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尖聲哭叫的聲音太過用力,而顯得聲嘶力竭,一個二十餘歲的少婦披頭散髮,臉上涕淚縱橫,若不是旁人拉著她,她恐怕早已經自己涉入水裡,去救她的孩子。而旁觀的人拚命的堆砌石塊也不能抵擋上游洶湧而來的水勢。
這個村莊本就貧困,又因為上遊山壁土質脆弱,春日融雪,再加上近來連續一個月的大雨,土石崩落,山崩夾雜著洪水早就沖壞了水道,形成大水患,人要是靠近水邊,馬上就會被水沖走,所以村民才堆砌石堤,但是石堤也抵不過大自然的力量,只到河岸邊,就不能再前進了,更別說救在水裡的小孩。
他們要救的是一個年紀頗小的孩子,孩子被卡在一堵巨石間,伸出手來緊緊攀往巨石,若不攀住,便會一下子就被水流沖走,若被沖走,別說是活了,在這麼大的水勢之下,能不能保有全屍還是個問題。
「娘……」
小孩微弱的哭泣著,在水裡載浮載沉,任何一個母親看到自己孩子在生死一瞬間掙扎,只怕寧願自己身中萬刀,也不願意看自己的孩子死去。這位母親哭泣的跪了下來,開始仰天哭叫:「讓我的孩子活下來,我什麼都願意做……」
小孩的聲音越來越弱,而水要越來越大,大家都知道小孩已經不可能存活,因為沒有人有天生神力,可以在這麼湍急的河裡游向前去救這個孩子。
就在大家而面相覷、搖頭歎息的時候,一道人影跳進水裡,眾人嚇了一跳,正以為這個人必死無疑的時候,卻因眼前的這一幕瞪大了眼睛。
那是一位身穿華服的青年公子,他的力氣很大,而且是非常大,大到不可思議,因為他竟然可以在這麼急的河流裡奮勇的向前游動,剛才幾十個大男人都無法在水裡動一步,就連上游衝落的土石砸到他,他照樣不放棄的往前游去,他那執著的毅力讓村民們燃起了希望。
他喘著氣游到孩子身旁的巨石,拉住孩子,往上提到水面上,由於他的力氣很大,村民紛紛以為是神兵神將下凡,才會有那麼大力氣撐住自己跟這個小孩,於是村民全跪了下來。
青年公子被湍急的水流逼得幾乎無法呼吸,他吼道:「拿塊又大又厚的布來,幾個人緊緊牽住這塊布並張開,我把孩子丟到布裡面去,水這麼大,我游不回去,快一點。」
水勢越來越大,而且夾雜著巨石泥沙,青年公子抱住的那塊巨石竟被水勢給攔腰弄碎,可見情況的危急。
村人急忙拿布來,照著青年公子的話做,青年公子深呼了口氣,單手就把小孩輕輕的往布裡投,小孩順利的落進布裡,村民卻發出更驚駭的聲音。
因為水勢大到把一棵巨樹截斷,巨樹以非常恐怖的速度朝著青年公子所在的地方砸去,若被砸到,絕對會頭破血流,恐怕連命也沒了,村民大喊:「小心,樹過來了。」
青年公子所在的地方窄小,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躲,他不在乎自己安危,竟然對不認識的村民們的大吼:「快退,水更大了……」
他還沒有說完,整棵樹往他的胸口撞去,村民個個都發出驚叫聲,青年公子整個人沉入水裡,失了蹤影,而村民連他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
蘇州的高家,是這個世間上最有名的家族,高家兄弟的父早逝,而傳說最小的弟弟在年幼時便已夭折,只餘留五個兄弟,托給一個姑母照顧。
而高家會出名,是因為高家兄弟們容貌俊美,而已各有所長,再加上武功奇佳,自然走到那裡都受人歡迎。
不過高家有一個人並不是人人歡迎,那就是高家老五高逸勇。
高家老大容貌最為俊美,而且武功及醫藥之學都是上等,天下無人可以比擬;高家老二兼具武林盟主及商業龍頭老大之頭銜,雖然性子冰冷,但是人人都想高攀;高家老三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喜在武林之中穿梭,他的謠言傳說最多,也最神秘;而高家老四是世上大大有名的畫師,更有人說他是天下第一畫師,其名聲更是遠近馳名。
高家四個兄弟人人都有非凡的武功跟名聲,但是只有高家老五大家避之惟恐不及。
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因為高家老五做事顧前不顧後,是有名的怪力男子,據說武林之中,三個月內總會有一個大大有名的世家寓所被他毀掉,所以大家當然避之惟恐不及。
不過有人說,這只不過是這些世家貴胄子弟故意挑高家老五高逸勇的毛病,因為高逸勇是個善良、熱血、並且路見不平便會拔刀相助的英勇俠士,他不懼權貴世家,只要他覺得不對,管你是天王老子,也跟你衝上了。
世家貴胄子弟仗著自己祖先的威名,四處搶奪民女,做出一些下流的勾當,這些事別讓高逸勇碰見就沒事,一被他碰見,他絕對站在貧苦弱小的這一方;再加上高家武功絕世、這些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自然暗地裡放話中傷他。
高逸勇的個性不畏強權,只要覺得對的他就去做,就因為他是如此的俠義,所以被他救助的人無數;有貧困的老人、身世可憐的姑娘,更有全身皆病的受冤屈者。
這些受他救助的人,為他立了長生牌位,每日三炷清香,祈求上蒼讓高逸勇這位勇士無災無病;而貴胄子弟雖然恨他、討厭他,也懼於蘇州高家的名氣而拿他沒有辦法。
但是在一般平民的心裡,高家老五高逸勇是全世間最了不起的人,沒有人可以跟他相比,他簡直是上蒼派來救助世間貧苦的神兵神將,若是世間多出幾個像高逸勇這樣的人,想必不平之事就會少了許多。
***
高逸勇已經快失去意識,他不知道他在水裡究竟泡了幾個時辰,水裡夾雜著土石泥沙,再加上冰冷的雪水融入水裡,他全身幾近凍僵,胸前被大樹撞擊的地方微微發疼,他只能坐以待斃。
水勢仍然很強,他在水裡浮浮沉沉,有人用網子將他撈住,往岸邊帶,他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來看究竟是誰救了他,他只覺得好冷,冷得他快要死去。
「你還好吧?」
這個聲音有如陽光一般,映入他昏沉模糊的意識裡,高逸勇形容不出這個聲音有多好聽,但是他從未聽過有人的聲音像鳥鳴一樣的悅耳,而且那悅耳的聲音,比鳥語還要好聽幾百萬倍。
他緩緩睜開眼睛,然後瞪直著眼,看著他這一輩子看過最美的美女,這美麗妖艷的姑娘簡直是仙女下凡。
美女秀髮如雲,披垂散落胸前,朱唇輕點,眸裡的神采炫麗,再加上她輕蹙黛眉,有說不出的艷麗動人,這是個看一眼,就會讓男人墜入愛河的姑娘,高逸勇當然看她看得呆了。
高逸勇本來是全身發冷,連舉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但是他看到他這一生從未看過、令他驚為天人的美女,本來在這種危急的情況之下,應該連遐想的思緒都不該有,但是高逸勇吃驚的發覺,自己的身體湧起一股熱流,在冰水中,他臉上竟然冒出熱汗,全身情慾上湧,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叫什麼名字?」
高逸勇被她迷得幾乎忘了魂,他乖乖的回答道:「高逸勇。」
素飛文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他蹲在岸上,高逸勇浮在岸邊,他竟然一伸腳就把高逸勇的頭給踩進水裡。
高逸勇連嗆了好幾口水,本來他是被水淹得要死不活,但是任誰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也會生氣的怒吼,完全忘了水的冰冷,而這個美女竟然會做出這麼粗魯的舉動,更讓高逸勇吃驚,「你幹什麼?」
「你是八輩子沒看過漂亮的人嗎?敢用無恥下流的眼神盯著我看,誰准你用那種眼神看我的?下次再用這種目光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睛給挖出來。」
這個女的非常凶悍,而且訓他的口氣,好像他高逸勇是他最卑微的僕人一樣。
高逸勇張大了嘴巴,看著這個凶悍的絕艷美女,想不到這美女卻拿出一張紙來,上面寫的字不多,字跡卻很秀麗。她毫不客氣的就把紙湊到高逸勇的面前命令道:「給我簽名。」
高逸勇還搞不清楚狀況,而那張紙因為離他很近,所以高逸勇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上面寫的是什麼。裡面的語句很簡單,寫的是簽下名字的人,以後這一輩子要為素飛文盡心盡力,不管上天下地,任何事都要聽素飛文的話,成為他最卑微的奴僕,若敢反抗,素飛文可以將他嚴刑拷打。
這比賣身契還慘,高逸勇立刻從迷亂中醒來;看來這女的不是仙女,可能是魔女,他又驚又怒的叫道:「這什麼東西?」
「給我簽名。」
素飛文冷著一張美艷無比的臉,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笑過,而且口氣非常寒冷。
高逸勇終於認清楚眼前這個姑娘再美,只怕也是蛇蠍美人,他怒道:「我沒聽過有人強逼人簽賣身契的。你是什麼東西,我是蘇州高家的老五,沒有人能逼我簽這種東西。」
素飛文冷冷的反諷,而且口氣相當不屑,「你又是什麼東西,你以為我愛收你這個廢物,要不是迫不得已,我還恨不得讓你淹死呢,給我簽名,聽見了沒?」
「我不會簽的,寧願死,也不願簽。」
「那你就去死吧。」說做就做,素飛文真的殘忍的一腳就把他踢進水裡去,也不理會他。
高逸勇被他壓進水裡,又嗆了好幾口水,就快喘不過氣的時候,素飛文才讓他浮上來喘口氣,目的就是要折磨他。
高逸勇正想開罵,素飛文話說得比他還快一步,他鄙夷不屑的道:「你人長得難看,連名字都這麼難聽,還敢對主人這麼大聲嚷嚷,你擺明了是想被我嚴刑拷打嗎?」
主人,什麼主人?混蛋,他高逸勇絕不會屈居成為別人的下僕的,就算這個人是絕世美女,他也不會,更何況這人罵人不帶髒字,而且講得這麼難聽。他罵道:「鬼才是你的僕人,你這個人惡形惡狀,休想我會簽這勞什子的契約。」
素飛文完全不理會他,他眉眼皺起,聲音輕柔,卻十分凶悍:「對主人不夠禮貌,不及格,需要再教育。」
不及格,再教育,這什麼意思啊?高逸勇還要再開罵,素飛文馬上又說了一長串話:「我問你,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是什麼意思?」
他話題一下跳轉,高逸勇哪裡接得上,他當然是完全答不出來。
素飛文露出一臉鄙夷,「學識不夠,不及格,需要再教育。」又看向高逸勇,「那我考你最簡單的,念個李白的『將進酒』來聽聽,不會連這個也不會吧?」
「將進酒」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詩句,但是篇幅頗長,一時之間要念,怎麼可能念得出來。高逸勇不念,素飛文臉上神色越加鄙夷,「連這個也不會,養你這種僕人也是白花銀子。臉長得醜、名字難聽、對主人沒禮貌、又加上學識淺薄,毫無感性可言,一張臉呆呆笨笨的,一看就知道是說不過別人,只會跟人家打架的類型,笨死了。」
高逸勇長相俊美,名字也沒有難聽到哪裡去,但是素飛文一開口就是把他貶低,高逸勇性格衝動,當然立刻發狂,「你是什麼意思……」
他還沒有罵完,素飛文一隻手撐著自己絕美的臉頰,愛理不理的道:「說你笨你還不承認,我的意思這麼清楚了,你還要問我什麼意思,看來你連腦筋都不行,你所有一切都不及格,需要再教育。」
這個女人簡直是氣死人,高逸勇吼道:「你這個臭女人,滾開,我自己爬上岸。」
素飛文哼了一聲:「連我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神子怎麼會教我到這裡等你這個人?我乾脆不要活了,直接把他害死算了,要不然跟這個笨蛋身心結合,豈不是污蔑了我自己的身體?不過,既然神子這麼說,那我還是觀察看看好了,若是真的受不了他,再把他當廢物處理掉。」
他一個人喃喃自語,高逸勇那裡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高逸勇要爬起來,素飛文抓住他的手,用力的朝他的拇指咬去,痛得高逸勇大叫一聲,鮮血立刻湧了出來,素飛文抓住他的拇指,用力往那一張契約紙上按去,手印印下,等於是高逸勇自己簽名,讓高逸勇氣個半死。
高逸勇對男對女一視同仁,可不像他的風流四哥,對女人還特別的留情面,他不由得吼道:「你這個臭女人……」
素飛文一撥長髮,他髮絲十分的長,披散下來,美艷無比,對著高逸勇道:「你這個白癡,我是男人,不是女人,還有以後不准叫我臭女人,只能叫我主人,若是你以後再犯,小心我教你求死不能死,要活不能活。」
「男人哪有長得這副德行的,少騙我。」高逸勇不相信的吼道,那有男人長得這麼美艷的,騙他沒看過男人嗎?
素飛文慢慢轉過頭,看著高逸勇,高逸勇忽然背上冷汗直冒,因為素飛文的眼神射出濃重的寒意,而高逸勇也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停了一隻全身都是毛的小型動物,他不曉得那是什麼,但是小動物在他耳邊發出怒吼聲,聽起來很恐怖。
素飛文似乎很生氣,但他生氣時,竟然是艷若桃李的冷笑,「你想要怎麼樣的死法?污辱我長相的人,被水淹死好像太簡單了,一點也不痛苦;被我養的寵物咬到,會痛苦得將自己的肉一塊塊的咬下來,這種死法應該不錯吧?」
高逸勇全身都不能動,素飛文一手平舉,高逸勇才震驚的發覺到,在素飛文的身邊圍了許多動物,每一隻動物的長相都很奇特,他分辨不出是什麼動物,而一隻全身通白的雪貂爬上素飛文的肩頭。
高逸勇雖然認不出其他的動物是什麼東西,但是對於這種雪貂,他熟悉醫理之學的大哥曾經告訴過他,這種雪貂防備心強,人根本就捕捉不了它,而這種雪貂身有劇毒,被他咬到一口的人,全身的肉會一塊塊的爛掉,那是一種比死更痛苦的刑。
素飛文一身奇特的白衣,肩上搭著一隻長相討喜卻含劇毒的雪貂,看起來雖然很美,但是從素飛文身上發出的寒氣,讓高逸勇知道眼前的人,剛才說的話絕對不止是恐嚇而已,他會完全的做到的。
然後他全身發毛的感覺到,剛才攀到他肩上的鬼東西,正在他的脖子上磨牙,他害怕得不敢低頭去看。
素飛文冷冷吩咐道:「別咬得太用力,輕輕的咬他,讓他知道不服從主人命令的僕人,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
高逸勇當然沒有丟臉的尖叫,但是他全身忍不住的僵直,因為他可以感覺到那隻鬼東西正將牙齒陷進他的脖子,像在吸他的血一樣,這種被慢慢啃咬的感覺,百倍於被人殺死的痛苦,他全身忍不住發顫。
他瞪直著眼,看著素飛文,這是素飛文頭一次微笑,他的笑容很淺,卻非常的淡雅美麗,這好像是他頭一次對高逸勇露出好臉色,因為他篤定的瞭解自己佔了上風,「不必擔心,我不喜歡殺人,也不喜歡要別人的命,我只是要給你一點教訓,讓你比較聽話一點,還有這只動物沒有毒,只是咬好玩而已。」
說完話後,素飛文咬破自己的指頭,在那一張紙上同樣的捺下自己的手櫻
高逸勇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照理說,只要自己捺了手印就行,素飛文為什麼也要蓋手印,就在他這麼想的同時,他看到了很奇怪的情景。
那一張紙好像在吸血一樣,他們兩個人的血指印越來越淺,然後消失不見。高逸勇不知道這是什麼邪法,但是親眼目睹讓他非常的震撼,他瞪直著眼看著素飛文,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
素飛文道:「你是我的僕人,我是你的主人,我自然也要負責你的安危,剛才只是我們兩人互訂了契約而已。」
「這是什麼邪法!還是你在搞什麼花招!」高逸勇因為這情景實在太怪異,所以忍不住害怕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