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說,綠燈如果不是在有人想過馬路時亮起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她的丈夫現在對她著了迷,如果他對他有所求,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想想看,他多麼富有,多麼好看,多麼慷慨,去求他吧。」她用溫柔誘惑的聲音對曉寒說:「去求他的愛情,或者放手給你自由。」
☆☆☆☆☆☆☆☆☆
曉寒從沒有來過龍家的主宅,她和她約會總是在那棟別墅裡。
因為意義是不一樣的。
一旦擺上檯面,眼前這座籐蘿掩映、噴泉湧動的豪華莊園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家,有他的妻子,那是可以相互扶攜、公開曝光的伴侶;而小情人縱然再可愛,卻永遠只能屬於私底下的放縱。
嘖,多悲哀,多可憐,但這就是上流社會的遊戲規則——
外面日頭正毒,客廳裡卻十分清涼舒適。
「杜小姐——」傭人端來一杯冰咖啡放在她面前。
「謝謝。」心事重重的曉寒想報以微笑,卻發覺自己此刻被不安地情緒籠罩,臉頰僵硬,連笑都變得有些困難。
半分鐘後,又有一個人快步走入,曉寒抬眼,認出是那天的短髮婦人,她走過來笑瞇瞇地說:「杜小姐,不好意思,太太還在梳妝,麻煩你再多等一會。」
曉寒點頭。
婦人四下看了看,趁客廳還沒有別人,湊在曉寒耳邊壓低了聲音。「杜小姐,那天我跟你說的話可不要忘記。我們太太姓黎,脾氣很古怪,外人只能叫她黎小姐,要是換了別的稱呼,一定會惹她不高興的。」
「我知道了。」曉寒淡淡地應聲。
「那就好。」婦人放了心,微笑著轉身離開。
偌大的客廳裡又只剩下了曉寒一個人,安靜得近乎可怕。
忽然有人從二樓走下,站在樓梯口對她說:「杜小姐,太太請你去她房裡。」
那是小敏。
她領著曉寒走進二樓主臥室的時候,黎思憲已經梳妝完畢,腿上蓋了條薄毯,坐在落地窗前的矮沙發上,悠閒地看著樓下花園裡的景色。
她剛洗了澡,化了淡妝,又換了身新的衣裙,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
「太太,杜小姐來了——」小敏進門和在房裡服侍的管家太太對視了一眼。
咦,今天太太一反常態,變得這麼好脾氣,也不知搞什麼鬼。
黎思憲轉身,唇角輕勾起,對曉寒露出了笑容。「你今天肯來,我很高興。」
小女生有些看呆了。
龍晉雲從沒可以對她說過妻子的事,偶爾有提及時,他的語氣也不冷不熱的,讓人聽不出好惡,也許唯一能確定的是,他對她的感情不深——如果深,他又怎麼會在外面包養自己的情人呢?
可是看到眼前的女主人,卻讓曉寒變得更困惑,她看上去漂亮、大方、氣度優雅,尤其當她微笑的時候,能讓人生出強烈的好感來。
這樣優秀的妻子,他為什麼捨得冷落?
沙發前有張雕花的紅木茶几,上面已擺滿了各式茶點,黎思憲卻仍不滿足,讓小敏再去煮一壺奶茶,待小女傭走後,她揚手指向落地窗外,笑著問:「我的花園漂亮嗎?」
主臥室的落地窗很寬大,透過窗能將樓下整個花園的景色收入眼底。
花園裡甚至還有個規模不小的人工湖,此時盛夏時節,湖裡長滿了荷葉,宛若綠色的靜態波浪一般,非常地漂亮。
曉寒由衷地稱讚說:「很漂亮。」
女主人對她的回答似乎很滿意,笑得越加親切,轉回頭,慢悠悠地吟出一句:習惟有綠荷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你有沒有聽過這兩句詩?」不等曉寒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這詩是阿笙告訴我的。阿笙說屋前要有一個小湖,湖裡長滿荷葉和荷花……我一直都記者他說的。啊,對了,我老公那個人呢,脾氣真的很好,好讓人在他的院子裡挖湖,他也不生氣,任我折騰,可是我從來沒告訴他,挖湖是為了方便我想念阿笙的。」
她用一種癡迷的表情看著滿湖的荷葉,旁若無人地絮絮說著。
曉寒耐著性子聽了許多,直到鼓足勇氣打斷她。「龍太太,我——」
黎思憲猛地轉頭瞪大眼看她。「你叫我什麼?」
曉寒嚇了一跳,想起先前那位婦人的叮囑,忙道歉說:「對不起,黎小姐。」
黎思憲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鐘,忽而又恢復笑容。「其實我不想為難你的,可是龍黎思憲這個名字太諷刺了,作為一名獨立的女性,我不能忍受被冠上夫姓。」
她一本正經地解釋自己的邏輯。
曉寒吸了口氣,不知該怎麼回應,只得勉強點點頭。
黎思憲拿起一碟小點心遞到她面前。「要不要嘗一塊?我知道你的名字,杜曉寒,破曉的曉,寒冷的寒,對嗎?你介不介意我跟我老公一樣叫你曉寒?」
聞言,曉寒陡然陷入錯愕中,申請尷尬,臉色泛起一絲慘白。
她的丈夫,也就是她的情人,這是一直以來最讓她感到羞恥難堪的關係,可是偏偏她又無力改變。
黎思憲將她的神情變化一點不漏地看在眼裡,仍然若無其事地微笑。「曉寒,你剛才說我的花園很漂亮,是嗎?你喜不喜歡?」
曉寒垂下眼點點頭,用幾近顫抖地聲音低低地答:「喜歡。」
「你喜歡的話,也許有一天,我會把它當禮物送給你。」黎思憲看著她,目色溫柔。「我和我老公一樣,對中意的人都是很慷慨的。他對我說過,曉寒你是一個好女孩,我覺得也是呢,我今天第一次看見你就很喜歡,你是那種很容易讓人一見傾心的女孩——」她說話的時候眉眼彎彎,看上去十分真誠,可似乎忽然間卻神情大變,近乎神經質地耙了下自己的頭髮。「我的奶茶呢?小敏——」她皺眉對著門口喊:「你的手斷了嗎?」
倒霉的小女傭急急忙忙把奶茶端了進來。
聞到熟悉的茶香。前一刻還焦躁無比的女主人恢復優雅。「這是伯爵奶茶。」
她微笑著說:「我在倫敦留學的時候最喜歡它的味道,因為這是阿笙最拿手的。」
曉寒卻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她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更讓她吃驚的是,女主人似乎又陷入對往事的緬懷中,開始旁若無人地絮叨:
「阿笙跟我不一樣,他家裡沒有很多錢,買不了奢侈的珠寶首飾,他只會煮奶茶哄我,但這壺伯爵奶茶的香味,是世界上所有的珠寶堆在一起都比不過的……曉寒,你說是不是?」她說這轉頭看了曉寒一眼。「我說了這麼多,你一定在奇怪阿笙是誰,對不對?呵,依我老公的個性呢,他才不會把家醜告訴你,那我告訴你吧,阿笙是我的情人,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一個男人。」
當她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發亮的眼眸裡充滿了深情。
曉寒聽得幾乎想歎息。
一直伺候在旁邊的管家太太皺著眉插話說:「太太,何必在杜小姐的面前說這些?如果被先生知道——」
黎思憲的臉色陡變。「我和阿笙的事他在娶我之前就知道,他和我爸是一丘之貉,都是自私的生意人,只要有利可圖,他們根本不在乎娶進門的詩人是鬼。」
「太太——」管家太太感到很無奈。
又來了!說變臉就變臉,這位女主人是在太難伺候。
「可是我也的確像一個女鬼呢!」黎思憲忽而又露出嘲諷的笑意。「我可憐的老公,這個家被我鬧得他都不想待。曉寒,你不知道吧?從我們結婚以來,我老公和我還沒有在同一張床上躺過呢。」
「太太,夠了!」管家太太見她越說越不像話,趕忙阻止。
而曉寒則尷尬地僵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她並不想聽這些事情——
「你出去!」黎思憲卻發了脾氣,惱怒地看向管家太太。「曉寒是我請來的客人,我跟客人說什麼是我的權利,你們有什麼資格干涉?你還有小敏,都出去!」
親眼看著她們走出房間,她的怒氣才平息。
「黎小姐——」曉寒開始害怕和這位善變的女主人單獨待在一起。
孰料她的目光轉向她時卻又露出笑容。「我老公這個人其實很風流的,曉寒,在你之前呢,他的身邊來來去去不少女人,可是每一個的時間都很短,只有你是例外。他親口告訴我,他對你是認真的。」
她用完美的笑容說出這番話來,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因為不知道笑容的背後會掩藏著什麼。
曉寒只覺得臉上像被掌摑過一樣火辣辣的疼,讓她難堪至極,而淚水也在一瞬間湧滿了眼眶,牙齒緊咬住下唇,極力隱忍著不讓它們落下來。
黎思憲還在顧自說:「他現在有了你,那些居心叵測的女人就都沒有機會了。
他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很多呢,省得那些女人,嘖——」她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你就不同了,我知道你乖巧又清白,我很放心的。」
「黎小姐——」曉寒衝動地站起身,想告辭從這房間裡逃開。
偏偏她還不肯放過她,黎思憲似乎對她的痛苦視若無睹,拉住了她的手。「怎麼,你要走了嗎?」她皺起眉。「我老公總是不願聽我說話,現在連你也不願意,你為什麼要追隨他的腳步呢?」
曉寒的身體因她突如其來的話而猛地一僵。
「我沒有追隨龍先生的腳步——」她的嘴唇顫抖著,無力地辯解。
黎思憲把她重新拉了下來。「那你再陪我一會,我一個人很寂寞,曉寒。」她用歎息般的聲音對女孩說。
「可是我——」曉寒用力咬了咬唇,突然抑制不住落下淚來。
「對不起。」曉寒哭著向她道歉。「可是我真的不想再聽了……我和龍先生之間只是因為協議,我沒有想過要搶走他對你的感情——」
「真是個小傻瓜。」黎思憲扯過紙巾遞給她,冷漠地看她擦眼淚。「我沒有吃醋,你不用向我道歉。」
曉寒胡亂擦乾頰上的淚痕,抬眼看她。
黎思憲顧自飲了口奶茶。「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刺痛了你的心了嗎,曉寒?」
她說這又用那種讓人不好受的目光看向她,且牢牢鎖視。「我知道你是一個身家清白的小女孩,有著傳統的道德觀,從你被我老公包養的那天起,你一定一直在痛苦跟一個已婚的男人發生關係吧?嘖,多麼的可憐。」她說著搖搖頭,優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她的話像針一樣正中要害,也深深的刺痛了曉寒的心。
她卻還殘忍地對她搖搖手指。「NO,先別哭,我還沒說完。像我老公這種人其實是很有魅力的,所以一方面,你們兩個人的關係讓你感到痛苦,另一方面,你又害怕自己會喜歡上他,而一旦產生感情,你認為自己就會變成真正可恥的女人了,因為你介入了別人的婚姻,對不對?」
嬌靨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被抽走,曉寒強撐著搖頭否認。
「不要撒謊,想想看,當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你有沒有在一剎那間想過,你會愛上這個男人?」
曉寒還想搖頭,眼淚卻無預警地再度滑落,那晚纏綿的景象轟然呈現眼前——
她喝醉了,她不知道自己曾說過些,也不知道自己做過些什麼,她只知道那一晚很特別,是她和龍先生在一起後第一次有全身心投入的感覺,在彼此的汗水交融間,她曾經真以為自己愛上他了!
她神情的變化洩露了秘密,黎思憲勾起唇,似乎覺得很滿意。
「曉寒,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會真的愛上我老公?」她緊盯著小女生的眼睛。
曉寒像個機械玩偶般遲緩地揚了揚睫毛,任由淚水滑落,然後低低地說:「我不知道……」
在他們的關係裡,她一向都是被動的,這些感情的事她並不情願想起。
黎思憲冷靜地看著一切。「你撒謊,你對他是有感覺的,你只是害怕愛上他。曉寒,我喜歡你才對你說這些。你太害羞,不明白男人的心理,綠燈如果不是在有人想過馬路時亮起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你想得到什麼,要趁著我老公對你興趣正濃時提出來,否則事過境遷,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曉寒,你告訴我,你想要什麼?」
曉寒被她迷惑住了,忘了哭泣,只呆呆地搖頭。「我什麼都不想要。」
她卻對她搖手指,示意曉寒不要輕下結論。
「想想看,他多麼富有,多麼好看,多麼慷慨,去求他吧。」黎思憲的聲音溫柔,簡直像個巫婆一樣充滿了誘惑性。「去求他的愛情,或者放手。」
說完這些話,她的表情流露出一絲疲倦和厭惡。「你走吧,我累了。」她對曉寒說,然後轉頭對著房門口神經質地大喊:「小敏——小敏——你死了嗎?」在管家太太和小女傭都趕來後,她一把掀開了該在腿上的薄毯,情緒暴躁。「你們就當等著讓我死在這裡?我的輪椅呢?推我出去,我要下樓,我受夠了待在這發霉的房間裡!」
曉寒在霎時驚呆了!她從不知道他的妻子雙腿有殘疾。
小敏急急忙忙把輪椅推進來,黎思憲在一片忙亂中扭頭看見曉寒,忽然生出一種悲哀的淒惶的情緒,嘴角一撇,懊惱地抓了下頭髮。「完美無缺的生命……」她有氣無力地說。「讓老趙送她回去,呵呵,我不可以虐待老公的小情人。」
曉寒幾乎在後車座哭了一路,回到家時兩個眼圈紅紅的。
等在家裡的杜母嚇了一大跳。「曉寒,出了什麼事?跟龍先生有關?」
曉寒相會自己的房間,聽見媽媽的話身體反射地一僵。
「媽。」她回頭,表情哀傷。「我剛才見過他的太太了。」
「龍先生的太太?」杜母皺起眉。「秘書項小姐說過他們夫妻感情不好——曉寒,她為難你了?我打電話給項小姐,讓她轉告給——」
「媽,不要!」曉寒急忙阻止。「她沒有為難我。」
「那你眼睛怎麼紅成這樣?明明是哭過的!」杜母憂慮地看著女兒。
「我哭是因為……」曉寒吸了一口氣。「她是他的妻子,我在她面前感到很難堪。」
話音剛落,手機突然響起,她接聽,是龍晉雲打來的。
「曉寒,車已經停在你家樓下,我在車裡等你。」他語氣平靜地對她說。
掛了電話,女孩匆匆地洗了把臉就趕下樓。
乘上車,他把她攬進懷裡,然後親暱地吻了吻她的額頭。「我最近很怕有空閒時間,大腦一有空就會分心想你。曉寒——」他低歎。「我真想把你和項小姐的位置互換,如果我每天在公司能看到的人是你,那該有多好。」
曉寒依偎在他胸前,忍不住閉了閉眼。
他們夫妻倆都是折磨人的高手,他的妻子對她說的那些話,句句刺痛她的心,而現在他對她說的,卻更震盪她的耳膜,穿透的她的靈魂最深處,讓她逃無可逃。
「龍先生——」
龍晉雲用手點住她嫣紅的唇。「曉寒,那晚我已經教會你換個稱呼了,叫我的名字。」
外面華燈初上,曉寒轉過頭,看著光影下他俊美的輪廓,沉默了幾秒鐘後,卻始終叫不出口。
那一晚的氣氛太好,而此刻的她,是清醒悲哀的。
「算了。」龍晉雲寵溺地笑笑,吻上她的唇。
溫柔而短暫的吻,然後他平靜地拋出一句話。「曉寒,今天下午思憲和你見面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感覺到懷中小女生的錯愕,他淡淡地勾起嘴角。「我想她不至於為難你,思憲不是一個蠻不講理的人。」
聽他評價妻子時的口吻,曉寒不禁生出一陣迷惘。
他總是用這樣平靜無波的語氣去談論,讓人無法知道他內心真實的情緒。
他對妻子的感情究竟有多少呢?
是因為太愛她,才忍耐到若無其事;還是因為不愛她,才無關痛癢?
那麼她呢?曉寒忽然擔心起自己,當他在妻子面前談論她時,又會是怎樣的語氣?
車子一路平穩地往前開,龍晉雲打開車窗,讓夜風吹進來,然後說:「曉寒,我從來沒有對你說過思憲的事,因為我認為那不重要,不過既然今天你們已經見面了,那我就告訴你一些事情。」
他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微微皺眉,開始就愛那個書。「我和思憲結婚已經兩年了。
她是香港黎家的千金,我當初選擇和她結婚純粹是出於商業利益的考慮,彼此間沒有半點感情。思憲有一個情人,叫林翰笙,婚後不到半年,有一次她和她約會時飆快車出來車禍,林翰笙當場死亡,而思憲的雙腿殘廢了,從那以後,她的脾氣變得越來越壞。」他說道這裡,停頓了片刻,神情卻依然平靜。「我平常已經很少回去主宅了。」
「龍先生——」曉寒呆呆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什麼。
龍晉雲抓過她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曉寒,我不喜歡壞脾氣的女人。」
☆☆☆☆☆☆☆☆☆
他打完電話,轉頭見臥房裡沒人,一路尋去陽台,看見站在欄杆邊的小女人,他從背後抱住她。「在想什麼,嗯?」
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曉寒回過了神,但只沉默地搖了搖頭。
龍晉雲沒有追問,在她的頰側落下一吻,然後放開手。「我先去洗澡。」
當他出來,卻意外聽見臥房傳來低低的抽泣聲,忍不住皺起了眉。
「曉寒?」
他的小情人倚坐在寬大的雙人床邊,深埋著腦袋,正抱膝哭得傷心。
哭泣聲讓龍晉雲的眉頭緊鎖。
「曉寒,你哭什麼?」他過去拉下她的手,讓她面對自己。
女孩淚眼婆娑地看他,呆怔片刻後,主動地偎進他的懷抱中。「我很難受。」
她哽咽著低聲對他解釋。
「怎麼了,嗯?」龍晉雲調整了下抱她的姿勢,用手指抹去不斷滑落的淚水。
曉寒微微張開嘴,想說什麼,可最終還是沉默地搖頭。
她不能說。他的妻子在下午那些刺痛她心的話,讓她怎麼在他面前說出口呢?
她感到難受,難受到哭出來,都只是因為那些話。
它們讓她感到難堪,但更難堪的是,心底深處似乎有個聲音在說:那些話是對的!她的心感到惶惑不安,痛苦糾葛,是因為害怕有天會愛上這個男人。
「曉寒——」龍晉雲把她抱到床上,仔細查看她的表情。「你突然感到難受,是不是跟思憲有關?她對你說過些什麼?」
「沒有。」曉寒垂下眼,想逃開他敏銳的視線。
龍晉雲看著淚濕的嬌靨不動聲色。「你不用瞞我,思憲一定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著眼神變得幾許幽暗。「是我低估了她的壞脾氣,也高估了你的承受力。」
當他說完,奇跡般的,懷中的小女生陡然停止了哭泣,心境卻愈加難堪。
「曉寒,你告訴我,思憲對你說了什麼?」他輕把住她的下巴。
「她說……綠燈如果不是在有人想過馬路時亮起來,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她在比喻什麼?」龍晉雲皺起了眉。
曉寒搖搖頭。「我不能說。」
他的眉頭因此皺得更緊。「為什麼?」
曉寒咬了咬下唇,幾乎又快哭了。「……她說我應該趁著你還有興趣時,向你索討我想要的東西。」
出乎意料,龍晉雲聽完神情卻變得輕鬆。「那你想要什麼?」他笑著問她。
曉寒吃驚地抬眼看他。「我什麼都不要。龍先生,你已經送我很多東西了。」
他的笑容在燈光下更加迷人。「那些都是花錢買到的,花錢買不到的呢,要嗎?」
寬大的雙人床上,他的小情人不由漲紅了臉。「……是什麼?」
可愛的模樣是對男人意志力的最大考驗,龍晉雲俯首開始吻她,熱度從耳邊慢慢下滑到脖子上……
他在挺身進入她的一剎那,才用瘩啞的嗓音說:」是感情,你要不要?「
轟的一下,身下的女孩從沉淪中清醒,攀在他背上的雙手不由加重了些力道。
激情過後,短暫的沉寂。
曉寒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打破這氛圍。「龍先生,我媽媽有個朋友想請我給她女兒當家教,每週兩次課,我可不可以——」
他打斷她的話。「曉寒,我給你的零用錢不夠花?」
「不實的。」害怕他誤會,曉寒急忙否認。「你給我的錢有很多,我只是想趁假期找點事做。」
黑暗中,她聽到他略帶嘲弄的笑聲。
「找點事做?」龍晉雲笑著在她耳邊吐氣。「曉寒,不公平。」他故意逗她。
「我總是很忙,你卻很有空。」
他溫熱的氣息沾染在耳朵和面頰一側,帶著激情過後特有的曖昧,曉寒不禁臉發燙,勉強定了定神才又解釋說:「那個小孩是媽媽朋友的小女兒,她又一個哥哥在美國留學,她的父母想在明年把她也送過去,桐桐年紀還很小呢。」
龍晉雲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童童,童年的童?」
「是梧桐樹的桐。」曉寒轉頭對窗吸了口氣。「當小留學生是很辛苦的。」
男人笑了笑,一派不以為然的口吻。「這沒什麼,我小時候也當過留學生。」
女孩的心驟然縮了一下,轉回頭。「也是在很小的時候嗎?」
沒來由的,剎那間又有一種悲哀的情緒湧起。他們對彼此的瞭解不對等。
他讓人查過她的資料,幾乎知道她從小到大的一切,而她對他卻知之甚少。
除了他的身份地位、相貌、婚姻,其餘的一切相關,她都不知道。
在他年少的時候最嚮往什麼?在他成長的過程中留下最深刻印象的事是什麼?
他喜歡和什麼樣的人相處?討厭和什麼樣的人打交道?他和父母相處模式如何?
有沒有過刻骨銘心的感情?
沒有,所有一切問題都沒有答案。
他雖然是商界的大名人,私生活處事卻一向低調,集團公關部的規矩又太嚴,幾乎封鎖掉一切關於大老闆的個人隱私,連外界也沒有小道消息可供流傳。
曉寒無法透過雜誌或八卦報導來獲知他的全部訊息,除非他本人親口告訴她。
「怎麼了?」聽到她語氣裡的吃驚,龍晉雲的笑意越深。「從小讓子女當留學生是很普遍的做法,凡是有產業的家族,對繼承人的培養都很嚴格。曉寒,你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任何東西的獲得都必須付出代價。」他頓了頓。「對了,你教那小孩什麼功課?」
話題忽然被轉變,曉寒怔了一下。「只是交一些簡單的英語會話。」
「嗯,我知道了。」他回應她,然後稍稍轉變姿勢,將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
「你喜歡就教吧。」