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西鑽入的痛感慢慢的不見,素飛言將指爪放了下來,冷冷道:「你要是娶了其他女子,或是對我弟弟不忠,甚至對他有異心,這只蟲會一寸寸的啃掉你的腦,吃掉你的內臟,最後連你的身體都會當成餐點吃掉;你會先是發顛發狂,宛如瘋子,繼而會一口口咬下自己的肉,再則會每天躺在床上哀號,像豬一樣的身上沾滿穢物,然後才會死去。」
高逸勇駭然道:「你對我下蠱!」
素飛言不理會他,他的話語如冰雪般寒凍,「就算我死了,這個咒只要我弟弟還活著,就永遠也不會解,你找多厲害的蠱毒師都沒有用,那只會讓你自己多受痛苦,就連高逸靈這種一流的蠱毒師也解不了。」
「我跟你有什麼仇,你要如此惡毒?」
素飛言聲音柔和下來,顯然是想到自己親弟弟素飛文。「但是只要你一直愛著我弟弟,它會保你長生健康、無病無痛,有了傷口,會很快復元,身體哪裡不對,它會自動幫你治療,百毒不侵,沒人能向你下蠱。只要你愛著我弟弟一天,它就會讓你過得很好,就連我要殺你也辦不到。」
高逸勇凜然,立刻明白素飛言的用心,而素飛言卻掉頭走了,他肩上的黑貂玩弄著素飛言銀白的髮絲,對著高逸勇低叫一聲。
高逸勇衝向前去,脫口而出:「我會一直愛著素飛文的,我很愛很愛他,我也不知該怎麼形容,總之,我就是愛他。」
素飛言面無表情,他冷漠的語氣與之前一模一樣,「我並不相信你,除非我弟弟跟你都死了,才能蓋棺論定;除非每個人都知道我弟弟這一輩子都過得很幸福,要不然我不會相信你的。」
高逸勇看著素飛言離去,呆在原地,摸著額頭,額頭剛才陷入的傷痕早就已經不見,就像他剛才被下蠱的事只是一場夢。
***
天亮,素飛言還在振筆疾書,顯然在寫著可供參考的資料,素飛文輕聲道:「哥,吃飯了。」
「去把高逸勇叫進來,我有事要問他。」
素飛文愣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好,我馬上去叫他。」
跑到屋外,他拉著高逸勇道:「我哥會找你進屋是好事,你千萬不要衝動亂說話,要不然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
高逸勇點點頭,隨即進屋。
素飛言並沒有抬起頭來看他,只冷冷的道:「你分予我弟靈魂之後,身體有什麼異狀嗎?」
高逸勇是粗枝大葉的人,也沒什麼感覺,搖了搖頭,「沒感覺有什麼不一樣。」
素飛言沉思了一會兒。「你趴在我弟身上暈過去時是沒有氣息的,你自己知道嗎?」
高逸勇瞠目道:「有這種事?那代表那時候我也死了嗎?」
素飛言看他什麼事也不知曉,他皺了一下眉頭。「你暈過去前,覺得身體有什麼異樣嗎?」
高逸勇也搖搖頭,素飛言看問他根本是白問,完全沒有資料可供參考,他冷道:「你出去吧,我問完了。」
素飛文摸著高逸勇的手,柔聲道:「高逸勇,這件事很重要,求求你一定要想清楚。我們苗疆還有很多與我跟我哥一樣情形的人,我跟他們被神子收留,從小一同生活到大,很有感情,若是能幫他們,我都願意幫。你再想想看你那時有說什麼話,腦子裡在想什麼,有沒有感覺到什麼?」
被素飛文這麼軟言懇求下,吃軟不吃硬的高逸勇,只好更努力的想。他吶吶開口:「那時候我口裡說著我……」
他臉紅坦誠:「我有多愛你,為你死也沒關係,然後就忽然覺得很累、很暈眩,手腳又很麻,之後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高逸勇的話,讓素飛言手中的筆動了起來,他冷冷道:「你們出去吃飯,我寫完後才吃。」
而素飛文聽到高逸勇坦誠的話,臉上飛起一朵紅雲,嬌媚的看著高逸勇的臉,拉著高逸勇道:「去吃東西了。」說完便拉著高逸勇出去。
素飛言寫沒一會兒,便手腳顫抖,他撐住自己的手,想不到抖動得更厲害,而他的臉色看起來也十分蒼白。
整個情況十分詭異,黑貂跳上桌上,素飛言趴在桌上身體抖動。
黑貂用掌拍撫著素飛言的頭髮,素飛言厲聲道:「下去,別靠近我,我身上的體液毒性甚強,就連顫抖時流出來的汗水都是。」
黑貂下了桌子,蹲在素飛言身旁。
終於素飛言的喘息漸漸的停止。
其實苗疆的神子算出來的並沒有錯,根本不可能有與他心靈身體交合的人,早在他嘗盡毒草後,就發覺自己的體液早就變得跟一般人不太一樣,他身上都是毒,與他有身體接觸的人,不到一盞茶時間,只怕都要死去。
就連高逸勇的大哥,精讀醫藥之學,身上血液都是極為精妙的靈妙之藥,當初到了苗疆,他們成了朋友,做了一下試驗,也發覺到素飛言身上的毒,不僅只是毒這麼簡單。
若只有毒,還可以對症下藥。但是他身體裡面還有邪蠱、血蠱、屍蠱跟蟲蠱,那千百種的蠱,說之不盡,都是他當初學蠱時,陰毒的蠱毒師降在他身上的,因為蠱毒師害怕他的天資聰慧可能會超越自己,一直想要弄死他。
但是想不到多種的毒與蠱合在他的身上,巧妙的延長他的生命,卻也讓他斷送了自己可能有的生機。
他怕自己的弟弟知道後會感到愧疚,便離群索居,隱瞞這一件事,但是他並不後悔,畢竟生與死,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那死又有什麼好害怕的。
***
「我要回去了。」
吃飯時,素飛言冷冷的道,素飛文筷子落下了地,他失望道:「真的要這麼急嗎?哥,我們好久沒見面了。」
素飛言冷道:「有許多人都要陸續發作了,我得回去看看他們的狀況,也把你的情形告訴他們,若讓他們知曉你活著,他們也有機會活下去,這對他們而言是個喜訊,大家就不會對未來太過悲觀。」
素飛言說的並沒有錯,還有很多人與他有同樣的命運。
素飛文低了下頭。「哥,你真的都沒有發作過嗎?」
素飛言冷冷道:「沒有,不過若是發作,我人在苗疆,朋友也都在那裡,還有人為我安頓後事,你不用回來幫我收屍。」
素飛文眼眶紅了起來。而高逸勇很受不了他們老將死掛在嘴邊,他粗魯道:「你不是說你們神子會指引你們去找給你們一半靈魂的人,你哥也是,你又何必哭哭啼啼的,好像你哥隨時會死掉一樣。」
素飛文氣得抬起頭來,像是恨不得給他兩巴掌。高逸勇不覺得自己說錯,還一再說話:「而且你好好活著,你哥必定也能好好活著,你別哭了,哭哭啼啼的,你哥要走也不好走。那有人哭得像你這樣的,像在哭喪一樣,你哥沒死,也被你哭死。」
素飛文這幾日本來對他溫柔嬌媚,但是聽他說話,越聽越不受用,他本來的脾氣也不是多好,此時更氣得站了起來,捉住高逸勇的衣領。「你給我出去,聽見沒?出去!」
「你為什麼生氣?」高逸勇不明白的喊道。
素飛文真的就要一巴掌揮了過去。素飛言握住他的手,冰冷的道:「他是個白癡,怎麼說也聽不明白,你何必跟他生那麼大的氣,氣壞了身體,哥哥是會難過的。」
素飛文的怒氣稍退了下來,他怒瞪高逸勇一眼,就不理會他。
素飛言帶了幾張他寫的紙揣入懷裡,黑貂竄上他的肩膀,他摸著素飛文的臉道:「多保重,哥哥不能常來看你,但是哥哥會祝福你。」
素飛文早已泣不成聲,素飛言走了後,素飛文還哭了很久,因為他知道,素飛言說沒發作的事必定是騙他的,這一次見面恐怕是生離死別,以後再也見不著面了。
***
素飛文從早上就鎖在房間裡哭,高逸勇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但是只要他敲門,素飛文就怒吼著:「走開,我不想見你,你這個白癡,你這個笨蛋。」
高逸勇坐在他的房間門口,最後他被罵了一天,實在氣極了,隔著門板怒吼道:「我哪裡說錯了,你一直哭,好像在替你哥送葬一樣,我說的哪裡不對?」
房門被打開,素飛文啪的就左右開弓給他好幾個巴掌。「是,你沒說錯,我是在替他送葬,我們幸福的在一起,我哥卻要孤獨的死去,這樣你滿意了嗎!」
已經很久沒有被打,高逸勇怒上心頭,他撫著自己的臉頰叫道:「那你走啊,去追你哥啊!從我們見面開始,你就不停的提起你哥哥,你有戀兄情結,還是你愛的是你哥哥,根本就不是我?」
素飛文又氣又怒,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他啪的一聲又給高逸勇一個巴掌。「你幼稚、無恥、下流,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你去死吧你。」
高逸勇也一怔,他也沒想過自己會說出這種話。但是從一開始,素飛言的確讓他強烈的嫉妒著,因為他覺得在素飛文的心目中,哥哥比他這個情人的地位還要重。
此時素飛文已哭倒在地,似乎要昏厥過去。
高逸勇自知失言,他踏了下來,抱住素飛文,素飛文用力在他臉上打了幾下,又哭得幾乎沒有力氣。高逸勇抱著他到床上去。「別哭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說,我只是好嫉妒你們的感情。」
素飛文哭得太難過了,他掙扎著要離開高逸勇的胸膛,偏偏高逸勇用力摟著他,不讓他跑走,素飛文乾脆伏在高逸勇的胸膛哭泣。
「我哥他對我很好,他心都放在我身上,要讓我活下去,你還這樣說他。」
高逸勇向他道歉:「是我不對,我自己掌嘴可以吧?」
他啪啪的往自己臉上打去,他力氣大,一打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
素飛文才捨不得他這麼打自己,揪住他的手掌。「別打了,我太衝動了。你別打了,我只是覺得好難過,神子為我們所有的人都算過了,就只有我哥哥沒有下文。神子不是算不出來,而是很篤定的告訴我們,哥哥沒有可以給他靈魂的人,那就代表他會死。
我現在發作過了,他跟我同日死的,又能撐得了多久,你嫉妒他一個活不長的人,你好壞心。」素飛文又哽咽的哭了起來。
高逸勇不知道有這一件事,現在才知道為什麼吃飯時,他說的話會讓素飛文生氣,他低聲安慰素飛文,「你哥面相跟你一樣,你活得下來,你哥吉人天相,一定也會活下來的。」
素飛文道:「可是神子算不出來。」
高逸勇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胡謅道:「命是會變的嘛,我聽說有人做了好事,命就會變。你哥對你這麼好,他又是藥師,一定常常救治人,應該不會早死的。」
他隨口亂謅,但是素飛文幾乎已經絕望,就算有一點點的好消息,也會讓他振奮,他止住淚道:「真的?你沒騙我?」
「沒騙你,別哭了,眼都哭腫了。」
素飛文破涕為笑,嬌媚的撫著他的臉頰。「你的臉被打腫了,我拿藥膏幫你抹,你等著。」
素飛文入了後室拿藥膏,高逸勇躺在他的床上,床上有素飛文的馨香,他將頭探入枕裡,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的鼻息裡充滿素飛文的香味;他手一伸,摸到一個硬物,拿了出來,原來是本早已破損的書。
「原來他晚上會看書,是什麼書?」
高逸勇隨手翻翻,不翻還好,一翻簡直讓他眼珠子掉了下來,然後他嚥了好幾口的口水。
高逸勇絕對沒想到素飛文會看這種書,而且這是龍陽之書,全部是男人與男人間的事情。
高逸勇一看到這書中的內容,不禁面紅耳赤。
素飛文走了進來,看他在看那一本書,啞然失笑。「你看那本書的表情好色喔。」
高逸勇滿臉通紅,連忙把書丟下。「你怎麼會有這種書?」
「這原是你小弟的,他一年來都在練某種法術,可以看到一些有趣的未來,他料定我會遇到你,又說你很笨,教我多學著點,便丟給我看了,他還送我好幾本,有些我還看不懂呢。」
「我弟弟?」高逸勇以為他在說笑話。「我哪有什麼弟弟?」
素飛文嘻笑道:「你連你家有幾個兄弟都搞不清楚。」
「我家有五個兄弟,天下皆知,我是最小的高五少爺。」
素飛文回答道:「你還有個六弟,不是嗎?」
這個最小的六弟因為年幼時就跟他父母一起死去,所以沒有人知道。素飛文提了出來,讓高逸勇很驚訝,「是有個小弟,但是很小的時候就慘遭橫禍死了。」
他忽然住了口,顯然是想到素飛文之前告訴他神子的事跡。「我小弟是不是也不是命壽該盡,所以也被神子救活了?」
「你還不笨嘛,高逸勇。」
高逸勇吃驚道:「這是大事,我得趕快回家告訴我家兄弟。」他說完後,又停口看著素飛文,臉上露出擔憂神色。「不對,那就代表他也得去找一個人給他一半靈魂,若是不成功的話,我小弟就會死去,對不對?」
素飛文低聲道:「這得看他的造化,看他那個對象愛不愛他,不過所幸他這一年來練了一種奇怪的法術,可以預見那個人是誰,所以他不必像我癡癡在這裡等,浪費了半年時間,他存活的機率也比我們任何人都高。」
聽到這個大消息,高逸勇開心道:「那個人是誰?住在哪裡?我去幫他找。」
「我不曉得那個人是誰,聽說叫談天衍,那人快訂親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高逸勇發出一聲慘叫,「談天衍?不會是我們高家認識的那個談天衍吧?他有沒有說那人長得什麼樣子?」
高家的人都知道談家跟高家的情仇。原來談天衍的姐姐愛上高家老二,偏偏高家老二個性冰冷,對她不理不睬,談天衍的姐姐性格激烈,後來鬧出了許多事,談天衍當然也居中攪和了一下;所以素飛文一提談天衍,高逸勇馬上發出慘叫。
「我怎麼會知道談天衍長什麼樣子?」
高逸勇煩惱地道:「不行,談天衍是個男人啊,男人怎麼能跟男人在一起。」
聽到他無意中說這種話,素飛文臉色早就變了,他別了過頭,冷冷道:「我也是男的,你跟我在一起就不覺得噁心嗎?」
高逸勇才明白自己又說錯了話,他著急得流了滿臉的冷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是說……」
「是說女人比較好吧?可以成親,又可以生兒育女,又不像我脾氣這麼怪異,凶的時候很凶,甜的時候很甜,不知該怎麼應付我。」
高逸勇還要再說話,素飛文早就表情難看的推著他。「你走啊,沒教你留在這裡。憑我的姿色,要再找個替補你的男人,應該不會很困難吧。」
高逸勇聽他要去找別的男人,立刻漲紅了臉怒叫道:「你去找別的男人,我就綁住你,不讓你出去。對啦,你不是女人,本來就是女人比較好……」
素飛文冰冷冷的給了他一巴掌。「去啊,外面女人成千上萬,你隨便去找一個,我回苗疆去,從此之後,再也不見面。」
高逸勇被打了這一巴掌,臉上通紅,卻抱住了素飛文的身體。
素飛文曾死過,如今沒有了契約保護,高逸勇再一推,素飛文整個人就落入了棉被堆裡,被高逸勇壓住不能動彈,而高逸勇臉上的表情比他還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