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商奴Ⅱ 第九章
    寒風自印殘月的耳邊呼嘯而過,他的心不斷狂跳,明明已經跑不動了,他卻執意的奔跑者。

    秋末,下起了小雪、吹起了寒風,他喘不過氣的推開家裡的門,家裡沒人點燈,一片黑暗,他在門口絆了一跤才走了進去。

    「哥!哥……」他的聲音像小動物的哀鳴。

    印山居坐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大廳裡,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哥,哥……」

    印殘月抱著印山居的腿,跪在他的身邊哭泣:印山居卻將頭趴在桌子上,哭得比他還傷心,他嚎啕大哭的聲音充滿了心碎。

    「哥,你別不理我,我……」

    印山居向來疼愛他,現在卻既傷心又氣憤的踢了他一腳,把他踢倒在地,放聲罵道:「你怎麼這麼下賤?我是要你招待他遊玩,沒讓你用這種方式招待他,你簡直丟盡了印家的面子!」

    印殘月渾身發疼的從地上爬起,緊緊的抱住印山居的腿。

    「對不起,哥,我……」

    想要說一開始是封天炬強迫他的,但思及後來是自己甘之如飴的陷入這場情慾風波,他便沒有臉面替自己辯解了。

    見印殘月無話可說,還越哭越傷心,印山居傷心的指著大門吼道;「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印殘月哭得肝腸寸斷,淚水佈滿了他的小臉,他聲音顫抖的央求:「哥!你原諒我、原諒我……」

    「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你給我滾!永遠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印山居雖然說得絕情,但是他嚎啕大哭的聲音越來越失控,哭聲迴盪在印家廳堂。

    印殘月聽到印山居這麼淒慘的哭聲,想也知道,他心裡比他還難溜萬分,印砷月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夜越深雪越大,他孤單一人去敲朱家的大門,朱老爺暴跳如雷,一看到他,就叫下人給他一頓好打。

    他的女兒說要去見印殘月,他原本顧慮著夜深,不肯讓她出去,偏偏來請的人是封天炬的僕役,所以他才勉力其難的同意。

    他女兒才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回來時眼神呆滯、不斷流淚,問她什麼,她一句話也不說,哭得淚如雨下,直到哭到氣絕暈倒才止住淚水,現在他正要命人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呢。

    他女兒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從她哭得這麼傷心的情況看來,一定都是印殘月的錯。

    「我女兒親口說她不嫁你了,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免得她看了你,又惹她傷心,滾!滾——」

    朱老爺氣得拿起掃帚就要往他身上打去,印殘月也不躲避,任由他打,朱老爺發洩完才把門重重的關上。

    「朱小姐,你原諒我……原諒我。」印殘月的淚水一滴滴掉落,他在今日同時傷害了兩個愛他最深的人。

    他有家歸不得,一夜而已,他的世界全毀了,天地茫茫,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

    他傷心的站起,整夜穿著一件薄衣東奔西跑,身上有著剛被打的傷痕,再加上過於焦急悲傷,競在雪中咳出幾口鮮血。

    他眼裡都是淚水.根本看不清前頭的路,雪越下越大,像要把他掩埋在茫茫大雪中。

    他絕望、傷心、無助的走在京城的街道上,沒有人可以幫助他,沒有人可以讓他依靠,為什麼他愛的人要這樣傷害他?沒有答案,他永遠也找尋不到答案。

    他的心碎了,碎成千片萬縷……

    身子虛弱,寒風一吹他就咳了起來,此刻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因為他也曾這樣絕望的走過一條長長的路。

    但現下他的思緒紛亂、頭昏腦脹,根本無法思考。

    遠遠的,有人撐傘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身影是那麼高大.像是能依靠的大石,他一走近,才看清那個人正是封天炬。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氣若游絲地問。

    封天炬冷冷的看著他,沒有回答。

    他的尖叫聲裡有太多的淒涼跟心碎:為什麼?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

    封天炬終於說話了,他冷酷的嗓音不帶任何情感:「那是你的問題,不干我的事,我並沒有叫你愛我,況且每個上我床的人都說愛我,我就得回應他們的感情嗎?笑話!

    他對他的愛只是可笑的笑話?印殘月狂笑著,他後退兩步,虛弱的吼道:「我恨你!封天炬,我永遠都恨你,恨不得從來沒有見過你……」

    這些話喚回了他的記憶,有些影像鮮明的自他的腦海掠過,他的頭劇烈的痛了起來,幾乎不能呼吸地抱頭慘叫。

    洶湧的潮水將他捲走,他沒有掙扎,任潮水吞沒了他,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他真的好恨少爺,恨不得從來沒有見過少爺……

    見他暈倒了,封天炬拋下傘,一把將他抱緊,他的語氣跟剛才一樣冷漠,不過撫著印殘月的他,神情透露出狂烈的佔有慾。

    「這樣你就完全的屬於我了。」

    印殘月發了高燒,封天炬將他抱回別館時,他仍高燒未退,他不斷地咳嗽,還咳出了血絲。

    見他咳出了血絲,封天炬臉色鐵青,立刻命人去請京城最好的名醫到別館醫治印殘月。

    大夫雖然來了,卻對封天炬罵道:「拖到這等田地才要人請大夫,你趁早準備好棺材墓地吧!不管封天炬就要發怒,那大夫一邊把脈診治、一邊痛罵:「他身子骨原本就不好,鬱悶攻心許多年,好似這些日子才稍梢轉好,卻又心事太多:我先設法讓他退燒,若是轉成了肺炎,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

    封天炬要人去煎煮藥汁,印殘月喝了一碗藥,情況並沒有變好,第二日就轉成了肺炎。

    見他不省人事,封天炬又要人去請大夫。

    見到那名大夫,他劈頭就罵:「那個藥一喝,他反而更加嚴重,你當什麼大夫!

    大夫比他還凶,「他身子骨這麼不好,看你住的房子、穿的衣飾,就知道你是大戶人家,平常不好好照顧他,現在病了、醫不好了,你怪罪誰啊!我是大夫,可不是會煉藥的神仙。也鬱悶攻心,生了病還沒醫好就起來走動,才會病得這麼嚴重,一個人年紀輕輕的,會有什麼鬱悶?我看你脾氣這麼壞,說不定這鬱悶就是給你逼出來的。」

    聞言,本想再罵的封天炬登時啞口無言。

    此時,大夫又拋下了一張藥單?「再吃吃看吧,若能退燒,就繼續吃。」

    封天炬拿起藥單,要下人再去抓藥煎煮。

    印殘月迷迷糊糊的張開眼睛,封天炬一直守在他的身邊沒有合過眼,他一見到封天炬,就淚流滿面。

    他哭泣的聲音幾不可聞,像有什麼委屈不敢大聲的說出來。

    「少爺,你來看我了嗎?寶兒好想你,寶兒病了,你知道嗎?」

    封天炬一怔,印殘月卻開始大哭了起來。

    「為什麼都不來看我?寶兒一直求總管,說我真的病了,為什麼少爺都不來看我?我好想見少爺,少爺已經忘了寶兒,你一年沒來看寶兒,寶兒好想你,寶兒真的好愛你……」他忽然側過臉去,將身子縮成一團,驚懼地哭道:「別打寶兒了!

    少爺,寶兒不敢說愛你了,求求你,別再不理寶兒了……」

    眼淚一直落下,印殘月空洞絕望的目光望向上方,他哭得眼睛紅腫。

    「少爺不要寶兒了,少爺不要寶兒了,所以都不肯來看寶兒……」

    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咳血,他的手在空中亂抓,被封天炬一把握住,印殘月卻發出慘叫聲。

    「不能想起來!不可以、不可以……」他又開始哭喊起來:「不不要!為什麼你要這麼對待我?我愛你啊,我愛你礙…」

    他的手因體力不支垂了下來,流淚的速度也緩了下來,但是他的喃喃自語依然如泣如訴。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總會遇到,躲了好久,為什麼還會遇到……」

    封天炬緊緊握住他的手,他的雙手也在顫抖。「寶兒……」

    印殘月閉起的雙眼,在聽到封天炬呼喚寶兒時,他突地睜開雙眼,宛如中邪般的嘶聲慘叫.

    「我好恨少爺!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你,我恨你!恨你……我十多歲就跟了你,你不准我跟別人說話、不准我在府裡走動,你嫌我下賤,對!我是下賤,我是下賤才會愛上你,我恨你!恨你

    他說到恨時,湧泉般的淚水又狂流不止。

    他踢著腿,喃喃叫道:「哥!哥,你在哪裡?哥,我身上好熱、好難受……

    哥,救救我…」

    他的淚痕一乾,馬上又有新的淚水流下,精疲力盡的哭到聲音粗嗄,仍是哭求著封天炬來看他.

    「少爺、少爺!你有了新人就忘了舊人……寶兒一直在等你,寶兒好熱、好痛苦,來看看寶兒好不好?寶兒會很乖的.寶兒不敢惹少爺生氣……」他一邊哭一邊喊,直到人睡。

    封天炬站了起來,他紅了眼眶,拍桌怒吼:「給我調家裡的總管上京城來,遲來一天,就叫他捲鋪蓋走路!

    封府總管,在封府裡呼風喚雨,就算在外頭,他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大家都恭恭敬敬的叫他一聲總管大爺。

    現在他則是滿心驚疑的站在別館的客廳內,風塵僕僕的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急著來見自家少爺。

    少爺剛才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喝著茶,但以他服侍少爺這麼多年的經驗看來,少爺不但在生氣,而且肯定氣得火冒三丈。

    「少爺,不知您有什麼事,把我召來別館?」

    封天炬冷冰冰的瞪了他一眼。二年前寶兒失蹤的事,你再源源本本的說一次。」

    少爺在二年前,已經為了這件事問了他許多遍,他依舊這樣回答:「少爺,二年前黃河發生水難,您要家裡的奶奶、夫人先到安全的別館避難,接著才命僕役遷移,我就照您的話做了.

    「寶兒就是在僕役遷移時失蹤的?」

    總管點點頭道:「是,因為僕役實在太多了,再加上我也沒見過寶兒幾次,只知道有人掉進了黃河的分支,其他的僕役都不認得他是誰,想來那人就是寶兒了吧。」

    「寶兒之前就大病了一場,是嗎?」

    總管怔愣了一會兒,不知少爺為何要問這個,他搖頭道:少爺,太久之前的事,我記不清楚了。」

    「混帳!」封天炬拍案大怒。「什麼叫記不清楚了?我給你薪餉,不是為了聽這一句記不清楚!

    總管沒見過他如此生氣,他嚇得臉色蒼白,立刻道:「是!少爺,我記起來了,寶兒曾經想闖進您住的地方,說要見您,他說他病了想見您,少爺那時剛帶回綠玉姑娘,吩咐過不准任何人打擾,我就斥退了他。」

    「為什麼不上報?」

    總管支支吾吾地道:「因為寶兒原本是少爺的貼身僕役,少爺把他斥退,收在西院裡,他也沒做什麼事,所以……」

    「所以你認為他不重要?」見總管艱難的點點頭,封天炬冷冷的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你也敢猜測哪個人重要不重要,如果寶兒沒事、我就饒了你,若是寶兒有事,我多的是手段對付你,給我滾!

    總管這才知道他找回了寶兒,正在為寶兒的事大發雷霆。

    印殘月的燒退了又燒、燒了又退,封天炬守在床邊沒有離開過,他所有的生意全都交給下人去辦,鎮日就是照顧著印殘月。

    然而印殘月的意識有時清醒、有時又陷人昏迷,他足足病了十多天,才真正的清醒過來,卻全身虛弱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此外印山居自從印殘月那日失蹤後,隔日就開始找尋他,偏偏遏尋不著,到最後他無法可想,又聽說封天炬的別館裡不斷地在請大夫,只好厚著臉皮到別館詢問印殘月的下落。

    一聽下人通報,封天炬的語氣跟眼神如出一轍地冰冷。

    「這種小事還要問我嗎?趕走他!就說印殘月不在我們這裡,說我玩膩他了,早就叫他滾了。」

    他設下毒計,就是不想讓印殘月再回印家,現在得知印殘月就是他家失蹤的僕役寶兒,怎麼可能還會讓他回到印山居那裡。

    僕役小心翼翼地看了躺在床上、昏睡中的印殘月一眼。

    見狀,封天炬不滿的怒道:「如果連這種小事都辦不了的話,你就不必回來了!」

    聞言,那個僕役才急忙退出房間,去向印山居說印殘月根本不在別館裡。

    封天炬接過另二個僕役端上的藥碗,他扶起印殘月,小心的吹冷藥汁,才餵進他的嘴裡,對他既溫柔又關心。

    印殘月喝不下藥汁,咳了幾次又反胃吐出,封天炬依然小心的餵著他,一定要讓他喝下藥汁。

    在他日日夜夜的看護下,印殘月總算脫離險境,一條命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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