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書 第四章
    破曉時分,一抹亮點出現在遙遠的海天交接之處,逐漸擴大,再擴大,當最後一點灰藍的混沌被切斷的瞬間,萬道金光躍然海上——

    日出了。

    「主上!」四名身著靛青錦袍的昂藏男子急急步入青龍宮,身上還帶著海潮的鹽味。「屬下們不辱使命,已殲滅賊船,得勝歸來——」

    「風、月、星、雲,辛苦各位了。」坐在大殿之上的慕容宜卿離開青玉龍椅,迎上前去一一扶起單膝點地、回來覆命的四大護法。

    「哪裡,這是屬下們該做的!」

    「忙了一夜,各位護法先各自下去休息吧,以免嫂子們擔心掛念,待本座日後再好好謝過各位。」

    「是,屬下們告退了。」

    風月星雲四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心中明白主上此時還掛記著另外一件事,雖然表面上平靜如故,但眼中流露出的憂慮卻瞞不過自小與他一起長大的他們。

    「哥哥們先回去吧,我沒有家眷牽扯腸掛肚,多留一會兒。」

    冷寒星拍了拍三位異姓兄弟的肩低聲道,三人點點頭,轉身離去。主上私下雖視他們三人如兄,和他最親近的卻還是年齡相仿的寒星。

    「寒星,還有事嗎?」慕容宜卿回到龍椅上坐下,卻見冷寒星還留在殿內。

    「匪首被我挑斷了手筋,腹部又中了一劍,喪心病狂地點燃了賊船,引火自焚,手下嘍囉除被燒死的之外,大部分跳海而逃的都已被我們生擒,帶回島上關入牢中。」冷寒星知道慕容宜卿不會主動詢問,便自行開口報告。

    「聽說這群海賊無惡不作、沒有同情的餘地,將他們綁了,寫好罪狀,明日趁夜間送到鳳桐鎮縣衙門外,擊過鼓引得衙役們出來拿了人就立刻離開,不必與官府扯上關係。」慕容宜卿沉吟了一會兒道。

    「說到官府,王爺情形如何?」問題問到點子上,冷寒星不禁佩服自己的大膽。

    「龍帝曾對姐姐說過,昊氏皇族都天生有靈氣護體,要死也不會那麼容易,無須擔心。假若姐姐的醫術都救不得他,只能說他命該如此。」

    「唉……怪不得人常道『多情總被無情惱』,鈺麟弟弟若聽了宜弟這話可要難過死了!」

    冷寒星正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接這下茬,慕容芸英輕歎著從青紗帳後走了出來。

    「姐姐——」

    「芸英姐——」

    慕容宜卿和冷寒星一見,連忙上前把大腹便便、略帶倦意的美女扶到一旁軟椅上坐下。

    「不過這次很危險倒是真的,血蛭除了吸食人血本身亦帶毒性,若再遲些,恐怕就是姐姐也無那回天之力。」慕容芸英接過冷寒星遞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輕輕打了個哈欠,「我在替他行針引毒,不過每隔一個時辰要重新過穴一次,針灸之法你也學過,姐姐實在倦了,你去替我盯一會兒吧——唉,要是鈺麟弟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隴兒來了我要如何與他交代藹—」其實早聽隴兒說過,他們昊氏乃是上古龍族之後,普通人很難傷得了他們的要害。不過,這個她可不打算讓宜弟知道!

    「姐姐不必擔憂,我這就去他身邊守著,若那天龍問起,只說是我的主意便是。」慕容宜卿本想拒絕,青龍宮內懂得行針的也不只他們姐弟,但見慕容芸英憂慮得紅了眼眶,只好一口答應。

    「當真?那姐姐就放心了,有勞宜弟了,姐姐晚上會再過去替他起針。」

    「我這就過去。寒星,替我送姐姐回嬪龍閣休息。」

    「是,主上。」

    慕容宜卿起身匆匆離去,冷寒星再看身旁的慕容芸英,只見她唇邊浮起一朵慧黠的笑花,哪還有半點泫然欲泣的表情?

    「呵呵……寒星,聰明如你,應該明白我的用意吧?作姐姐的不忍心看弟弟孤獨一生,自然要助他一臂之力——」

    當年事情的內情只有她與寒星兩人知曉,也只有他們明白他被那人傷得有多深,如今禍根已被剷除,希望宜弟能早日打開心結,尋得一個可以相知相交,相伴一生的人。

    ◇◇◇

    闕龍閣

    「主上。」正在照顧昊鈺麟的絮兒見慕容宜卿走了進來,連忙起身恭迎。

    「陪姐姐忙了一夜,你也去休息吧,本座一人在此便可。」

    慕容宜卿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等絮兒離開才緩緩走近紗帳半垂的榻邊——

    床上的人靜靜地閉著眼睛,錦被蓋在腰間,純白的內衫更襯托出他毫無血色的臉。胸前除了引毒的十幾枚細如牛毛的銀針,還有五道殘忍猙獰的爪痕。

    回宮後把他交給姐姐急救就轉身離開了,如果他會就此魂歸離恨天,那麼他絕不會守在他身邊看他痛苦的掙扎;即使剛才從姐姐口中得知他已沒有性命之憂,他仍然不想來陪著他,不想看到他此刻了無生氣的樣子。不看,就不會有感覺。也許會為利用了他而感到愧疚,但不會為此而傷心。

    他並不喜歡他。不喜歡他見到他就笑逐言開,即使他丟給他一連串暗器;不喜歡他總是靠得過近的舉動和明顯高於他的溫度,他習慣了如青玉般永遠溫不熱的感覺;不喜歡他那雙如狐似貓的眼,他討厭被人輕易看透;最不喜歡他那張時時甜言蜜語的嘴,那雙薄而上翹的唇瓣會狡猾地破壞掉他的理智與防範——

    「宜卿……」

    耳邊傳來他幾不可辨無意識的囈語,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正搭在他的額頭上替他拭去那密密的汗珠。他也不喜歡他這樣親密熱絡地喚他『宜卿』,好像想用這悱惻溫情牢牢將他困住!

    他抽了手,起身掀開青璃珠簾來到外室,一盞清茶輕啜了兩口,始終難以心安……回過神時,已經又立在了榻邊,盯著那人,想他何時才會醒來——

    ◇◇◇

    昊鈺麟此次受傷造成氣血兩虛,這一睡就是十天。加上只靠針灸灌藥無法完全將體內之毒除清,只好憑著自身的抵抗能力與餘毒抗衡,引起高燒發熱,可謂被折騰得不善,直到今天一早,絮兒一進屋便看到連日來一直昏迷不醒的人正眨著眼睛衝她微笑,問有沒有什麼可以吃的東西,激動得忘記回答他的問話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就見一名身材挺拔、氣宇不凡的男子護著慕容芸英走了進來,雖然此前沒有見過,對青龍宮四大護法——風、月、星、雲卻有耳聞,只看那靛青錦袍上所繪的圖騰就可識得,此人必定是星護法——冷寒星。

    「皇嫂,星護法,讓你們見笑了,絮兒不肯拿衣服給我,說什麼也不讓我起身。」昊鈺麟半靠在床上,唇邊一如既往地帶著笑,但臉色仍然憔悴。

    「王爺好眼力,在下正是冷寒星。王爺不必客氣,請安心靜養。」冷寒星抱了抱拳,同時暗中觀察這位令主上首次同時出動四名護法的男子,就算是為了除掉那個禍害,有他一人前往已經足矣,這麒麟王爺,不簡單啊!

    「是啊,鈺麟弟弟此番是代我受苦了,嫂子心中當真是過意不去。」慕容芸英就著昊鈺麟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脈象,終於放下心來。還好這次是有驚無險,否則她就真的沒臉再見丈夫了。 畢竟鼓動宜弟利用他去引出那躲在暗處的邪魔的人是她,雖然她其實是另有目的。

    「哪裡,皇嫂這麼說小弟倒要不好意思了,逼得那人發狠我也有責任,只要皇嫂安然夫恙我就放心了,但不知宜卿他——」慕容丹青鬼魅般的表情仍令他心有餘悸,不知他有沒有趁機要挾宜卿,有沒有傷到了他。

    「放心,他根本連宜弟的一根寒毛也沒沾到——」慕容芸英說著,看了看身後的冷寒星。

    冷寒星會意地點點頭,把十日前慕容宜卿帶領四大護法出海,自己如何易容騙慕容丹青上當,如何殲滅賊船,以及慕容宜卿單獨先行帶他歸來,甚至在療傷解毒期間如何守護在他身邊的事情原原本本、鉅細靡遺地詳述了一遍。

    「寒星,本座怎麼不知你何時拜了個說書先生為師?」

    「主上——」

    回過頭,慕容宜卿已撥開珠簾走了進來,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冷寒星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剛那番添油加醋的描述恐怕全被他聽去了,可這全是芸英姐叫他做的啊!

    「宜卿是特意來看我的嗎?」昊鈺麟笑嘻嘻地問。

    「本座是擔心姐姐的身體,這些天她為了照顧你每日都要來回跑上幾趟,十分辛苦。」慕容宜卿冷淡地瞟了他一眼,答道。

    「宜弟細心,知道姐姐容易疲倦,那姐姐這就回去歇著了,你在這裡替我好好陪陪鈺麟弟弟,不管怎樣,他是為了姐姐才受了這許多苦。」慕容芸英拉住慕容宜卿,硬把他按在榻邊坐下——好在鈺麟心寬,不重表面虛浮的形式,否則光是宜弟這無情的態度,幾次就足以令人寒了心而對他望而卻步。

    「我送姐姐。」慕容宜卿邊說邊要起身。

    「不用了,寒星送我就好。鈺麟弟弟好好休息。」慕容芸英說罷,迅速領著冷寒星頭也不回地離去,順便吩咐外面的婢女侍從不准隨便進去打擾。

    慕容宜卿心知肚明姐姐是故意如此卻也沒有辦法,只好留下來,背對著昊鈺麟而坐,尋思著反正這傢伙身子尚虛,諒他也無法任意作怪,正這麼想著,只覺得背後一沉,那花樣百出的人已經黏了上來——

    「宜卿——」他叫,「怎麼不說話?」

    「我在想,那日應該把你丟進海裡斬草除根。」看來,他還是太小瞧他的恢復能力了。

    「你只是如此說說而已。」昊鈺麟將下巴枕在慕容宜卿肩上,雙手環住他的腰。

    「是嗎?」慕容宜卿冷笑一聲,一抬手,輕而易舉就把昊鈺麟元氣大失的身體拉倒一手扼住他的頸子,「我現在動手應該也還不遲。」

    「那日在船上,我並非沒有一點知覺,只是昏昏沉沉地,以為是在夢中。海風雖然冷了些,你的身體卻很暖。」宜卿大概還沒發現他們此刻的姿勢十分曖昧——昊鈺麟半躺在慕容宜卿腿上想。

    「你……」慕容宜卿收回了本就是虛張聲勢的手,沒想到他會記得那天的事情——在船上,因為他的身子冷得嚇人,令他禁不住心驚肉跳,所以才會不自覺地將他越抱越緊。

    「你還好嗎?」昊鈺麟伸長手,撫上慕容宜卿的臉。

    「為何這麼問?姐姐和寒星剛剛不是全告訴你了嗎,他連我的一根寒毛都未沾到。」慕容宜卿避開昊鈺麟的目光,直覺不經意間又被他看穿了什麼。

    「他像個鬼,有這種弟弟如同一個噩夢,你不怕他,卻不想再見到他。」

    「他不是我弟弟,而是慕容家的長子,也曾是我最親近的兄長,只因自種了邪蠱才會保有一張稚齡少年的面孔。」也正因如此,那日再見到他,一切都恍如昨日般清晰異常!他看他的眼神仍然一如當年,瘋狂而偏執!如果不是為了趕回宮中救人,他會親手結果掉他!

    「他是長子?但他喚你為『宜哥』——」昊鈺麟吃驚地皺著眉。

    「那只是個孩童時的暱稱罷了,爹娘、姐姐、還有他,都曾那麼喚我——不過現在,我只是慕容宜卿。」多久不曾回憶起這些往事了?他竟能如此平靜地提起,而單薄空洞的心中也不知何時開始有了踏實的感覺……

    「主上,屬下有要事相告,不得不打擾了——」一個人突然如旋風般闖了進來,在看到寢室內『卿卿我我』的『纏綿』情景後立時愣在了當唱—怪不得門外的絮兒一直說公主吩咐不可打擾主上!

    「出了什麼事,凌風?」邵凌風人如其名,即使已為人無、人父,做起事來仍然風風火火,這一根直腸子通到底的人看到了兩個男人糾纏不清的樣子,恐怕會受到好一陣子打擊吧。不過此時再多解釋也是無益,反而會讓人覺得是欲蓋彌彰,越描越黑。

    「唉,哦,回主上,那天龍剛剛到了港口,身邊帶了十二名紫衣神騎,侍衛們攔他不住,此刻已經一路闖上山來,說要討回他的皇后和皇弟——不過公主已經趕去見他了,暫時應該不會生出其他變故——」邵凌風邊說,邊偷偷看向大半個身子都靠在慕容宜卿腿上的昊鈺麟——幸虧剛剛闖進來的是他而不是天龍,否則……

    「不會吧,這麼快?!皇兄又不是神仙菩薩下凡,等羽秋他們趕到京城他再動身,最快也要兩月以上方能到達此處啊!」昊鈺麟驚得用力撐起還在發軟的身子叫道——

    「這,王爺,具體情況在下也不太清楚。」邵凌風答道。

    「怎麼,你很怕他?」慕容宜卿問。難得見這混世魔王露出這樣大驚失色的表情。

    「是有些怕他,皇兄十六歲君臨天下,滿朝文武卻沒有一個膽敢不服,論將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手段,普天之下絕對無人能及!若真惹了他不悅後果是不堪設想啊!」昊鈺麟抱住慕容宜卿慘叫。

    皇兄表面上與他一樣喜歡閒暇時溜出皇宮四處遊蕩,結識三教九流之人,嬉笑怒罵,全無半點架子,可骨子裡卻是極驕傲的,此番為了皇嫂低頭服軟,全憑一個『情』字左右,卻難保沒對宜卿心懷不滿,偏偏自己又剛受了傷,等下若被他見了,他定會趁此機會不依不饒,大鬧青龍宮!

    「原來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笑面龍,半年前因姐姐與他有不過一面之緣,本座倒差點給他騙了!」或者說那時的昊鈺隴根本不是昊朝的天龍,只是一個為了心愛的女人受傷而憂心忡忡的普通男人。

    本來只想給他點教訓讓他懂得今後要對姐姐備加珍惜,會和這麒麟王爺產生瓜葛卻在預料之外,一池平靜的春水全姓昊的攪亂了!

    半個時辰後——

    「龍帝大駕光臨,本座有失遠迎了!」

    慕容宜卿見了來人,放下手中的茶杯安安穩穩地坐在原地,一點也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倒是昊鈺麟連忙掀開錦被就要下床——

    「臣弟見過皇兄——」

    「小七,你有傷在身,不必如此多禮,叫五哥便是了。」一路風塵僕僕而來的昊鈺隴連忙上前阻止,扶他靠回床上,然後轉向慕容宜卿,「弟婿也無須客氣,隨小七一起喚我五哥就好。」方才上了島,看到妻子的大腹便便已經很是吃驚,後來又聽說弟弟竟衷情於這個男人,還為他受了傷,他便暗暗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連本帶利地將一切討回——

    「弟婿?」三道嗓音高低粗細各不相同,卻是同時異口同聲地喊了出來。

    「怎麼?如此稱呼有何不妥之處嗎?」昊鈺隴環視眾人,一臉的天經地義,彷彿世間的道理皆在他一人手中。

    「本座怎麼不知自己與姐夫何時有了另一層關係?」慕容宜卿按捺住心中的不悅,緩緩地開口。若說昊鈺麟是厚顏無賴、奸詐狡猾,這昊鈺隴就是更勝一籌的老謀深算,陰險難測!

    「這個嘛,是騰剛剛才決定的。」昊鈺隴一笑,再抬眼時,好像換了個人一般,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都是『天上天下,惟我獨尊』的天子氣勢。

    「龍帝自認有資格替本座做主?」慕容宜卿冷哼一聲,收回目中無人的慵懶態度,簡單的話語間透出高不可攀的王者威嚴。

    「朕只想當一回月老,成就一椿美事……莫非,你不想負責?」昊鈺隴手中摺扇輕搖,欲在談笑間令強虜灰飛煙滅。

    「本座自認問心無愧,並未做出任何虧欠他人之事,何來負責之說?」慕容宜卿輕啜一口本中香茗,傲氣不減,敢以四兩撥千斤。

    「若是沒有,此時我七皇弟又怎會負傷在床?」昊鈺隴生來就站在塵世之顛,傲視眾生,作風一向強硬,無須咄咄逼人亦能給對方以強烈的壓迫感。

    「出手傷他的並非本座,本座親自將人救回亦算是對青龍宮之客負足了責任。」慕容宜卿至此為止仍保持著冷靜,但已經察覺再繼續與昊鈺隴舌戰下去情形會對自己十分不利。

    「若是朕一定要促成你與七弟之事呢?」昊鈺隴眼中幽光一閃,不等眾人反應,已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直朝慕容宜卿刺去——

    「龍帝,你不要欺人太甚!」慕容宜卿縱身閃過昊鈺隴的突然襲擊,靈活矯健地招架著他的攻勢,不想出劍。 畢竟,他是姐姐的丈夫。可是對方偏偏招招直擊他的要害,逼得他不得不拔出青龍劍全力反抗——

    「皇兄,住手!」

    昊鈺麟急得從床上跳起來,虛弱的身子卻根本不聽使喚,兩腳沾了地就直髮軟,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一青一紫兩道身影時而飛天、時而遁地,狠狠地纏鬥在一起,光是擔心其中一人會受傷就已經令他搖胸頓足,恨不得能立刻恢復體力衝上去阻止那兩條越鬥越凶的狂龍,完全無暇顧及其他,自然也沒發現另一個本該和他一起著急的人此時正悠閒地把頭扭向窗外,眼不見為淨。

    高手之間要決勝負往往就在一擊之間——

    昊鈺隴一劍挑破了慕容宜卿的衣袖,恰到好處地激怒了從未吃過敗績的青龍,惹他斷然使出一記狠招,眼看就要刺中天龍的咽喉——

    就在此時,一個人突然騰空而起,硬是推開昊鈺隴替他接下了這一劍——

    「嗤——」

    慕容宜卿急急地收手,但劍勢已出,利刃仍刺入了昊鈺麟的肩膀,不算深,染了白衣的鮮血卻分外觸目驚心!

    「宜卿,他是我皇兄,而且傷了他便是不可饒恕的死罪!不要做傷事——」昊鈺麟只覺得兩眼一花,腳下踉踉蹌蹌地就要跌倒,關鍵時刻兩雙手臂幾乎同時伸出撐住了他的身子——

    「如今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的?還想說傷了他的人不是你?」昊鈺隴收了劍,冷冷地望著慕容宜卿——本想施個苦肉計,然後再用欺君之罪要挾他,沒想到鈺麟會插進來!不過鈺麟對他如此兄弟情深,他就更要不擇一切手段實現他的願望!

    「你!此事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突然動手——」慕容宜卿怒不可遏地瞪向昊鈺隴,手上卻沒忘迅速點了昊鈺麟肩頭的幾處穴道,替他暫時止住血。

    「你們別吵了,先讓我替鈺麟弟弟看看傷勢。」慕容芸英扭回頭來,知道爭鬥已暫時平息了。

    唉,她就知道驕傲清高的宜弟注定鬥不過隴兒,因為她這個皇帝丈夫一向信奉結果才是最重要的,身為九五至尊卻為達目的完全可以不顧身份,什麼卑鄙的小人手段都使得出來!

    「……」慕容宜卿陰沉著臉沒再多言,抬手一把推開昊鈺隴,抱起昊鈺麟將他放回榻上躺平,掀開他的衣服,露出新被刺傷的地方。

    「刺得不算深,不過以鈺麟弟弟現在的身子,多流一點血都會危及到他的性命,你們也太不知輕重了。」慕容芸英邊說邊將止血散灑在昊鈺麟的傷口上,至於繃帶,由於每日都要換藥,手邊就有,仔仔細細地將傷口包紮妥當,走到那兩個臉色鐵青,還在以眼神交戰的男人之間將他們分開——

    「宜弟,你就在這裡繼續照顧鈺麟弟弟吧;至於隴兒,我有話和你說,先隨我回嬗龍閣吧。」

    「好吧,弟婿,別忘了,事到如今,朕這個媒是做定了!芸兒,我們走吧。」看到心愛的老婆對著自己笑得很甜,昊鈺隴表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禁暗暗叫苦——等下有得受了,他的伎倆騙得過別人卻難逃老婆大人的法眼!

    ◇◇◇

    由於昊鈺麟有傷在身,不宜立即奔波遠行,昊鈺隴便帶著十二騎在青龍宮中暫住了下來,平日除了探望弟弟就是寸步不離地陪伴在妻子身邊,極少與慕容宜卿碰面,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暗暗展開。直到一個月之後,某方陣營中的四名大將出於不明原因臨陣倒戈,二龍之爭的結果終於見了分曉——

    「姐姐,這些是什麼東西?」若眼前的人不是慕容芸英,慕容宜卿只怕會立時發作將青龍劍指在對方的脖子上。

    「喜燭、喜帳、喜聯、喜被、喜餅——這些都是姐姐特意從島外為你訂購的。」慕容芸英喜笑顏開地一一點出那些一夜這間憑空出現的物品名字,只見弟弟的臉色背離『喜』越來越遠。

    「請問姐姐,我究竟何喜之有?」慕容宜卿竭盡全力維持著自己一個月來幾近崩潰的理智。

    「弟婿忘記了嗎?今日本是你與我七皇弟的大喜之日。」昊鈺隴大笑著自屋外走進來,頭頂紫金冠,身著紫色滾金騰龍錦袍,帝王風采盡顯無遺——昊朝尚紫,以紫為尊,此時他身上所著的正是代表了尊貴與權力的昊朝天子龍袍。

    「原來你調兵譴將事先在鳳桐鎮設下埋伏,昨日命人連夜包圍青龍島,就是為了威脅本座聽從你的安排。」慕容宜卿知道昊鈺隴再次主動找上門必定來者不善。

    「弟婿若非要如此解釋也未嘗不可,只要朕想,我天昊皇朝有足夠的實力接管青龍島!」他用了一個月時間將他架空,是讓他明白,他要威脅的不光是他慕容宜卿,而且包括整個青龍島。

    「龍帝不怕本座日後伺機報復,將此時所受的怨氣發洩在王爺身上?」昊鈺麟可以起身之後已經搬回了鎖雲樓,他對他避而不見也有二十天了。大概是身子尚未痊癒限制了行動能力,他並沒有像受傷之前那樣自行摸過來死皮賴臉地纏住他不放。

    「鈺麟並非軟弱可欺之人,朕從未擔心過此事。況且他既有膽子愛慕於你,自然也應做好了如何與你相處的心理準備。」昊鈺隴嘴上寸步不讓,心中倒確實擔心——鈺麟從一開始就棋輸一招,愛上這無心冷情之人,往後再受傷的只怕就會是他的心了。

    「好,既然龍帝這麼說,本座似乎也別無選擇了——還有何附加條件,不妨一併講出來吧。」慕容宜卿冷笑兩聲,看向昊鈺隴。

    「鈺麟畢竟是堂堂昊朝王爺,終身大事自然草率不得,希望你們今日在島上拜過天地之後,隨朕回京,正式舉行大婚儀式,朕要與全天下的人一同分享這份天大的喜悅!」既然做了,就要昭告天下,免得日後這青龍翻臉不認帳!

    「你這是……要本座入贅?」

    「……」昊鈺隴挑起半邊眉,並不答話,算是默認。

    「好,龍帝今日這番盛情,本座記下了。」

    喜堂之上,風雲再起,慕容宜卿淡淡一笑,天下無雙。

    昊鈺隴先贏得一戰,自是大大方方接下了戰帖;慕容芸英則在一旁暗暗地向老天禱告——

    成親之後,苦的必是鈺麟弟弟,上天有好生之德,還請多多保佑,但求有朝一日,宜弟能瞭解他的一番真心,接受他的一片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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