不醒。」
心藍公主放了心,滿意地點點頭,「那毒藥叫沉香醉,說起來還是父皇從你們東嶽的近鄰,西嶽那裡重金購得的。」
「公主交代的事情,我已經辦妥,不知道公主可否為我指點,這些船中,哪一艘是可以讓我們踏上返家之路的?」白佳音問。
心藍公主一笑,「返家之路嗎?哪一艘都可以,反正你們要去的路就在不遠之處。」說到這裡,她忽然翻臉變色,大聲道:「白佳音,你好大膽子!身為異國奸細,潛入我天雀,先是假扮男身誘騙本宮,然後又對寧王下毒,殘害國之棟樑,如今被本宮當場捉拿,你還有何話可說?」
話一出口,周圍白家的家丁、管事,以及孟豪,都大驚失色。
孟豪連聲叫道:「公主,這是怎麼回事?當初您不是跟我說好會照顧我家主子,讓她全身而退?我家主子可從未有害你之心啊!」
心藍公主怒斥,「大膽奴才,憑你也配跟本宮說話嗎?本宮何時答允過你什麼事情?」
白佳音伸臂攔住憤怒至極的孟豪,看著不遠處影影綽綽出現的人馬,淡淡說道:「公主早已準備過河拆橋了,所以備下人馬,在這裡伏擊我們。公主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讓我回東嶽吧?」
心藍公主哼笑,「白佳音,死到臨頭不要還攀三扯四,誣蔑本宮。來人!將她拿下!」
白佳音微微彎下腰,撫摸著兩人中間的一隻大箱子,輕聲說道:「人這一生,會做無數的事情,有時對,有時錯,重要在於大事不錯,因為人生再無法重新來過。公主殿下,我知道您身為女兒身,又天生盲目,你父皇就是再疼愛你,也不可能將皇位傳於你,你心中必定有很多不甘心。毒害趙玄宸之事,與其說是你擔心幼弟的皇位不保,不如說是怕你將來無法將幼弟取而代之吧?」
「你……」心藍公主的面色發青,「還敢胡言亂語!」
「今日我在趙玄宸那裡,無意中看到一張先帝的密詔。你父皇也是個陰險厲害的角色,他一方面在密詔中囑記趙玄宸好好輔佐幼主,並提醒他小心防範你的野心,不要讓你篡奪了江山,另一方面又對趙玄宸下毒,將解藥交到你手,讓你們彼此牽制。」
「公主殿下,不要說寧王是個多陰險邪佞的人,他若真的想對公主不利,早就下手了,若非念在這皇室難留的一點骨血,您以為他真的會在乎您手中的解藥嗎?」
心藍公主的臉色益發難看,連連頓足大叫,「你們還等什麼?為何還不將她拿下?!」
「他們在等本王的號令。」
陡然間,兩個女人中間的那隻大箱子被從內打開,一個人懶洋洋地從中站起,伸了個長長的懶腰,歎道:「這箱子中裝人實在是不舒服。」
白佳音斜睨那人一眼,「你以為這是馬車?還要我將酒菜果品一併裝進去嗎?」
一聽到那人的聲音,心藍公主僵若木石一般,那表情像是恨不得自己立刻就去死。
趙玄宸斜睨著已經面如死灰的心藍公主,悠悠笑了,「心藍,見了皇叔,既不請安,也不問好嗎?」
「皇、皇叔……」心藍公主還在做垂死掙扎,想藉幾句謊言遮掩剛才的一幕,「這女人說她恨你至極,已經將你殺害,求我幫她逃走,我是將計就計……」
「好一個『將計就計』。」踏出箱子,趙玄宸慵懶地靠在白佳音的肩上,全然不顧她怒目的眼睛。
「心藍,你真是深得我那位死了的皇兄真傳,心機歹毒深沉,是一般人所不能及,好在你這位未來的皇嬸也不是個平凡女子,你問問她平日在商場跟人談判,騙過多少自以為是的男子?」
他看向白佳音,「只是你讓我喝下的那杯冷茶真讓我不舒服,茶中到底放了什麼?」
「解藥。」白佳音淡淡地說:「我跟你提過公孫若慈那個人。我的信寄過去之後,她很快就回了信給我。『沉香醉』這名字還是她先說給我聽的。她真不愧是毒後與神醫的後人,只聽我描述你的症狀,和用來鎮服克毒的毒藥,就知道你中的是哪種毒,而且還連解藥也一併配給我了。」
心藍公主先是向後退了幾步,然後踉蹌著往旁邊跑,因為看不見路,一路撞到幾艘在岸上休憩的漁船,跟隨她而來的人都已被趙玄宸派來的兵馬暗暗控制,沒有人敢上前扶她一下。
倒是白佳音,看著她已經衝到海邊,急道:「哎!你怎麼不派人去拉她一下?」
趙玄宸冷哼,「拉她做什麼?她死了最好,這孩子心機殘毒之深,再多幾年,只怕連我都壓不住她,你這次非逼著我聯手演這齣戲,是想做什麼?」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她日日年年地恨你,等著你死,最終卻不能心願得償,何不撕開她的妄想,讓她直接面對現實?」
白佳音看不下去,要去拉住心藍公主,卻被趙玄宸死死按住,他不耐煩地下令,「把公主拖回來,帶回公主府,閉門思過,無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府。」
話落,白佳音便被他強行拖走,甚至強抱上一匹高頭大馬,趙玄宸也隨之上了馬,拉住韁繩的同時,將她一併攬入懷中。
「這麼著急幹什麼?」她掙扎了幾下,不悅地說:「我還要送孟豪他們出海,你說不放心孟豪在這邊會繼續被心藍牽著鼻子騙,我也不想慶毓坊著火的事情再來一次,更何況我還要讓他們回東嶽去向我的父母稟報和你的事情。」
「你站在那裡,我還真不放心。」趙玄宸的熱氣從後面吹拂著她頸上的秀髮,「萬一你也跳上船,跟他們一起出海逃掉怎麼辦?」
「不會的。」她低頭一笑,「你喝了那杯茶,我不是說過,你生,我生,你死,我亡,這一生,是跟定你了。」
他的手環住她的腰肢,柔聲說:「那你還要跟你的父母說什麼?只要一直留在這裡就好了。」
「偌大的慶毓坊家業一直是由我打理,如今我不回去,總要跟父母有所交代。」
提及慶毓坊的事情,她並不擔心,妹夫齊浩然是經商天才,已經可以一人獨當一面,家業交給他和母親一起打理,絕對妥妥當當,只是忽然間想起一件趣事,讓她不由得笑出了聲。
「當年我和我娘曾經打賭,她說無論我將來是嫁個乞丐,還是江洋大盜,她都不會管我,前日我給她寫家書時告訴她我要嫁個乞丐,我想,我娘大概會急死吧。」
自小到大,她從未讓父母為她操心著急,這一次,就算她不孝了。
「原來你還有這樣孩子氣的心思。」他笑著,將她摟得更緊。
三年前,是他牽馬,她騎馬,心思不同,終點不同,如今兩人已經可以共乘一騎,攜手走完的將是同一段旅程,讓他不由得也笑出了聲。
聽到身後他的沉笑,白佳音轉頭問:「你笑什麼?」
「笑過去,笑未來,笑此生——」
那悠然飄搖的琅琅之聲,隨著馬蹄的飛奔,在暮色下,在風浪聲中,飄搖四散,震動蒼穹。
笑過去曾費百般心機;
笑未來終可與子執手;
笑此生不再寂寞孤獨;
笑一切世間可笑之事;
以一笑——對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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